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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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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玉露劍童[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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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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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7: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南宮玉梅笑笑道:「我以為你應該更擔心了。」

  雲天鳳聽出她的語氣不善,可是並不放在心上,沉思片刻道:「南宮小姐,你與令堂大人重逢多久?對她的一切情形是否都知道了?」

  南宮玉梅不耐煩地道:「你問這些幹嗎?」

  雲天鳳又遲疑片刻才道:「我有一些話不便啟齒相詢,可是事關緊要,又不能不問,令堂大人可曾對你說一個叫張方遠的男人!」

  南宮玉梅臉色略略一變,隨即搖頭道:「沒有。」

  雲天鳳一愕道:「真的沒有?」

  南宮玉梅咬咬牙道:「我說沒有就沒有。」

  雲天鳳想想才道:「那我就不必再問小姐了,最好請小姐告訴我令堂大人現在何處?由我單獨見她一次。」

  南宮玉梅冷笑道:「你這不是明知胡問嗎?我不相信你現在連我母親在那裡都不知道。」

  雲天鳳立刻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雖然我有很多辦法可以打聽到她的下落,可是我不敢這麼做。」

  南宮玉梅幾乎又要發作了,但她還是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冷冷地問道:「為什麼?」

  雲天鳳壓低聲道:「因為我怕洩露了令堂大人的行跡,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

  南宮玉梅厲聲道:「我母親已不怕麻煩了!」

  雲天鳳又是一愕。

  陳劍搶著道:「華容前輩已經遇害身死,事情就發生在今天,她是被人用劍刺死的。」

  雲天鳳神色大變道:「什麼?她死了?這可是我害了她。我應該……」

  南宮玉梅一臉厲色,轉向陳劍道:「陳大俠,誰殺死易老前輩?」

  雲天鳳愕然道:「我殺死她的?見鬼……」

  南宮玉梅冷笑道:「我母親死於劍下,而你親口承認是你害死的,還有什麼可狡賴的?」

  雲天鳳望望他們兩人,才歎了一口氣道:「我們都沒有把事情弄清楚,難怪有那麼多誤會。」

  南宮玉梅不等她說完,隨即厲聲道:「沒什麼可誤會的,殺死我母親的兇手只有三個人有可能,一個是陳大俠,一個是仙霞嶺上的雷長恨,據說她已更名為苦果,另一個人就是你了!陳大俠絕無可能……」

  雲天鳳漸漸恢復了平靜,笑笑道:「苦果師太也不知情,因為她在十天前死了……」

  南宮玉梅道:「那就只剩你了。」

  陳劍愕然失聲道:「苦果師太是怎麼死了?」

  雲天鳳擺擺手道:「這個問題等一下再說,現在先把目前的事弄清楚,你為什麼認為是我殺死了易前輩?」

  南宮玉梅冷笑不語,手已按上了劍柄,陳劍恐怕她又會碎然出手,連忙搶著回答道:「易前輩是死在恨天四式的起手式「風生樹下」那一招上……」

  雲天鳳神色又是一動道:「她的身上有一個『風』字?」

  南宮玉梅厲聲道:「不錯!你說得對極了!」

  雲天鳳沉下臉對李飛虹道:「李長老,請傳令下去,將黃山的那座墳刨了,鞭屍三百,然後挫骨揚灰。」

  李飛虹略有難色地道:「恐怕宗大俠不會肯答應……」

  雲天鳳怒聲道:「他若是敢阻止這件事,連他也殺了!」

  李飛虹答應一聲,正待退去。

  陳劍已攔住道:「天鳳!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刨誰的墳?」

  雲天鳳怒沖沖地道:「苦果的墳,這混帳東西臨死都不跟我說實話,不這麼懲罰她,我無法對恨天姑姑交代。」

  陳劍更奇怪了道:「為什麼要刨她的墳呢?」

  雲夭風全怒未息地道:「刨她的墳還算是太客氣,假如她還活在世上,我一定要將她凌遲千段……」

  陳劍還想問下去。

  南宮玉梅卻更不耐煩地道:「我的母親的事怎麼說?」

  雲天鳳道:「刨墳鞭屍,碎骨揚灰,也是為了替令堂大人報一半的仇。」

  南宮玉梅一怔道:「難道殺死我母親的人是她?」

  雲天鳳沉聲道:「可以這麼說。」

  陳劍連忙道:「怎麼可能呢?你不是說她十天前死嗎?易前輩被害死是今天的事……」

  雲天鳳道:「根由在她身上,因為這劍法是她說傳出去的,因此她有一半責任,至於另一半的責任自然就落在那個真正的兇手身上。」

  陳劍連忙問道:「難道還有別人。」

  雲天鳳哼了一聲道:「不錯!目前還有兩個人會這套劍法,假如我看到易前輩的屍體上劍痕後,立刻知道是誰。」

  陳劍急忙問道:「是那兩個人?」

  雲天鳳道:「等我判斷真正兇手後再說好了。」

  南宮玉梅卻將信將疑地道:「你說出來好了,我母親身上的劍痕很淺,落劍的力量很平均,出手時也很狠毒,可見那人對這招劍法很熟練。

  雲天鳳眉頭一展道:「那就不必再懷疑,這兇手一定是張方遠,南宮小姐,令堂大人真的沒有說起過這人嗎?」

  南宮玉梅臉上的神色變得很詫異,沉思良久才道:「不可能是他吧?他為什麼要殺死我母親呢?」

  雲天鳳卻更為安定了。微微什笑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你既然對這個名字不陌生,可見令堂大人一定對你說起過他,自然也想得到他殺死令堂的原因。」

  南宮玉梅又沉思片刻才搖搖頭道:「不!,一定不會是他,你說過還有一個人,那是誰?」

  雲天鳳笑道:「假如張方遠不兇手,另一個更不可能了,他與令堂的關係更為密切。」

  南宮玉梅脫口呼出道:「是我父親?」

  雲天鳳點點頭,直把陳劍嚇得莫名其妙,剛想開口動問,雲天鳳卻擺擺頭,叫他不要忙。

  南宮玉梅想想再問道:「陳夫人!我相信你說的這兩個人。都有可能,但我要問一句,你是怎麼知道張方遠這個人的?」

  雲天鳳道:「這事說來很怪,我正在黃山辦一件最隱密的事,忽然宗儀伴著苦果來向我求助,說是有人找她的麻煩,我還沒有問明原委,令尊大人伴著一個中年人追到山上,一定要苦果交出情劍。」

  南宮玉梅連忙問道:「慢來,情劍是我家的故物,怎麼會落到苦果手中去呢?」

  雲天鳳也是一怔道:「這倒使我不懂了,那情劍的確是一把鋒利無匹的寶器,可是張方遠說是他的。」

  南宮玉梅忙阻止她說下去,揮揮手道:「這可以不談,你說黃山上的事吧。」

  雲天鳳道:「我見張方遠的態度很不客氣,幾句話說得不對,就動起手來,那張方遠的劍法十分凌厲,用的也是易家的劍法,成就似乎尚在令尊大人之上,因此我就不是他的對手,幸我還有一個厲害的幫手。」

  陳幼忙道:「是不是雲天化師祖?」

  雲天鳳點點頭道:「不錯,雲大哥本來已經發誓不與人動事,可見我處在危境,不得不違例出手幫助,加上雲大哥,我立刻由劣勢轉強差一點就殺死了那個姓張的,誰知苦果忽然抽出柄利劍,丟給那個姓張的,那姓張的得劍之後,聲勢又較強起來,一劍傷了雲大哥……」陳劍忍不住啊的一聲叫出來。

  雲天鳳瞪他一眼,神情較為憤怒道:「我見雲大哥受了傷,心知打下去是白費,乾脆棄劍認輸,那姓張的本來想殺死我,卻被令尊攔住了,同時還勸他道:「方遠!情劍已得,我們還是趕快去找華容吧!」那個姓張的才悻悻而去。

  南宮玉梅神色變得很奇怪道:「張方遠跟苦果是什麼關係?」

  雲天鳳道:「張方遠拿情劍送給苦果,想換取恨天四式,跟她虛情假意地好一陣,結果不得已溜去了,這是苦果!臨死前對我說的,誰知她在騙我,原來她早把恨天傳給他了。」

  陳劍不信道:「這怎麼可能,雷長恨與素衣郎君結下情緣,才落髮為尼,深隱易名苦果。」

  雲天鳳冷笑道:「這是苦果臨死著才吐露的秘密,她說張方遠是一個無恥的愛情騙子,甜言密語,居然將她古井之心說動了,而且臨死前對他的愛意還沒消除,所以在危急的關頭,將情劍還了他,張方遠和令尊去了後,苦果一來是愧對宗儀,二來是對不起我,因為她向我求助,結果反助張萬遠來對付我,所以負咎嚼舌自盡了。」

  陳劍又驚噫了一聲。

  南宮玉梅目中泛起殺機,厲聲道:「好!我明白了,陳大俠,很對不起,由於我認事不明,至對尊夫人多誤會……」

  陳劍無暇討論這些,急急問道:「那麼雲師祖……」

  李飛虹慼然道:「老祖宗傷重身死,屬下與夫人急急趕來京師,就是為了找幫主為老祖宗報仇。」

  陳劍神色大變。

  南宮玉梅又急急問道:「那張萬遠在那裡?」

  雲天鳳道:「他與令尊比我們早一腳到達京師,也在到處搜尋令堂下落,所以我才能躲在這裡,不敢露面。」

  陳劍不解道:「這跟你並沒多大關係呀!」

  雲天鳳冷笑道:「南宮一雄故意將他們的目的透露給我,他明白華容前輩藏身之處一定很不好找,想利用我替他們引路,因為我能動用丐幫門下,打聽一個人自然方便多了,我為了不上當,所以才藏到這個最不受注意的地方,誰知他們神通廣大,還是……」

  南宮玉梅悲泣失聲道:「他們一定是跟在我身後找到母親的,我化裝的技術雖精,卻完全是從父親那兒偷學來的,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父親。」

  雲天鳳又想想道:「南宮小姐,我不知張方遠跟令堂大人有什麼糾葛,不過事實俱在,你可以捉摸一下誰是真正的兇手,照下手的情形自然是張方遠的可能性大,可聽你一說,似乎令尊大人也頗有嫌疑。」

  雲天鳳道:「昨晚令尊與張方遠同在西山練刻,因為是我門下的一個弟子去監視的,不知他們練的是什麼劍?現在想一定是根天式,今天一早他們就分開找尋令堂下落了,假如只有令尊才能認出你的化裝,自然是他先接觸令堂了。」

  陳劍連忙道:「這不能胡說,很天四式變化精緻,南宮城主若是昨夜開始練,怎能使得如此精熟?」

  雲天鳳笑笑道:「南宮堡主已經看我們練過好幾次了,以他的造詣,縱然學不會,也可得其大概,昨夜再由張方遠解一下其中奧秘,自然輕車熟路。」

  陳劍正色道:「天鳳!這類事情關係重大,你不能憑一已之意,任意猜測。」

  雲天鳳笑道:「我只是提供所知,給南宮小姐參考,並沒有指認誰是真兇。」

  南宮玉梅呀牙道:「不必再研究了,反正兩個人都不能放過,陳夫人只需告訴我他們的下落……」

  雲天鳳輕歎道:「這個我無法奉告,雖然我曾派門下弟子監視他們的行動,可是他們兩人功力高深,那能相得住,不久之前,我接獲報告,說他們已經脫離監視,行蹤不明,這也怪不得丐幫弟子失職,為了不使他們知覺,自不能盯得太緊,遙遠目注,就像驅犬逐雀,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南宮玉梅聽不得她嘮叨,立刻道:「只要他們在京師,我不怕他們飛上天去,陳大俠,陳夫人,剛才失禮了,容後再行致歉,現在我要告辭了。」

  說著轉身向門外走去。

  陳劍連忙追上去道:「南宮小姐,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告,凡事三思而後行,尤其是對令尊大人,你要慎重,無論如何,他總是你父親。」

  南宮玉梅回頭望他一眼,嘴唇動了幾動,好像要說什麼,可是她最後只歎了口氣走了。

  雲天鳳追到門口,看到水蜜桃直挺挺地跪在那裡,不禁一怔道:「查大媽!你怎麼又跟她過不去了?」

  陳劍連忙道:「是我罰她的,她太不像活了。」

  雲天鳳喂了一聲道:「她怎麼得罪你了?」

  陳劍感到很難啟齒,爛眼雲道:「幫主來的時候,她出言不遜得罪了幫主,其實也不能怪她,因為她根本不認得幫主,弟子剛才持了幫主的鐵缽令前來宣告幫主的宣令,查大媽卻不肯認帳。」

  查大媽惶恐地道:「不是屬下敢藐視幫主,實在是鐵缽令已非原狀,屬下為慎重起見,不敢輕易相信。」

  雲天鳳和李飛虹都是一驚,同聲道:「鐵缽令怎麼了。」

  陳劍長歎一聲道:「鐵缽令上立功秘錄的刻信被人毀去了,因此不像原來的形狀。」

  陳劍點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你知道今無早上發生的事吧?假如不是我們運氣好,丐幫損失的豈僅是一些練功的秘錄,差一點全幫的弟子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雲天鳳默然良久才輕輕一歎道:「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糟,雲大哥全身都已練到本受刀劍的地步,就是一處沒練到,張方遠就偏偏刺中那裡,由於時日太短,他沒有傳授我們多少,臨死前匆匆將練功的口決口授,叫我們自行練習,誰知會發生這種事呢?」

  陳劍也茫然一歎道:「一飲一啄,莫非生來注定,也許你們天緣得到這種功夫。」

  雲天鳳焦急地道:「丐幫弟子很少有正式的武器,所以能在江胡立足,完全是靠這套玄功秘錄演變而來的各種功夫,一旦失了所依,丐幫形將日漸勢微。」

  陳劍愕然道:「沒有別的方法能補救嗎?」

  李飛虹道:「恐怕很難了,陳幫主雖然是舉世第一流的劍客,可是您的所能對丐幫並無好處,要是丐幫的每人帶一把長劍,形跡太明顯,不成其為窮家幫了。」

  陳劍想了半天才道:「現在只希望那拓本是真的藏在林子久的身上,否則就再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補救了。」

  李飛虹與雲天鳳神色都是一動。

  陳劍才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雲天鳳才露著希望的神色道:「但願如此,我們快點到易華容的草庵去問問林直鶴,他一定知道他兒子在什麼地方。」

  陳劍道:「也好!查大媽,通知此地所有丐幫門下全部撤離,我對淨衣門下其它行業都不反對,就是流鶯部的行業必須放棄,太不像話了。」

  查大媽莊容道:「謝謝幫主!老身也不願操此行業,幾次向陰長者提出請求,都未蒙准許,幫主這一次實在是無上功德,好好的女子,誰願意往火炕裡跳呢?」

  這時爛眼雲挨過來道:「幫主!那水蜜桃可以放起來了吧?」

  雲夭鳳連忙道:「自然可以,不知不罪,幫主只是給她一點教訓,叫她以後少賣弄風情,並不想怎麼處分她,我在這觀察她一天,覺得此女身具媚骨,人雖不漂亮,卻有另一種動人之處,你叫她跟著我,我要好好訓練她一下,或許有更好的用處。」

  爛眼雲答應一聲,出門而去。

  雲天鳳又對李飛虹道:「李長老!黃山苦果的墳必須刨開鞭身碎骨,勢在必行,別理會宗儀,他若敢阻止,你儘管殺了他。」

  陳劍連忙道:「天鳳!算了吧!人已經死了。」

  雲天鳳正容道:「不行!第一次我原諒了她,是因為她沒有將恨天姑姑的劍法洩露出去,這一次是再也不能寬恕了,這是恨天姑姑的遺命,想想她對你的恩惠及武當的成全,你也不該阻止這件事的。」

  陳劍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得道:「那宗前輩……」

  雲天鳳道:「宗儀這老頭子最沒出息,苦果雖然對他鍾情在前,卻又為張方遠移情於後,為了一個朝三暮四的女人,他還為她守靈呢!你沒看他那副德性,跪著墓碑終日流淚,死了父母也沒那樣傷心法。」

  陳劍忽然覺得雲天鳳有點過於不盡人情,可是他沒有表示出來,只輕輕一歎道:「他也夠苦了,何必要去折磨他呢?李長老!你去的時候,最好找理由將他支開,不要直接跟他發生衝突。」

  李飛虹答應一聲,見他們沒有別的指示了,才告辭而退。

  陳劍想了想又道:「你們在黃山隱居練功,苦果又怎能知道呢?仙霞上的那些人又怎樣了?」雲天鳳道:「仙霞上的人都在安靜的練劍,以備你會合,共擊七海劍門派,只是苦果與宗儀如何能找到黃山向我求助,我也不清楚,雖然我問過宗儀,他像個木頭人似的,只會掉淚,氣得我真想揍他。」

  陳劍心中替那可憐的老人難過,見了雲天鳳的神色,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催促道:「走吧!找林玄鶴去,假如易華容還沒有收,你也好研究一下到痕,我希望下手的不是南宮一雄,剛才你對南宮玉梅說的那些話,我認為是多餘,無論如何他們是夫婦,怎麼會殺死她呢?」

  雲天鳳冷笑道:「我倒覺得南宮一雄這個人越來越可怕,妻子有外理,他應該去找人拚命才對呀,可是他居然跟人家輦上交情,稱兄道弟……」

  陳劍一驚道:「天鳳!說的是誰?」

  雲天鳳依然冷笑道:「自然是那個張方遠,難道你沒有看見我提出這個名字時,南宮玉梅是怎樣的表情,先前她還裝著不知道的,誰曉得他們是一筆什麼爛帳。」

  陳劍正色道:「天鳳!這種事你更不可亂說這有關於人的名節,怎能胡加猜測。」

  雲天鳳笑笑道:「情刻是易家的寶物,怎樣會落到張方遠的手中,其內情不言而可知,再說張方遠連人如枯木的苦果都能說動,易華容又何能例外,這傢伙年紀太老了,要是他年紀輕一點,我倒是想跟他逗著玩,他專門在女人身上討便宜,他也要在女人手裡栽個跟頭。」

  陳劍連忙道:「你越說越不家話了,我們快走吧!」

  雲天鳳含笑不語,與陳劍並肩出門,水蜜桃已經來了,見到他們後,忙又跪下道:「弟子不知是幫主法駕到此,多有冒犯,罪該萬死」

  陳劍手一揮手道:「算了!」以後對人的態度可得放尊重一些,我已下令撤除流鶯部,你同查大媽門下弟子一起到兩門外滬溝橋畔小竹林聽候命令。」

  水蜜桃叩首起立道:「弟子遵命!」

  雲天鳳笑笑道:「我很喜歡你,以後你跟著我辦事吧!我要好好栽培你一下。」

  水蜜桃又恭身道:「謝謝夫人。」

  陳劍又叫爛眼雲把馬率過來,南宮玉梅沒有把馬騎走,正好給雲天鳳乘用,二人略作交代,就上馬西去。

  為了趕路,馬走得很急,街上的行人紛紛躲詩,陳劍與雲天鳳二人雖然劍法精絕騎術卻很平常只不過勉強使得控咎而已,所以這一放馬奔,多少有點難於控制,大人躲得快,小孩子卻不見得有那靈活。

  馬才出大街不遠,一個衣著華麗的小女孩撫著兩條辮子,正在街心玩著一架風車。

  陳劍的馬收繩韁不住,一直對她撞去,陳劍大吃驚,要想驅馬閃開已是不及,眼著著馬蹄就要落在她身下。

  就在這危急的關頭,斜裡掠出一條人影,伸手挾住那女孩子滾過一旁,雲天鳳已適時發出動作,她是怕馬蹄會踩死那女孩,遭不得已手中馬鞭飛擲而出,原是想把那女孩子捲開以免喪身蹄下。

  誰知斜裡的人形已經比他快了一點,雖然女孩子被救了出來,雲天鳳的一鞭卻卷在那人脖子上面。

  吧的一聲,糧捎在那人臉上去出一條紅印,那人憤怒地喝了一聲,伸手一帶,將雲天鳳從馬上拖了下來。

  陳劍已勒住了馬,連忙跳下來,見那人是個三十左右的漢子,衣著鮮明神來不凡,只是臉上充滿怒色。

  他心中有愧,連忙一拱手道:「謝謝兄台。」

  那人放下手中的女孩子,冷冷笑道:「你們是什麼東西?長街之上,縱馬行兇,而且還敢隨便動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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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7: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雲天鳳被那人從馬上拖了下來。心中有氣,再聽他如此說話,怒意更甚,厲聲喝道:「混帳東西!你說話客氣一點,我那一鞭不是存心打人。」

  那人也怒道:「不存心打人?那你揮鞭子做什麼?」

  雲天鳳喝道:「你長眼睛沒有?我是怕傷了這小女孩,才想用鞭子把他捲開,誰叫你自己湊上來的!」

  那人冷笑一聲道:「說得倒輕鬆,就憑你那一鞭子能把人捲開。」

  雲天鳳一言不發,抖手又是一鞭,向那人的頸上去,那人連忙伸手來格,誰知雲天鳳手腕一沉,鞭勢下落,卷在那人腿上,伸手一扯,將那人摔出七八丈。

  陳劍連忙道:「你這是幹什麼?」

  雲天鳳冷冷一笑道:「他認為我那一鞭子沒用,所以我才表演給他看,連他這麼大的人都捲得開,何況是一個小孩子呢。」

  那人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鐵青,冷冷地道:「好!好鞭法!剛才算我多事,你們是那家府裡出來的?」

  這時人群中出來的兩個跨刀的官人朝那人喝道:「混帳東西,你連二殿下的坐騎都不認識?」

  那人怒聲道:「我不認識畜生。」

  那官人聽他把二王子叫做畜生,不禁一怔,京師做公的官差心思何等靈活,知道這一定大有來頭,連忙一改傲態,彎腰恭身道:「請問您老是那一外?」

  那人一擺手道:「這個你不用問,既然這兩頭畜生是老二門下的,我自會找他算帳去。」

  說完又冷笑一聲,回頭就走。

  雲天鳳聽他說話時人獸不分,將他們二人也比作畜生罵在裡面,不禁心頭有氣追上去想找他算帳,卻被陳劍拉住了道:「算了!天鳳!本來就是我們不對。」

  雲天鳳怒道:「什麼不對,他不出來多事,也不見得會出人命。」

  陳劍正色道:「話不是這麼說,人命大於一切,他挺身出來救人也是一片好意,萬一你那一鞭子不能及時把那個女孩捲開呢?算來我們應該感謝才對。」

  那官人卻垂手道:「陳大俠!就是您真的踩死了人,二殿下擔當的起,不過那傢伙口氣很大,不知什麼來頭,您能不能去問問清楚。」

  雲天鳳心中忽地一動道:「你們做公的都不認識他?」

  那官人乾笑一聲道:「京師貴人太多了,有許多貴人都喜歡微服游,小的實在弄不清楚。」

  雲天鳳目光一轉,見水蜜桃等人已跟著出來,連忙用手朝那人的背景一指,水蜜桃會意跟了過去。

  雲天鳳又把爛眼雲叫過來吩咐道:「你等在此地,聽候水蜜桃的回音後,馬上通知我。」

  爛眼雲點頭。

  陳劍一皺眉道:「天鳳!人家已經走了,你又何必多事呢?」

  雲天鳳對他的話暫不答理,舉目四望,然後才冷笑一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陳劍不禁一怔,連忙問道:「天鳳!你又想到什麼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雲天鳳微笑著問他道:「你剛才怪我多事倒的確有理,我那揮鞭救人之舉實在多餘,你說是吧?」

