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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荒野遊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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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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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48: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荒野遊龍 作者:司馬紫煙
第01章 京華煙雲  第02章 釵光鬢影  第03章 神兵被盜  
第04章 細話太極  第05章 蛛絲馬跡  第06章 拋磚引玉  
第07章 鞠躬盡瘁  第08章 賭場結義  第09章 意料之外  
第10章 初現端倪  第11章 張羅布網  第12章 脂粉陷阱  
第13章 鳳釵之謎  第14章 層層疑雲  第15章 追本溯源  
第16章 謀定而動  第17章 重禮進身  第18章 龍府驚變  
第19章 隨機應變  第20章 千鈞一髮  第21章 龍爭虎鬥  
第22章 風波又起  第23章 群豪集京  第24章 秋色平分  
第25章 邊僧授首  第26章 爾虞我詐  第27章 自食惡果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23 23:4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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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京華煙雲


  天色微曙,春寒料峭,廣安門外蘆溝橋畔的一座小四合院前馳來了一騎快馬,直越進爬滿牽牛花的竹籬圍,馬上下來一個漢子,瘋狂地敲著厚厚的木門,吵醒了三個人的好夢!

  起來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一面用手梳理著蓬蓬的亂髮,一面打量著門外氣喘喘的漢子詫聲問道:「杜九!又出事了?」

  被稱為杜九的漢子惶急地點點頭,然後又匆促地道:「快請謝大哥出來,這次又不知道鬧到哪一家……」

  少女還來不及追問詳情,西屋裡走出一個三十剛出頭的精壯漢子,一面用手扣著外衣的紐子,一面沉著地問道:「杜九!是不是跟從前一樣?」

  杜九抱抱拳打了個招呼,然後擰緊雙眉道:「是的!只是更下作了一點,兩個人赤條條地被捆在一起,吊在西直門外的大柳樹上,幸好兄弟們發現得早,只有幾個賣菜的鄉下人看見,已經關照地們不許聲張……」

  壯漢點點頭,然後問道:「你怎麼處理的?」

  杜九應聲道:「那裡剛好靠近劉得泰的家,小的把他們解下來,借了條棉被裹著,放在炕上,等您去處理!」

  少女在旁不禁出聲叱道:「該死!你為什麼不把他們分開,還讓他們放在一起?」

  杜九苦著臉道:「大姑娘!你不知道,小的可再不敢隨便動手了,上次糊里糊塗的想動手救人,解錯了穴道,把談侍郎家的五小姐弄成了殘廢,幸虧人家為了怕聲張出去丟人,沒有追究,否則小的有十個腦袋都保不住……」

  這時壯漢已扣好衣襟,沉重地一歎道:「這是第四起了,真不知是哪路人物跟我過不去,玩出這一手坑人的把戲,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摸不著。茜妹!回頭你再求求四叔,請他老人家幫幫忙吧!」

  東屋裡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別求我,我早就聲明過絕不管你的事!」

  壯漢苦著臉道:「四叔!您老人家不肯出頭,侄兒這塊招牌就砸定了,往後還怎麼混下去!」

  蒼老的聲音咳了一聲,吐出一口疾,然後淡淡地道:「文龍!我早就勸過你,報恩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在六扇門裡混,這是最容易得罪江湖朋友的地方!」

  壯漢依然低聲下氣地道:「四叔!您明白小侄的苦衷,並不是小侄喜歡攬這份差事,完全是先父的遺命,誰會想到龍大人征西歸來,會自告奮勇地請任九門提督呢?而且還硬把總捕頭的派令送上門來,現在只希望您看在死去的先父份上,幫小侄一個忙……」

  屋中的老人好像生氣了,大聲喝道:「若不是念在跟你老子的一段交情,我連你們家都不願意住下去,別再說了,你既然有興趣接受這個差使,自然也該有本事去擔起責任,除非有一天你被人殺了,我老頭子一定出面替你報仇,否則我絕不插手管你的事!」

  壯漢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朝少女使使眼色,意思是請她再幫忙求求屋中的老人,然後就匆匆出門去了。

  杜九還是騎著他自己的馬,壯漢卻到後院率出他的大青騾,兩人急急忙忙地向城中馳去。

  壯漢名叫謝文龍,是武林名宿追風鐵騎謝萬里的獨子。謝萬里在二十年前,曾經以一手穿雲梅花警,三十六路鐵骨掌,以及一柄九環金刀,飲譽武林,創下赫赫盛名,卻因為嫉惡如仇,結下不少仇家。

  結果為黑道中的仇家所誣陷,硬咬一口,說他是打劫軍餉的大窩家,被官中行文通緝,幸而征西將軍龍錦濤明白事理,知道他是個血性漢子,不會做出這種事,甘冒大不韙替他奏本洗脫,一肩擔承他的清白!

  謝萬里才得以脫身囹圄,騎著他那頭追風鐵騎大青騾,四下探訪,終於找出了誣陷他的仇家,經過一場浴血苦鬥後,雖然把仇家都殺死了,帶著兩名活口送官,洗清了本身的冤枉,卻也因為受傷大重,變成了殘廢,回家息隱了五年,一病不起!

  念及龍大將軍的知遇之恩,才遺命獨子謝文龍捨身以報,可是謝萬里死的時候,謝文龍才十六歲,正在練武的緊要關頭,無法抽身往報,等到龍錦濤西征凱旋歸來後,謝文龍雖然學成了,卻又無從效力!

  五年前龍錦濤自動請命為京師九門提督,才下了一封聘書,叫謝文龍出任為提督衙門的總捕頭,這是個很麻煩的差使,因為九門提督職掌京畿的治安,什麼事都得管,尤其是京城的王府家將,顯宦子弟,沒有一個不好事的,聚眾毆鬥,爭風鬧氣是家常便飯,後台又硬,不管有虧職守,管了容易得罪人,更難的是許多大宅府護院教師,多半為江湖知名之士,爭勝斗很,層出不窮,惹上他們更麻煩!謝文龍由於父命難違,勉強地接受了下來。

  幸好龍錦濤頗得帝心,在朝紅得發紫,謝文龍家學淵源,身手不凡,得罪了江湖朋友,他自己頂得住,得罪了顯宦門第,龍大提督抗得起,所以五年來總算還很愉快,把京畿治理得太平無事。

  當然大家不是真怕他,尤其是一些江湖成名的武師,怎肯在一個後生小輩的手裡認輸,可是他們都忌憚著另一個難惹的人物,不得不忍氣吞聲,那就是住在謝家的老頭兒——「無影神拳」晏四。

  晏四是與謝萬里齊名的江湖奇人,一手無影神拳打遍天下未遇敵手,脾氣古怪,卻偏偏與謝萬里投了緣,結成莫逆至交,謝萬里棄世時,晏四千里奔喪,一面督導謝文龍勤練先人絕學,一面幫著教導故人的唯一愛女謝玉茜。

  晏四雖不滿謝文龍投身公門,可是住在謝家,一般江湖人對這個老怪物相當頭痛,不得不對謝文龍也留些分寸!

  謝文龍仗著先人的武學,加上家裡的二塊硬招牌作靠山,居然名動京畿,贏得「鐵面神捕」的封號。

  那是因為他享承了謝萬里嫉惡如仇的性格,人又比較聰明機警,辦起事來鐵面無私,才得來的綽號!

  對武林世家子弟來說,這個外號近乎侮辱,因為六扇門乃是非之地,雖掌執法之重任,卻為俠義道所不齒!

  可是謝文龍沒有闖過江湖,一出道就幹了這份差事,也無法不承認這個外號。只得紅著臉硬認了下來,所幸龍太人知道他並非為貪圖那份薪銀才幹這個差使,對他相當器重,私下把他當作親近的子侄,當著人也是親匿地稱呼他的名字,使他不好意思辭職。

  平靜地過了五年,上一個月卻發生了幾件令他十分扎手的怪事,首先是天橋的先農壇上黑夜被人放了一男一女,捆上了手腳,並頭躺在一起,結果查出來女的是京兆尹方大人的千金,男的是方府的書僮。

  方小姐平素就跟這個書僮有點不乾不淨,兩個人大概是相約私奔,被人逮著了,雙雙捆放在先農壇上,人發現後送到提督衙門,龍錦濤附了一封便函將人送回方府,嚴斥方大人注重家教,京兆羅惹不起九門提督,雖然後來問清了不是那回事,但卻也不放聲張!