  陳劍聽得莫名其妙,睜大了眼睛道:「那個人就是不出來,我敢擔保也不會出人命,這根本就是個故意的安排。」

  陳劍不信道:「你又亂講了。」

  雲天鳳仍然笑笑道:「可惜那小女孩不見了,否則找她一問,就知我是否亂講。」

  陳劍聞言連忙朝四週一望,果然已不見那小女孩的蹤跡,心中雖然狐疑,口中仍是說道:「也許被她家人帶走了,也許回家去了。」

  雲天鳳笑道:「這都沒有關係,我只想問你,你自始至終,可曾看見那個小女孩有過驚惶的表情嗎?」

  陳劍又是一怔道:「這個我倒沒注意。」

  雲夭風道:「我注意了,你的馬頭已經挨到她身邊的附近,她還咧歎在笑呢。一個人九歲的女孩子怎能鎮定到如此程度,你不覺得可疑嗎?」

  被她這一說,陳劍也記起來了,直到那個人救出小女孩,將他放在路邊上,她的臉上仍然浮著笑容。

  這只有兩外解釋,一個是她嚇傻了,一個是她本身已有很好的武功訓練,才能表現出這份修養,而且照情形來看。定然是屬於後者,因為那小女孩假如是由於驚惶過度的話,在險情過後一定會大哭。

  雲天鳳從他的神色上也知道他相信這件事了,乃笑笑道:「你對這件事作何看法?」

  陳劍惑然這:「我不懂,假如這是個故意的安排,則其中用意何在呢?是誰作的安排呢?」

  雲天鳳笑笑道:「目前我有兩種推測,要等爛眼雲與水蜜桃查出那個人的身份後,就可以決定了。」

  陳劍連忙問道:「是那兩個推測?」

  雲天鳳道:「一個是二王子。」

  陳劍連忙搖頭道:「不可能吧!二王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對他全無好處。」

  雲天鳳笑道:「從表面上看不但沒有好處,而且還有壞外,他在瀘溝橋前當著朝中臣承認你與他有關係,而你又騎著他的馬在大街闖出這件事,傳到皇帝的耳中,對他頗為不利,假如他因此而有了因難來找你,你能拒絕嗎?」

  陳劍呆了一呆道:「這個……」

  雲天鳳笑道:「這就叫權術,先把你登之死地而後生之,叫你無法拒絕為他所用。」

  陳劍有點生氣道:「假如他利用這種手段要挾我,我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我寧可被天下人視為忘思負義,也不能成他爭奪權勢的工具。」

  雲天鳳歎了一聲道:「所以我要勸你一句了,處在這種複雜的環境裡,光是講窮正大光明是不夠的,假如不是因為我在旁邊,看出其中的詭詐,你對人的請求一定會義不容辭的答應下來墮入其中而不自覺。

  陳劍默默片刻才低聲道:「那第二人可能呢?」

  雲天鳳道:「第二種可能是與二王子敵對的人所作的安排,故意造成你在京師長街縱馬的情形,用來作為攻擊二王子的藉口,甚至利用皇帝的壓力來叫二王子治罪於你,給他一個大難題,假如這是真的,你倒應該義不容辭地給他幫忙。」

  陳劍想了一下道:「我倒希望第二個可能,那樣最了不起我挺身認罪就是了。」

  雲天鳳卻搖頭道:「你盡想做個清白的人只怕事實不會如此簡單,別說二王子不肯答應,丐幫的人和武林同道都不會答應,有很多重要的事靠你去領導主持,你怎麼可以服罪入獄呢?」

  陳劍坦然道:「我自己犯了罪,理該受國法制栽……」

  雲天鳳笑道:「你若是這樣講,根本就不該學武功入江湖,江湖中的私鬥那一樁是合法,而且你挺身入罪,就是不砍頭;少不得也要關幾年監牢,我第一個就不能應,那時反而會天下大亂。」

  陳劍急道:「那你說怎麼辦?」

  雲天鳳笑道:「事情還沒有發生,你何必急成這樣,道不行,乘搓浮於海,最多來個一走了之,我不信朝延為了你而大索天下,不過我覺得這個地方實在不宜久留,人心陰詐,陰謀層出不窮。」

  陳劍一歎道:「我根本就不想來,早先是為了取回鐵缽令,沒辦法來不可,我們那就快走吧!」

  雲天鳳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最少我們也得把易華容的死因弄清楚。」

  陳劍連忙道:「南宮玉梅自己能辦,關我們什麼事,由她自己處理好了。」

  雲天鳳搖之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易華容死在恨天劍式之下,你我都受恨天姑姑的恩惠,你也可以說是她的傳人,因此我們有義務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再說南宮玉梅今天幫了你一個大忙,論情,你也不能置身於外。」

  陳劍果然無語,緩緩策騎,走到西門,那個守城官兵又過來報告道:「陳大俠,那個叫化子的屍體已經送去了。」

  陳劍只好拱拱手道:「費心,費心。」

  城外行人較少,他們才把馬稍放快一點。一直趕到棗林外邊,卻見一部分丐幫弟子要嚴陳以待,如臨在亂,見到陳劍後,立刻有污衣弟子過來道:「幫主來得正好,淨衣門陰長老與法農門皇長老都來了,正在與人廝殺呢!」

  陳劍又是一驚,連忙問道:「是誰?」

  那弟子搖頭道:「不知道!來人共是兩人,一個年紀輕一點的又衝出來,大概是去找幫手,只有一個年紀稍大的留在此地,他十分厲害,林長老已受傷,現在陰長老正在與他廝拼。」

  陳劍不及聽下去,慌忙衝進棗林,只見陰海棠手舞一具鐵箏,與一個中年人廝殺。

  岳鎮江在旁掠陣,神情十分焦急,若不是守著江湖上不准倚多為勝的規矩,他一定是上來幫忙了。

  因為那中年人的劍法十分凌厲,手中一柄金光閃亮的長劍佔盡上風把陰海棠逼得險象環生。

  雲天鳳呀然出聲道:「這傢伙就是……」

  陳劍無多問,匆匆抽出巨闕刻,衝進戰圈叫道:「陰長老請退。」

  陰海棠正感吃力異常,見陳劍來到,精神為之一振,手中的鐵箏奮力擊出一招,原是想將對方逼後一點,以便抽身退出的,誰知那人不肯放鬆她,長劍一圈,反將她圈在劍光中笑道:「你別走,因為你是個女的,我才讓你支持這麼久,否則我就傷你了。」

  陰海棠臉色一變怒罵道:「不要臉的東西。」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放下兵器,我們好好地談幾句,那時我保證你不再罵我不要臉了。」

  陰海棠臉色又一沉,用力一按箏上的弦軸。

  陳劍知她的武器多半暗藏著飛針之類,知她又要暗器傷人了,連忙喝止道:「陰長老不准使用暗器。」

  陰海棠聽見陳劍的喝聲後,方始鬆開箏上的暗簧,那中年人卻不肯領情,怒容向陳劍喝道:「混帳東西,誰要你來多事,我早知她的這具鐵箏中有古怪了,你不禁止她也不見得傷了我。」

  陳劍見這人簡直無賴之極,不禁臉色一沉巨闕劍朝前一指道:「你有本事儘管找我來決鬥,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跟美麗的女子比武,就是被他們花拳繡腿踢打在身上也是舒眼的,不過我對男人可沒這客氣了。」

  陳劍見那人越說越不像活,真想過去挺劍殺了他,可是陰海棠的鐵箏被那人劍鎖住,自己若是硬搶攻進去,深恐那揮劍招架之際傷了陰海棠,因此遲疑不決。

  那人像故意拿陰海棠開心,哈哈笑道:「聽說你在京師高張艷幟前兩天忙,抽不出空拜訪你,難得今天有空,又剛在此地碰上了。「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卿翻作鐵箏行。」

  他志得意滿,將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抽出了兩句,又將琵琶改作鐵箏,適合目前的情景目又為運典入化,更高聲地大笑起來。

  陰海棠怒意更甚,寒著臉道:「很好,聽你說話的口氣好像你還讀過幾天書,我有一個字問你是否能識得?」

  那人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久聞你文武具全。琴劍無雙,這個字一定相當隱密……」

  陰海棠哼一聲道:「這是個很平常的字。」

  說著用腳尖在地下隨便拖了幾下,畫了一個字形,那人看了一眼笑道:「你真不錯,居然將這些老者古董都搬了出來了,這是甲骨文上死字的寫法。」

  陰海棠冷笑一聲道:「對極了。」

  手指突在弦軸上一按,繃的一聲,鐵箏中射出十幾道銀線,那人口中雖在說笑,精神卻並未鬆懈,見狀一抖,將那些銀線全部掃落。陰海棠目的不在施放的暗器,只是利用對方阻擋暗器機會,鐵箏一擺,直擊他的面門。

  那人尚算見機得快,連忙縮身避禍,後背上已挨了一下,被打得身子一歪,踉蹌斜退幾步。

  這一來他真正的發怒了,厲聲喝道:「賊人,我對你太客氣了。想不到你竟使出這種陰毒的手段。」

  手中劍光一緊,直逼過來,陰海棠連忙舉箏迎上,嗆嘟聲中,鐵箏被削成兩截,只有很小的留手中。

  那人還不肯放鬆,劍光也追了過來,像是非殺死她不可。

  陰海棠見他來勢過猛,欲避不及,只得將手中斷箏擲了出去,那人似沒想到這一招,劍光抖處,將箏柄震得粉碎,再攻劍進逼。

  陳劍已爭取到機會,巨劍橫掃而出,噹的一聲急響,總算擋住了那人劍勢。救過了陰海棠腰斬之危。

  那人見陳劍的長劍居然能抗受他的利劍擊而絲毫無損,倒是微微一怔,雲天鳳已笑吟吟地過來道:「張方遠,我們又見到了。」

  陳劍聽這人就是張萬遠,不禁一怔。

  張萬遠見雲天鳳在此地現身,倒是頗為吃驚,油油地道:「你怎麼也來了?」

  雲天鳳微笑道:「我是為了你來的呀。」

  說完又笑對陳劍道:「這人在黃山向我大吹大擂,說是他能將天下子女子都征服在他的花言巧語之下,而且對我說了很多無聊的廢話,我當時就撥了一頭冷水,說他跟你比起來,簡直連一塊臭豬肉都不是。」

  陰海棠已經退到了邊,聞言立刻接口道:「夫人比喻對極了,這傢伙看了就使人噁心。」

  張方遠的臉色一變,目光盯在陳劍身上。

  雲天鳳又笑笑道:「現在你見到我丈夫了,他比你如何?」

  張方遠咬牙冷笑道:「這傢伙空長一幅臭皮囊,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可取的地方。」

  雲天鳳笑道:「有一點可取的地方,他比你年輕,你那套風流手段我沒領教過,可你這把年紀,去騙騙老太婆的歡心或許還有效,在年輕的女人裡,你只配做一塊臭豬肉了。」

  說完哈哈大笑,連陰海棠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可雲天鳳還覺得不滿意,招手將查大媽叫過來道:「查大媽,你在京師貓兒胡同裡掌管流薄部,一定見識很多的風流人物,你來看看這傢伙怎麼樣?」

  查大媽會雲天鳳的意思,扁扁嘴笑道:「老婦雖然年紀大了,可風流之心猶存,看起來倒是很順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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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雲天風一笑道:「你看他什麼地方順眼?」

  查大媽笑道:「老婦近來腰腿不濟,常感酸痛,經常要找人來捶捶,所紀小伙子手太重,這傢伙的外相還算斯文。既然他常在女人堆裡混,一定善體人意,要是有這樣一人來侍侯老婦,倒是挺合適的。」

  雲天風哈哈大笑道:「張方遠,我把你估得太低了,看來你還不錯,查大媽是風月場中的老手,她能看中你,你真值得驕傲,應該好好侍侯她一下,以報答她對你的知己之情。」

  張方遠臉氣得煞白,目中凶光畢露,冷笑一聲道:「雲天風!在黃山上要不是南宮一雄攔著我,我真想殺了你,現在我倒慶幸那時沒殺你。」

  雲天鳳微笑道:「是啊!那時你如殺了我,我就無法替你找查大媽這樣一個鶴發雞顏的風流知己了。」

  張萬遠怒聲叫道:「雲天鳳!你看好了,今天我要你嘗嘗寡婦的滋味,等你寂寞的時候,我要你爬著來求我。」

  雲天風笑道:「天下男人多的是,你殺了我丈夫,我再嫁一個丈夫,就算你把天下男人都殺光,我寧可找個繩子上吊,也不會找你。」

  張方遠冷笑一聲道:「你別想得那麼容易,我要你受罪的時候,你想找死都辦不到。」

  雲天風仍是毫不在乎地笑道:「我倒願瞧瞧你的手段,可是你必須先殺死我的丈夫才行。「

  張方遠厲聲道:「這還不容易。」

  說完劍光一抖,直向陳劍逼去,陳劍手挺長劍將他功勢化去,兩劍一碰,又是一陣響,且有火花冒出。

  陳劍雖然擋住他的急攻,心中卻暗暗吃驚,因為張方遠的劍勢精妙不說,內功之深,也在他之上。

  張方遠也是一震,因為他的長劍踉陳劍一觸之下,已崩出一個米粒大的缺口,可陳劍的劍卻絲毫無損,因此他怔了怔才叫道:「小子!你手中是秋痕劍?」

  據他所知,陳劍已得南宮玉梅贈與,可是秋痕劍在易家劍中僅屬次品,最好的一柄鑄情劍被易華容帶走了,易華容送給了他,他又送給苦果以換取恨天四式。

  這次為了急需,才從苦果那硬討了回來,卻想不到會被陳劍一劍砍成了殘缺,雲天鳳恐怕陳劍說實話,連忙接著回答道:「你既然知道是秋痕劍,還問什麼?」

  陳劍生性耿直,不善作偽!忙搖搖頭道:「不!秋痕劍已被南宮小姐收回,這是他送我的另一柄,劍名巨闕,是她新從劍谷中得到的。」

  張方遠又是一怔道:「你見到她了?」

  陳劍點點頭道:「不錯,我才與她分手,你們殺了她的母親,她正在找你們報仇,想不到你竟送上門來。」

  張萬遠又是一怔道:「什麼?華容死了?」

  陳劍怒聲道:「她的屍體就在此地,你還裝什麼?」

  張方遠詫然造:「我是真的不知道,是誰殺了他?」

  陳劍叫道:「不是你是誰?」

  張方遠大叫道。「放屁!我好容易打聽到華容的消息,到這兒來找他,還沒有進門就跟這些臭叫化子打了起來……我怎會殺死華容呢?」

  陳劍見他的表情不似偽詐,想了二下道:「不是你就是南宮一雄,除了你二人之外,再無別人。」

  張方遠搖搖頭道:「這也不可能,南宮一雄沒有殺死華容的現由,再說他根本不知華容在哪。」

  陳劍不信道:「那你是怎麼找來的?」

  張方遠道:「是南宮帶我來的。」

  雲天風微異道:「南宮!是南宮少雄?」

  張方遠微微笑道:「不錯!其實他應該叫張南宮才對,他是我與易嬌容所生的兒子,我先前也不知道,直到這次南宮一雄把他送到我這來,我才明白。」

  雲天風與陳劍又是一怔,似乎被這消息震驚了,片刻之後,陳劍才搖搖頭說道:「弄錯了吧!易嬌容在懷著身孕之後,就把南宮的父親殺了。」

  張萬遠哈哈大笑道:「你們才錯了,南宮的確是我的兒子,當年易嬌容離家出走,在外遇上我,那時我劍法不如她,被她打敗了,她卻看上了我,與我結成夫婦,要不是她發現我娶她的目的是為了學她的劍法,也許她會一直跟著我。」

  雲天風將信將疑地道:「我真不明白你們當年是怎麼回事?易嬌容說她殺死了她丈夫。」

  張方遠笑道:「易嬌容的確是想殺我的,可是她一直沒有達到心願,當年我以為已經把她的劍法學會,見她又有了身孕,脾氣變得十分暴操,我就想擺脫她她自然不答應我們就打起來,結果我還是打不過她,幸好她大著肚子,行動不便,被我溜掉了。」

  陳劍怔怔道:「那她為什麼說殺了你呢?不對,易嬌容重回劍城時還帶著一個男人。」

  張方遠哈哈大笑道:「以易嬌容的脾氣,她被我撫弄了一陣,引為天大的恥辱,如何肯告訴別人呢?那男人是我弟弟,她帶他回來是為了遮羞的,可又怕我弟弟說出她的丟人醜事,所以拔劍殺死了他。」

  陳劍搖頭道:「這太令人難以相信了,你弟弟怎麼肯冒認她的丈夫呢?」

  張方遠仍是笑道:「我弟對易嬌容倒是一往情深,而且他對我的行為很不滿意,所以才幫她的忙,也許他認為易嬌容會愛上他而改嫁給他,卻想不到做了我的智死鬼,由此可見我離開易嬌容的確是明智之舉,假如我一直跟她相處下去,也許會殺了我。」

  陳劍對他十分鄙薄,卻想不出什麼話來責備他。

  倒是雲天風卻又問道:「你怎麼又搭上了易華容呢?」

  張方遠笑道:「易嬌容對我始終沒有放鬆,她生下孩子,又匆匆出來搜索我的下落,我被她逼得到處藏匿,最後沒辦法,只好躲到劍城中要求庇護。」

  陳劍一怔道:「你到過劍城?怎麼南宮一雄從沒說起過。」

  張萬遠笑道:「南宮一雄怎好意思說呢?易華容是跟我私奔的。」

  陳劍立刻駁斥道:「胡說,易前輩怎會做那種事。」

  張方遠哈哈一笑道:「現在我一無所懼,無須掩飾我的本性,所以你看起來覺得太木順眼,換在當床我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很少有人能不受我的吸引。」

  雲天風望了他一眼,見他五官清秀,相貌秀逸,雖然眉角已刻上歲月的蹤跡,假如不是他性情上流露出輕優的神氣,的確頗有令人心動之處。

  雖然他比不上陳劍忠義外溢的威儀,可是他溫柔,他識情知意,言詞要人,尤其是那一對深情款款的眼睛,令人不由自主地墮入他的情網之中。

  以苦果的枯井之心,以易華容的端莊嫻淑仍是無法躲避他的誘惑,抗拒他的魅力。

  張萬遠又笑笑道:「我到了劍城之後,知道光是靠他們的庇護仍不足以保全自己,必須再深一層地學得易家劍法的精髓,我看準了目標,向易華容進攻。」

  雲天鳳尖刻地道:「難道南宮一雄是死人?」

  張方遠笑笑道:「南宮一雄那人醉心劍法,根本不注意其他的事,因此冷落了易華容,反而促成了易華容跟我的感情,不過易華容到底是個穩重的女人,她同情我的處境,也許在心底暗暗地愛著我,表面上卻始終跟我維持一個相當的距離,她雖然也授我一部分劍式,卻始終無法令我滿足,因此我採取了一個最絕的辦法……」

  雲天鳳連忙問道:「你用什麼方法?」

  張方遠笑道:「我給她留了一封纏綿的信,偷偷地走了,我知道那封信一定可以促使她離開南宮一雄。」

  陳劍立刻道:「你一定離間他們夫婦的感情。」

  張方遠冷笑一聲道:「那離間的方法,我才不會這麼做呢?我的信上贊南宮一雄的優點,說只有他才配與易華容白頭偕老,我雖然熱愛著她,卻自慚形穢,為了不妨礙他們的幸福,我情願自苦終身。」

  陳劍不解道:「這是應該的,怎麼會使得他們夫妻失和呢?」

  雲天鳳一歎道:「你真傻,假如南宮一雄真是他所說那麼好,易華容就不會移情別戀,就因為南宮一雄暗藏異心,他的那封信才起到效果。」

  張方遠大笑道:「對極了,易華容看到那封信後,。對南宮一雄失望更深,終於使她離開了南宮一雄,投到張方遠懷抱中來。」

  張方遠想想又道:「起先他並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卻一點也不恨我,因為他與我是同一類人,他與易華容的結合,也是為了他的劍法,他自己已經失敗了,倒是希望我成功,因為我答應與他共享成功的成果。」

  陳劍又不信道:「南宮城主不是這種人吧?」

  張方遠笑笑道:「他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清楚,而且我也沒有食言,我在易華容處學得的劍法照樣傳給他,因為我們同樣的受著易華容的威脅。」

  雲天鳳笑著問道:「後來你又怎樣離開易華容呢?」

  張方遠一歎道:「那是有一次南宮一雄來找我,我偷偷將劍法傳給的時候,被易華容發現了,也偷偷聽到我們的談話,她一怒之下,才算真正地看透了人間。」

  雲天風點點頭道:「所以你又找苦果了?」

  張方遠道:「是的,其實那也是一個巧合,我不容於易華容,從南宮一雄的口中得知易嬌容的劍術實飛猛進,恐怕我們還不是她的對手,我只好又躲起來,這一躲剛好上了仙霞嶺,我看中了苦果那個藏身的地方,就想把她趕走,利用那個地方安心練劍。」

  雲天鳳道:「結果你又看上了她的恨天四式?」

  張方遠一笑道:「是的!那時我仗著從易華容那兒偷來的鑄情劍,再加上我學得的易家劍法後,一定可以勝過易嬌容了,所以我在她身上下功夫。」

  雲天風笑道:「你能把她說動了心倒是不容易。」

  張方遠笑道:「不錯!我與她整整相處了一年,又把鑄情劍給了她,總算取得了她的感情,學會了她的劍法,我發覺了那四式的威力很大,不用鑄情劍也可以鉍□睨天下了,所以我把鑄情劍留在苦果那兒偷偷地溜了。」

  雲天風道:「你藏在什麼地方?」

  張萬遠道:「我那時已經不須躲藏了,可是我為了加強劍法的威力與造詣,隱居在天目山練劍,只有南宮一雄一個人知道我的下落。」

  雲天風哼聲道:「你們倒真是臭味相投。」

  張方遠笑笑道:「這倒不是我喜歡他,而是我們有著共同需要的地方,我學到的劍法比他多,可是我對於劍式的理解不如他深,所以我們必須互相切磋。」

  雲天風忽然問道:「你為什麼忽然又想起要索回鑄情劍了呢?」

  張方遠道:「年前南宮一雄把南宮送到我那兒去練劍,我起初還以為他是南宮一雄的兒子,教他的興趣不高,直到不久前,南宮一雄自己又到我住的地方,告訴我一個重要的消息。」

  雲天鳳哈哈一笑道:「他告訴你南官玉梅重入劍城,學取一種秘藏的劍法,學成之後,可能對你們不利?」

  張方遠一歎道:「是的!那時我才知南宮少雄是我的骨肉,南宮玉梅不是我的女人,自然不會放過我,為了對付她起見,我必須要重借鑄精劍。」

  雲天鳳道:「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苦果怎麼知道我在黃山,她為什麼要到黃山向我求救。」

  張方遠笑笑道:「說起你也不信,那是一個姓卓的人告訴她的,他在我快要殺死苦果的時候,突然現身救她,同時又偷偷地告訴她幾句我沒聽見的別的話,只聽見黃山兩個字,所以我又追到黃山來了。」

  雲天鳳一怔道:「姓卓的年青人,是卓少夫嗎?」

  張方遠道:「也許是吧?南宮一雄認識他,可是他卻故意躲開那個卓的年青人。」

  陳劍被這些錯綜複雜的事情擾昏了頭。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卻並不太感興趣,倒是雲天鳳興奮地道:「卓少夫是易華容一手教出來的徒弟,現在又投到易嬌容的手下,更知道苦果的事,還知道我在黃山,這個人太不簡單了,我應該會他,說不定從他身上,還可以找到更多的秘密呢?那個卓少夫是否也到京師來了?」

  末一句是對著張方遠問的。

  張方遠搖搖頭道:「不太清楚,從仙霞嶺之後,我一直沒有再見過他。」

  雲天鳳點點頭,然後道:「你與南宮一雄一路都沒分過手嗎?」

  張萬遠想想道:「我們雖是一路同行,卻並不走在一起,他認識的人很多,消息也靈通,為了打聽事情,他必須接觸很多人,我卻懶得應酬,所以每天都是商定路程,我在前面走,他趕快與我會會。」

  雲天鳳笑了一聲道:「好!謝謝你告訴了我這麼多的事,本來你殺了雷大哥,我必須要替他報仇的。」

  張方遠傲然道:「我不在乎,以你那點本事永遠也別想殺得死我,倒是那個老叫化頗令我擔心,那天要不是苦果把鑄情劍還給我,又出其不意地刺她一劍,也許我會敗在她手裡呢,既然他死了,我再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雲天鳳微笑道:「南宮玉梅呢?她也不能使你擔心嗎?」

  張方遠征了怔,隨即笑笑道:「聽南官說她早上與個年青人動過手,那個人叫甄隱,劍法與華容同出一轍,他懷疑那人就是南宮玉梅。」

  雲天鳳連忙道:「不用懷疑,她就是南宮玉梅。」

  張方遠哈哈大笑道:「假如她真是南官玉梅。那我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雖然她的劍法能勝過南宮,可絕勝不過我,南宮在那學了幾個月的劍,已經不比她差多少了,不管他在劍城中新得的那套劍法如何精妙,我相信足有勝他之力。」

  雲天鳳冷冷一笑道:「你別把自己想得太美了,你的劍法大部分得自易華容而南宮玉梅新得的劍法,是專門對付易家劍法之用,我倒覺得你未必樂觀。」

  張方遠微慍道:「胡說!我真沒把她放在心上,不信的話,你可以把她找來試試看。」

  雲天鳳笑道:「不用找她,她自己會找上來的,我把雷大哥的事暫延一下,就是想看你跟她比個高下。」

  陳劍心中對雲天鳳的作法大為不滿,他知道雲天鳳是想利用張方遠踉南官玉梅之間的仇隙,來個坐山觀虎鬥,說不定利用他們兩敗俱傷的機會,來個漁人得利,因為她認為南宮玉梅的存在是個威脅。

  因此他立即表示態度道:「天鳳!雷老前輩是丐幫的元老,他的血仇該由丐幫來解決我……」

  雲天鳳立刻一擺手道:「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答應過南宮玉梅找出殺死她母親的真兇手,由她親手報仇,你也答應過她的。」

  陳劍微愕道:「可是她?……——

  雲天鳳笑指張方遠道:「他說他沒有殺死易華容,你就真信了?這傢伙專說謊話。」

  張萬遠怒道:「放屁!我雖然在女人面前不說真話,但對於自己做過的事卻從不否認,我並不怕南宮玉梅來找我報仇,為什麼不敢承認殺死華容呢?」

  雲天鳳淡淡一笑道:「這些話你跟我爭辯是沒用的,最好能使南宮玉梅相信你不是兇手。」

  張方遠冷笑一聲道:「我不需要她相信,就是不為了華容這事,我們也難免一戰,現在我要看看華容的屍體,你們是否還有意阻擋。」

  雲天鳳想了一下道:「既然你不怕南宮玉梅,你是不是真兇都沒關係,何必還要看屍體呢?」

  張萬遠微微有些惆悵道:「華容究竟跟我有一段感情,雖然我對他並不真心,但是她被人不明不白殺死了,我也該為她盡點心,假如南官玉梅找不到兇手,我就要替他把兇手找來。」

  雲天鳳微笑道:「你見到屍體後能認出兇手嗎?」

  張方遠道:「不錯,跟華容有關係的人我差不多都知道,只看她是怎麼死的,我就能大致判斷是誰下的手。」

  雲天鳳仍在沉吟,陳劍說道:「好!假如你真有這個把握,倒不妨讓你看看。」

  說著首先在前引路,丐幫弟子自然不敢阻擋,恭身肅立兩旁,張方遠毫無所懼地跟在他身後。

  雲天鳳卻沒有跟過去,二人走進草堂,只見林玄鶴身上帶著劍傷,垂手站在一具紅漆棺木旁邊。

  陳劍見那具棺木已經蓋好了,不禁微怔道:「你怎麼地棺蓋封上了,那屍體還要辨認的。」

  林立鶴望了張方遠一眼道:「屬下並未封死,因為怕灰塵沾屍體,才暫時蓋上,隨時都可以打開的。」

  陳劍道:「好!你把它打開。」

  林立鶴頓了一頓,欲言又止。

  張方遠卻迫不及待地道:「她又不是丐幫的人,要你們這麼小心幹嗎?」

  說著大步上前掀開棺蓋,卻另外還有一層白綢遮住屍體,陳劍怕他太魯莽,冒讀了易華容的遺全,正想上前掀開白綢。

  林立鶴急叫道:「掌門人,動不得。」

  陳劍的手已摸到綢上,連忙又縮回來道:「為什麼不能動?」

  林立鶴頓了頓才道:「這位夫人的遺體因壽衣末及時準備,故才用絲綢擋了起來。」

  陳劍一呆道:「這倒是造次不得。」

  張方遠連忙道:「難道她身上沒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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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林立鶴道:「原來的衣服為血跡所污。」

  陳劍一聽忙道:「張……先生,你我似乎不便。」

  張方遠似乎笑了一下道:「她當年還跟我一床睡覺呢,就是不穿衣服,我看看有什麼關係。」

  說著去掀白綢,陳劍忙道:「等一下。」

  張方遠回頭望著他。

  陳劍一揮手道:「林道長請出去。」

  說著自己也背過身子。

  林立鶴會意,連忙退到門口,同時,還招呼陳劍道:「幫主也請出來吧。」

  陳劍本也想去的。可是他又怕張方遠會對易華容的遺體作出什麼不利的舉動,仍搖頭道:「不!我背著身子就好,你出去吧!」

  林立鶴目中似乎另有別的意思,但是他想了一下,只是輕輕地道:「掌門人要小心一點。」

  張方遠已不耐煩地道:「你快滾吧!易華容生前對我那麼好,我還沒把放在眼裡,現在人都死了,難道還會對她的屍體怎麼樣?」

  林立鶴低頭退到屋外,陳劍究竟不太放心,目光雖然不敢移近棺木,卻用眼角餘光注意著張方遠的舉動。

  只見他一掀白綢,連忙退後了一步,伸手就要拔劍,陳劍大吃一驚,連忙大喝道:「你想幹什麼?」

  口中叫著,手中的長劍也捲了過去,卻見棺中的屍體也躍了起來,一片寒光向張方遠罩去。

  由於陳劍的動作太快了,剛好趕在張方遠與棺木之間,他的本意是阻止張方遠破壞屍體的,這下卻擋住了罩向張方遠的寒光。

  基於本能的反應,他利用聽風劍上的招式,回身撩出一劍,嗆嘟一聲,把他逼退了一步。

  屍體怎麼復活了?他正在心中狐疑、見那屍體根本不是易華容,而是剛離開不久的南宮玉梅。

  這一驚比屍體復活尤大,他張口結舌,語無倫次地道:「南……南宮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南宮玉梅手挺秋痕劍,一臉怒色,瞪著張萬遠怒聲道:「張萬遠!你這個卑劣無恥的畜生,你還有臉來見我母親的遺體?要不是陳大俠替你擋了一下,我早已割下你這狗頭了,不過你別高興,今天你還是難逃一死。」

  張方遠凝視她片刻,突地哈哈一笑道:「原來你就是華容的女兒,好,好極了,早知你這麼漂亮,我就不跟華容決裂了,耐心地守著她,等你長大了……」

  南宮玉梅聽他越說越不像話了,粉臉一寒殺機洋溢,手中秋痕劍一舉,又待攻了上去。

  陳劍卻見易華容屍體仍留在棺旁,這才明白剛才南宮玉梅睡在她母親的屍體上,躺在棺中,大概是想出其不意,一下殺死張方遠,難怪林立鶴對自己一再暗示。

  可是他見到南宮玉梅又要出手進攻了,連忙橫在中問道:「南宮小姐,請等一下……」

  南宮玉梅怒聲道:「陳大俠,這是我們家事,請不要管,我早就要殺死這老賊了。」

  陳劍擺擺手道:「在下無意干涉小姐的家務,可是令堂大人遺體在此,萬一你們動手時毀及令堂遺體。」

  張方遠哈哈一笑道:「是啊!當著你母親的臉,你要殺我,只怕她也會傷心的。」

  南宮玉梅聽他還是說那些不堪入耳的穢語,不禁怒意更甚,漲紅了臉道:「陳大俠!你站開,寧可毀了母親的遺體,也不能放過他。」

  陳劍忙道:「小姐暫時忍耐一下,等他看過令堂的遺體再說,因為他能說出殺死令堂的兇手……」

  張方遠這時也不開玩笑了,正著臉道:「不錯,你要殺我是一回事,華容被殺是另一回事,至少你應該讓我看看是誰下的手。」

  南宮玉梅冷冷地道:「難道不是你?」

  張方遠一怔道:「我?怎麼會是我呢?」

  南宮玉梅仍是冷冷地道:「不管是不是你,你都不用看了,母親生前已發誓不見你的面,死後更不容你邪毒的眼睛去侮辱她的遺體。」

  張萬遠冷笑道:「難道你不想知道誰是兇手?」

  雲天鳳悄悄從門外進來,突然插嘴道:「我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幾個都為之一怔。

  陳劍連忙問道:「是誰?」

  雲天鳳手指張萬遠道:「除他之外再無別人。」

  張方遠怒叫道:「放屁!我為什麼要殺死華容呢?」

  雲天鳳微笑道:「這要問你自己。」

  張萬遠正待發作。

  雲天鳳又緊逼向道:「華容前輩一生中最恨的人是誰?」

  張方遠低頭不語。

  雲天鳳又造:「華容前輩已將一切未了事,托付給南宮小姐,她自己用不著再動刀劍,可是她死的時候,手中還執著劍,明明是與人爭鬥而死,有那一個值得她拿劍來拚命。」

  張方遠怒叫道:「胡說!華容雖然恨我,可是我不相信她會拿劍來殺死我。」

  雲天鳳冷笑道:「假如華容前輩死後有知,聽見你在棺前所說的那些話,恐怕也會拿劍殺你。」

  張萬遠冷笑道:「你不要用這些話來入我之罪,我倒是希望華容死且有知,也可以告訴你們她當年是如何愛我,是不是捨得拿劍殺我。」

  一言未畢,南宮玉梅臉色鐵青,劍光突閃不過這次卻不是對著張方遠而發,而是對著那具棺木,劍光過後,棺木被斬成七八段,從凳上碎落下來,裡面的屍體也被割碎了,散落一地。

  陳劍大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南宮玉梅咬牙切齒道:「我恨這個不爭氣的母親,做出這種不爭氣的事。」

  陳劍不以為然地道:「可你也不能這麼做呀!」

  南宮玉梅厲聲指著殘屍道:「你聽了他在屍體前說的那些話,你心中是什麼滋味?」

  陳劍想張方遠剛才的言詞,也覺難以入耳,可他對南宮玉梅的舉動也頗不以為然,因而然無話。

  倒是雲天鳳一笑道:「小姐實在太莽撞,這下毀了屍體,再要究真兇就絲毫無線索了。」

  南宮玉梅冷冷地道:「你不是說兇手是張萬遠嗎?」

  雲天鳳道:「我在門口聽見他對華容前輩種種侮辱之詞,一時氣憤,隨口說說而已。」

  南宮玉梅怒聲道:「不必再追究誰是兇手了,我母親能看上這個混帳東西,實有取死之道,誰殺她都是一樣,她若不死,我自己也會下手!」

  陳劍大感愕然道:「南宮小姐,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來,而且變成這個樣子。」

  雲天鳳一歎道:「這倒怪不得南宮小姐,我上一次見到張方遠時,覺得他風度儀表確有引人之處,尤其是在他年輕的時候,華客前組與苦果為他傾倒開小力過,可是今天聽他的說笑,實在說得難堪,苦果與我的關係雖比不上南宮小姐與華容前輩深刻,可是我現在發現派人去刨苦果的墳並不過份,她們瞎了眼才會看這種人。」

  南宮玉梅聽了雲天鳳這番話的煽動,憤愧之意更堪。

  雲天鳳拔出劍道:「南宮小姐!你為了令堂,我為了苦果我們一起對付這惡賊吧!」

  南宮玉梅道:「不!我不要你幫忙。」

  雲天鳳搖搖頭道:「我是苦果從小撫養長大的,我屈辱的心情並不低於佩,你沒有理由釋維我。」

  南宮玉梅瞪著眼睛叫道:「陳夫人!今天我是六親不認了。你要是礙我的事,我要先對付你。」

  雲天鳳臉色一變,可是她看著微微發怔的張方遠,歎了一口氣道:「南宮小姐,我並不是怕你,不是讓你,可是我們若打起來,被這個惡賊抽空溜了,或是叫他趁我們動手的機會,來個偷空突襲,才是不智之極。」

  張方遠這才怒聲叫道:「放屁!我不是那種人。」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你這種人什麼幹不出來,你等著好了,即使南宮小姐能放過你,我也不饒。」

  南宮玉梅立刻厲聲道:「除非我先死在他劍下,才輪到你來收拾他,否則你想鞭屍洩憤,都辦不到,若不將他碎屍干段,誓不為人。」

  臉上滿是狠毒之色,可見她心中的憤怒與怨毒都到了極點。

  張方遠瞧在眼中也不免感到駭然,可是他畢竟沉得住氣,哈哈一笑,擺動手中長劍道:「很好!我一生中只受到女子的愛顧,還沒有嘗到死在女子劍下的滋味,小乖乖,你上來吧。」

  南宮玉梅厲聲道:「到外面去,這屋子裡施展不開。」

  張方遠神色微動道:「高手較劍,只在方寸之間。」

  南宮玉梅道:「我的劍法不同,放開施展時,範圍可及十丈,因為我不打算一劍就殺死了你。」

  張方遠故意笑了一下道:「你打算要多少劍才殺死我?」

  南宮玉梅厲聲道:「少廢話,打算將你全身刺成蜜蜂窩,再把你劈成無數碎塊,所以要個大地方。」

  張方遠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對於漂亮的女子總是讓步的,這是我得到她們芳心的方法,就聽你的吧。而且我對華容至少還有一點情意,也不忍當著她的面殺了你,我們出去吧。」

  雲天鳳一拉陳劍道:「我們先去封住他的去路,免得這老賊偷空溜了。」

  南宮玉梅冷笑道:「那倒用不著,我想殺一個人時,絕不怕他逃走,他就是長翅也逃不了。」

  張方遠傲然一笑道:「小姑娘,說話不要這麼狠,我並不怕你,完全因為你是華容的女兒,我讓你一點,要說你在劍城學的那幾種劍法,我真還不放在心上。」

  雲天鳳拖著陳劍出去走到門口,回頭笑道:「南宮小姐,你們也快出來,我好叫人把令堂的屍體重新整理一下,也免得她老人家死後還不安。」

  南宮玉梅正在準備出去和張方遠一決,聽見她的話後神色一動;揮揮手中劍道:「你們先出去。」

  陳劍和雲天鳳先走了,張方遠也跟著出來,卻不見南宮玉梅出來,張方遠要回去找他。

  雲天鳳卻道:「她毀了母親的遺體,心中自然不安,也許正在祈禱,你別去打擾她。」

  張方遠聽了果然止步,靜候片刻,忽然茅屋頂上轟地一響,冒出尺許高的火舌,烈烈地燃燒起來。

  同時茅舍的門口也吐出濃濃的黑煙,陳劍大吃一驚,正想衝過去看看,卻被雲天鳳拖住了。」

  張方遠也吃了一驚,身形才衝到門口,裡面已傳來南宮玉梅的聲音冷冷地道:「滾出去!你進來幹嘛?」

  張方遠微急道:「你姑娘!你怕打不過我,我也不是非殺你不可,你又何必這樣想不開呢?」

  南宮玉梅在內厲聲道:「放屁!死在臨頭,還敢說大話,你以為我是舉火自焚。」

  張萬遠一怔道:「那你是幹嘛?」

  南宮玉梅大叫道:「我用一把火洗去母親身上的污點,讓她帶著乾淨的靈魂升天後,再來找你算帳。」

  張方遠呆了呆才道:「你要怎樣算帳都是小事,可別把自己燒在裡面,我不想你死得這麼快。」

  濃煙中衝出南宮玉梅的身影,髮絲散亂,眼中含淚,也不知是悲傷還是被煙火所熏。

  她出來後,立刻把劍指著張方遠叫道:「我母親一生的名節都毀在你手中,她死後還要受你言詞侮辱,那把火只能洗去她一半罪,還有一半要用你的血來沖洗。」

  張方遠見她說話時神情激動,卻具有另一種嫵媚之態,老毛病又犯了,哈哈一笑道:「你母親當年若是有你這付容貌,我就終身守定她,絕不見異思遷。」

  南宮玉梅漸漸恢復平靜,對他的游詞絲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冷冷地道:「你準備領死吧!」

  張方遠見她突然如此深沉,心中一驚,不敢怠慢,將手中劍一搶道:「我早就準備妥當了。」

  南宮玉梅踏前一步,手起風生,劍如一泓秋水,凌空下擊,隨即化為一萬條銀蛇,罩向張方遠身上。

  張方遠看準她的劍路,抬腕舉劍上迎,先拔開那萬道銀蛇,然後反手橫拖,斜削對方的肩頸之處。

  陳劍與雲天鳳都為之一震,他們都認出這是恨天四式中的第三手,「輕雲出袖」可是使在他手中沉穩飄逸,不帶一點煙火之氣,其造詣在二人之上。

  南宮玉梅仰身後翻,在對方鋒銳將及之際,閃過這一手回攻,卻也驚險萬狀,因為她披散的秀髮已有幾縷觸及劍鋒,斷墜在地上。

  張方遠哈哈一笑道:「好乖乖,你真不錯,居然在我劍式用足之後,還能躲開,其實你太緊張了,就是你不躲我也捨不得傷你。」

  南宮玉梅臉一點表情沒有,撤回劍來,沉腕又攻出第二招,這次就比較簡單,劍尖幻出兩點銀星,分為左右向前攻列,而其進勢也很慢,兩點銀星的距離約有三尺,而且,是同時並進。

  張方遠再也不像先前那樣輕鬆了,連陳劍與雲天鳳也為之一震,這是他們畢生所學的最精妙一招。

  這兩點銀星自然是劍尖所發出的閃光,在高明的手法下,千點萬點不足為奇,奇怪在於這兩點。

  一般劍法為分散敵手的注意,往往在一真攻中夾了許多虛招,造詣深的可使人真偽虛實莫辨,更深一層的可以因勢制式,隨時化實為虛,化虛為實,以收克敵之果。

  可南宮玉梅定手兩式竟都是實招,她以一劍同時攻出的兩手實招,而且不分先後強弱。

  當然她無法將一劍分為兩柄,也不能用一隻手同時在兩部位出招,這兩點銀星是一枝劍來回抖動的成果,在三尺的距離中。只能看見那兩點銀星,中間的劍勢來往卻一點都看不出來,這才使人真正吃驚。

  以張方遠的劍術造詣,自然不在乎兩處同時受襲,尤其中間有三尺的空隙,躲開一邊,架開一邊,就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可是他擔心的並不是那兩點部位。

  在那三尺的空隙中才是他恐懼的地方,明知是她劍勢往回的範圍,卻不見劍跡,聽不見劍風。

  假如他把精神移注到去應付那兩點劍影時,南宮玉梅卻在這三尺的距離中突然改變劍勢攻上來,別說看不見,就是看見了也來不及應付,高手比劍所爭的就是間不容髮的先機,勝風也取決這剎那的先機。

  南宮玉梅卻能把間不容髮的先機展成了三尺,那是多少倍的差額,他簡直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了。

  兩點銀星接近到他前面尺許處,他仍是木立不動。想動也無從動起,銀星再進前半尺,張萬遠覺得不能再猶豫了,不管怎樣應付一下,也比束手待斃強一點,因此他緊緊手,用盡平生的力氣,推劍朝一點銀星上格去。

  噹的一聲,刻被彈了回來,而且還差一點脫離了把握傷了他自己,張方遠更為心驚,在他的想像中南宮玉梅用招雖妙,內力卻不會強過他,可是他的劍被彈回來後,他發覺自己的內力再強十倍也沒用。

  當他的劍觸上銀星時,手腕立刻感到了陣輕輕的震動,將他的勁力化得一點不剩,然後是銀星的震力將他的劍彈了回來,雖然他又及時控制住了劍,沒讓它刺傷自己,可是他也明白南宮玉梅這一招絕非人力所能化解的。

  銀星又移進了兩寸,離他的身子只剩三寸了,仍是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身子兩邊都可以感受到銀星上的櫃骨寒意,而那三尺劍勢往返的範圍中仍是一點感受都沒有。

  張方遠長歎一聲乾脆將劍一垂,放棄了抵抗的意圖認命。

  南宮玉梅才冷冷地道:「張方遠,你不是很神氣嗎?怎麼不開口了,你那張嘴裡不是有無窮的花言巧語,為什麼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張方遠一睜雙目叫道:「鬼丫頭,我已經把命交給你了,你可以殺死我,卻不許侮辱我。」

  南宮玉梅冷笑道:「原來你也怕侮辱,那你在我母親靈前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張萬遠怒聲道:「你想怎麼樣?」

  南宮玉梅冷冷地道:「不管怎樣,現在你已離死不遠,我給你一個懺悔的時間,讓你在死前回憶一下生前所作所為,然後再告訴我你要怎麼死才能贖自己的罪惡。」

  張方遠眼見生機已絕,戾氣頓漲,大聲叫道:「臭丫頭,你最好快點下手,免得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南宮玉梅仍是冷冷地道:「你說吧!我母親為了你這樣一個淫賊失節,已經是我此生最難堪的事,我不在乎再聽兩句難堪的話。」

  張萬遠雙目一瞪大叫道:「易華容!當年是你勾引我,你的寶貝女兒自命清白,歸咎到我頭上。」

  說完他以為南宮玉梅一定會惱羞成怒殺死他的,誰知南宮玉梅一點也不生氣淡淡地道:「我母親並沒有自命清白,她對我承認是她先向你表示情意的,她更沒有意思要歸咎於你。」

  張方遠怔了怔,正想說話,誰知一張嘴才覺嘴角奇痛徹心,只喊出一聲,連忙用手一摸,染了滿手的鮮血。

  陳劍與雲天鳳又是一驚。

  因為他們發現張方遠的兩額都滿了一道劍痕,從嘴角一直蔓延到耳根。

  那自然是南宮玉梅下的手。一然而他們的雙目始終沒有放鬆過一瞬;竟不知她什麼時候下手的。

  連身受其刀的張方遠也不知自己何時挨了兩劍,直到張口想說話時,才牽動劍傷,感到疼痛。

  劍鋒傷到人的身體,卻連換劍的人都沒有知覺,這手法快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張方遠的嘴角已裂到腮邊,鮮血直淋,自然是夫去再說話了,痛得直叫,南宮玉梅又冷冷地道:「我母親之所以會為你動心,完全是因為這張嘴能說會道,她已經死了,你也快死了,為了避免她在泉下又受到你的誘騙,所以我先割破你這張窮嘴。」