  第二次事件發生在十天前,在貓兒胡同的燕子窩裡多了一個妓女,陪著一個鏢行夥計睡在床上,那個鏢伙頭那天晚上包了一個叫做月月嬌的流鶯,醒來時發現身畔換了人,而且是個很漂亮的大妞兒,認為艷福天來,正想再享受一下,幸而掃地的老媽子發現月月嬌睡在大門口,叫喚起來,才打破了他的春夢。結果查出女的是御史王大人的千金小姐,被人用悶香迷住了,不知怎麼移到此地來了!

  同時月月嬌如何被人由床上移到大門口的也無人知情,謝文龍知道事情有點不對勁了,王御史家教極嚴,門中的女兒絕不會做出那種勾當,更不會偷跑到那種地方去!這一定是有著江湖人在中間弄鬼,同時王御史居官方正,朝中同寅開罪了很多,推斷可能是有人主使其事以洩私榆,只好偷偷地把王小姐送回去,而且假造了一篇話,說是有江洋大盜夜入王府偷盜小姐,被提督衙門緝往送返,同時不還在死囚牢中處死一名待決的囚犯作為證據。

  王御史為著門風,非常感謝他們隱瞞住這件事,而且王小姐被迷昏之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算不了了之,然而龍錦濤已經很注意這件事,叫謝文龍細心查訪。

  王家的事還沒有弄明白,三天前又發生一件怪事,清早,談待郎在上朝時偷偷告訴龍將軍說家中丟了一個女人。

  而提督衙門的捕快杜九卻在巡夜時,在關帝廟後的廣場上發現了一對男女相擁,男的是關帝廟的火工道人,女的卻遍體羅衣,不知姓名,杜九喝間半天,二人仍是相擁不放,等地扯開時,才發現兩人都被點了穴道。

  杜九心切救人,連忙用推拿法解穴,可是那兩人被點的穴道手法十分怪異,推拿的結果,男的變成了啞巴,女的成了癱瘓,同時因為解救不得法,把原有的制穴之處也弄亂了,查不出來龍去脈!

  談侍郎前來認人,頓時臉色大變,只說是家中的一個丫頭,把人帶了回去,沒有繼續追究,可是龍錦濤卻認得是談家的第五個女兒,相互為了臉面攸關,大家都裝作了不知道,事情沒鬧大,龍錦濤卻擔了心!

  一連串的事故都出在官府的閨女身上,有一個人不怕丟臉鬧了出來,九門提督的擔子就不輕!

  謝文龍也知道情形越來越嚴重,更因為談小姐是為點穴手法所制,絕非尋常江湖人所能為之,可是又摸不出一點頭緒,只有回家請晏四出頭探訪一下,因為晏四是個老江湖,也許能摸出一點門徑。

  想不出晏四一口拒絕了,而且還說這是他得罪江湖朋友太多,人家是故意前來找麻煩,勸他急流勇退。

  舊案未清,謝文龍怎麼樣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一面吩咐下人加意尋訪,一面祈禱別再出事,想不到今天又發生了第四件案子!

  他的大青騾是父親的坐騎傳下來的異種,腳程與耐力尤勝於駿馬,謝萬里的追風鐵騎之名就是因此而得,放轡疾馳,把杜九遠遠地丟在後面,沒有多大工夫,已經趕到了西直門外!

  外班捕手劉得泰正焦急地位候在他的矮平房門口,見到謝文龍後,立刻趕上來,接住他的經繩道:「頭兒!您可來了!這次鬧得更不像活了!」

  謝文龍急急地推門進屋問道:「人怎麼樣?」

  劉得泰壓低嗓子道:「繩子解開了,人還在一起,兄弟不取輕動,不過看情形不太對,好像有血……」

  謝文龍不禁一怔,劉得泰用更低的聲音道:「血是在他們下體流出來的,多半是那個男的,看來好像是斷了氣似助,以前還沒有出過人命,這次……」

  謝文龍急躁地道:「別費活了,人在哪裡?」

  劉得泰用手一指邊屋道:「在裡面!」

  謝文龍正想掀開門簾進去,忽然又止步問道:「左鄰右舍知道這件事嗎?」

  劉得泰笑著哈哈腰道:「頭兒,咱們都是老公事了,還能這麼不解事嗎,清早時杜九哥來一叫門,兄弟知道就又有文章了,連兄弟的女人都沒敢讓她知道,就趕她到西城僱車去了,兄弟想不管死活,總得拖走的……」

  謝文龍這才點點頭道:「幹得好!龍大人已經交代下來了,若是把這件事辦出個眉目,每個人加發半年的薪俸,看在銀子的份上,大家多留點心!」

  劉得泰苦笑一聲道:「頭兒!這幾年兄弟們跟著您,不知道沾了多少光,要是換在別人手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提督大人的頂子保不住,咱們的板子也挨不完,因此兄弟們倒不想貪圖賞金,只希望您能早點找到線索,把這案子破了,免得大家老是提心吊膽的就夠了!」

  謝文龍一皺眉頭道:「老劉!你的話太奇怪了,怎麼是沾了我的光呢?」

  劉得泰笑道:「頭兒!您不知道,這提督衙門的差事,真不是人幹的,京都地大人雜,出了事兒不管不行,管了又惹不起那些主兒,要不是您在外面的字號叫得開,弟兄們哪能如此太平,尤其是一月前出了方大人的那件事後,接二連三地發生這怪事,幸虧您處理得當,才沒讓事情鬧開來,否則提督大人在皇上面前再紅,只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難怪大人對您這麼器重……」

  謝文龍一肚子煩惱,實在懶櫓聽這些廢話,乃一揮手道:「別混說了,在外面好好地守著!」

  劉得泰哈腰答應,他才掀開簾子進了屋子。這是劉得泰夫婦倆的臥室,收拾得倒還齊整,大磚炕上用棉被蓋著兩個擁成一堆的人,露出了一綹烏黑的長髮。

  謝文龍將棉被揭開,眉頭又是一皺。他今年三十一了,因為練武功的關係,還守著童身,從沒有見過這種猥瑣的情狀,兩個人赤條條地擁在一起,四腿交纏,那樣子讓人看了就會心頭別別亂跳。

  謝文龍卻沒有那些慾念,因為他鼻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榻上的墊褥也是一灘殷紅。

  由於上一次的教訓,他也不敢輕易動手,首先按了一下兩人的脈息,女的倒還正常,男的卻已奄奄垂斃。

  於是他迅速作了個決定,反正這男的已沒有救了,不妨先在他身上作個探測,用手板開了男的手臂,把糾纏的兩個人分了開來,眉頭皺得更緊了。

  困為他發現這男的身體相當結實,手腳處青筋堆起,不但象練過武功,而且內功都還有相當基礎!

  小腹上有一處傷口,似為利器所刺,入內很深,將腎下精道判斷了,而且是刺傷後再與女的擁擁在一起的。

  謝文龍總算放了一點心,雖然不知道這兩人是誰,但是那女的無疑又最大家的小姐,照情形判斷尚不致受辱,否則他就很難交代了!

  男的未經幾下翻弄,傷處血如泉湧,漸漸的沒氣了。謝文龍心中卻暗自震驚,因為由這垂死的男子看來,那下手的人不但是個武林高手,手法更相當出奇!

  他一定是先點了男的穴道,然後再割斷精管,而且點穴的手法極似陳家溝太極門的路數,所以才能遏住血脈,使血液不流出來,直到被人移動後,衝撞血脈,解開了制穴之處,血水方激射而出。

  放過死去的這一個,他又去察看那女的,年紀約在二十三四,姿容秀麗,平時定然養尊處優,所以皮膚才那麼細嫩,身材很豐腴,懷中的人被移開了,卻仍保持著原先相擁的姿勢。

  小腹上一灘紅血,是從男的傷口處沾染上的,謝文龍這時也顧不得什麼嫌疑,抓起被單先將血液擦拭乾淨,然後伸手在她身上每一處穴道上輕輕地按摩著。

  良久,謝文龍困惑地吐了一口氣,幾乎有點不信,他幼稟家學,更得到無影神拳晏四先生的精心指導,對於天下各家點穴手法都頗有深知,因此一眼就可斷定這女子是被人點住了穴道。

  可是他診視的結果卻沒有一點反應,難道那下手點穴的人竟用的是超出他所知的手法嗎?

  文龍在屋子裡連轉了好幾個圈子,他又回到那女子身邊,雖然屋裡沒有別的人,他伸出去的手卻不禁有點顫抖。

  這是最後的一個可能,還有左右將台穴未經試探,可是這兩處穴道逼近乳根,在武林的習慣上,即便是黑道中也不致於對女子的這個部位出手!

  手指碰在柔潤的乳房上,使得這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心頭也有點異樣的感覺,然而他的眉頭卻為之一展,他畢竟找到制穴的所在了!

  可是他舒展的眉頭很快又聚攏了,因為他感覺到這制穴的手法確實不何思議,尋常點穴的部位應該是向上凸起的,現在他卻摸到了兩個凹下的小潭!

  普天之下,只有一種手法與今天的情形相似,那叫做逆穴,完全是與一般的點穴法背道而行,可是這種手法已經絕傳多年了!

  憑著聽來的一點知識,他還不敢過分確定,只好再進一步做個試驗,俯下身子,用嘴唇對準那個小譚,再用舌尖探准部位,然後默運真氣,緩緩地向外吸。

  慢慢地,凹下的小潭平復了,那女子的半邊身體也起了輕微的動作,謝文龍心中一喜,連忙在另一邊展開同樣的動作,等他抬起頭來時,那女子烏溜溜的眼睛正疑惑地對他望著。

  謝文龍倒是有點手足無措,吶吶地道:「小姐……」

  那女子忽地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再一看旁邊躺著個血淋淋全身赤裸的男人,不禁臉色蒼白,大聲叫道:「強盜殺人了……」

  叫完她竟又駭絕昏迷了過去,外面的劉得泰連忙挺著一口單刀進來慌聲問道:「強盜?在哪裡?」

  謝文龍怒聲喝道:「混帳!有我在這兒,還用得著你來捉強盜!」

  劉得泰看看屋裡的情形,才知道自己太莽撞,紅著臉訕然賠笑道:「對不起,頭兒!公事飯吃久了,就是這個德行,一聽見有人叫強盜……」

  謝文龍忙招手道:「去看看你老婆雇的車來了沒有,來了叫他們在門口等著!」

  劉得泰的眼睛仍貪婪地留在那女子身上,慇勤地問道:「頭兒!這妞兒大概是嚇昏了,要不要用水噴一噴?」

  謝文龍沉聲道:「不用!讓她昏著好!你還不快出去!」

  劉得泰縮頭退了出去,謝文龍才找了一床乾淨的被單,將那女子全身裹好,剛忙完這些事,劉得泰又探頭道:「頭兒,車子來了!杜九也來了!」

  謝文龍點頭道:「很好!你把你老婆跟車伕都趕開,叫杜九駕車,快點上衙門去!」

  劉得泰答應了,看看床上的死屍皺眉問道:「這個死的呢?」

  謝文龍想了一想道:「這人也是個武把子,不過京師護院教師中可沒有這個傢伙,多半是鏢行裡外來的鏢師,回頭你找輛車子拉著別處去問一問,一找到了主兒,馬上帶著負責人來見我!記著要謹慎點,不許聲張出去!」

  劉得泰點頭道:「知道了,兄弟先打聽得哪家鏢行裡丟了人再叫他們來認,絕對錯不了!真晦氣,大清早屋裡跑出個死人,這碗飯真不是人吃的!」

  對他的後一句牢騷,謝文龍倒是有點相同的感慨,劉得泰是為了養家活口,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劉得泰的動作倒是很快,等他抱著那個女子出門時,只有杜九坐在車轅上跟劉得泰兩人在咬耳朵講悄悄話。

  謝文龍上了車子,放下車簾,杜九已經揚鞭吆喝了一聲,趕著車子疾駛而去,謝文龍在車裡只希望那個女的不要在這時候醒過來!謝天謝地,總算進入龍正堂的後宅門時,那女子還是在昏迷中,杜九停下車子,趕著去報告了。

  不一會兒,一個俏麗的女郎帶著滿臉的憂色掀開了車箱,向他打了個招呼道:「謝頭兒!您早!辛苦了!」

  謝文龍連忙彎彎腰道:「三小姐早,大人呢?」

  那女郎抑鬱地道:「在前廳會客!」

  謝文龍征然道:「一大早就有客人來訪!別是……」

  女郎歎了一口氣道:「正是為了這回事,和親王府裡九格格昨夜裡丟了,和親王正在跟爸爸發脾氣。」

  謝文龍大驚失色道:「和親王的九格格,是她嗎?」

  說時用手一指包中的女子,女郎輕膘了一眼道:「不錯!前天她過生日,還請我去聽戲呢!」

  謝文龍呆了半晌才道:「這可糟了,朝中就是這位親王跟大人私下裡過不去,大人該怎麼交代呢!」

  女郎的眼中閃著淚珠,低聲道:「誰知道呢!爸爸也是的,征西歸來,放著清福不享,偏要幹這個勞什子的九門提督,您把人交給我吧!」

  謝文龍默然無言地抱起女子,女郎伸手接了過來,謝文龍才發現她是一個人前來的,女郎卻苦笑道:「這件事怎麼能讓下人知道呢?我把他們都趕開了!」

  謝文龍忙道:「我是說三小姐一個人抱得動嗎?」

  女郎露齒一笑道:「我小的時候也跟爸爸練過幾天功夫,抱這樣一個人還沒有問題!」

  謝文龍哦了一聲道:「看不出三小姐還是文武全才呢!」

  女郎紅著臉道:「謝頭兒開玩笑了,我這點本事給您撿鞋還不配呢。人沒有受傷吧?」

  謝文龍道:「沒有!只是受驚嚇昏了過去!」

  女郎點點頭道:「那還好!她沒有什麼別的嗎?」

  謝文龍怔住了,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女郎的臉紅得像山茶花,低聲道:「我是問她的身體……」謝文龍這才明白了,連忙答道:「大概是沒有,不過我也不敢詳細檢查!」

  女郎怔了一怔才道:「我想也不應該的!否則就是太……太……大胡鬧了!謝頭兒!您快去見爸爸吧!」說完抱著那女子急急地走了。

  謝文龍朝她的背影發了一會呆,才移步向前方走去,提督衙門與府第是連在一起的。龍將軍西征凱歸,勞苦功高,欽賜一等候,也有著更為堂皇的賜宅,可是龍錦濤上表謝辭,情願屈尊就職九門提督,住在衙門後進,好在他家裡人口簡單,只有一妻一女,兩個兒子在外地做官,兩個大女兒也出閣了,小女兒龍琦君——就是剛才那個女郎,也到了嫁人的年齡,卻團為怕兩老太寂寞,情願虛誤青春,示歡膝下,所以偌大的府第,就是他們兩代三人帶著一大群僕婦住著,還顯得有點空曠,謝文龍在此地不算外人,內外都出人無忌,這也因為他的職務,有許多事他必須與龍大人緊急聯絡,所以也不能按照官場的規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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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0:28 |只看該作者
  此刻他順著後院的小徑,直向前廳走去,還沒有進入廳門,杜九已經把他攔住了,道:「大哥!您別進去,兄弟已經見過大人了,大致報告了一遍,大人正在敷衍那個瘟老頭子,您一進去,若是言語上眼大人前後不對碴,豈不是反而增加麻煩!」

  謝文龍只好站住了腳,只聽得廳中傳來和親王粗大的嗓音道:「錦濤!不管你掩飾得多好,老夫都知道這是第四次了,京畿之下,一連四次發生官宦閨閣被劫受辱之事,你這個九門提督竟然提不出一點報告……」

  龍大人只有低聲下氣地道:「下官早已著人細心查訪,怎奈這匪徒十分狡猾,居然無跡可循!」

  和親王冷笑道:「你當年帶兵西征回疆,千軍萬馬都能應付過來,而今卻無法奈何一個小小江湖匪徒!」

  龍大人賠笑道:「行軍與治匪是兩回事!」

  和親王怒聲道:「既然你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在皇上面前誇口,擔任這個九門提督!」

  龍大人也有點怒意道:「下官請任此職非為名利,只因為愧領帝恩,無以為報,才擔任這個人所不取的差事,王爺如若認為下官才不堪當此任,不妨明奏皇上,另外派人好了!」

  和親王態叫道:「老夫真要奏明皇上,只怕你不是丟差就能了事的!」龍大人悍然不懼道:「下官不過有虧職守,最多也只是追回這個一等候而已,反正下官為了國事,並不在乎名利,王爺儘管宣揚好了!」