  張方遠痛得但求速死,雙手齊張,反向她的劍尖所化銀星抓去。

  南宮玉梅手腕略移,將他手指的前三指都削下一節,同時底下踢出一腿,將他踢倒在地。

  張方遠一挺腰站起來。

  南宮玉梅跟上道:「你想找死也沒這麼容易,你一生中專叫女人受罪,我為了替女入出口氣,也得叫你受點活罪再死。」

  張方遠雙目瞪得像銅鈴一樣,怒吼一聲,南宮玉梅手勢略動,劍光輕閒,張方遠又叫了一聲,口中鮮血直噴,同時還吐出幾根斷齒,痛得雙腳直跳。

  大概他想嚼舌自盡,被南宮玉梅先發覺了,一劍削落了他幾顆牙齒,而且還冷笑道:「你假如能用牙床把舌頭咬斷,我倒是可以發發慈悲,准你早點解脫。」

  張方遠既無法回答,也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像瘋獸一樣亂跳,南宮玉梅的臉色上姐終是一片冷漠。

  張方遠也無力為戰,她自然也收了劍式,可是她仍注意著張萬遠的一舉一動,發現他有自殺的意圖時,就用刻在他身上重要的地方刺一下。

  一個人連續遭受到裂額、敲齒、斷指的慘刑,而且這些部位都是人體感受最靈敏的地方假如張方遠沒有武功基礎,恐怕早已被疼痛刺激得昏過去了,就因為他忍耐的能力超過常人,他身受的痛苦也倍於常人。

  雲天鳳的表情與南宮玉梅一樣,好像頗為欣賞這殘忍的活劇,陳劍卻忍不住了,皺皺眉頭道:「南宮小姐,你還是殺死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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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8: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雲天鳳笑笑道:「你還是男子漢,怎麼心腸這麼軟,以這人生平行事,難道不應該受點罪?」

  陳劍怫然道:「天鳳!你怎麼也說出這種話來了,不錯,我是男人,可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對於敵人最嚴厲的處置方法,也不過一劍削下他的腦袋,絕不會用這種殘忍的手段折磨人。」

  雲天鳳笑笑道:「所以這就是女人比男人厲害的地方,你別看女人平時溫柔得像依人小鳥。凶起來卻像一頭猛獸。」

  陳劍不以為意地道:「天鳳!你錯了,我雖然沒見過猛獸吃人的情形,可是我知道猛獸絕不會這樣害人的,你們簡直是……」

  雲天鳳緊接著問道:「是什麼?」

  陳劍頓了一頓大聲道:「是惡魔!」

  雲天鳳與南宮玉梅都為之一震,四隻眼睛同時盯住陳劍,她們同時明白陳劍對她們此時的反感。

  雲天鳳立刻道:「劍!如何處置張方遠是南宮小姐的權利,我們可干涉不了。」

  南宮玉梅朝她望了一眼,忽然微微笑道:「陳夫人,我只顧自己快意復仇了,忘了你與張方遠之間也一段過節,現在我把他讓給你處置。」

  雲天鳳征了一怔,知道南宮玉梅的用意在加深陳劍對自己的反感,乃笑了一下道:「南宮小姐此言當真?」

  南宮玉梅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我胸中一口惡氣已經出了,陳夫人怎麼樣對付他都行。」

  雲天鳳笑笑道:「那就謝謝你了。」

  說著向張方遠走去,突地一指,點向他胸前的穴道,張方遠啊了一聲,翻身栽倒在地上。

  陳劍大急叫道:「天鳳!不許再折磨他了。」

  雲天鳳一笑道:「你以為我也是惡魔嗎?」

  陳劍微征道:「那你要怎樣對付他?」

  雲天鳳笑而不答,卻移頭向林立鶴道:「林長老,麻煩你替他治一下,用最好的刀傷藥。」

  南宮玉梅一怔道:「你要救他?」

  雲天鳳微笑道:「南宮小姐既然將他交給我處置,就不必問我要如何對付他。」

  南宮玉梅呆了片刻才道:「可是我並沒要你救他。」

  雲天鳳笑道:「雖然他也欺騙苦果,可是小姐對他的處罰已經夠了,不如留下他的命,讓他在懺悔的心情下了此殘生。」

  南宮玉梅冷笑道:「你真會做好人。」

  雲天鳳也笑道:「我嫁了一個菩薩心腸的丈夫,總不能在他心中留下惡魔的印象。」

  南宮玉梅臉色一變。

  雲天鳳立刻又笑道:「他六指已殘,再無法使劍了,小姐何必擔心他報復呢?」

  南宮玉梅冷笑道:「我決不擔心他報復,而且我倒希望他日後能有一天將我今日施之於他身上的再照樣加到我身上來,我只是替夫人擔心。」

  雲天鳳笑問道:「小姐替我擔什麼心?」

  南宮玉梅神色一轉道:「我對張方遠也許是狠一點,可是想到他對我母親所造成的侮辱傷害,我惡魔的心情還可以有個解釋,陳夫人與他縱有過節,總不會與我一樣深吧?對於你剛才內心仇恨的表現又將如何解釋呢?」

  雲天鳳淡然道:「苦果的前身叫雷長很,若以我們的關係。恐怕比小姐的母女之情尤為深切,因此小姐若是讓我對付張萬遠時,只怕會更殘忍一點。」

  南宮玉梅原想揭穿她的虛偽面目,暗示陳劍雲天鳳在她內心裡並不比她善良,卻不想雲天鳳會有此一說,怔了一怔才道:「那你為何不繼續給他一點苦頭吃,反而要為他治療呢?」

  雲天鳳笑笑道:「我覺得留住他的性命比殺死他更有意義,至少可以使他更為痛苦。」

  南宮玉梅更為吃驚道:「這是怎麼說呢?」

  雲天鳳笑笑道:「張方遠以風流自許,小姐卻在他臉上留下了醜惡的傷痕,他以為自己的言詞得意,小姐削斷他十幾顆牙齒,使他再也無法清楚地講話,他以劍術為生命,小姐使他雙手俱殘,再也無法使劍,凡是他自認為得意的條件都消失了,此後只能在痛苦中活下去這個處置豈不更嚴厲。」

  南宮玉梅不禁語塞。

  雲天鳳笑笑又道:「小姐造成了他痛苦的原因,假如我殺了他,只使他痛苦一時,反而得到了解脫,我保全他的性命,卻延長的痛苦,使他在充滿仇恨卻無法報復的心情度此一生,豈不更佳?」

  南宮玉梅沉思片刻才冷冷一笑道:「陳夫人心思之密,實為常人不及,我十分佩服。」

  雲天鳳笑了一聲,招手將林立鶴叫過來,叫他替張方遠療傷。

  林立鶴身上帶著劍傷,那是張方遠初來時所造成的。

  可是他得到指令後,卻不敢怠慢,忍住自己的痛楚,盡心盡力地為張方遠治療。

  陳劍連忙叫住她道:「南宮小姐請留步。」

  南宮玉梅回頭道:「陳大俠有何指教?」

  陳劍道:「小姐是否還要繼續完成使命?」

  南宮玉梅道:「什麼使命?」

  陳劍道:「自然是小姐重入劍城後……」

  南宮玉梅深思片刻才道:「易家劍法流傳太廣了,我不能一一去對付他們,且易家劍法在大俠身上並沒有造成不良的結果,我想這不是劍法本身的影響,所以我決定暫時不管了,可若是有人著易家劍法為惡做歹,被我知道了卻不能輕饒。」

  陳劍聽了十分興奮道:「小姐能夠這樣就太好了,在下也是這樣的看法,劍法本身並無善惡,全在乎一個人的合性。」

  南宮玉梅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對這件事存觀望的態度,在學過易家劍法的人中,只有大俠一人未受影響,因此我才作暫時不管的決定。」

  陳劍連忙道:「有一個就有第二第三個……」

  南宮玉梅笑著道:「等下去看吧。」

  陳劍想想又道:「小姐今後行止如何?」

  南宮玉梅臉色微微一動,輕歎一聲道:「這就很難說了,茫茫天涯那裡是我可以棲身的地方?」

  陳劍覺得她神色不對,連忙道:「小姐身挾無雙劍技,天涯海角,何處不可容身,只是在下希望小姐不要停留在京師。」

  南宮玉梅苦笑一聲道:「大俠可是是因為我母親死在此地,怕我觸景生情,這一點倒不必費心,我從小就不知有母,後來知道了,發現有不如無……」

  陳劍連忙道:「在下不此意,因為大內諸王紛爭權位,小姐身挾奇技,必會成為他們爭取的對象,留此反而多生事故。」

  南宮玉梅笑道:「我知道,我在皇宮中還住過一年,對這個比你還清楚,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為權所用,更不會幫那一個。」

  陳劍一拱手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不多說了,望小姐多加珍重,後會有期。」

  南宮玉梅將「後會有期」四字在口中喃喃地念了一遍,目中淚光閃爍,終於一咬牙,回身絕塵而去。

  陳劍望著她的背影,倒覺無限惆悵,發出一聲歎息,他怕引起雲天鳳的誤會,連忙回頭望著她,誰知雲天鳳的臉上全無拖色,笑吟吟吟地望著他,那笑容中好似有一種無名狀的神秘。

  陳劍被她笑得更不好意思,連忙道:「天鳳,你笑什麼?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雲天鳳仍是笑吟吟地道:「我一句話都不說,你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除非你心中先引起我……」

  陳劍急急搖手道:「絕對沒有,我敢保證。」

  雲天鳳忽地止笑輕歎道:「劍,你不要著急,我知道你心中無他,其實我現在對她一點都不嫉妒了。」

  陳劍這才放心了,道:「你根本沒有嫉妒的理由。」

  雲天鳳卻正色道:「不!南宮玉梅對你有情是無可否認的事,否則她不會為你輕而易舉地放棄她的任務,從前怕她會搶走你,所以才處處不容她,現在我倒是想讓你分出一些感情去愛她。」

  陳劍慍然道:「這是什麼話。」

  雲天鳳正經地道:「這是我心裡的話,你看見她的劍法了,那一招簡直到了無人能敵的境界。」

  陳劍立刻道:「劍法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你別扯到一起」

  雲天鳳歎道:「現在必須當做一件事來說,正因為她的劍法到了無人能抗的程度,我才擔心她的感情,她是個走極端的女孩子,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刺激她。」

  陳劍怔然道:「天鳳,你在說什麼。」

  雲天鳳肅容道:「張方遠不是殺死易華容的兇手,這一點我想大家都明白,可南宮玉梅聽了他下番胡言後,竟然毀屍焚骨,對於她母親被殺的事竟然完全不放在心上,足見他對愛恨的轉變是何等強烈。」

  陳劍莫名其妙地道:「天鳳?你到底要說什麼?」

  雲天鳳道:「我充分析南宮玉梅是怎樣一個人,然後再說出她可怕的地方。」

  陳劍一驚道:「她有什麼可怕的?」

  雲天鳳笑笑道:「今天她偽理智還算清楚,所以能斷然離去,日後他忽然想不開了,就變得可怕了。」

  陳劍又怔怔地問道:「怎麼可怕法?」

  雲天鳳莊然道:「當她心中愛無法寄托時,就會轉為強烈的恨,再加上她這身劍法,什麼可怕的事做不出來,因此我才感到擔憂。」

  陳劍搖搖頭道:「你的擔憂太沒道理了,她不是那種人,據我所知他的本性十分善良。」

  雲天鳳指著遍體是傷的張方遠道:「一個善良的女孩子能下這麼狠的毒手嗎?」

  陳劍默然,雲天鳳又輕歎道:「你是從人性善良的一面去看她,我卻從心靈深處去看她,一頭溫順的綿羊在恨的刺激下可以變成一頭猛獅。張方遠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陳劍歎了一聲道:「這也難怪她生氣,聽了張方遠的話,連我都恨不得殺了他。」

  雲天鳳搖頭道:「不!她很的不是張方遠。」

  陳劍立刻道:「你又別出心裁了,她不恨張方遠恨誰?」

  雲天鳳莊容道:「恨她母親易華容,幸虧易華容死了,她只好分屍焚骨,假如她活著,南宮玉梅會拔劍殺了她的。」

  陳劍雖然不同意她的看法,卻無法說她不對,照南宮玉梅瘋狂的舉動來看,未嘗不可能。

  雲天鳳又造:「易華容的行為只讓他屈辱,她已如此強烈,而且她這種憤怒的表現,完全是因為你而引起的,假如你今天不在場,她也許不會如此。」

  陳劍連忙道:「易華容把她與張萬遠的事都告訴給女兒聽了,張方遠是怎樣的人她也清楚,為什麼她先前能諒解易華容的所作所為,而今天又如此發作呢?」

  陳劍道:「這自然是張方遠的言語過分刺激之故。」

  雲天鳳一笑道:「不錯,尤其是當你的面的刺激,她更受不了,一個女孩子的尊嚴只為了一個而維持,那就是她心中所愛的人,張方遠偏偏不識相,在你面前……」

  陳劍聽聽不像話,連忙擺手道:「好了!不要說了!」

  雲天鳳笑道:「那你承認我的看法正確了。」

  陳劍搖頭道:「我不承認,更不相信。」

  陰海棠始終默默地站在旁邊,這時突然插口道:「幫主!夫人!請恕屬下插嘴,夫人所顧忌一切正確,因為我們都是女人,唯有女人才能瞭解女人,記得南宮玉梅易裝化名為甄隱時,大家第一次在書院中見面,她對屬下即十分不滿,差一點就用劍殺了我,其實她明知屬下與幫主不可能有什麼曖昧之事,仍忍不住有那種表現,這就是女人一種微妙的心理,無法用常理去衡量它。」

  雲天鳳一笑道:「這可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吧?」

  陳劍怔了一怔才道:「荒唐!簡直豈有此理!」

  雲天鳳笑道:「女人一牽入感情的漩渦,立即就得豈有此理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分出一些感情給他。」

  陳劍怫然道:「為什麼?」

  雲天鳳道:「使她感到生命並非絕望,讓她的心靈得到一點慰藉,感情有所寄托,不致做出許多莫名其妙的事來。」

  陳劍臉色微沉道:「天鳳,這句話出自你口中,簡直使我無法相信……」

  雲天鳳一歎道:「我心中何嘗願意,不過為了大局著想,南宮玉梅的劍法無人能敵,是不得不犧牲一點。」

  陳劍怒聲道:「犧牲你還是我?」

  雲天鳳見他生氣了,不禁有點委屈地道:「劍!你不要這樣對我,天下沒有女人願意讓出自己的丈夫,我寧可被人殺了也不願意你與別的女人好,可是你明白,你現在是丐幫幫主,武林的盟主,天下重望所寄……」

  陳劍默然片刻才歎了口氣道:「天鳳!我們都太心急了,南宮玉梅究竟如何?只是猜測。」

  雲天鳳道:「這不是猜測,是正確的判斷。」

  陳劍肅穆地道:「我不相信,假如萬一不幸被你言中,便有一個辦法,但不是你說的辦法,我為整肅丐幫將流鶯部撤除了,怎能為了一女子而出賣我的感情與尊嚴?」

  陰海棠首先動容道:「幫主如此豪情,屬下願以一已之生命來支持幫主的辦法,請幫主示下。」

  陳劍微微一笑道:「其實我所說的辦法是一種行研的決心,南宮玉梅假如真會變得如天鳳所云,我對她別無良策,她如為私人恩怨來找我,我一個人跟她解決,她如向丐柏尋事,我集全幫之力與他相抗,她敢與天下人為難,我就會同天下武林同道聲討她。」

  這些話更是豪情四溢。

  陰海棠與岳鎮江一起恭身道:「屬下聽幫主指示,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陳劍笑道:「謝謝你們!天鳳!你怎麼樣?」

  雲天鳳微笑道:「我的辦法只是苟且偷安之計,並非我心中所願,假如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丈夫,殺了我的頭也不肯把你讓出去。」

  陳劍一怔道:「天鳳!你這是怎麼說?難道我不是你一個人的丈夫,難道還……」

  雲夭鳳笑道:「你是我的丈夫,也是丐幫的掌門武林的盟主,你的生命關係很多人,我若替你決定,豈不太自私了。」

  陳劍心中忽地一動,瞭解了雲天鳳的弦外之音。

  雲天鳳的意思是假如他以一人的力量,打動南宮玉梅,使他不敢與天下為敵,豈不更好?

  因而他默然無語。

  雲天鳳知道他想通了,乃輕歎一聲「劍!你還記得武當後院的恨園中我們初見的情形嗎?那時你也不肯要我,後來逼不得以才答應了。」

  陳劍聽她提起往事,臉不禁一紅,想到自己答應與她成親,也是怕她去找武當生事。

  現在斗轉星移,又面臨這種情形了,可是這幾年江湖歷練,他已不是從前的陳劍了,乃淡然一笑道:「今非昔比。」

  雲天鳳心中安慰,口中卻道:「你的武功固然進展很多,可是南宮玉梅也不比我……」

  陳劍笑道:「你弄錯了我的意思。」

  雲天鳳微征道:「我們結婚以來,你心中所想不用開口我都能猜到,今天連你說出口的話我都聽不懂。」

  陳劍莊容道:「我說的今非昔比,乃指我現在的身份而言,從前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的行動不影響他人,今天我代表這個武林的尊嚴,絕對不能再做那種事了。」

  雲天鳳呆了一呆,目光停留在陳劍臉上,心中一陣哀愁,這個男人是她一手塑造的,仙霞論劍,丐幫就任掌門,都是她鼓吹而成,可是她現在發現她把陳劍塑造得太完美了。

  不平凡的際通使陳劍心裡人性最莊嚴的一面引發出來,他神聖了,一行一動,都成為天下的表率,與他比較,自己反而微不足道了。也不知是高興還是裴哀。

  雲天鳳眼中充滿了淚水,輕歎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這是一句古詩,敘述一個少婦,為了虛榮,鼓勵丈夫出去求取功名,結果獨守空閨,虛拋春光,陳劍且沒離開她,然而他們之間已經有一道無形的隔膜。

  陳劍自然不瞭解她心中所思,更不明白她何以傷心落淚,念出兩句莫名其妙的詩。

  當著丐幫的部眾,也不便談論,因此回頭向陰海棠道:「陰長老,關於撤除流鶯部的事……」

  陰海棠道:「門中的事,幫主可全權處理。」

  陳劍連忙道:「我希望得到你的諒解,因為我見過她們的生活,實在不堪入目。」

  陰海棠莊容道:「撤除流尊部雖然在刺探消息上有所不便,但丐幫得了您這樣的人才,也沒必要它了,屬下想除了流鶯部外,還想改變柳鶯部的方式,不在書院中活動,一部份轉入其他部門,一部分改作街邊賣唱。」

  凌微怔道:「這是幹什麼?」

  陰海棠道:「書寓中雖以瑟歌娛客,但上那兒的人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丐幫既要成為天下的名門正派,自然不便再有那種有損威信的行為,今後淨衣門中,將全是售技不售色的行業。」

  陳劍十分高興地道:「那太好了。」

  陰海棠激動地道:「屬下以往剛愎自用,招致門下弟子橫生異心,若非幫主力挽狂瀾,屬下將百死莫贖,成為丐幫千古罪人。」

  陳劍忙擺手道:「過去的事不提了,今後各位同心協力,合作無間,光大吾幫。」

  丐幫諸弟子同時躬身齊道:「遵幫主訓示,祝幫主壽與天齊。」

  陳劍也回身答禮,然後向查大媽道:「將鐵缽令拿來。」

  查大媽連忙獻上鐵缽令。

  陳劍接過高舉手中,朗聲道:「大家看好了,鐵缽令上的玄功秘錄都已為人消減,今後這令上再無秘密,不致被人偷看之心,我認為此乃本幫主之福,各位可明白我的意思?」岳鎮江道:「鐵缽令雖成了一件普通之物,卻成世世代代丐幫的信物,再無被人搶奪之虞。」

  陳劍點頭道:「岳長老的話對極了,一個門派的令符信物代表它無上的尊嚴,要想之永垂不朽,全在乎人心的信仰,而不在乎它的價值,各位都知道當今武林中那家門派歷史最悠久。」

  岳鎮江道:「自然是少林寺武當兩家。」

  陳劍道:「近百年來那家聲勢最盛。」

  岳鎮江想了想道:「六十年前以九華劍派聲勢最強,幾乎有席捲天下之勢,可是他們很快就勢微了。」

  陳劍道:「九華劍派起如狂,袁如電逝,其中原委我說給大家聽聽,九華劍派以數千之眾,兩三年凌駕各家門派之上,完全是仗著一套奇妙無匹的劍法,而那劍法刻在一雙玉壁上,那雙玉壁一塊記載的劍法傳與門下弟子,另一塊歸掌門人保存,記載幾招更精妙的劍法,結果掌門人暴疾身亡,門下九個弟子爭奪寶玉,自相殘殺,最後只剩三人,結果,將那塊玉壁掉下懸崖跌碎了,從此劍招失傳,日漸勢微。」

  岳鎮江怔然道:「幫主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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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陳劍歎道:「我原先出身武當,家師叔一凡就是九華門人,因避仇投入武當,獻身三清,我幼時受一凡師叔教導頗多,最深刻的就是這個教訓,大樹易遭斧柯,荊棘因無用而得保生,少林武當也是大門派之一,兩家一為白石如意,一為挑木古劍,不過失人手澤,並無特殊的價值,所以能一脈相傳,以至於今。」

  陰海棠動容道:「屬下也明白了,丐幫以前不也是因為鐵缽令上的玄功秘錄引起的。」

  她見岳鎮江張口欲言,忙道:「岳長老不必多心,掌門之職例由污衣幫擔任,起意爭奪的自然是淨衣門弟子,可鐵缽令上無秘密了,自然也不會再有那情形了。」

  岳鎮江倒有點不好意思。

  陳劍一歎道:「丐幫歷任幫主中不乏英才,如何悟不透這道理,留下了無窮後患,我早有意將上面的秘密毀去,但怕你們誤會,現在佟尼代勞了,倒是免去許多麻煩。」

  岳鎮江跪下道:「幫主真知灼見,實非常人所及,今後鐵缽不朽,丐幫千秋,懼是幫主之功。」

  陳劍用手扶起他道:「岳長老,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宣佈,請你先把鐵缽令接過去。」

  岳鎮江惶然推辭道:「此是幫主的信物,屬下不敢接受,而且也無權接受。」

  陳劍笑道:「你先拿著,我自有道理,你知道我的事很多,不能全心全力來處理丐幫的事務,所以暫時授權給你,請你以鐵缽為令,督導全幫弟子。」

  陰海棠略有異色,卻沒有表露出來。

  陳劍又笑道:「我不想改丐幫的規矩,所以這個決定只是我在世之日有效,你處理幫務以兩年為限,兩年後交淨衣門陰長老攝理幫務,使兩門都有一個機會。」

  陰海棠怔了一下道:「那幫主呢?」

  陳劍道:「我有生之年,始終為丐幫的一份子,等我死後,你們另作規定,就不在我的權限之內了。」

  大家都是一陣默然。

  陳劍又適:「現在鐵缽令只是一個尊嚴的象徵,兩年後若有人把著不交出來,不僅我不饒他,另一門可以不再受鐵缽令的約束。」

  岳鎮江肅容躬身接過鐵缽令道:「屬下遵命,可是屬下只攝理幫務,重大事務還是由幫主決定。」

  陳劍道:「我在的時候,自然可以幫你們拿主意,我若不在,鐵缽令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徵,凡是幫中弟子有不遵指令的,概以叛幫罪論處,陰岳二長老都是極佳的領導人才,相信定能體會我的意思。」