  和親王拍案起立道:「你不怕丟官,老夫不怕丟人,咱們走著瞧好了!」

  然後怒沖沖地走了。

  謝文龍聽見龍大人送客回來,才輕輕地掩進廳中,作了一躬道:「大人……」

  龍錦濤長歎一聲道:「文龍!你都聽見了?」

  謝文龍愧然道:「聽見了,卑職自慚能力不足……」

  龍錦濤長歎道:「文龍!別這麼說,若是你辦不了,恐怕再也沒有人能辦得了!怎麼樣?今天你偵察的結果可能找出一點眉目了嗎?」

  謝文龍想了一下道:「卑職已經確定這是一個江湖人所為,而且這人的武功根高,使用的是一種絕傳逆穴手法。」

  龍錦濤忙道:「別談武功,我知道的武功只是長槍大戟的馬上本領。對於江湖手法是一竅不通,我只問你是否能捉到這個匪徒?」

  謝文龍紅著臉道:「假如能找到他,卑職不辭萬死,也定然將他擒之於法,只是目前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龍錦濤皺眉道:「以你在江湖上的關係,連這個人的來龍去脈都模不出嗎?譬如說從他所用的手法上……」

  謝文龍歎道:「若是尋常手法,卑職還可以從他的師門中去找淵源,可是他用的是一種絕傳的手法!」

  龍錦濤道:「絕傳的手法應該更好找,你查查這種手法在誰手上絕傳的,那個人到哪兒去了……」

  謝文龍歎道:「逆穴手法只有一個人會,那是個綠林巨盜,名叫羅上春,可是此人三十年前已客死回疆!」

  龍錦濤道:「他沒有後人?」

  謝文龍道:「沒有!他是個獨行盜,不過專門劫富濟貧,行為尚稱正直,可是此人生平不近女色,所以絕對沒有後人,而且連徒弟也沒有收過!」

  龍錦濤道:「假如這種手法只此一家,那現在的這個匪徒絕對與他有關,你為什麼不在這方面去查證呢?」

  謝文龍點頭道:「卑職也打算如此,只是羅上春遠遊回疆後,與中原武林道失去聯絡,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情形,晏四叔三十年前旅遊回疆時,在一個小客棧中見到他,那時他正身染重疾,潦倒不堪,晏四叔親自送了他的終,將地埋葬了,也並沒有聽說他有什麼傳人!」

  龍錦濤長歎道:「總不會是他死而復生起來作怪吧!」

  謝文龍忙道:「那自然不會,卑職想回頭再找晏四叔詳細問問,看他是否能提出一點線索!」

  龍錦濤歎道:「你多用點心吧!這傢伙鬧得太不像話了,京師官宦巨府有幾百家,家家都有著年青的閨女,要是他一一光顧,我這個九門提督只好自殺以謝了!」

  謝文龍惶恐地打了一躬道:「大人請放心,卑職一定捨命以赴,查明這個匪徒,繩以律法!」

  龍錦濤用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文龍!我全交給你了,我全家的性命都放在你的身上了!」

  謝文龍跪下一條腿,激動地道:「卑職不敢負大人的厚望,可是卑職覺得大人剛才對和親王的態度太強硬了一點,假如這老頭子真鬧起來,大人聖眷再重,只怕也不大方便!」

  龍錦濤一笑道:「他不敢鬧的,否則我也不會跟他如此倔強,我帝眷雖隆,到底鬥不過一個親王,可是這件事他不但不敢鬧開來,反過頭來還會幫我掩飾!」

  謝文龍不禁一怔,龍錦濤又笑笑道:「九格格在皇后跟前很得寵,有被冊選為太子妃的希望,若是鬧出來,老傢伙的損失比我更大,只要人安然無恙送回給他就沒事了,你別看他跟我吵得凶,回頭我送人過去,他還會給我賠罪說好話呢,官場中只有利害,沒什麼交情與道義,這是你們江湖人永遠不會明白的!」

  謝文龍呆了一呆,才低聲道:「大人若沒有別的吩咐,卑職就告退辦案子去了。」

  龍錦濤點點頭道:「你多費點心吧,辦完了這件案子,我也想乞退了,本來我聽說京畿治安最壞,經常有王府子弟聚眾鬧事,才想憑著帝眷隆重,自請出任此職,以餘年再替皇上效一次愚忠,可是我接任以來,才發現最難治的是托庇在各大門府中的江湖人,於是才想到請你來幫忙,這幾年也多虧你……」

  謝文龍忙道:「家父受恩深重,卑職理當盡瘁……」

  龍錦濤道:「我只幫你父親一點小忙,你幫我的忙可太大了,報過於施,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所以你盡點心,辦完這件事,我們兩個人都可以輕鬆了!」

  說完又拍拍他的肩膀,謝文龍只有在感動中告辭出門,到他平時處理公務的班房裡等候著劉得泰的消息。

  團為昨夜被殺的那個男的分明具有相當的武功身手,要想隨便擺佈那樣一個人並非易事!也許從這方面可以找到一點消息,等了將近有一個時辰,他心中很焦急,劉得泰還是沒有回來,許多瑣碎的小事更攪得他煩心!

  正在萬分不耐的時候,忽然杜九進來換告說:「大哥,晏老爺子跟四海鏢局的總鏢頭徐廣梁來了!」

  謝文龍神情一振。晏四叔一向反對他在公事房裡混,突然會到此地來找他,定然是有著非比尋常的事故,而且還同著徐廣梁,那多半是與他遭遇的辣手案件有關!

  寶馬金刀徐廣梁是京師知名的人物,江湖上的聲望不下於他故世的父親與晏四,在京師開著四海鏢局,被譽為君子鏢,這是說他的信用好,不管多貴重的鏢,他都敢保,而且從來沒出過問題。那是因為徐廣梁本人的江湖名望夠,手頭上功夫來得,他用的那些鏢師也無一弱手,鏢局設在京師,全國各大首邑都有分號,業務範圍遍及天下,四海兩個字倒是名符其實的金字招牌!

  徐廣梁與晏四隻是點頭之交,居然連袂前來看他這個後生小輩,顯然有著重大的事故,所以他連忙迎了出去。晏四與徐廣梁被招待在小客廳裡,謝文龍進去後,首先按照江湖禮數請了安,晏四立刻擺手叫他把閒人都趕開了。

  謝文龍見晏四的態度如此慎重,自然覺得很驚奇,不過也很興奮,晏四叔忽然肯下臨到他的公事房來,顯然是答應管這檔子事了,連忙將他們引進議事的小花廳去,這是龍大人的私人簽押房,只有他與龍大人兩個人才可以進去,也是提督衙門中最秘密的一個地方。

  讓兩人坐定後,徐廣梁首先開口,道:「兄弟是為了一件事前來拜訪世兄的,不過兄弟為了江湖上的道義,先向晏四兄打個招呼,以免引起誤會……」

  晏四也道:「文龍!我想這件事一定是誤會,否則你絕不至於如此開罪江湖朋友,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謝文龍不禁一怔道:「四叔!您說的是哪回事?」

  徐廣梁搶著道:「昨夜敝鏢局新到的一位鏢師被提督衙門派人逮走了!」

  謝文龍忙道:「沒這回事!」

  徐廣梁道:「昨夜的來人只是說為著京師飛賊的案子請王鏢頭前去問話,當時兄弟以為是一項誤會,然而事關重大,所以叫王鏢頭前來解釋一下,王鏢頭雖是初到京師,可是他出身名家,人品心性,兄弟都信得過,而且可以用身家作保,可是王鏢頭到今天還沒有回到鏢局……」

  晏四這才鋪口道:「王仲華我不認識,他的師父太極丁與我倒是多年知交,此老管束門人最嚴,也最愛惜羽毛,他的門人絕不會是作奸犯科之徒,所以我向徐總鏢頭保證這是一項誤會,你到底……」

  謝文龍心中已經有點明白,乃轉臉問徐廣梁道:「貴局的王鏢頭是不是二十五六歲,四方臉,胸前有一道刀痕,眉心有顆紅痣?」

  徐廣梁雙眉一挑道:「謝捕頭兒連胸前的刀痕都看見了,想必在王仲華身上用了不少工夫,本來飛賊在京師鬧得也太不成話,謝捕頭兒抓個外來的江湖人頂頂罪名也沒有什麼關係,兄弟身在江湖,又吃了生意飯,惹不起官府,南太極門丁兆民可不肯聽說門下有不肖之徒!」

  晏四也一沉股道:「文龍!你太混帳了,即使事有實據,你也得顧住江湖規矩,先通知他的師門,丁兆民是個講理的人,絕不會護短,你若是平白無故誣人人罪,我可不能替你說話!」