  岳鎮江與明海棠同時道:「屬下決不辜負幫主的期望。」

  陳劍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林長老。」

  林玄鶴已給張方遠包紮妥當,聽見招呼,連忙恭身道:「掌門人有何指教?」

  林玄鶴道:「犬子目前尚不知下落,不過他一定會跟屬下聯繫的,那時屬下立刻稟知幫主。」

  陳劍道:「不要找我,你向岳長老聯絡好了,現在幫中的一切事務都應由他處理。」

  林玄鶴點點頭,然後問岳鎮江道:「岳長老,假如玄功秘錄在小子身上,請問如何處理?」

  陰海棠也望著岳鎮江,因為他第一次執行幫務,倒要看他如何處理,岳鎮江笑笑道:「那你就將拓本交給陰長老,請他熟記後,把拓本燒了。」

  陰海棠愕道:「這又是為什麼?」

  岳鎮江道:「陰長老兩年後也須接手幫務,自然功力上加強一番」

  陰海棠連忙道:「玄功秘錄只有幫主才能過目,小妹怎敢僭越。」

  岳鎮江道:「掌門是陳幫主,可是陳幫主絕不會對那點功夫感興趣,而且兄弟認為歷代掌門一限由污衣門擔任,實在有失公道,淨污兩門無法合作,這也是一個阻礙,陳幫主規定掌門由兩門互輪,才是公正上策,我看,這辦法不妨一直執行下去。」

  陰海棠剛要反對。

  陳劍已笑道:「陰長老,現在岳長者是鐵缽令的持有人,他的話就是命令,你除了接受,別無反對餘地。」

  陰海棠感動地道:「岳兄盛情,小妹感激不盡,可玄功秘錄拓本乃祖師所遺,不應小妹獨掌。」

  岳鎮江道:「污農門李飛虹長老已蒙承老祖師的部分玄秘法,陰長老學成後,不妨指示她一二,這樣我們兩門都有一人學過玄功秘錄,也不怕它失傳了。」

  陳劍高興道:「對!如林子久身上沒有玄功秘錄的拓本,陰長老可以跟天鳳研究一下,將雲祖師所授的功夫學成後以光大吾幫。」

  陰海棠又正色道:「小妹謹領所教,不過還有一事,言必中和管不死二判賊身死,星相遊方兩部總監懇缺侯補,請岳長老示下。」

  岳鎮江笑道:「此事乃淨衣門內之事,陰長老指定好了,兄弟不敢磨越。」

  陰海棠正色道:「岳兄此言見外了,淨污兩門同歸一家,岳兄身掌鐵缽令,指定總監是大事,怎可能委於小妹。」

  岳鎮江一皺道:「兄弟對兩部的人都不認識,如何指令?」

  陰海棠苦笑道:「那兩部五結以上的弟子都已為二賊誘使叛幫,已被處置殆盡,只剩一個林子久,忠心耿耿,只是他只有四結資格。」

  岳鎮江道:「那就升他為七結弟子,暫時統御兩部。」

  林玄鶴連忙道:「這不行,岳長老殊思提拔犬子,兄弟十分感激,然而幫規升級,絕無一跳三級之理。」

  岳鎮江一歎道:「林世兄這次建功至拒,連升三級並不足以酬其功,若不是怕他與道長相齊,兄弟還想升他為八結長老呢,丐幫弟子一千萬,能及他者得有幾人?」

  林玄鶴又推辭道:「岳長者因功及會,兄弟自然不敢置緣,可是本幫用人喝才,犬子的武功有限,難當大任。」

  陰海棠一歎道:「林長老不必再推辭了,除了令郎,再也找不出更佳人選了,我們以前就是犯了用人唯才的毛病,才造成管不死和言必中那兩叛徒的進身之陛,今後用人,還以德為主。」

  林立鶴低頭道:「陰長老指示極是,可武功不足者,當此重任,萬一有緊急事務交給他,豈不誤人誤事。」

  陰海常想了一下道:「反正我的柳鶯部也散了,我把兩個六結侍女拔給他作臂助吧,那是我親自教出來的人,武功也勉強過得去。」

  林玄鶴呆了一下,才感激地打了個稽首道:「多謝陰長老,老朽受恩深重,只愧無以為報。」

  陰海棠道:「道長不必客氣,這是令郎自己忠心義膽爭取來的,我不過就事施賞,當不起你的感激。」

  陳劍哈哈大笑道:「照各位的合作精神,丐幫中興重光,指日可望矣。」

  陰海棠連忙道:「這都是幫主的感召。」

  陳劍搖搖頭,正色道:「道義原本存在人心中,我只是將它激發出來,如何善用人心,正是領袖者的責任,小及江湖,大至朝堂,都是一個道理。」

  大家都默默受教,尤其是陰海棠和岳鎮江二人臉一片肅穆,他們日後要負起重振丐幫的責任。」

  陳劍的話,對他們的意義更為深長。

  忽然遠處有一個人鼓掌的聲音傳來,眾人抬頭驚望,卻見二王子從矮樹後走出來,老遠就拱手笑道:「陳大俠這番議論,使兄弟折服不已,當終身奉為聖賢,銘石勒金,以為鐘鼓。」

  陳劍一怔道:「殿下怎麼又來了?」

  二王子笑道:「兄弟知江湖幫會集會,闖入實為大忌,所以一直不敢過來。」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丐幫在這商量內務,並不是聚眾造反,殿下用不著步步為營,監視不懈。」

  二王子陪笑:「夫人誤會了,在下雖身掌護衛京師之責,對各位並無猜忌之心。」

  雲天鳳立刻道:「那殿下又來做什麼?」

  二王子笑笑道:「在下為了一件事來通知陳大俠。」

  雲天鳳尖刻地道:「是殿下的要事還是拙夫的要事?」

  二王子聽她句句相逼,不禁臉上微見慍色道:「事情與我有關,與二位也脫不了關係,假如陳夫人認為我來意不善,我立刻告退,天大的事,我一人也提得起。」

  陳劍連忙道:「殿下有何見教?」

  二王子淡淡地道:「賢夫婦出城時,差點撞到了一個小女孩。」

  雲天鳳笑道:「我就知道是這件事,那個小女孩的功夫不錯,我們就是放馬急衝,也不見得傷了她,殿下來責備我們,不是太明顯了嗎?」

  二王子呆了一呆,沉思片刻,才冷笑一聲道:「夫人以為這是我故意安排的?」

  雲天鳳微笑道:「我沒這樣說,不過馬是殿下所贈,偏又發生這種事,似乎太巧了。」

  二王子盡量壓制住自己的不悅,冷冷地說道:「我贈馬是對陳大俠表示敬意,老實說,憑那兩匹馬,就是踩死了朝中一品大員,也沒關係。」

  雲天鳳微笑道:「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何況騎在馬上的是兩個平民,殿下這話豈不是太藐視法律了?」

  二王子不理她的冷嘲熱諷,淡淡地道:「那兩乘坐騎乃父皇的御馬,物以人尊,就是一品大臣見了馬也該快讓道,假如他抗而不避,是犯了慢君之罪,死而無憂。」

  雲天鳳道:「那我們就是踩死了小女孩,似乎也沒有多大罪過,殿下為什麼又巴巴地趕來問罪?」

  二王子歎道:「夫人請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我不是問罪,而且罪名也不在二位,馬是我的,追究起來,責任全在我身上。」

  雲天鳳微異道:「難道殿下因此獲罪?」

  二王子一歎道:「夫人也許不信,可是那小女孩我惹不起。」

  雲天鳳半信半疑地道:「殿下也有惹不起的人?」

  陳劍橫了她一眼,然後朝二王子拱手道:「殿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王子歎了口氣道:「那個小女孩是外甥女,那個受夫人鞭擊的是敝姐夫。」

  雲天鳳幄了一聲道:「我們該死了,居然冒犯附馬哪主,不過他們與殿下是一家人,難道殿下不能替我們求個情嗎?」

  二王子急道:「陳夫人,我已說過人家沒怪你們兩位,他們找的是我。」

  雲天鳳道:「這與殿下有什麼關係?」

  二王子道:「他們認馬不認人,只找我算帳,而且文王和母后對外甥女十分鍾愛,對敞姐夫尤言聽計從,若是在父王面前告我一狀,我的確吃不消。」

  雲天鳳笑笑道:「那還不簡單,殿下將我們交出來去認罪,反正禍是我們闖的。」

  二王子一歎道:「事情能這樣就好了,我姐夫把我找了去,說我縱容家臣,亂闖鬧市,著令我交出二位。」

  雲天鳳道:「那不正好。」

  二王子道:「我不敢,因為我不敢將二位視作家臣,所以我將二位的身份與江湖上的聲望告訴了他。」

  雲天鳳含笑道:「他怎麼樣?」

  二王子道:「他不相信,他要我請二位前去一會,看看二位是否真如我說。」

  雲天鳳怒道:「他簡直混帳,在大街上我們已經動手了,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二王子皺眉道:「當時的情形我也聽說了,就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所以來跟二位商量一下。」

  雲天鳳道:「殿下的意思是否讓我們去呢?」

  二王子道:「我不知道,全憑二位自己作主。」

  雲天鳳笑笑道:「假如我們不去呢?」

  二王子道:「那我只好隨便交出二個家臣,任殺任割由他便,他想如何告我,我也不在乎,反正大家都有一張嘴,各說各的話,我承認家巨縱馬闖市,他也無法告我更重的罪名。」

  雲天鳳笑道:「殿下這話說得真輕鬆,你明知拙夫的脾氣,絕不會把自己的過錯推在別人的頭上。」

  二王子搖頭道:「陳夫人委屈我了,假如我能推出二人了事,我也不會來麻煩二位了,我希望二位去一趟,但不是為我自己。」

  雲天鳳道:「那是為誰呢?」

  二王子道:「為了二位,也為了丐幫。」

  陳劍一怔道:「這是怎麼說?」

  二王子道:「剛才聽貴幫談起林子久,他就在我姐夫手裡。」

  眾人都是一驚。

  二王子又道:「玄功秘錄之事可能他還不能知道,據說他抓住林子久,只是想問問他獻身宮廷做侍衛的真正用意,我姐夫對將來誰繼承大統不表意見,對我們兄弟的明爭暗鬥也裝作不知,但他對父王忠心耿耿,林子久落入他手,少不得嚴刑逼供,萬一傷了性命,我可對不住各位,所以我想請兩位走一趟,最好要回林子久,拿回玄功秘錄。」

  陳劍沉思片刻道:「好吧!我們去。」

  二王子道:「真的。」

  雲天鳳淡淡地道:「你明知拙夫言出如山,他說去了,絕無反悔之理,只是我還有個要求,請你不要對拙夫多加禮遇了,他是個死心眼的人,受得愈多,心中愈不安。」

  二王子微笑道:「這只是我略表敬意而已。」

  雲天鳳冷類造:「燕太子對荊何諸多優遇結果是利用他的愚忠。」

  二王子神色一正道:「夫人這話歪曲了我的心意,同時也侮辱了陳大俠,今非昔比,假如強秦暴虐四方之時,以陳大俠心中俠膽,一用不著我去聯絡他,他也會為天下獻出自己。」

  雲天鳳倒是被堵住了嘴,無話可說,只是陳劍笑道:「殿下太過獎了,在下只是一個普通的江湖人,怎敢與古豪傑相提並論,而且在下答應去的原因是因為:一是自己作事自己當,再者林子久是丐幫門下弟子,我身為掌門,理應救他。」

  二王子道:「其實姐夫對伉儷也不會怎樣,只不過想見識二位一番而已。」

  雲天鳳微笑道:「駙馬郡主是金枝玉葉之體,居然會在破爛市出現,且負責護衛的公人們都不認識他們。」

  二王子笑笑道:「這兩點都不是,家姐夫與外甥女都喜歡出來玩玩,京師其他街市都是官居停之處,他怕招搖,才揀在那種不受注意的地方活動。」

  雲天鳳道:「那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二王子道:「父王極關心民間疾苦,自己又無暇出來探查,只有那種地方才可以得到一點真象,所以他們常在那兒探查。」

  雲天鳳笑道:「那殿下早注意到了。」

  二王子道:「不!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因為我萬萬想不到他們會去那兒,更想不到他會在那裡遇到兩位,否則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這時爛眼雲、水蜜桃也到了,雲天鳳立刻過去,聽取二位的報告後,眉頭一皺,過來對二王子道:「請問駙馬與卓少夫是什麼關係?」

  二王子一怔道:「他們是姑表兄弟,不過卓少夫為老七重用後,他們兩家已斷絕了來往,而且鬧得很壞,因為卓少夫利用親戚的關係想把姐夫拉到老七那邊,被姐夫所拒。」

  雲天鳳道:「他們兩家又和好了?」

  二王子搖頭道:「不可能,敞姐夫認為大哥才是當然的侯選人,對我們兄弟之爭極為不滿,老七掌權時,與家姐夫最不和,為了這原故,他與卓少未才不相來往,陳夫人怎麼會問起這一點呢?」

  雲天鳳笑道:「我出事後,對令姐夫的身份也起了懷疑,所以叫了門下弟子加以追蹤,結果跟到南城駙馬府,發現卓少夫也進了駙馬府,殿下不是為了這一點要我們去的吧?」

  二王子一驚道:「卓少夫也到京城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由此可見我底下越來越差勁了。」

  雲天鳳哼哼冷笑。

  二王子卻正氣道:「既然卓少夫來了,在下再請二位去,倒像是我存了私心,我只求各位盡速離開京師,一切由我自己去解決好了。」

  陳劍連忙道:「這是什麼話,在下已答應殿下自行前往投罪,如何再能反悔。」

  二王子道:「情形不同,家姐夫可能受了卓少夫的縱恿,才要二位見面,二位此去有所不測,不僅我對不起二位,也增加我的麻煩。」

  雲天鳳微笑道:「這對殿下有何麻煩。」

  二王子一歎道:「今晨在滬河溝橋中,為情所迫,我不得已謊說陳大俠已經加入宮庭便衣侍衛,這一點已為王謝二將軍所聞,列入廷記錄,事實我實無借用陳大俠之心,卓少夫可能聽到了這個消息,才在家姐夫那故作危詞,二位去了,萬一對質起來,陳大俠承認了,固然會使他猜忌,對你我都有不利,不承認,我又犯了欺君之罪。」

  雲天鳳嗯了一聲道:「我們若不去呢?」

  二王子微歎道:「那我可以隨便推辭應付,反正無證據,他也無可奈何。」

  雲天鳳想了一下,才沉聲道:「我們還是去一下好,當面把話說清楚。」

  陳劍怔怔地道:「那不是增加殿下的麻煩了。」

  雲天鳳冷笑道:「如果我們不去,麻煩更大,你加入宮廷侍衛之事成了定局,百口莫辯,到江湖上,不僅你成了貪遂名利之徒,丐幫也無法自清了。」

  陳劍一驚道:「對!這可不能開玩笑,非弄清楚不可,殿下,我們快走吧。」

  二王子歎道:「欺君之罪倒無所謂,只是我為替陳大俠略盡寸心,反而使陳大俠於窘境,心實不好,尤其陳夫人,更不知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雲天鳳微笑道:「殿下擔心的不是這些吧?」

  雲天鳳道:「拙夫已成為人們諸王爭權的最有力的號召,誰爭勝拙夫,就可以得到整個江湖勢力為後盾,得之固喜,得不到的自然大失所望,暗中不知使什麼手段在破壞對付,這才是殿下真正的隱憂。」

  二王子臉色一變,片刻道:「陳夫人見微知漸,連我也沒想到的地方都看出來了,十分佩服,不過我還有一點表白,能得賢伉儷之助,我敢對任何人挑戰,可是我並沒得到二位,實在不願擔這個虛名,以招致無謂的猜忌,二位肯解釋明白,自然最好,否則……」

  雲天鳳見他不說下去了,忍不住問道:「否則又將怎樣?」

  二王子沉思片刻道:「陳夫人始終以心機對我的成見,我說得再多也沒用,反正人之相交貴在知心,我只遺憾出身皇室,無法與陳大俠作進一步的交往,幸而機緣湊合,與陳大俠有數面之誼,為了這段友誼,我寧失天下,也不願留下壞的印象,言盡於此隨便二位作何看法了。」

  說完手一拱,肅然而立。

  陳劍十分感動,也拱手一下道:「殿下知遇之情,陳某銘心刻骨,無奈是身在江湖,無法對殿下多作報效,只要不牽涉繼統之事,殿下所命,陳某萬死不辭。」

  二王子肅容一躬道:「得大俠此言,兄弟死而無憾。」

  雲天鳳剛想開口。

  陳劍擺手道:「這是我們男人間的一種互相瞭解的惺惺之情,因此你不必再說什麼了。」

  雲天鳳默然片刻才低聲道:「我的確不懂,也希望永遠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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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雲天鳳停了一下又道:「我們女人之間也有互相欽佩之情,但只放在心裡,表面上只有猜疑,因此對你們這種感情,我實在想不透,所以我不希望明白。」

  二王子笑道:「陳夫人心中認為人與人之間只有利害衝突而沒有發自內心的真情。」

  雲天鳳道:「是的,不過我卻認為只有男女之間,才能互見真情而沒有利害,才能互相無保留地獻出自己而不向原因。」

  二王子一笑道:「陳夫人之見也不無道理,不過我與陳大俠之間,只能我利用他,他絕無利用我的地方,因此我們之間,你可以懷疑我的用心。」

  雲天鳳微笑道:「我相信我的丈夫,所以我感到十分幸福。」

  二王子別有深意地道:「假如你能更深地去信任他的朋友,你得到的幸福更多。」

  雲天鳳點頭,陷入沉思。

  陳劍道:「我們走吧!別耽誤了事!」

  陰海棠這時才上來道:「幫主,屬下想一起去。」

  陳劍正想拒絕。

  雲天鳳卻道:「陰長老應該去的,林子久的事非她去解決不可。」

  陳劍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陰海棠一笑道:「掌門人接任幫主雖有一段時間,可是對本幫許多細節還不清楚,林子久是淨衣弟子,有許多事只有屬下才能弄明白,請幫主賜位。」

  岳鎮江上前道:「請幫主指示,今後本幫弟子行動如何?」

  陳劍想想道:「黎承屍體送來了沒有?」

  岳鎮江道:「送來了,因死因未明,未作處理。」

  陳劍莊容道:「她為了本幫榮譽而死,應該以隆重的儀式入殮。」

  岳鎮江恭身道:「是,屬下立刻開始準備,不過這葬禮應由幫主主持。」

  雲天鳳立刻道:「你是鐵缽令的持有人,可以你幫主行祭,不必等幫主了。」

  陳劍道:「我祭她一番是應該的。」

  雲天鳳毫無表情地道:「我沒說不應該,只是怕你受不了,看不下去那種祭典。」

  陳劍一驚道:「為什麼?」

  岳鎮江低聲道:「丐幫最隆重的入險方式是惡狗分屍,然後再由幫主殺死食屍的惡狗,分享門人弟子。」

  陳劍失聲道:「這是為什麼?」

  岳鎮江莊容道:「這是丐幫弟子的最佳下場向來狗與叫化子是對頭冤家,人餵飽了狗,狗再活人,對叫化來說,沒有比狗更美的佳餚了。」

  陳劍搖頭道:「殘忍,殘忍。」

  雲天鳳道:「做了乞兒,其下場一定悲慘,這是祖宗的傳統,亦所以堅定後人安貧樂道之心,你身為掌門,必須習慣這事,千萬別興什麼改革。」

  岳鎮江也低聲道:「是的,丐幫立身處世之道,就是承受世上最不幸的遭遇,以後世之范,這種葬禮雖然近乎殘忍,祖宗立法卻大有深意,請幫主尊重傳統。」

  陳劍深思片刻才道:「好!等我一夭,希望我明天能親自主持祭典,萬一我趕不上,你就代我行祭。」

  岳鎮江連忙道:「幫車如決心來主祭,十年八年也可以等下去,時間愈久,死者愈感殊榮。」

  陳劍連忙道:「這怎麼行,天這麼熱,萬一發臭發爛了,狗還肯吃嗎?就是狗肯吃,人也不能吃它的肉了。」

  岳鎮江笑道:「狗永不會嫌叫化肉臭,叫化子也不會嫌狗肉臭。」

  陳劍怔了一怔,終於點點頭道:「好吧!你們等著,只要我不死,一定來主持這場祭典。」

  岳鎮江感動,跪在地上顫聲道:「丐幫成立至今,這種祭典只行過兩次,而且是幾千年前了,盛會再現,屬下同沐其榮。」

  陳劍擺擺手,招呼雲天鳳與陰海棠,同二王子一起離開廣場,走出很遠後,陰海棠才低聲問道:「幫主當真要去主持祭典嗎?」

  陳劍莊智點頭道:「不錯!」

  陰海棠默然片刻才道:「這幾十年來,幫主三易,也有許多立下大功的門人因公傷生,都沒舉行那種盛情,因為那三位陳主都吃不下那種狗肉,凌幫主出身道家,怎麼能忍受這種事呢?」

  陳劍微笑道:「我覺這種祭典卻有深意,身即入丐幫,仍然是不計榮利,當天下最艱苦之事,才能堅定信心,人棄我取,人苦我樂,這是各幫真正的精神所在。」

  陰海棠又道:「幫主既然能想到這點,為什麼要撤除流薄部呢?她們獻身的精神也是以此為據呀。」

  陳劍莊容道:「話也許不錯,可是以色取悅別人,殊非立身之正道,在犧牲中我們要保持靈魂的聖潔,一顆清白的心是最大的財富。」

  陰海棠默然片刻才道:「屬下明白了。」

  說著他們來到滬溝橋畔,只見一輛綠色的宮車,四馬引轡,二王子道:「我們坐車子走吧。」

  陳劍一皺眉頭。

  二王子忙道:「本來這點路兄弟也跑得動,可是我們一行人在路上急走未免太招搖了,尤其是南城,大都是官宦府邪。」

  雲天鳳笑道:「殿下怕失身份,我們卻不在乎。」

  二王子眉頭一皺道:「陳夫人令我太難堪了,老實說我的身份並不比各位高,可是拘於禮義我必須要裝點排場,南城的街上沒有走路的人,」尋常的老百姓,根本不讓去。」

  雲天鳳道:「有殿下作伴,還怕不讓去嗎?」

  二王子笑道:「那自然不會,可是我們走在路上,想必引起俗人的大驚小怪,每家都在門口相迎,各位也不願意吧。」

  聽他這麼一說。陳劍才不堅持了,四人相偕上車,男女兩邊坐下,車子走得很快,卻很平穩。

  雲天鳳笑道:「這一趟京師倒是不錯,什麼福都享到了。」

  二王子苦笑道:「陳夫人若是長處於這種生活中,就能體會續羅大廈,反有如布衣茅舍來得自由了。」

  雲天鳳道:「人總是愛舒服,總不會自討苦吃吧!」

  二王子道:「綾羅比布衣柔軟,可連帶而來是無限拘束,譬如我看中了一塊草地,穿了這身衣服,能自由地躺在上面嗎?」

  雲天鳳沒有話說了。

  陳劍一歎道:「難怪丐幫主意摒棄富貴,真正的樂趣原來在貧窮中啊。」

  雲天鳳道:「丐幫弟子遍及天下,在全部的人群中說起來是滄海一粟,難道那些人都是傻瓜?」

  二王子微笑道:「不是傻瓜,是瘋子,明知富貴多煩憂,仍營營以求之,可是瘋狂的世界裡,清醒的人有幾許?」

  這個問題將大家問住了。

  陳劍本想引證丐幫的精神以作解釋,但繼而想到丐幫門下雖然摒棄富貴,卻是故意為之過猶不及,依然在為一些事忙碌著,得不到真正的自由自在,無可驕人之處,所以也不想了。

  車輛駛入一條大街,兩旁都是高樓華廈,門口站著衣著鮮明的僕斯,見到車子後,立刻肅容垂手端立,車子終於在一所華屋前停下來,有一個華眼中年人掀起車簾恭身道:「微臣叩見殿下金安。」

  二王子擺手道:「駙馬知道我來了。」

  那中年人依然彎著腰道:「微臣已差人通知了,大概馬上前來接駕。」

  二王子笑道:「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進去。」

  說著下了車子,陳劍等人也陪著下來,那人見他們身邊都佩帶武器,不禁微怔,意欲阻攔。」

  二王子一沉臉道:「混帳!我帶來的人還會有錯。」

  那人連忙跪下道:「微臣不敢,請殿下到花方。」

  二王子怒聲道:「胡說,這幾位連正廳都賺委屈了,你告訴駙馬,開鳳儀樓款待。」

  那人頓了一頓。

  二王子已不顧一切地跨了進去。

  陳劍等人自然也跟了進去,那人連忙肅手侍立一邊,等他們進去後,從旁邊的小道飛奔而去通報了。

  陰海棠微笑道:「這位大老爺穿五品官服,不知是什麼職位?」

  二王子笑笑道:「門官。」

  明海棠一怔道:「門官,丞相門口也不過七品……」

  二王子道:「這是駙馬府,自然身份高一點。」

  雲天鳳冷笑道:「一付奴才相。」

  二王子微笑道:「別瞧他小小五品,一品大員見他也得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雲天鳳哼聲道:「不客氣又怎樣?」

  二王子微笑道:「不怎麼樣,朝臣上這來總是有所企求,得罪了他,板起臉回你一聲不去,你總不能硬闖進來。」

  雲天鳳道:「你不是闖進來了?」

  二王子笑道:「我若不是沾各位的光,也不敢這麼大膽,雖然他不敢擋我的駕,但也得等他去通報後,再由敝姐夫出來陪我進去,這是官場禮儀,一點都錯不得。」

  雲天鳳笑笑沒做聲。

  二王子又道:「這所大門只有兩個人可以直闖進去而無須通報。」

  陰海棠好奇地問:「是那兩個人?」

  二王子笑道:「一個是我父王,一個是陳大俠,父王用不著闖,他要見我姐夫會下個詔召他進宮,因此夠資格直闖的只有陳大俠一個人。」

  陳劍連忙道:「別開玩笑,陳某一介布衣,如何能與聖上相比。」

  二王子一歎道:大俠江湖奇土,天子不能臣,這些官場俗套如何能拘得住你。」

  曲曲折折經過一行通廊,遙見一座華樓,金碧輝煌,彩欄雕棟,氣象十分宏偉,一方泥金直匾,端書「鳳儀樓」三字。

  二王子對那方金匾遙致一禮。

  陳劍等人正自不解。

  二王子已合笑道:「那是父王手筆。」

  雲天鳳笑笑道:「筆力雄渾,氣勢肅人。果有君臨天下之概,我們是否應該跪叩一番。」

  二王子一歎道:「陳夫人別說笑話了,父王的書法雖然火候很深,可是他老人家當了一輩子的太平皇帝,落筆之時,總缺少豪情,實在算不得大家,在下身為人子,必須遵守禮法,各位既無意於富貴,自然不受俗禮的約束,不必多此一舉了。」

  雲天鳳微笑道:「我們還沒見過殿下的法書,不過可以想像,萬一殿下身登大寶,落筆之勢,一定可以高於聖上。」

  二王子臉色一動道:「現在無人,陳夫人可以言無忌,回頭當著敝姐夫,最好不要說這種話。」

  雲天鳳道:「為什麼?」

  二王子低聲道:「父王對自己的書法自傲以為冠古絕今,永世不做第二人想,我十五歲時,偶然書臨了一點習帖,是漢高祖劉邦的大風歌,廷師譽為不可多得之佳作,送到父王那裡邀功,誰知反而惹禍,丟了腦袋,嚇得我以後寫奏章時,都只敢用嫵媚的瘦金體了,父王最忌諱有人在這方面超過他,觸者立有巨禍。」

  雲天鳳冷笑一聲道:「太豈有此理了,他嫉妒還可說,難道連自己的兒子都吃醋了。」

  二王子輕歎道:「自古以來,做皇帝都是獨夫,既然不要求別的方面比別人強,但他自以最得意的一點,卻絕對不允許有入超過他,宋詞人柳永,如果不是通一個自負填詞的妙手的皇帝,也不致落的終身在乎康巷裡教曲以終了。」

  雲天鳳低頭不語。

  陳劍對此不感興趣,指著那棟樓道:「這鳳儀樓是什麼地方?」

  二王子道:「這是家妹歸時的御賜毛第,多半用來朝臣集宴的場合。」

  陳劍連忙道:「我們似乎不夠資格進去吧。」

  二王子微笑道:「陳大俠不夠資格就沒有人夠資格了,家妹人雖拘謹,但性格上猶不失為情情中人,我相信她會在樓中作了準備的。」

  雲天鳳冷笑道:「你在外面說得那麼嚴重。」

  二王子連忙道:「他一心想見大俠,所以才用那方法來逼我,大俠肯光臨。他自然就不同了。」

  雲天鳳不滿道:「他在大街上就見過我們了。」

  二王子苦笑一聲道:「那時他不願表明身份自然不能與兩位交談。」

  雲天鳳道:「他見我們只是為了交談?」

  二王子道:「自然不是,家妹夫喜歡論劍,可能想向大俠討教,不過中間又有卓少夫,我就不知他什麼居心了,反正各位由我帶來,我負責到底就是……」雲天鳳靜思片刻才道:「我們江湖人,對於本身的安全不用誰負責,倒是等一下鬧出什麼事,恐怕牽涉殿下,你還是想法把自己撇清吧!」

  二王子微笑道:「請各位來,以家妹夫的意思,不管如何,他總整不到我身上。」

  雲天鳳望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警惕,她雖然自負機智過人,卻無法弄清二王子的真心用意,只好暗裡防著。

  幾個人一直走到樓前,白玉階梯,共有八級,這是僅次於天子的庭,由此可見這駙馬在朝臣中,的確是交手可熱的人物。

  他們還沒有上階,重門已呀然而開,走出一個錦裝的中年人,正是他們在街所見那個人,由於換了衣服,顯得氣度不凡。

  他的左手牽著一個粉裝玉啄的女孩兒,遍體羅練,也正是那個小女孩。

  那個中年人先打了個哈哈,朝二王子道:「老二!你真有辦法,果然將陳大俠伉儷清到了,其實我早已在風儀樓備宴款待,只因忙著準備,來不及通知門官,被你先說了出來,倒顯得我誠意不夠了!陳大俠!在大街兄弟不知二位俠駕,以致多有冒犯,得罪之處,尚祈原諒。」

  說著拱拱手,語氣態度都十分謙和。

  陳劍倒感到很不好意思,忙也拱手道:「無知草民,冒犯駙馬郡主,陳某特來領罪。」

  那人哈哈一笑道:「不敢當!大俠以江湖入土,草野豪傑,屈駕辱臨,幸何如之,我們都免了俗套,大俠請!夫人請。」

  二王子微笑道:「陳大俠放心了吧!我說家妹夫也是個性情中人……」

  那人笑笑道:「老二,現在也別來這一套,兄弟趙霆、字元輝,陳大俠儘管直呼賤名好了。」

  陳劍連忙道:「草民怎敢。」

  趙霆微笑道:「老二大俠面前都不擺王子的架子,我這駙馬又算什麼。」

  二王子笑道:「元輝!你口不由心,連大哥正宗太子的身份都高不過你這個駙馬爺。小弟這個空心王子的身份又怎敢與你相比,不過接待陳大俠這種江湖豪俠,我們撇開好個虛銜吧!」

  趙霆微笑道:「正是,正是!陳大俠若不願直呼賤名,兄弟托大,念在長歲月份上,就稱我一聲趙兄吧;駙馬本不是官,大俠駙馬長,駙馬短的叫,只有使兄弟汗顏!」

  二王子一笑道:「陳大俠,我看你恭敬不如從命吧,元輝在父王面前紅得發紫,都不是為了家妹的關係,因此特討厭別人叫他駙馬。」

  這時那小女孩叫道:「二國舅,你們大人最討厭了,為了個稱呼爭半天,爸爸也真是,客人來了,也不快點請人家到裡面去坐,盡站在門口囉嗦。」

  趙霆哈哈一笑道:「我家的小魔王不耐煩了,各位請進,我這個做老子的也惹不起她!」

  那小女孩一笑道:「爸爸不替我介紹,我自己介紹,我叫趙小慧,後學未進,請陳叔叔,陳嬸嬸多指教。」

  說時彎腰行了一個很好看的宮禮,神氣十足,眾人被她逗笑了。

  雲天鳳笑牽她的一由道:「小妹妹,我也托大不叫你郡主了,你今年幾歲?」

  趙小慧笑道:「十一歲。」

  雲天鳳將手捏緊一點。

  趙小意若無所覺,微笑道:「陳嬸嬸,你是不是考驗我的功夫,你別看我小,我從五歲開始,就跟爸爸學易經正篇,要是比手勁,你可能還輸給我呢。」

  說著手一振,已掙脫雲天鳳的掌握,二王子神色一動,臉上卻帶笑道:「小慧!你的功已經這麼純了。」

  趙小慧跳著一對小酒渦道:「二舅舅,你還不是一樣,以前你斯斯文文,誰知你背著練了一身好劍法,我早想找你一比高低了。」

  二王子故意一伸舌頭道:「我可不行,誰不知你爸是官庭第一劍手,強將手下無弱兵。」

  趙小慧扁嘴道:「爸的劍法還不如我,要跟他學,一輩子也學不出玩意。」

  二王子神色一動道:「那你是跟誰學的?」

  趙霆連忙打岔道:「小慧別胡鬧了,二舅舅、陳大俠夫婦,都是當今的一流高手,討教的機會有的是,現在可不能打擾我們大人說話。」

  趙小慧頑皮的笑道:「你們大人就會站在露天底上說胡話,裡面的菜都涼了,是不是還要叫媽媽重燒一遍。」

  二王子見趙霆故意打岔,阻止她說出師原,心中暗做計較,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今天大妹親自下廚?這倒是我們口福不淺,陳大俠,別的不敢吹,家妹的烹飪的確是天下第一,我們快去一飽口福吧。」

  幾人相偕步上香樓,這鳳儀樓的確是別具匠心,一欄一柱,都是大理石精樓而成,連樓上都以大理石鋪地為磚,寬敞可容數十人的巨廳,卻只在正中安了一張大圓桌,圍放一圈檀木椅。

  四周還有許多長方形的雙人坐席,都已背牆而列,空出一大片地方來。

  陳劍心中一動,知道今天這一場宴會不太容易下燕,從主人安排的居心看來,那片空曠的地方定然是留作比劍之用。

  趙霆伸手招呼大家入席,目光流掃到明海棠身上,神情一動道:這位姑娘面熟得很,不知在那兒見過面?」

  陰海棠微笑道:「趙大人是貴人多志事,小女子的海棠書寓設立第三天,即蒙大人枉駕下顧。」

  「趙霆臉上一紅道:「你就是秋海棠?」

  陰海棠微笑道:「是的!小女子一曲琵琶『昭君出塞』曾蒙大人譽為經響,脫手萬金作纏頭,小女子受寵若驚,天天盼這個蒙客再度光臨……」

  趙小慧哈哈大笑道:「爸爸!這下可給我抓到把柄了,原來幾天前媽媽跟你吵架就是為了這個,不過這姑姑的確漂亮,難怪你念念不忘,我要把媽媽請出來見見這位姑姑。」

  趙霆臉更紅,連忙沉聲道:「小鬼!不許胡說八道。秋姑娘,你怎麼會陳大俠在一起。」

  二王子笑道:「元輝!這下你可走眼了,這位奶姑娘是丐幫的九結長老,隱身書寓,不過是為了隱敝行蹤,你這個老實得出了名的人……」

  趙霆的臉色紅得發紫,訕訕地道:「老二!你別亂講,我是聽京師來了一位秋海棠姑娘,琵琶精絕,歌喉尤佳,所以才去拜會一下,誰知……陰姑娘竟是真人不露相……」

  陰海棠輕笑一聲道:「趙大人過獎了,那天您化身柳三老爺下顧,出口均是絕妙好辭,小女子還以為那位風流詞人柳三變再世了呢,誰知您竟是駙馬爺呢。」

  趙霆的臉色更形尷尬。

  二王子本來想說幾句開玩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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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9: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但陰海棠對他一示眼色,叫他不要再說下去了,他心中一動,卻已會意,以笑將話頭岔開道:「元輝!客人都坐下了,你遲不上菜,難道是存心叫我們空著肚子聊天的?」

  趙霆趁機連忙道:「對了!這是兄弟粗心了,小技!去叫你娘快一點把菜送上吧。」

  趙小慧笑著去了。

  趙霆才訕然笑道:「兄弟唯恐陳大俠不肯惠然下顧,所以才對老二把話說得那麼嚴重,其實兄弟絕對沒有那種意思,只是想請各位前來談談,且兄弟為了敬意,特令拙荊親自下廚整治薄餚。」

  陳劍不安地道:「駙馬不以冒犯之罪見責,陳某已感激莫名,怎敢勞動公主。」

  趙霆笑道:「陳大俠不要客氣,只看兄弟所安的席次,已經可以明白兄弟的誠意。」

  陳劍對他的話聽不懂。

  雲天鳳也不懂,是以二人都不敢隨便接口,以免落下笑柄。

  陰海棠卻明白,指著周圍的條桌道:「鳳儀樓是官宴的場所,那些官席上,賓主尊卑之分明顯,談起話來就不能隨便了,趙大人今天是採用我們江湖上的方式,大家不分賓主坐在一起,談話自然方便些。」

  趙霆笑道:「陰姑娘的話只對了一半,兄弟如此設席的用意,不僅為了談話方便,而且也可以脫略形式,與各位套近一點,希望各位把兄弟也當個江湖人,尤其是那些殿下駙丐等庸俗稱呼,一律俱免,犯者罰一大杯。」

  二王子鼓掌大笑道:「我第一個贊成,這樣大家才可以坦誠相見,不拘形式,使這場聚會愉快一點,實不相瞞,兄弟對於家妹的烹調手藝,心儀已久,可是以前偶有機會得以嘗嘗一二,都是陪著父王母后在一起,戰戰兢弄得食不知味,今天可得一飽口福了。」

  趙霆微笑道:「老二,今天你是沾了陳大俠的光,你妹提起你們幾兄弟就生氣,更別說燒榮給你們吃了。」

  二王子也道:「兄弟進門之時,即對陳大俠說過了,所以兄弟領陳大俠的情,並不感謝你這個主人。」

  趙霆白了他一眼沒開口。

  雲天鳳卻又感到奇怪了,看他們面和心不和的神態,雙方都在爭取他們夫婦的好感,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這時趙霆已握起酒壺替他們斟酒,斟到陰海棠面前時,她一把搶過去道:「大人交給我吧!這是我的本行,也是我的責任。」

  趙霆微愕道:「這如何使得,陰姑娘今天是客人。」

  陰海棠笑道:「我身為琴奴,永沒有做客人的資格,大人的客人是敝幫的陳幫主夫婦。」

  趙霆臉上一紅訕笑道:「陰姑娘言重了,上次我實不知陰姑娘的身份,所以才……」

  陰海棠正色道:「大人這話錯了,小女子身為丐幫長老,售琴侑酒卻是我的行業。大人若將我當別一種,才是真正的侮辱我,而且我還有一個不能到席的原因,各位大人是皇親國戚,盡可自抑身份結交草民,我卻是江湖幫會的一份子,江湖最重規矩,掌門人在座的地方,絕沒我們落座的餘地,雖蒙大人抬愛,我卻不敢越規。」

  雲天鳳淡然一笑道:「趙先生,江湖人自有江湖人行事的準則,陰長老既是如此,我們就讓她來做吧。」

  陰海棠替每人添了點酒,然後才斟滿,舉在手中道:「我無盡一杯,以表示對主人的感謝。」

  說著一飲而盡,然後朝雲天鳳一使眼色,暗示酒中沒毛病,趙霆看在眼中,神色不悅道:「陰姑娘原來是怕我酒中下毒。」

  陰海棠笑道:「趙大人太多心了,我只是試試酒溫,因為大人喜歡溫酒,我們江湖人喜歡冷飲,尤其是丐幫。」

  趙霆瞼色變得很厲害,強自鎮定道:「對!對!的確我多心了,罰我一杯。」

  除了陳劍外。雲天鳳與二王子都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過兩人是城府很深,表面上若無其事,不動聲色。

  這時趙小慧已領著一個侍女,棒了一個大銀盤來笑道:「媽說了,請各位多飲幾杯,等她把菜燒好了,再出來陪客。」

  趙霆一驚道:「你娘要出來?」

  趙小慧頑皮地笑道:「娘聽說來了兩位女客都是天仙般的美人,又會武功,她想見識一下,爸!她還叫您少喝兩杯,以免醉了慢客。」

  趙霆神色尷尬地道:「你娘簡直豈有此理。」

  趙小慧叫侍女將銀盆放在桌子中央道:「娘這麼說的,我不過依命轉命,來!大家償償,這是我娘調的翡翠蝦,每一隻都用半熱的水燙成淺胭脂色,兩端各有一隻白瓷小碗裡面盛著大半淺青翠色的汁液,沾著吃,真是醉人美味。」

  趙霆得意地道:「蝦本來是活吃,可拙荊這菜略有不同,她認為鮮蝦燙得半熟,吃起來別有茲昧,各位請償。」

  說時自己先挾了一隻,放在絕色的汁液中沾了一下,投進口裡,第二個動手的是二王子,搶著挾了一隻道:「我不客氣了。」

  陳劍與雲天鳳也挾了一隻放入口中,果然鮮美無比,他們在江湖上闖蕩不短,可是很少經歷這種正式的宴會,根本沒償過這種美味,吃著只覺得好,連頭帶殼都吞下去。

  二王子與趙霆本想吐殼的,見狀忙將殼也吃下去。

  趙小慧見狀笑道:「爸爸,二舅,你們怎麼將嚇頭蝦殼吞下去了?」

  陳劍和雲天鳳臉上一笑,自覺失態,更明白他們為了顧全禮貌才陪自己這樣做,不禁訕然。

  二王子為避免他們難堪,連忙在底下踢了趙小慧一下,笑道:「你媽做的東西,拋棄一點都是浪費,我真想連盆都吃下去。」

  趙小慧笑道:「您在底下踢我幹嗎?」

  這句話不僅使二王子不好意思,趙霆也感到難堪,連忙道:「小鬼!讓你上桌,你就廢話多,一點規矩都不懂。」

  趙小慧仍是笑嘻嘻地道:「爸爸!您別說我不懂事,我知道您踉二舅是為了陳叔步跟陳阿姨沒有吐殼,你們才學著樣子。」

  她乾脆說明了,陳劍和雲天鳳都漲紅了臉。

  趙霆一沉股道:「小鬼!你再胡說八道,就把你趕下去,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趙小慧一嗓嘴道:「我正替媽媽高興,她今天遇上知音,您又怪我多話了。」

  趙霆一怔道:「你說什麼?」

  趙小慧笑道:「這道菜您已前吃過嗎?」

  趙霆想了一下道:「好像三年前吃過一次。」

  趙小慧點頭道:「不錯,那年中秋,您陪外公婆在御花園賞月,娘特地調了這味菜,看你們吃法,她直搖頭歎氣說你們簡直糟蹋了她的苦心,這道菜最難的是調翡翠醬,而翡翠醬的真正茲味,必須和蝦頭蝦殼一起吃,才能見其妙處,今天您二位算是向陳叔叔他們學了一個乖,怎麼反而怪我多嘴呢?

  趙霆一呆。

  二王子卻換了一隻,沾了翡翠醬放入口中,吐去頭尾及外殼,嚼了一會才點頭歎道:「小慧說得不錯,去頭棄殼固然美,卻大不如前。」

  趙小慧拍手大笑道:「我說的如何!您吃媽媽調的菜多少年了,卻從未真正懂得欣賞。」

  二王子一歎道:「妹妹也是的,盡弄些古里古怪的萊,卻又不多作解釋,害得我們錯過多少美味。」

  趙小慧卻正色莊容道:「二舅,您說的話給媽聽見了,非把您拉下桌,她一直認為烹調是一種高超的藝術,像一個彈琴高雅的人,寄情於高山流水,等知音自己去接受,否則寧可沒有而終,絕不肯屈辱自己,告訴別人如何去欣賞她的手藝。」

  這番話說得二王子和趙霆慚愧得低下了頭,趙霆咳了一聲道:「小丫頭,我們都是俗人,沒有那種雅性去瞭解你媽,可是陳大俠伉儷卻是她的知音,你去告訴她,叫她用心燒幾樣菜給他們品味。」

  趙小慧笑道:「不用去,媽媽早知道了,每上一道菜,她都在後面偷偷等一個結果,你記不記得她以前下廚時,每道菜上來,等你們嘗後,必然會發出一聲歎息,今天沒有聽見歎息聲,我想她一定是在興奮地燒第二道菜呢。」

  二王子喡然歎道:「難怪大妹每次下廚,總是第一道菜最好,以後卻平常,可見天下還是需要知音去鼓勵的,我們一直辜負了她,今天沾了陳大俠的光,我們可真的一飽口福了。」

  雲天鳳想不到自己不心之舉,卻得到這種結果,不禁道:「其實我們也是誤切誤撞,只因公主這道菜實在太美了,入口愈其鮮,囫圇吞棗地吃下去,那懂什麼欣賞,公主若以知音視我們,只怕會失望了,尤其下一道菜,我們戰戰剋剋,反而不敢輕易下署了。」

  陰海棠忽地一笑道:「夫人不必耽心,任何一道菜,您只毫無顧忌地品償,自然就可以體會其中之妙,也不會讓公主失望了。」

  趙小慧望了她一眼道:「陰姑娘,你這話給媽媽聽見一定高興死了,難怪她今天特別緊張,生怕做不好,因為她說天下真正懂得吃的是叫化子,而三位正是丐幫中人。」

  陰海棠淡淡一笑道:「叫化子但求果腹,能塞飽肚子就行了,那懂什麼品味之道。」

  趙小慧搖頭道:「是啊!我也不懂,可媽媽一定有她的道理,等下我要媽媽問問她。」

  陳劍笑笑道:「我雖是丐幫的掌門,卻也不懂這個道理,天鳳!你懂嗎?