  謝文龍笑了笑道:「您二位都以為是小任將王仲華抓了來加以私刑,屈打成招?」

  徐廣梁冷笑道:「提督衙門總巡掉八面威風,三木之下,連死人都能招出一份口供!」

  謝文龍仍是笑道:「四叔,昨晚天一黑我就回家了,王仲華是晚上被人帶走的,您總不能怪到我身上吧!」

  晏四皺眉道:「徐兄來向我問罪時,我也這樣告訴他,可是他不相信,所以我才帶他來弄弄清楚,現在聽你這一說,好像你的確見過王仲華了?」

  謝文龍這才一歎道:「小便在今天早上見到王仲華,他的確與飛賊案有關!」

  二人俱是一震,同聲叫道:「不可能!他人呢?」

  謝文龍肅容道:「死了!」

  徐廣梁臉色一變,怨聲道:「死無對證,自然隨便安裝罪名了,謝總頭兒不愧為六扇門中的幹才!」

  晏四的神色也十分難看,謝文龍知道必須把話快點說明白,否則真的會引起誤會了,於是一正神色道:「那飛賊以同樣的手法作了第四件案子,把和親王的九格格在昨夜盜了出來,跟一個男人赤身露體吊在西直門外的大柳樹上,而且這一次還出了血案……」

  晏四搶著道:「這我在早上聽說了,怎麼會出血案呢?那飛賊殺了人嗎?」

  徐廣梁也急著問道:「被殺的是王仲華?」

  謝文龍點點頭道:「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不過照屍體的形貌特徵看來,多半是他了!」

  徐廣梁這才面露驚訝之色道:「王仲華已得了兆民的真傳,身上內外兩途都很了得,丁大哥是應我幾次要求,才派他到鏢局子裡來幫忙,要殺死他可不太容易!」

  晏四捻著短鬚道:「王仲華一定是剛才碰見那飛賊在作案,自恃藝高膽大想仗義抱不平……」

  謝文龍連忙道:「不!他是被人有計劃地謀害的!」

  徐廣梁一怔道:「不會吧!王仲華剛出道,與人無冤無仇,誰會去故意殺害他呢?」

  謝文龍歎了一聲道:「事實的確如此,第一:昨夜提督衙門並沒有傳他問話,小侄對徐前輩一向敬禮有加,如若遇上這件事,定然會親自登門請教,怎敢隨便派個人前去傳人問話呢?」

  晏四也加以支持道:「兄弟對文龍也時常關照,叫他對江湖朋友千萬不可失禮,這一點他倒是不敢放肆的!」

  謝文龍繼續道:「第二:在現場只有一男一女,男的就是那個王仲華,那飛賊一定是假借提督衙門的名義將他騙了出來,加以殺害後,才與女的吊在一起,因此小侄說這是一件有計劃的謀殺案!」

  兩個老人都站了起來以表示他們心中的驚訝,晏四皺緊雙眉道:「這一來就不尋常了,那飛賊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橫行,內中必然有著特殊的原因!」

  徐廣梁也皺起眉頭道:「兄弟實在想不透,這飛賊的作法分明是有尋仇之意,他是跟太極門過不去呢?還是跟我四海鏢局過不去?」

  謝文龍一歎道:「飛賊打起提督衙門的招牌作案,恐怕還是找小侄麻煩的成分居多!」

  晏四拂拂手道:「暫時不去討論這些,徐兄昨夜可曾見過那個傳活的人?」

  徐廣梁道:「見過,他一來先找我,還出示提督衙門的腰牌,指名要王仲華前去問話,我看見了腰牌,才叫王仲華跟他走的,那是個二十八九的漢子,黑臉膛,長相很魁梧,說一口京片子,十足是個本地人!」

  謝文龍失望地道:「光是這點線索太籠統了,小侄治下辦事的人有一半都合這個條件!」

  晏四道:「他有著提督衙門的腰牌,是否可以追查呢?」

  謝文龍搖頭道:「查不出來的,提督衙門的腰牌可作身份證明之用,可是小侄任職以來,曾經捉獲過十幾個冒充提督衙門勒索良民的無賴,他們也都有腰牌,假可亂真,因此小侄規定辦案人員,一律穿著官定號服,根本不以腰牌作為表記!」

  徐廣梁長歎一聲道:「昨天那個傢伙倒是穿著便裝,只怪兄弟對官府的情形太陌生,才上了人家的當,害得王仲華喪了命!」

  晏四道:「有線索總比毫無頭緒亂摸的好,徐兄與那人已經打過照面,再見到他時,一定會認得的!」

  徐廣梁道:「那是自然,不過兄弟總不能把京師數十萬人口一一前去指認!」

  謝文龍道:「那當然行不通,這傢伙每次都要糟蹋一個官府的少女,可見對官宦的家庭情形很熟悉,定然寄身在哪一家大宅院中,絕對無法登門一一指認,不過另有一條線索,或許可以查出此人的來龍去脈!」

  晏四忙問道:「什麼線索?」

  謝文龍道:「這個人會逆穴手法!」

  徐廣梁叫道:「逆穴手法?那一定是羅上春!」

  晏四搖頭道:「不可能,羅上春在三十年前客死回疆,是兄弟送的終,而徐兄見到的是個年青人,羅上春死的時候,這傢伙可能還沒出世!」

  謝文龍道:「小侄檢查過了,的確是逆穴手法,四叔想想羅上春是否有傳人呢?」

  晏四道:「據我所知是絕對沒有!」

  徐廣梁道:「這很難說,羅上春在三十五年前絕跡武林,從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晏四兄在三十年前見到他死去,其間還有五年的時光,安知他不會留下傳人!」

  晏四一歎道:「我想不會的,羅上春死在回疆的一家小客棧裡,窮途潦倒,拖欠了三個月的店租,我若非在中原時見過他多次,根本就無法認出是他,當時我覺得很奇怪,他得的是小病,完全是被窮拖垮了的,以羅上春的身手,何至如此潦倒,結果他告訴我說,自從到回疆後,就絕口不論武事,也摒棄武功不用。他在回疆五年,從沒有離開過伊犁城,改姓換名,以替人看馬為生,客棧裡的人也證實了這一點,他怎麼會有傳人呢?」

  徐廣梁卻呆然道:「那這飛賊的逆穴手法是從何學來的呢?舉世之間,只有羅上春一個人懂得逆脈制穴!」

  晏四慎重地問道:「文龍,你不會弄錯吧?」

  謝文龍道:「不會錯,雖然他把穴道點在左右將台之處,我用了半天工夫才找到,而且用您教我的特殊方法解開的!」

  晏四雙眉一揚道:「你是說他在女的身上點穴?」

  謝文龍道:「是的!這賊子品性下流,居然犯武林之大患,不過以身手而論,小侄即使找到了他,恐怕也難以將池擒獲,還要仗四叔多幫忙!」

  晏四沉吟片刻才道:「我十分不願意管你的事,可是這一次例外,這個傢伙居然對一點不會武功的女子下手點將台穴,的確不可寬恕,我答應替你對付他!」

  徐廣梁也道:「本來有官府與晏四兄出頭,兄弟可以不必多管閒事了,可是王仲華在兄弟的鏢局任職,為了向丁兆民有個交代,兄弟也無法袖手!」

  謝文龍忙道:「徐前輩是江湖名家,而且又是唯一與飛賊照過面的人,這件事還望前輩多費點心!」

  晏四一歎道:「文龍!不管那飛賊是否專與你過不去,這個差事辦完你的確該放手了!」

  謝文龍忙道:「是的!四叔,小侄今天與龍大人也談過,他自己也厭倦了,把飛賊這件案子了結後他準備告休,小侄自然可以歇手了!」

  晏四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拼著這條老命,為你出一次死力!」

  徐廣梁卻道:「問題是該從何處著手呢?」

  晏四想了一下道:「徐兄在江湖上轉得開,不妨把飛賊的容貌體形記下來,四處托人打聽一下,文龍在京師動用官府人員多加留神,我準備跑一趟開封。」

  謝文龍怔然道:「四叔上開封幹嗎?」

  晏四道:「我要找丁兆民談談,把幾個問題弄清楚,順便把他們人被害的訊息告訴他!」

  徐廣梁忙道:「這件事該由兄弟來辦?」

  晏四搖搖頭道:「徐兄不可暫離京師,萬一文龍有消息後,尚須徐兄前去指辦,再者兄弟與丁兆民之間,尚有一點私事待理,我們就這麼辦吧!」

  說著站了起來,正準備出門,忽地門簾一掀,提督正堂龍錦濤走了進來拱手道:「晏老先生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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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0:43 |只看該作者
  晏四對官府中人向來沒有好感,龍錦濤幾次曾經折節慕名造訪,他都推辭拒絕見面,今天卻碰上了,而且見龍錦濤態度很誠懇,沒有一點官架子,只得也拱拱手道:「大人好,晏某疏懶成性,大人幾次賜顧,晏某都因瑣事勒身,未能侯晤,實在失禮得很!」