  雲天鳳微笑道:「連你這個叫化頭都不懂,我怎會懂呢?不過陰長老在丐幫時間最久,她一定懂的。」

  陰海棠謙虛地沉吟片刻道:「飲食之道,實在一竅不通,不過我想叫化子比別人多的就是一份自由,粗飯剩菜,隨口而吃,不拘束於禮節,不計較品質,菜好色鮮,在叫化子眼裡並無厚薄之分,因此或許比別人多領略到一點物外之趣……」

  正說著,忽然廳後轉出一個中年婦人,淡裝素抹,神情恬莊,手捧一口白瓷蓋盅,每個人都站起來。

  二王子首先道:「大妹!您怎麼自己端菜。」

  中年婦人微笑道:「今天便宴,我這個做主婦的自然就應該出來見見客人,各位請坐,陰姑娘,頃聞高論,實獲吾心,繼續賜教下去。」

  雲天鳳與陳劍見這位裙權布衣的中年婦人竟是公主,不禁愕然失色。

  趙小慧將她手中的蓋盅接過來放在桌上,又搬了一張椅子放在自己的身邊,道:「這是我媽媽,這是陳叔叔,陳嬸嬸……」

  陳劍與雲天鳳為她的莊儀所折,不自主地雙雙躬身一禮道:「公主!」

  中年婦人含笑行了一個民間俗禮道:「不敢當,妾身綠漪,隨夫姓趙,二位如此稱呼就好。」

  二王子笑道:「家妹連娘家的姓氏都不肯提起,可見她不屑以公主的身份與二位交接。」

  中年婦人白他一眼道:「我寧可生在一個普通的民家。」

  二王子碰了軟釘子,訕然一笑道:「大妹!兄弟今天是來一飽口福,你的教訓等一下再說……」

  雲天鳳看出情勢有點不調知,連忙道:「恭敬不如從命,我們就以趙夫人稱呼公主吧。」

  趙綠漪笑道:「也好?交淺不也言深,夫人兩字總比公主順耳,二位請坐,妾身先敬各位一杯,然後再請陰姑娘見教。」

  陰海棠惴惴地坐下道:「我本是隨口說的。」

  趙綠漪敬了大家一杯酒道:「陰姑娘太客氣了,這一說倒像我是一隻母老虎。」

  趙霆哈哈一笑道:「夫人,不管你是不是母老虎,至少你打斷了陰姑娘的談話,所以該由你接下去。」

  趙綠漪微微一笑道:「只怕我說得不如陰姑娘動聽。」

  趙霆臉色微微一變。

  二王子立刻笑道:「大妹!你的烹調手藝天下無雙,不過你釀酒的技術卻不敢恭維,我面前的酒越吃越淡,都快變成醋了,我們換酒喝喝如何?」

  一語雙關,將趙霆的臉說得更紅了。

  趙綠漪也不好意思,連忙道:「方纔陰姑娘說得差不多了,我也沒什麼可補充的,只能糾正一個語病。」

  趙小慧連忙道:「媽媽!你還沒說話,那裡來的語病呢?您唯一的語病,二舅已經挑出來了。」

  舊話重提,恨得趙霆連連瞪她。

  趙小慧卻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趙綠漪怕她再說下去,倒顯得自己真的吃陰海棠的醋了,連忙笑道:「小慧,不許胡說,我的語病是你轉述我的話,說烹調和琴技一樣。」

  雲天鳳道:「夫人此喻極為妥切,何病之有?」

  趙綠漪微笑道:「道理上差不多,實際上卻大有出入,琴音禁也,景不宜,情不至,知音不遇,心境不寧,琴者大忌;而飲食之道,正好相反,陰姑娘從心所欲四字,已得其真諦,無禁無忌不受天時地理的限制,雪地凍肉,盛暑沸湯,才能在物外得其真味,這種情調只有叫化才能領略,你們朝堂重臣是無法體會的,鐘鼓錦食,徒然糟蹋了好東西,二弟!你扣得可順耳嗎?」

  二王子額上微有汗跡,喃喃地道:「多謝大妹開導。」

  趙綠漪輕歎一聲道:「我知道這是白說,你是個聰明人,想必早明白了,只是還執迷不語而已。」

  二王子微微一笑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一向不滿意我心機太重,可我不能為口腹之慾而活著,放棄自己的責任,人不是只為一個理由而活著。」

  趙綠漪白他一眼道:「你只是為了責任嗎?」

  二王子朗聲道:「是!我覺得我的能力比別的兄弟更適宜治理國事,你也許認為這是野心,我卻認為這是壯志。」

  趙綠漪冷笑道:「成功了是壯志,不成便是野心,你對成功有多少把握?」

  二王子微笑道:「目前沒有,不過若是有你和元輝的支持,我就有九成把握。」

  趙綠漪臉色一沉道:「我們為什麼要支持你?」

  二王子談笑道:「兄弟不敢奢望,但是你們若不加破壞,我還有五成把握。」

  趙綠漪臉色更沉道:「二弟!我們夫婦就是怕掉進你們紛爭的漩渦。」

  趙霆連忙道:「夫人!今天我們說好不談國事,你跟老二犯了誡,應該罰一杯。」

  二王子大笑道:「該罰!該罰!」

  自己滿飲了一杯。

  趙小慧已掀開蓋道:「媽!您也是的,辛辛苦苦燒了菜,原是大家品嚐一下的,卻盡說些無聊的廢話做什麼?!」

  蓋子打開後,鍋中放著一隻油淋淋的肥雞,香氣直噴。

  趙霆一皺眉道:「夫人!你不是說百餚之中,雞最俗,怎麼自己也燒出這樣菜呢?」

  趙綠漪冷冷一笑道:「等懂得吃這道菜後,你就是天下最雅的俗人。」

  趙霆眉頭深皺,不敢和她多辨,伸出筷子強笑道:「我倒是試試俗人是否也能做雅事?」

  他的筷子觸在雞皮上,才發覺雞相當硬,用勁才刺容進去,提起筷子時,將整塊雞都帶了起來。

  二王子忙用筷子去幫忙。

  雲天鳳手快,一把搶過來道:「你們二位一搶,我們就沒份了。」

  說著就用手將雞撕了開來。

  陰海棠跟著也上前動手搶道:「夫人,留給我一點。」

  兩人將雞分成兩片,各人咬了一口,雲天鳳將雞咬去一個翅膀後,遞給二王子,陳劍見她二人如此做,雖不知是什麼用意,卻也學著咬了一口。

  趙綠漪接了過來,在陳劍咬過的地方又撕下一片雞肉。

  二王子微微一怔,終於接下陰海棠手中的殘雞,卻不知是否該往口中送,趙綠漪將剩下的雞遞給趙霆。

  趙霆接在手中,卻與二王子一樣怔了。

  趙綠漪見他們沒有吃的意思,輕歎一聲道:「小慧,拿出去餵狗,他們沒有這種福氣。」

  趙小慧將兩片雞都搶在手中道:「我還沒吃呢,餵狗多可惜。」

  二王子也看出趙綠纜不高興,連忙道:「是啊!大妹!這麼好的東西,怎能便宜畜生呢,您常給兄弟吧。」

  趙綠漪見他伸手要搶,伸手將雞打在地上,二王子雖然拾了起來,只見上面已沾了灰塵,乃微變色道:「大妹,這是何苦,不肯給我吃,也不用生這麼大的氣呀。」

  趙綠漪沉聲道:「我已經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

  二王子臉色又是一變,但他居然忍住了,只輕輕一笑道:「看來只好餵狗了。」

  陰海棠卻將沾滿灰塵的雞肉搶過道:「喂狗不如餵我,窮家幫的人可不嫌髒。」

  捧著雞就吃了起來。

  雲天鳳也在趙小慧手中搶過半隻殘雞道:「是啊!這麼肥的雞不能糟蹋了。」

  兩個花容月貌的女子,居然露出一副饞相,片刻之間,將一隻雞啃得只剩骨架,明海棠屈下一膝,將雞骨往趙霆面前一送道:「妾身借花獻佛,敬以佳味留呈主人。」

  趙霆怔了一怔,無可奈何地接過來,隨手放在碟子裡,雲天鳳在桌下輕踢陳劍一下。

  陳劍會意道:「在下等不及了。只好有偏趙見了。」

  拿起他面前的雞骨頭,放入口中大嚼,心中頓時一怔因為雞骨入口脆松,鮮美無比,稍加咀嚼,即告消溶,連渣都沒有,越吃越香。

  趙霆一下明白了。

  二人同時伸手槍雲天鳳的雞骨,各撈一半塞進嘴裡,咬了幾下,同時又皺起眉頭,想吐又不好意思,勉強吞下去,可再沒勇氣咬第二口,一臉尷尬狀。

  二人又驚又憤,陳劍也怔住了,還是二王子見機,放下雞骨一笑道:「陳大俠是丐幫掌門,吃叫化雞自然是拿手的本事,我們如何比得過他。」

  雲天鳳含笑將陳劍手中的殘骨取下來,分給眾人各一份,連趙小慧也有了一根雞骨笑道:「趙夫人不愧為易牙重生,天廚星轉世,將一味叫化雞燒到這種程度,真是給我們窮家幫撐場面了。

  二王子將分到的雞骨放入口中,咬了幾下,不禁失聲道:「每天有這一隻叫化雞吃,我連皇帝都不想幹了。」

  趙霆也吃出其中妙處,嘖嘖連聲道:「夫人,你真有本事,一隻雞的兩邊骨架居然能分出兩種不同的滋味。」

  趙小慧含笑道:「跟您剛才所吃的如何?」

  趙霆意尤未盡地道:「自然不同,您剛才吃的是真的雞骨頭,現在吃的卻是……」

  趙綠漪連忙道:「小慧,不許說。」

  雲天鳳含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小氣呢?把製法告訴我們,讓我們學了也好教導一下苦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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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9: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趙綠滿淡淡地道:「其實在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玉蘭片炸脆了研成粉,和以香料,加入蟹黃熊掌等碎渣,用藕粉調和,做成骨架狀烘乾,夾進雞肉裡面去。」

  雲天鳳一伸舌頭道:「乖乖,這麼多材料,窮叫你可湊不齊,只好聽聽以長見聞吧。」

  陰海棠笑道:「就是找齊了材料,也沒有夫人的手藝,將它嵌進雞肉裡面去。」

  二王子道:「大妹!你真作弄人,這樣一道佳餚,卻諱莫如深,而且弄了許多玄虛。」

  趙綠漪卻神色一嚴道:「二弟!今天既然請的是丐幫的英雄,我以叫化雞款客乃最誠心的敬意,叫化雞的吃法你不懂,怎能怪我?」

  二王子笑道「兄弟府中的廚司也曾做過叫化雞,似乎並沒規定什麼吃法。」

  趙夫人冷笑一聲道:「那叫化雞隻配你們吃,我的叫化雞隻招待叫化子。」

  二王子又受到搶白,弄得頗為難堪。

  趙霆也訕然道:「夫人!我們承認自己太俗不配消受你的精心製作,可照你的方式,似乎普天下的叫化子,也沒有一個能消受吧。」

  陳劍也道:「趙兄之言很對,趙夫人在叫化雞上下的功夫,敝幫確實不敢輕視,而且也沒那份閒情,叫化雞的做法簡單,只因叫化偶而順手偷得一兩隻肥雞,無鍋無灶,只得用濕泥糊上烤熟,藉此技除雞毛,殺殺肚裡饞蟲而已,根本講究不到口味。」

  趙夫人白了他一眼道:「陳大俠身為丐幫掌門,可曾幹過順手偷雞的雅事?」

  陳劍紅著臉道:「在下擔任掌門的時日很淺對於門下弟子的生活情趣無從領略,不過在下認為偷雞摸狗絕非雅事,藉偷竊的行經以飽口福之欲是恥事。」

  雲天鳳笑道:「照你這樣說,叫化子不能吃雞了,三餐不繼,那有餘力去買雞呢?」

  陳劍正色道:「吃不起就不吃。」

  雲天鳳笑道:我們似乎把題目扯得太遠了。」

  趙夫人卻神氣一正道:「陳大俠的話才是句句真理,字字珠機,妾身受益不淺,我本來只是想告訴舍弟與拙夫一點生活的情調,所以才燒了這道怪菜,這叫化雞非要象叫化一樣,用手撕才見其味,而且必須你爭我奪,弄得掉在地上,沾上些灰塵,吃起來更香,但他們根本就是富貴中人,那裡懂得這些生活情調,我真是用錯了心。」

  二王子笑笑道:「大妹原來是教訓我們。」

  趙夫人神色一莊道:「不錯!我原想給你們一點啟示,結果反而自己受到教訓,人若不知,強不能以為能,到頭來只有自取其辱。」

  趙霆神色微動道:「夫人這話可叫我受不了,難道你也把我列入追逐名利之流。」

  趙夫人冷冷地道:「你沒有用手搶雞的心情,至少證明你還擺不開衣冠的習氣。」

  趙霆也冷笑一聲道:「夫人!當著你與老二的面,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我與你聯姻並非為了沾皇家的光,我不當駙馬,富貴也可垂手而得。」

  趙夫人笑笑道:「當然,我知道你為我受了委屈,假如你不是駙馬,應該有更大的作為,父王對你的器重,並不是為了我的原故,而你卻為了我,存心避嫌,捨高官厚祿不取,這點我很抱歉。」

  趙霆很高興地道:「那倒不必,能娶你這樣一個賢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趙夫人忽神秘地一笑道:「你真的感到幸福嗎?」

  趙霆怫然道:「這是什麼話,十幾年來,人前人後,我那次不是對你稱頌之至。」

  趙夫人微笑道:「我想那是你唯一娶我的原因,你以駙馬的身份摒棄富貴,來換得朝中清高之名,贏得別人的敬重,這才是你真正的用心吧。」

  趙霆臉色一變隨即忍不住笑道:「夫人!我們結婚十餘載,這是第一次口角,而且還當著許多外賓,似乎太無聊,我是怎樣的人,你終久會瞭解了。」

  趙夫人輕輕一歎道:「我早就瞭解了,只是今天才說出來而已。」

  趙霆道:「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夫人低聲道:「沒什麼意思,父王秋日高,又體弱多病,幾個弟弟又呈心機,爭繼大統……

  趙霆忙道:「這與我毫無關係。」

  二王子抓住機會道:「元輝!我以為大有關係,你雖無官無職,可你在朝中極有影響力,誰要爭取到你,誰就掌握了一半的機運。」

  趙霆沉下臉道:「老二,你不是在爭取我吧?」

  二王子笑道:「兄弟不敢。」

  趙霆傲然一笑道:「我警告你,我絕不管你們的家事,誰的忙都不幫……」

  二王子仍是泰然一笑道:「元輝!既然你如此表示,我倒有句不中聽的話,請你站在局外人的立場上分析一下,我與老七之間,誰有希望……」

  趙霆笑著道:「老二,我說句老實話,你們都沒希望,太子的名份已定,長幼有序,你們簡直是自費心機。」

  二王子略一沉吟才道:「這麼說,大哥若當不成皇帝,天下就該易統了。」

  趙霆臉色一變道:「老二!你這話簡直該殺頭,老大好好的,為什麼他不該繼統?」

  二王子笑道:「大哥好到什麼程度,你跟我一樣清楚,能否繼統你跟我一樣明白。」

  趙霆神色更變道:「我簡直不懂你的話。」

  二王子笑道:「那只有把卓少夫請出來問問了。」

  趙夫人神色也是一變道:「什麼?少夫也來了?」

  二王子冷笑道:「少夫就在府上作客,大妹若真的不知道,元輝就必須作個明白的交代了。」

  趙夫人沉下臉道:「元輝!你說。」

  趙霆連忙乾笑道:「夫人!你別聽老二胡說,他是逼急了,故意栽我一髒,叫我站在他一邊呢。」

  二王子也沉下臉道:「元輝!發現卓少夫在你家中出入是陳大俠的門下,他沒理由要栽你的髒吧。」

  趙夫人臉又轉向陳劍問道:「陳大俠,這是真的嗎?」

  陳劍端容道:「在下未曾親見,不過丐幫的門下確有這種報告,也許是他們看錯人了。」

  趙霆乾笑道:「一定是看錯了,卓少夫雖是我的親戚,可我們兩家從不來往,他怎麼會到這來呢,而且丐幫的人怎會認識他呢?」

  二王子正色道:「丐幫在京師立足已久,對於京中一些知名人物知之甚詳,絕無不識之理,尤其卓少夫在京師名頭極大,也斷無認錯之理,元輝!你還是說出來吧。」

  趙霆頓了頓,才幹笑道:「好吧!少夫的確來過,他是替老七做說客來的,我罵了他一頓。」

  趙夫人神色稍頓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趙霆笑笑道:「我怕你知道了會不高興,而且我又不想接受老七的邀請,何必又讓你生氣呢。」

  趙夫人又問道:「他還留在此地?」

  趙霆吶然片刻才道:「是的,他因為在京師認識的人太多,無處容身,請我庇護一下,我們雖不和,到底是親戚,我實在不好意思絕他。」

  二王子笑笑道:「元輝,你既然不支持老七,卻又留下他,兄弟就有點不懂了。」

  趙霆怒身道:「老二!你再說這種話,我馬上請你出去,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趙夫人卻道:「元輝!話不是這麼說,老二,身掌京機重任,他假如擺下臉找你要人,你也無法推托,而且他有這種疑惑,你多少也應該自清一下。」

  趙霆怫然道:「夫人!聽你的口氣好像也懷疑我了,你不相信我馬上可以把他叫出來。」

  趙夫人搖搖頭道:「不!叫小慧去。」

  趙霆怒道:「為什麼?難道我跟他串供?」

  趙夫人微笑道:「我相信你不會,可是二弟不相信,而且為了自清,你也應該避避嫌疑。」

  趙霆頓了一頓才道:「好吧!小慧,你到東書房的地室中把表叔叫出來,就說……」

  趙夫人一擺手道:「什麼都不必說,也不必告訴他誰在這兒,就把他請出來就行了。」

  趙小慧答應著去了。

  趙霆卻悶悶地大口喝酒。

  趙夫人輕歎一聲道:「我本來還有幾樣菜想親自下廚去整治的,現在出了這件事,只好簡慢一下貴賓,叫下人隨便弄弄了。」

  趙霆卻冷冷地道:「不必了,這場宴會恐怕舉行不下去了,少夫一到,老二還肯放過他?少夫當然也不肯束手就縛,一場打鬥是免不了的。」

  二主子笑了一下道:「元輝!那時候你幫誰?」

  趙霆沉下瞼道:「在這個家裡我幫他,出了這個家我幫你,因為在我家他是親戚,出了門他是罪犯。」

  二王子冷笑道:「元輝!你倒是公私分明,可是在兄弟眼中,他不論在那裡都是罪犯。」

  趙霆怫然道:「老二!你現在可以回去調兵把此地圍起來,將我們一起抓去犯罪。」

  趙夫人卻道:「元輝!別胡鬧!二弟!我也有個請不求,你要抓卓少夫是正事,可不許在我家亂來,元輝說得不錯,他至少是我們的親戚。」

  二王子哈哈一笑道:「大妹!你把兄弟說得太不像人了,我若是要抓他,便不會在上一次放過他,他是七弟的死黨,我答應跟老七公平競爭,就該有這點容人之量,除非我登了基,否則我永遠不去為難他。」

  趙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始終不肯放棄這個念頭?」

  二王子笑道:「在座的除了陳大俠幾位之外,誰沒有這個念頭,只是我坦白一點說出口罷了。」

  趙霆神色又是一變,正想開口,卻被趙夫人攔住了道:「元輝!事實勝於雄辯,你若是居心無他用不著說,否則說了人家也不會相信,你何不省點力氣呢。」

  趙霆吞了一日唾沫,低頭不語,片刻之後。

  趙小慧與身佩長劍的卓少夫步入廳中,見到二王子與陳劍都在座,神色絲毫不變,只是施了一禮道:「殿下好!公主好!陳大俠、陳夫人、久違久違……

  各人都向他點點頭。

  趙夫人卻道:「小慧!再去拿一付杯筷,通知下人繼續上菜,交給明珠送上來,其餘的人一律不准上樓!知道嗎?」

  趙小慧笑道:「知道了!我出去的時候,早就把人支開了,誰都沒看見表舅,您放心好了。」

  卓少夫微笑道:「郡主心機靈敏,超過她的年紀。」

  趙夫人指著一張空椅道:「少夫!你坐。」

  卓少夫又作了一躬道:「謝謝公主。」

  趙霆卻笑道:「少夫!這個場合你只須叫她表嫂就行了,今天我們是私人集會,不拘形式……」

  卓少夫微笑道:「那好,我剛見殿下也在座時,心裡還以為這下子可逃不了。」

  二王子談談笑道:「少夫!假如我要拘捕你,你是否肯甘心就縛呢?」

  卓少夫毫不緊張地道:「微臣只是棄職潛逃,掛冠求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罪,殿下何至如此絕情。」

  二王子哼聲道:「掛冠棄官是一件清高的事我對你只有欽佩,怎會因這個現由而拘捕你。」

  卓少夫笑著道:「那殿下就沒有別的理由拘捕微臣。」

  二王子故意沉下臉道:「當真沒有嗎?」

  卓少夫依然不動聲色道:「要有就是微臣不該追隨七殿下與殿下作對,這個罪名對殿下頗為不便吧?」

  二王大聲道:「胡說!你別來這一套。」

  卓少夫淡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殿下一定要入微臣之罪,微臣也只好認了。」

  二王子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少夫!我知道你有張利嘴,可是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樣。」

  卓少夫抬頭向趙霆望了一眼,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乃淡淡地道:「殿下對微臣誤解太深了。」

  二王子微微一哼道:「我是對你瞭解太深了。」

  卓少夫怕他說下去,隨即搶著道:「那殿下可知微臣此次重人京師的用意何在?」

  二王子不覺一怔,他原是想無疾言厲色地道卓少夫一陣,然後突然問他的來意。

  卓少夫只要略加猶豫,就可以猜出他的心思了,沒想到卓少夫居然來一句反問,遲疑片刻才道:「我不管你的來意是什麼。」

  卓少夫眼光輕掠在趙霆身上道:「表哥,難道你沒有向殿下說起過?」

  趙霆微笑道:「沒有!老二現在連我都懷疑起來了,我只告訴他你是老七派來作說客的。」

  卓少夫囑了一聲道:「難怪殿下對我如此猜忌,表哥!你應該把話跟他說明白的。」

  趙夫人疑惑地道:「你們又在搞什麼鬼?」

  趙霆笑道:「少夫在這,讓他自己說好了。」

  二王子卻立刻接嘴道:「不!元輝!我希望你說出來。」

  趙霆微微一頓。

  雲天鳳含有深意地點點頭,正想開口。

  陳劍輕觸了他一下,投以一個阻止的眼色。

  二王子也發現了,連忙問道:「陳夫人有何高見?」

  雲天鳳笑道:「江湖人不問朝事,我原是幫殿下一個忙的;可拙夫不許我開口,我只好不說了。」

  二王子笑笑道:「陳夫人,你原來想幫我,現在反而幫元輝,他找到不說話的藉口了。」

  雲天鳳淡淡地道:「殿下若是聰明人,根本就不必多問,卓少夫與趙先生是親戚,他們之間談話……」

  趙霆怫然道:「陳夫人!我跟老二也是親戚。」

  雲天鳳笑道:「趙先生,剛才尊夫人已經說過,中心無隱,就不怕流言中傷,你何必急著解釋呢?」

  趙霆翻了翻眼,終於忍下去。

  卓少夫卻藉機對二王子道:「微臣此來與殿下大有關係。」

  二王子笑了一下道:「幄!莫非你又想從老七那兒到我這邊來了,跑來告訴我有關老七的動靜。」

  卓少夫臉色有點難看,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殿下這一說使微臣無法啟齒了,此事只好作罷。」

  二王子正色道:「你是奉命替老七作說客來的,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而且我也不想知道,我相信你開口也沒有真話,我警告你,你既然投在老七那一邊,就好好地跟著他,少轉歪心眼,朝秦暮楚,人臣之忌,除非你從一而終,否則你永得不到別人的信任。」