  龍錦濤仍是根謙虛地道:「老先生閒雲野鶴,下官碌碌中人,深以未獲識荊為憾,今天幸迓高軒,尚祈不棄粗鄙略予賜誨!」

  晏四皺眉道:「大人太客氣了,晏某已經答應文龍為這件事效力了,大人有什麼見教,告訴文龍也是一樣!」

  龍錦濤忙賠笑道:「下官很失禮,剛才偷聽了幾位的談話,因為事情有了新的發展,下官才急於求教……」

  晏四本來已經打算應付兩句就走的,聽說事情有了新的發展,他才停止了腳步。龍錦濤朝徐廣粱望了一眼,徐廣梁立到明白了,淡淡地道:「晏四兄!兄弟先走一步!」

  晏回抱拳道:「兄弟到開封去前,一定先向徐兄辭行!文龍,你送徐大叔!」

  謝文龍答應一聲,徐廣梁卻微帶譏嘲地道:「不敢當,世兄是忙人,定然有要事待理,老朽自己走了!」

  謝文龍紅了臉,仍然默默地送徐廣梁走出門去,晏四這才稍帶不悅地道:「龍大人!徐廣梁雖然只是個鏢師,在江湖上的地位並不遜於晏某!這樣似乎叫文龍太為難了!」

  龍錦濤臉上微紅道:「老先生教訓得極是,下官並非瞧不起江湖人,實在是這件事太重要了……」

  看了龍錦濤侷促不安的樣子,晏四也不能再說什麼了,龍大將軍是個武人,卻也是個武官,與一般練武的江湖人之間自然有很大的距離,何況是職責所在,倒不能怪他過於慎重,因此立刻將話引入正題問道:「大人說案情有了新的發展?」

  龍錦濤點點頭道:「是的!九格格已經清醒過來,並且說出被劫的經過!」

  晏四道:「這對案情沒有多大用處!」

  龍錦濤道:「她也說出了那飛賊的容貌!」

  晏四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龍錦濤道:

  「她說飛賊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個子很高,黑臉膛,京師口音……」

  晏四歎了一聲道:「是否還穿著官服?」

  龍錦濤道:「是的!老先生怎麼知道的?」

  晏四道:「大人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應該也知道……」

  龍錦濤忙道:「下官來此沒有多久,只聽到幾句話,不知道三位先前說了些什麼。」

  晏四苦笑一下道:「這件案子裡還死了一個人,被殺的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在四海鏢局保鏢,昨夜曾被一個穿官服的年青人提出來問話,今天早上就被殺了,與九格格捆在一起……」

  龍錦濤一呆道:「那麼這點線索竟是毫無用處了?」

  委四歎道:「除了證明昨夜冒充官人的那個傢伙就是飛賊外,可以說毫無用處,因為光是憑一點面貌的敘述,京師幾萬人中,可以找到近千個差不多的人……」

  龍錦濤道:「那不妨將有嫌疑的人全部抓起來,叫九格格指從一下!」

  晏四苦笑一聲道:「沒有用的,這樣做只能打草驚蛇,而且還抓不到真正的兇手,因為他絕不會乖乖地被抓起來等人去指認!」

  龍錦濤道:「如若有人拒捕,就知道他最正凶了!」

  雖四歎道:「那除非第一個就碰上飛賊,否則在京師大規模地行動抓人,一定會轟動京畿,那個飛賊不等人去抓他就躲了起來,或者遠走高飛,豈不是徒勞而無功!」

  龍錦濤呆了半天,才長歎一聲道:「這樣五天後,下官只好服毒自盡,以免主上來降罪了!」

  晏四見他一臉憂容,雖然很同情,卻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以和緩的口吻道:「我們已經知道飛賊行事的準則,在這一方面多加防範,也許可以抓到這個傢伙!」

  龍錦濤仍是憂鬱地道:「沒有用的,五天後,第五件案子發生後,下官再也無顏生於人世了!」

  晏四忙問道:「大人怎麼知道五天後會再發生案子?」

  龍錦濤道:「九格格被劫出王府後,飛賊把她藏在一個林子裡,曾經聽見他與人動手爭鬥,而且還說五天後,他會找一個更厲害的人物下手……」

  晏四神色一揚道:「真有這回事嗎?」

  龍錦濤道:「九格格被飛賊制住了手腳無法動彈,耳朵卻並未失去作用,她清清楚楚地聽見那個飛賊如此說的,大概不會有錯!」

  晏四興奮地道:「這下子可以捉到他了!」

  謝文龍剛好從門外送客回來,聽見晏四的話後,連忙湊近問道:

  「四叔!您說能抓到那個飛賊了嗎?」

  晏四點頭道:「不錯,那傢伙誇口說他五天後準備干第五起案子,到時候我們可以安排好羅網,等他自動投進來,這比從人群中去找他簡單多了!」

  謝文龍聽得莫名其妙,龍錦濤將方纔的話又敘述了一遍,謝文龍卻皺起眉頭道:「四叔,您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下手呢?我們的網安在哪兒呢?」

  晏四道:「飛賊每一次都要找一個官府的千金小姐作為下手的對象,從這個方向去發展……」

  謝文龍一歎道:「四叔,京師的官宅有幾百所,差不多每家都有女兒……」

  晏四點點頭道:「小錯,不過我們可以把範圍縮小,你可以調查一下過去四件案子,那些遭害的女子有什麼相同的地方,我相信飛減絕不是隨便下手的,她們一定在某些地方符合飛賊的條件!」

  謝文龍與龍錦濤對望一眼,互相在心裡默思這個問題,終於由龍錦濤先開口道:「這四個女的都是沒有出嫁的閨女,而且年紀都在二十三歲……」

  謝文龍道:「九格格只有二十歲吧?」

  龍錦濤笑道:「那是和親王這老傢伙故意瞞了三歲,她跟我小女兒是門同一年出生的,我怎麼會不清楚?」

  謝文龍點點頭後道:「那飛賊很有眼光,每一個受害的女子都長得很美!」

  晏四道:「還有什麼相同的條件呢?」

  龍錦濤道:「還有就是出事的人家門第都很顯赫,最差物是京兆尹方家,可是方必正那傢伙也不算太低,為官不過四品,卻執掌京畿的政務,常蒙主上召見,一二品大員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地打個招呼!」

  晏四道:「這就夠了,出事的都是紅人,家裡有二十三歲未嫁的女兒,而且還長得不醜,能迎合這些條件的還有多少人家?」

  龍錦濤算了一下道:「大概有十四五家吧!」

  晏四道:「已經出過事的可以刪除,那就剩下十家左右,範圍小得多了!大人請詳細計算一下,到底有多少?」

  龍錦濤道:「十一家!」

  謝文龍道:「不!十二家,大人把自己算漏了!」

  龍錦濤臉色有點不自然道:「飛賊敢到我家來嗎?」

  晏四忙道:「這可很難說,凡是有此可能的都必須列入,因為我們絕不能再容那賊子生事了!」

  謝文龍一歎道:「恐怕還是沒多大用處,哪怕只剩下兩家,我們仍是無法奈何他,以飛賊的身手,必須集中全部人力,才能捉得住他……」

  晏四笑笑道:「不錯!對付一個身懷絕技的飛賊,普通人再多也沒有用,因此我們必須知道他在哪一個地方,才能設伏圍捕他!」

  謝文龍問道:「用什麼方法知道呢?」

  晏四道:「那自然是由我們指定地方,而且最理想是龍大人的府第!」

  龍錦濤一怔道:「在下官的家裡?」

  謝文龍道:「難道我們能指定叫飛賦上龍大人家裡來嗎?這恐怕很難吧!」

  晏四笑道:「不難,反正我們知道飛賊會在五天後下手,到那一天可以把十一家的小姐全部請到龍大人的家裡來,我們就能安排了!」

  龍錦濤道:「這倒是很好辦,隨便找個名目,由小女出面就行了,不過那飛賊準會前來嗎?」

  晏四道:「這傢伙目中無人,膽大妄為,我們這個計劃自然瞞不過他,可是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謝文龍想想道:「這個辦法可以一試,即使飛賊不敢來,至少也可以阻止第五件案子的發生!」

  龍錦濤道:「即使混過了那一天,可也無法預防以後的日子,我們總不能永遠把十一家的姑娘留在家裡!」

  晏四一笑道:「大人不瞭解江湖人的脾氣,那傢伙既然誇口說在五天後出手,就絕不會改變,如若這一次行動失敗,他以後也永遠不會再干了!因此這一番安排是否能擒住那飛賊不敢說,至少可以使得今後天下太平!」

  龍錦濤想想道:「晏老先生如此有把握,下官自然遵命佈置安排,尚祈老先生多於賜助?」

  謝文龍笑道:「大人儘管放心,四叔輕易不下諾言,他老人家定下來的事,就一定不會有問題!」

  晏四卻慎重地道:「不!這一次的問題很不簡單,我們的安排儘管妥善,卻不能內外兼顧,那傢伙又是神出鬼沒,假如他逃過了外面的埋伏,進入到小姐的閨房裡面……」

  謝文龍一怔道:「對呀!這的確是個問題,我們不能跟那些姑娘小姐們混在一起……」

  龍錦濤也憂悒於色道:「是呀!小女方面受點委屈還沒關係,要是叫別家的閨女跟陌生男子在一起,下官也難以對她們的父母啟口要求!」

  晏四道:「那自然不行,不過安排個女孩子跟她們在一起總不會成問題吧,自然這個女孩子必須具備相當的武功,能保護她們才行!」

  龍錦濤道:「這就難了,小女雖然跟下官練過幾天弓馬,但是要她與飛賊爭鬥,恐怕她也沒有那個本事!」

  晏四笑道:「有個現成的人!」

  謝文龍立刻叫道:「是玉茜?不過……她行嗎?」

  晏四笑笑道:「她假如不行,我們只好聽任那飛賊橫行了,文龍,不是我瞧不起你,她的雙刀恐怕比你的那口家傳寶刀還靠得住一點,而且她還有幾手好暗器……」

  龍錦濤興奮地道:「文龍!我還不知道令妹有著這樣高明的身手呢!」

  謝文龍紅著臉道:「舍妹天資比我聰明,在四叔的教導下,自然比我要進步得多!」

  晏四正色道:「我教她的不會比你更多,我對你們兄妹兩人絕對公平,這完全是她自己練出來的!」

  謝文龍一怔道:「我從沒有見她練功夫呀?」

  晏四很不客氣地斥道:「練功夫還要讓人看見才能算嗎?這又不是耍把式,讓人瞧著喝彩的玩意兒,何況你一天有多少時間在家?」

  謝文龍低下頭不敢做聲,龍錦濤很不過意地道:「老先生不必責怪文龍,他完全是受著下官之累……」

  晏四淡淡地道:「跟著大人當差是大人提拔他,不過這種差事要講究真本事才能抗得下來,以文龍那點技業,本來就嫌不足,這幾年疏於練習,自然更退步了,沒有事不覺得,有了事反而負已累人,像這一次……」

  說到這兒,他見龍錦濤臉色不大自然,於是止口不說下去了,龍錦濤訕然一歎道:「下官半生戎馬,以微功蒙爵,深愧有負天恩,乃希圖以殘年餘力,為國家多盡一份愚忠,才出頭承擔了這份職務,幾年來幸得文龍之助,保得平安無事,下官十分感激,但等這一次事了後,下官能有個明白的交代,絕不敢再麻煩文龍了!」

  晏四的目的大概也是想從龍錦濤的口中聽到這句話,因此微微一笑道:「晏某所以肯出頭管這次閒事,一來固然是為著文龍,再者也是感念大人對故友的一番恩德,目前大致都商量定了,細節方面,大人與文龍再研究一下,晏某要先告辭了!」

  龍錦濤連忙挽留適:「老先生智慧如海,一言頓開茅塞,何不多指教一二!」

  晏四道:「晏某不得閒,五日後必須一舉將飛戚擒獲,為萬全計,曼某尚須邀請幾個朋友幫忙!」

  謝文龍證然道:「四叔認為人手還不足?」

  晏四道:「飛賊是一頭狡狐,要擊敗他自然我一個人就夠了,要想捉住他,就必須多找幾個人在四面圍剿!」

  謝文龍忙道:「四叔準備找什麼人?」

  晏四想想道:「那傢伙精於點穴手法,找別的人恐怕沒有多大用處,我還是照原計劃跑一趟開封把丁兆民找來,同對也通知他們人的死訊!」

  龍錦濤急急道:「此去開封有千餘里之遙,限期只有五天,老先生趕得及回來嗎?」

  謝文龍道:「四叔!五天後您必須在場、才能捉住那個飛賊,五天來回兩千里,似乎是太急促了?」

  晏四道:「你放心,絕對誤不了你的事!」

  龍錦鑄道:「下官可以調用官府的驛馬、老先生不妨帶一紙文書,沿途找驛站供應快馬飛足!」

  晏四搖搖頭道:「不必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辦法,那或許比官府的飛足還快得多,晏某保證在第四天一定趕回京師!」

  說著起身告辭,龍錦濤還想挽留,卻被謝文龍用眼色攔住了,二人同時把晏四送到衙門外,才回小花廳來詳細研究一切的佈置事宜。

  這四天是京師最緊張的時間,官府的大人們忙得焦頭爛額,而徐廣梁的四海鏢局也回絕了上門的生意,緊急召回局中的好手。表面上看來似乎很平靜,其實暗中卻是山雨欲來,風雲滿城。

  第五天,到了限定的日子,謝文龍急得在家裡搓手頓腳,因為晏四還沒有如約回到京師!

  他的妹妹謝玉茜卻出奇的平靜,把她的雙刀擦得雪亮,袖箭、鐵胎弓、梅花針、金錢鏢以及那一囊穿月彈都準備好了,等待提督衙門派車子來接她進府。

  為了保密,龍三小姐琦君的帖子到中午才發出去,邀請十位同年的官府小姐來府參加手帕會。

  當然各家的父母都是事先通知的,卻瞞著那些女孩子們,怕她們受不了驚嚇。

  過了晌午,提督衙門派了兩輛華車來到謝家的四合院前,駕車的是謝文龍手下的兩名干捕,杜九與劉得泰。

  謝文龍衝出去就問道:「杜九!四叔有消息嗎?」

  杜九搖搖頭道:「沒有,小的派人到房山縣去等候了,剛才接到信說還沒有老爺子的大駕!」

  謝文龍頭上汗珠直冒叫道:「真糟!四叔也是的,老人家怎麼揀這個時候開我的玩笑呢?」

  謝玉茜提著包袱出來了笑道:「車來了嗎?」

  看到有兩輛華車,她也怔了一征道:「哥哥,龍家太客氣了,我又不帶跟人,要兩輛車子幹嗎?」

  劉得泰賠個笑臉道:「恭喜您,大小姐,今兒個您是龍府的貴賓,又高昇為龍府的表小姐,一定得有兩輛車子才顯得氣派呀!」

  杜九橫了他一眼道:「老劉,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耍貧嘴,留神老總發脾氣踹你兩腳!」

  謝文龍也一皺眉道:「杜九,多一輛車幹嗎?」

  劉得泰笑道:「老杜管接大小姐,小的則是奉命送您上和親王府去招親!」

  謝文龍一瞪眼,劉得泰連忙伸伸舌頭道:

  「那位九格格聽說龍小姐開手帕會,也要來湊熱鬧,而且還指定您去接她!」

  謝文龍煩極大叫道:「混帳,她去幹嗎?」

  杜九低聲道:「她聽說今天安排了羅網捉拿飛賊黑妖狐,她也要去瞧瞧出氣!」

  謝文龍一呆道:「你們知道飛賊的名號?」

  杜九笑道:「這名號是大家謅出來的,因為那飛賊是個黑臉膛,不知誰給題了這個綽號!」

  謝文龍叫道:「大家知知道今天的事了嗎?」

  杜九道:「那倒沒有,不過黑妖狐三個字在京城已經很轟動了,還有人說那傢伙真的是神仙變化的,能夠騰空駕霧,飛到人家宅子裡去迷惑閨女來補煉丹,還說提督正堂派人上龍虎山去請張天師真人法駕前來捉妖……」

  謝文龍苦笑道:「這是從哪兒說起的?」

  杜九道:「京師是個口舌是非最多的地方,飛賊的事紙包不住火,早已喧騰開了,只是大家還弄不清內情而已,大哥!您快上車吧,大人在府裡也急壞了!」

  謝文龍道:「我沒空侍候那般皇親國戚,老劉去就是了!」

  劉得泰道:「九格格指定要您前去,小的出來時,大人再三關照,請您委屈一下!」

  謝文龍怫然道:「大人也是糊塗,我姓謝的跟他當差是為了先人的遺囑,並不指著這份俸銀養家,他若是明白的便不該叫我幹那種事!」

  杜九見他生氣了,連忙低聲道:「大人何嘗不明白,可是今天這場熱鬧完全是和親王幫著大人,硬壓著十一家的大老爺,人家才答應把姑娘們送來,正堂大人也是忍氣吞聲,叫小的向謝爺道委屈,回頭到了府裡,大人還要親自向謝爺賠罪!」