  卓少夫低頭不響。

  趙夫人卻神情微動地道:「二弟!我倒沒想到你有這樣的胸襟,以前我把你看得太低了。」

  二王子輕輕一歎道:「大妹!你看人完全重表面,遲早會吃虧上當的,不過兄弟可以給你一個保證,誰要是對不起你,兄弟絕對不饒他。」

  說時聲色俱厲。

  趙霆怫然道:「老二!你的意思好像是說我保護不了令妹似的?」

  二王子微笑道:「元輝!你不要多心,你們是夫婦,我們是同胞妹弟,琴瑟手足,大家各盡其心而已。」

  趙霆厭惡地望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雲天鳳這才笑向卓少夫道:「卓先生,你今天替趙先生出了一個最笨的主意,得不賞失,你一定很後悔吧?」

  卓少夫淡然一笑道:「陳夫人再指示得樣細一點,在下愚鈍,很難聽懂。」

  雲天鳳笑道:「聰明人裝笨則見其智,笨人裝聰明反見其愚,卓大人這話實在很得體我相信趙大人逼著二殿下將我們找來一定是你的主意,二位真正的用心我不知道,不過我們一來……」

  趙霆連忙道:「陳夫人不要亂猜,相請各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少夫全無關係。」

  雲天鳳眼珠一轉,剛要開口,忽然桌底下有人輕碰她一下,審度方向,應該是二王子所為,乃抬頭正色道:「殿下,你我立場不同,你卻無權阻止我說話。」

  二王子頗為難堪地道:「在下並無此感。」

  雲天鳳冷笑道:「那你就不必在桌子底下對我暗示,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怕我把話說出來。」

  二王子弄得不好意思。

  趙夫人突然道:「陳夫人,那一下是我踢的,你不要誤會舍弟。」

  雲天鳳頗感意外地道:「夫人為什麼要替令弟擔當呢?」

  趙夫人輕歎一聲道「我沒替他擔當,那一下暗示的確是我發出的,拙夫邀請各位來是為了結識各位,若蒙不棄,順便也請賜教一下劍法,這是拙夫告訴我的理由,我相信這也是他唯一的理由,除此而外,我不希望聽見任何的話。」

  雲天鳳頓了頓才道:「夫人如此說,我就不便多言了,不過我相信夫人一定明白我要說的是什麼話。」

  趙夫人莊容道:「是的,我完全明白。」

  趙霆神色微沉道:「夫人!既然你明白,倒不妨說出來給大家聽聽,我希望你是真正的明白。」

  趙夫人臉上毫無表情地道:「你一定要我說?」

  趙霆與卓少夫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沉聲道:「是的!我要你說,我要你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趙夫人淒然一歎道:「好吧!今天你帶著小慧在外面遇上陳大俠夫婦,因為你不認識他們,只以為是二弟門下的謀士食客之流,可是你回來見到卓少夫,才知事態非比尋常,所以才逼二弟將他們找來……」

  趙霆乾笑一聲道:「夫人這話太立奇了,即使陳大俠伉儷與老二有深切關係,也不是了不起的事。」

  趙夫人莊容道:「以陳大俠在江湖上的地位,假如為那方收用了,的確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我想你與少夫擔心的就是這點吧?」

  趙霆呆了一呆。

  卓少夫連忙道:「表嫂,這是我一個人關心,與表哥無關。」

  趙霆也吁了一口氣道:「是啊,與我有什麼相干呢?」

  趙夫人正色道:「既然與你不相干,你為什麼要出頭包覽閒事,將陳大俠等人請來。」

  卓少夫道:「表哥是應我的請求,幫我證實一點事,七殿下對我已不感興趣,為了將來的出路我有意投效二殿下,可是表哥不肯轉達微忱,只答應代我將人邀來,由我自己出頭表示。」

  二王子哈哈一笑道:「少夫!老七不要你了,我又怎會接受你,看來你必須另謀出路了,蟲禽擇木而犧,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對象。」

  ˍ卓少夫淡淡一笑道:「微臣哪裡找得到更好的出路,看來只好在江湖上以寄此生了。」

  二王子一收斂笑容道:「你真認為我有希望?」

  卓少夫道:「殿下得到陳大俠的支持,豈僅是有希望,簡直可以說十拿九穩。」

  二王子冷笑一聲道:「我告訴你一件事,我與陳大俠也許攀上了一點交情,但絕沒有得到他的支持,他也不會在這方面支持我,所以你儘管放心。」

  卓少夫毫無表情地道:「真的!那麼微臣就要替殿下擔心了,以殿下一人之力來從事大業似乎太單薄了。」

  二王子哈哈大笑道:「我的力量也許是單薄但我絕不擔心,只要陳大俠不幫別人,我就不比別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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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23:49: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雲天鳳立刻接口道:「今天我們隨二殿下來也是為了聲明這一點,我們是江湖人,絕不插進朝廷的糾紛,也希望以後不再有人用這件事來麻煩我們。」

  趙霆哈哈一笑道:「好!事情都說開了,老二,我也藉機聲明一下,在繼統的大業上,我只求一份寧靜的生活,這一點你們總該答應吧!」

  二王子微笑道:「元輝!你太客氣了,將來也許我要求你高抬貴手呢。」

  趙霆瞼色一沉道:「老二!你還懷疑我?」

  二王子笑道:「兄弟不敢,我只是說將來萬一別人繼了大統,我一定在見逐之內,那時我也望你念在親戚的份上,讓我在府上庇護一下。」

  趙夫人笑道:「二弟!你放心,就是他不答應,還有我這個妹妹在,我一定負責你的安全。」

  二王子一拱手道:「謝謝大妹。」

  趙小慧這時才嘟著嘴道:「你們事談完了,談我的事吧,爸爸!你答應我的……」

  趙霆眼珠一轉道:「小妖怪,客人才來,席尚未終,你急什麼,再說人家還不一定答應呢。」

  趙小慧立刻鼓著嘴道:「不行!爸爸說過的。」

  趙霆微笑道:「你找我有什麼用,該去求求陳大俠。」

  陳劍微愕道:「郡主有何指教?」

  趙小慧拉著他的衣服道:「陳叔叔,你不要叫我郡主,我最討厭這個稱呼了,聽爸說你是當世第一劍手,我想跟你較量一下,你可不許推辭。」

  陳劍一愕,連忙道:「這可不敢從命。」

  二王子笑道:「陳大俠,外甥女的劍法雖不足登大雅之堂,但也不過幾年苦功,你不妨指點她幾手。」

  陳劍仍是搖頭道:「刀劍無眼,萬一有所閃失……」

  趙小慧立刻道:「陳叔叔,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我一定打不過你,可我也知道你一定傷不了我。」

  雲天鳳忽地一笑道:「小妹妹,你既然知道一啟打不過陳叔叔,何苦一定要跟他比劍呢?」

  趙小慧笑道:「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受傷,比一下又有什麼關係,陳叔叔,你肯不肯?」

  陳劍笑道:「不肯!假如我一定傷不了你,那比起來只有我受傷,也就是說我打不過你了。」

  趙小慧急的連翻白眼。

  二王子又道:「陳大俠,外甥女穿著父王所賜的天孫錦衣,能避刀劍,不怕受傷,你儘管放心教她好了。」

  陳劍仍是不答應。

  二王子忽地笑道:「小慧,陳叔叔是一代名家,你要向他討教,自然要先拿出點本事,讓他看看夠不夠資格。」

  趙小慧眨眨眼道:「要怎樣才能夠資格。」

  二王子道:「先把你的劍法操演一遍,陳大俠法眼如電,他看出你還可以一教用不著你請求。」

  趙小慧立刻搖頭道:「不行!我的劍法不成章次,一定要有對手才能發揮,只我一個人練不出名堂。」

  二王子神色一動道:「哦!有這種劍法,我倒沒聽說過,這樣……你不妨另外找個人先練一下。」

  趙小慧笑道:「這倒行,我先找個人比比。」

  雲天鳳微笑道:「小妹妹,這個人只好先找我了,陳叔叔的劍法雖不錯,他只是江湖上的高手,跟朝廷的名家差遠了,像你二舅,你表叔,他們都比陳叔叔高明,你若能打敗他們,陳叔叔就嚇得不敢跟你比了,就是比也打不過你。」

  二王子立刻道:「陳夫人,你這不是客氣而是罵人了,誰不知道陳大俠是天下第一高手。」

  趙夫人也笑道:「陳夫人,你謙虛可以,騙小孩就不應該了,我們家這小丫頭是死心眼兒,她可能會把你的話當真,那可害了她了。」

  二王子接著道:「自從她知道我會劍術後,真真假假已找我比了幾場,每次都把我逼得棄劍認輸,因此我倒希望陳大俠給他點教訓,否則她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劍手了。」

  趙小慧卻哼了一聲道:「二舅舅,我知道你跟我比劍時根本沒有拿出全力,每次都故意讓我,所以我再也不想找你了。」

  二王子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拿出全力?」

  趙小慧嘟著嘴道:「我當然知道,是我老師說的,他曾經秘密觀察過你,他說你是最狡猾的劍手,除了你自己,誰都無法知道你的劍法到了什麼境界。」

  二王子神色又是一動道:「你老師是誰?」

  趙霆夫婦都用眼光阻止她說出來。

  趙小慧卻神秘一笑道:「老師不准我說出來,就是說了,你也不知道,老師是個無名無姓的怪人,不過他對劍法很有心得。」

  二王子又問道:「那麼他今天也在暗中觀察了?」

  趙小慧搖頭道:「沒有,他今天不在家。」

  二王子似乎有點失望。

  卓少夫卻對趙霆望了一眼,似乎有責怪的意思。

  趙霆裝做沒看見。

  卓少夫想想道:「小慧!假如你有興趣,我倒願意陪你練幾招。」

  趙霆連忙道:「少夫!你怎麼也會聽信這小孩胡說八道,她才練了幾天劍,如何能與你相較。」

  卓少夫微笑道:「陳大俠的劍故高出我許多,你不禁止她向陳大俠討教,何以單單看不起兄弟呢?」

  趙霆訥訥道:「這……是因為我久抑陳大俠的盛名,想拋磚引玉,借此開開眼界。」

  卓少夫笑道:「高深的劍法一定要有相當的對手,才能見其精奧,假如小慧真是那樣差勁的話,你這種作法不僅侮辱了陳大俠,同時也會使自己失望的。」

  趙霆沒話可說了。

  卓少夫卻興致勃勃地站起來道:「小慧,我也拋磚引玉,假如你能把我打敗了,陳大俠一定會不吝賜教的。」

  趙小慧一下跳出去,笑嘻嘻地道:「好極了,老師說您的劍法已臻傳神之境,我早想找您學兩手了,請您不能藏私,不能客氣。」

  卓少夫微笑道:「不會的,表叔現在已經是亡命之徒,假如不拿出一點真材實學,恐怕連腦袋都保不住了。」

  趙霆神色微變,卻沒有開口。

  卓少夫慢慢抽出長劍笑道:「小慧,你的劍呢?」

  趙小慧一掀衣襟,取出兩柄銀光閃閃的短劍,每柄只有尺許,分執雙手道:「我早帶在身邊了,表叔請賜教。」

  卓少夫微怔道:「你就用一對短劍?」

  趙小慧笑道:「不錯,您別瞧它短,用起來可並不吃虧,武學說,一分長,一分強,一分短,一分險,用短劍對長劍,自然是居於險境這樣才能警惕驕傲之心,以期死裡求生,險中求勝。」

  卓少夫一歎道:「高論,本來我以為自己有絕對把握,看了你這一對短劍後,倒有點擔心了,小意動手的時候,可得手下留情,別叫我太難堪。」

  趙小慧笑道:「表叔太客氣了。」

  說完雙劍一分,一前一後刺了出去,卓少夫平劍封開二劍,趙小慧第二劍已至,形式怪異,直刺他的手腕,卓少夫那一封只是守勢,暗藏攻機,不想小慧來勢太疾,根本不容他多作考慮,劍光又至。

  卓少夫本想油開劍架開第二劍的,可是他手一用勁,才知又上了大當,那兩劍的形勢怪異,劍尖微民成波,劍托前彎像兩股鋼叉。起先他並不知是什麼用,及至抽劍時,才意識到其中玄秘。

  原來趙小意手腕稍扭,利用彎曲的劍尖和彎出的劍托,剛好鎖住了他的劍身,根本無法抽動,而另一劍卻飛速刺到,看來除了撒手棄劍外,別無良策。但第一回合就棄劍,似乎太丟入了,情急之下,他用力朝前一推,使劍身硬滑進去,雖然長劍仍被鎖住,卻使手腕避開一劍,跟著騰出另一雙空手,雙龍抱珠,去控她的大眼睛。

  動手比劍,卻加進了拳腳招式,已是武林大忌,可是趙小慧年紀太小,不知這是虛招,連忙一縮脖子。

  卓少夫利用這個機會,輕輕抽回長劍,連退幾步,臉上紅紅的。

  趙小慧鼓著嘴叫道:「表叔!你賴皮……」

  趙夫人道:「表叔只是嚇嚇你,誰知你沉不住氣呢。」

  趙小慧不服氣道:「假如我不躲,豈不被他抓著了。」

  趙夫人歎道:「你真傻,表叔曾是京師第一高手,他真要剜你眼珠,你還能躲開?」

  卓少夫紅著臉道:「大嫂,你別在我臉上貼金了,我真沒想到她的短劍如此古怪,要不是想出這個下流方法,恐怕第一招我就得棄劍認輸。」

  趙夫人微笑道:「少夫!你太客氣了,一開始你故然不小心,可是你的功力,要振開她的鎖式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你只是存心給她點教訓而已。」

  語畢又對小慧道:「你記住了,若沒有充份把握,千萬不習和對方貼身肉搏,今天辜萬是表叔,若是真正的人,人家不會攻你的眼睛了。」

  趙小慧正要開口答辨。

  趙夫人沉聲道:「你又不肯虛心了,你以為仗著天孫錦衣,入家傷不好你,若表叔那一掌改為模切你的咽喉,你送了命還不知怎麼死的呢,還不謝表叔教誨。」

  趙小慧只得一躬腰道:「謝謝表叔。」

  卓少夫紅著臉道:「慚愧!以後我對奇形怪狀的兵器也要提高警覺,不能輕易出招。」

  趙小慧卻又高興地道:「表叔,我這兩柄短劍的功用還不僅作鎖拿對方的兵器,您要特別注意。」

  卓少夫也笑笑道:「上一會當,學一會乖,我非把你兵刃上的功用摸清楚才敢跟你接觸。」

  趙小慧傲然道:「您不接觸我的兵器,就無法知道她的功用,不過您知道時就……」

  卓少夫一笑道:「來不及了。」

  趙小慧想了一下搖頭道:「不!今天是練劍招,誰也不想傷誰,假如真正拚命,又自然另當別論。」

  她說的是老實話。

  卓少夫卻異常難堪,照他的力氣,假如真正拚命,自己好像一定會送命的。

  然而對一個小孩子,又是他的晚輩,他有脾氣也發不出來,只好笑笑罷了。

  卓少夫也不敢大意,運氣如飛,時攻時守,而且攻多於守,為了避免劍身過分接觸,他的攻都處以極快的手法,略沾即收,而且用的多是劍尖,使她無法鎖拿。

  可是他的這份擔心似乎是多餘。

  趙小慧對用過的手法不再使用,現在她專心在招式上取勝,兩柄劍忽前忽後,忽左忽右靈活已極。

  卓少夫所攻的位置,有些都是她身上天孫錦衣保護的範圍,她也沒以此為恃,依然沒法招架。

  觀戰的陳劍十分注意,也異常感興趣。

  卓少夫使的大部份是易家劍法,但不時也滲進一些特殊的新招,也許是自創的,也許是他吸收別家手法加以改進的,然配合之妙,運用之奇,已至不著痕跡之境,看來他這段時間的進境敝為可觀。

  陳劍一面看,一面用自己作比較,他覺得要勝卓少夫也在未定之數。

  然而令他驚奇的是趙小慧,這個女孩的成就簡直令他不相信,她的劍術的確全無章法,卻毫無紊亂之跡,短劍翻飛,招架固然封死了對方的一切變化,進攻時往往擊中對方的弱點,反言之,卓少夫許多攻招都是自己撤回的,因為一出手,已深悉其密,將攻勢壓了下去,回攻一招,必然是對方劍力不及之處,而且攻守之間,為時極暫。

  那就是說,對方一拍出來,她才因勢制宜作攻守的反應,這也是她使用的短劍及雙刃之妙。

  雙劍可以同時動作,短刃利於快速反應,容易使力,更容易變招,總之她雙劍配合之妙到了極點。

  這是一種新奇的劍術,使用這種劍術,必須對劍中變化異常嫻熟,才能順手成招。

  假如她的劍術是人教的,則此人的劍道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陳劍不禁對她所說的老師懷著無上敬意,他已心許此人為劍中之神。

  交手到了四十招,卓少夫漸有煩操之狀,因為他的招式沒有一招可以運足的,有時已十拿九穩可以奏效,卻必須撤回去應付她的另一柄短劍以求自保。

  勝負未定,高低已分,優劣尤明。

  卓少夫知道這樣拖下去,若不能出奇制勝他就敗定了。

  儘管他把話說在前面,認定自己必敗無疑,可是卻又不甘心,再者他試探了半天,也沒看出那短劍本身有什麼奧妙,因此他決心再冒險一下。

  手腕一緊,連攻三劍,這三劍力不大,卻招招使定,存心叫她再將兵刃鎖住。

  可是趙小慧沒有鎖拿的打算,只是順理成章地架開了,而且他的三劍速度太快,使她來不及趁機回攻。

  卓少夫試出趙小慧不再鎖他的劍了,招式一變,第四劍凌空直刺,直取前胸,剛好在她短劍的空隙中遞了進去,取勢極佳,陳劍忍不住叫起好來。

  趙小慧雖然瀕臨險招,卻不忙不慌閃身挫腰,雙劍一分,右手以劍鎖劍,左手反刺卓少夫的腿彎。

  卓少夫想不到她運用招式如此神妙,想抽劍去拔開她階攻式,卻發現劍又被鎖住了。

  可是趙小意那一劍既快且速,他也只有唯一的辦法。

  握劍的手一鬆,抽身後退兩步,然後笑道:「小慧,你真行,表叔只好認輸了。」

  趙小慧十分得意,將卓少夫的長劍丟回他手中,然後向陳劍笑道:「陳叔叔,你看我可堪一教否?」

  陳劍豎起大拇指道:「那裡!你的劍法可做我的老師了,我這手實在不敢跟你比……」

  趙小慧噘著嘴道:「陳叔叔,你又在騙人了,大家都說你是天下第一劍手,我不信你比表叔差……」

  趙夫人輕輕一歎道:「小丫頭,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表叔已對你手下留情了,你還自以為了不起呢。」

  趙小慧不禁一怔。

  趙夫人又道:「陳叔叔那一聲好不是白叫的,你看你的胸前。」

  趙小慧連忙低頭一看,只見胸前衣服上一道淡淡的劍痕,因為她這件衣服可以避刃,所以只有一個淺紋,不禁紅著臉道:「表叔,你是什麼時候刺中我的?」

  卓少夫微笑道:「我也不曉得,也許是無意間碰上去的。」

  趙夫人卻臉色一正道:「少夫!你是長輩,怎麼對小孩子說這種話,小慧是誠心向你討教。」

  卓少夫雙手一攤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陳劍斜看他一眼道:「卓大人可能真沒注意到,他刺出那一劍時,恐怕傷到小妹妹,所以手下極為小心,劍勢只用到那個程度,小妹穿的又是刀劍不入的寶衣,也許雙方都沒有感覺到。」

  趙夫人皺皺眉,顯然對這個解釋不夠滿意,可她也不想追究下去,只是對趙小慧道:「你聽見沒有?名家出手,勝負只在有無之間,今天表叔的對手老換做別人,那一劍就是生死之分了。」

  趙小慧低下頭,將雙劍插回腰間,回到座上。

  卓少夫又笑道:「小慧,你怎麼不向陳大俠討教了。」

  趙小慧招起頭道:「不必了,我差得太遠了,你一劍出手,陳叔叔已看出必勝,而我落敗都不知道,再比下去,我也不好意思。」

  卓少夫笑道:「我勝了自己也不知道,因此我的劍技和你差不多,你要進步,應該繼續向陳大俠請教。」

  趙小慧果然又躍躍欲試。

  陳劍卻搖頭道:「卓大人,你大客氣了,剛才那招放在我手裡,絕比不上你收發自如,誰高准低,大家心裡明白,你何苦一定要我出醜呢?再說我比劍時,一定很認真,不分強弱,小妹劍式極佳,閱歷卻不足,我絕對可勝她,卻不能像你這樣不著痕跡,雖然她的衣服可避刀劍,可那地方是期門穴,被手戮一下都受不了,所以我覺得還是不比的好。」

  卓少夫臉上微笑道:「多謝陳大俠指點,我剛才沒想到那一點,幸虧沒出事。」

  趙夫人哼了一聲對趙小慧說:「丫頭,你應該記住陳叔叔的教訓,在自己劍術未具根底之前,別再隨便找人比劍了,對手若不認真,你極本學不到什麼,若認真,你學到的東西已經太遲了,像剛才,你只是運氣好,你的那件寶衣,只能保證你的性命,卻不能保證你不受傷。」

  二王子哈哈一笑道:「對極,劍法的變化是有限的,勝負之機,在乎做戰的經驗,不經過殺伐永遠成木了高明的劍手,小慧,你有這樣高明的媽媽,實在不用向外人求教了。」

  趙夫人道:「二弟!你怎麼把我也扯進來了。」

  二王子微笑道:「大妹,你真沉得住氣,假如不是今天的測試,我始終不知你劍術的造詣有多深,剛才那一招,若不是你點明,我真還不知誰勝誰負呢。」

  趙夫人臉紅微笑道:「我也是聽見陳大俠叫了一聲好,才注意到的。」

  二王子道:「我們也聽到叫好,卻不知道好在那裡,看來天下第一之譽,你,陳大俠與少災之間,還有一番斟酌,我們其餘的都望塵莫及了。」

  卓少夫立刻道:「我可不敢與陳大俠相提並論,就是表嫂也比我高明多了。」

  一向沉默的趙霆忽然開口了,臉上還有一種奇異的表情對趙夫人道:「夫人,我們結婚十多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在劍術上有如此深的造詣,看來你們女人保守秘密的能力比男人強多了。」

  趙夫人瞥了他一眼道:「是嗎?倒覺得你們男人的秘密更多,今天我對你的認識,比十幾年更深。」

  趙霆臉色陡變道:「夫人!你怎麼說這種話,我們一向以誠相待,從沒有一件事瞞過你。」

  趙夫人淡淡一笑,含著無限淒涼地道:「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覺得你今天非常陌生。」

  卓少夫卻笑道:「這正是恩情彌篤的表現,夫婦恩愛,建立在相互的不瞭解中,這樣雙方才有相互探索的興趣,反之如果一眼看透,生活有何意思,陳大俠夫婦是舉世皆知的恩愛俠侶,表嫂不妨問問他們。」

  雲天鳳笑道:「這話有理,我對拙夫的瞭解固然不少,不瞭解處更多,有很多的時候,嚇得我不敢往深處想,因為我怕會變得不相識他了。」

  趙夫人沉重一歎道:「人與人之間永遠無法真正瞭解,一個人的內心深處始終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像一座礦山,不經開發,終不知裡面是什麼,即使挖進去,仍然不知深處藏著

  雲天鳳意味深長地道:「那就珍重已得的,寄望未得的,這樣可以使自己永遠生活在希望中。」

  趙夫人搖頭道:「我的看法不同,我希望你有已得的,不奢望於未得的。」

  二王子看他們神色不對,立刻起來道:「兄弟想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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