  謝文龍這才歎了一口氣道:「那個九格格也是胡鬧,她吃了一次虧還沒夠,難道想再叫人搶一次!」

  謝玉茜道:「哥哥!龍大人這麼做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去一趟吧,而且事情已經鬧開來了,要是九格格在路上出了什麼差錯,那不是更糟!」

  謝文龍道:「十一家小姐,加上龍小姐已經是十二個人,光招呼這十二個也夠瞧的了,哪裡還能添加麻煩!」

  謝玉茜笑道:「人到了裡頭歸我負責,你只管外面,有什麼麻煩呢?」

  謝文龍頓足叫道:「你倒說得輕鬆,四叔到現在還不回來,我一個人照顧外面,管了東丟了西!」

  謝玉茜道:「你手底下那些人難道都是吃閒飯的?」

  謝文龍歎道:「妹妹!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們那點本事別說拿飛賊,不叫飛賊宰了已經是命長了!」

  謝玉茜想想道:「哥哥!我私下告訴你一聲,別等四叔了,他老人家昨夜已經回來了,可是他不打算參加你們辦事,叫你自己照著應付!」

  謝文龍幾乎整跳起來叫道:「什麼!四叔不管了?」

  謝玉茜笑道:「誰說他不管,只是他不肯露面,另外作了準備,你還是自己計算一下,怎樣拿飛賊吧!」

  謝文龍呆了道:「我真不明白四叔是什麼意思,假如飛賊闖進了龍府,別說出事了,就是驚嚇了哪家的小姐,我就招不住,即使事後拿住了飛減,又有什麼用呢?」

  謝王茜道:「四叔是個持重的人,他的做法一定有他的用意,你還是快去把九格格接到龍府後,好好佈署一下,我在裡面盡量注意就是了!」

  謝文龍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不過他心裡已經舒展多了,至少他知道晏四已經回來了!

  謝玉茜走到車前,劉得泰獻慇勤替她撩開車簾笑道:「表小姐請上車!」

  謝玉茜冷哼一聲道:「劉頭兒!你少興狂,別說是假的表小姐,就是龍府真的想請我上他們家當小姐,我還瞧不上眼呢,要不是為了哥哥,誰有興趣去陪那些闊小姐們胡鬧!」

  杜九在車轅上叭的一聲,抽了劉得泰一鞭子道:「老劉,你少得意,和親王若是知道九格格是在你家裡被抬出來的,遲早會割了你的那根缺德舌頭,免得你出去亂說!」

  劉得泰剛想跟他頂嘴,卻見謝文龍臉色鐵青,才嚇得不敢開口了,忡忡地爬上另一輛車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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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釵光鬢影


  兩輛華車在吆喝聲中開動了,先後地進了城,然後分道而行,杜九那輛車一直去向提督府,劉得泰卻將車駛向和親王府的後門,車子剛停下,後門已經打開了,一個盛裝的麗人帶著個十八九歲的小老媽跨進了車廂,把他的眼睛都看花了。

  上次在他的家裡,九格格身上一絲不掛,使他覺得九格格雖然美,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今天穿上衣服,臉上經過刻意的修飾後,他懷疑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連趕車都忘了,直到謝文龍在車中喝了一聲,才把他的魂喊回了竅,抖起鞭子,興沖沖地趕著馬匹飛馳!

  謝文龍坐在兩個女子對面,那小老媽不過是頭臉齊整,一旁的九格格卻是艷光照人,想起上次替她療傷解穴的尷尬情景,窘得連頭都不敢抬!

  九格格卻落落大方地笑道:「謝大人!上次真是多虧了您,要不是您救了我,而且掩飾得好,那我可如何做人?本來我想到府上面謝的,可是家父不肯……」

  謝文龍更加不安了,搓著手道:「哪裡,哪裡,謝某有失職守,才害得九格格受了驚嚇!」

  九格格一笑道:「我一點也不怕,而且還覺得很有意思,我昏了過去是假的,只是為了不好意思,在那個情形下,我不裝著昏迷,大家都很難堪!謝大人您說是嗎?」

  謝文龍不禁一怔,九格格臉上一紅道:「謝大人是否覺得我說話不像個女孩子?」

  謝文龍吶響地道:「不!不!我只是奇怪!」

  九格格用手摸摸鬢角笑道:「有什麼可奇怪的?」

  謝文龍朝那小老媽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九格格明白地的意思,笑著道:「她叫丁香,從小就跟著我了,去年雖然嫁了人,丈夫在外任當知縣,她還是捨不得我,放著官太太不當,情願跟著我,因此可以算是我的知心人,謝大人有話儘管說好了!」

  謝文龍這才囁嚅地道:「格格上次受了驚,幸好沒有出事,謝某以為格格今天不必要再去趕熱鬧!」

  九格格微微一笑道:「龍小姐邀集手帕會的目的我很清楚,我是特別要求參加的,我想有謝大人這樣的幹練人才居中策劃,一定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謝文龍連忙道:「這可很難說,今天全是些女客,謝某只能在外面照顧,萬一出了點什麼意外……」

  九格格笑道:「我不怕!而且我倒是希望能出點事!」

  謝文龍不禁一怔,九格格卻幽幽地歎道:「大人在提督衙門當差,對我的事應該很清楚,尤其是家父對我的將來作什麼打算……」

  謝文龍道:「京師上下都知道格格被冊選入宮的希望很大,前程似錦,將來很可能會母儀天下!」

  九格格歎道:「我就是怕這一點,老實說這只是家父的意思,我卻一點都不稀罕,人不是為了富貴才活著的,尤其是宮裡,那簡直是個大監獄,住在裡面只有口腹的享受,卻沒有一點自由……」

  謝文龍想不到她會有這種看法,乃訕然笑道:「格格出身王府,自然看不起富貴……」

  九格格尖利地問道:「聽說謝大人是江湖出身,難道是為了富貴才當差的嗎?」

  謝文龍被她堵住了嘴,半晌才道:「謝某與格格的情形不同!」

  九格格一笑道:「沒什麼不同,我們的情形一樣,我們都是身不由己,被環境限制住了,必須生活在這個圈子裡,心裡卻未必願意,不過謝大人比我自由,你這份工作隨時都可以擺脫,依然還你自由之身,我卻必須受命運的擺佈,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謝文龍不知如何說才好,只有付之默然,九格格又說道:「我閒下沒有事,只有看看書,聽聽戲,知道天地間有一種能人,像聶隱娘,紅線女等俠客,身負絕技,心裡羨慕得不得了……」

  謝文龍道:「那是騙騙人的,世上哪有劍俠!」

  九格格卻正色道:「不!我這次被飛賊劫出王府,才知道世上的確有這種高來高去的武林奇士!」

  謝文龍苦笑道:「那只是輕功練得好一點,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九格格一笑道:「在我說來,那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假如我有這一身本事,海闊天空,自由來去,就不必再受命運的擺佈了!所以我今天才向家父力求參加這場熱鬧,看看謝大人與飛賊鬥法!」

  謝文龍一征道:「謝某不明白格格的意思!」

  九格格道:「假如今天謝大人能擒住飛賊,我想投在大人的門下學點本事,假如謝大人捉不住他,我希望能被他再搶去一次!」

  謝文龍大驚道:「格格這不是開玩笑吧?」

  九格格正色道:「不開玩笑!只有這個方法才能擺脫我現在的生活,我不願向命運低頭,就必須創造命運!」

  謝文龍急得青筋都凸起來了,連連搓著手,訥訥地道:「這……這……」

  除了一個這字,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九格格卻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緊張成這個樣子,我只是開開玩笑!」

  謝文龍吁了一口氣道:「格格這個玩笑可千萬開不得!」

  九格格一笑道:「玩笑可以不開,謝大人是否願意收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子呢?」

  謝文龍連忙道:「格格金枝玉葉,要學那些幹嗎?」

  九格格莊容道:「我喜歡!」

  謝文龍道:「謝某技藝疏淺,不堪為人師!」

  九格格笑道:「謝大人名滿京畿,除了你之外,上哪兒再去找更好的老師!」

  謝文龍道:「謝某可以負責介紹老師!」

  九格格道:「除非你家的那位晏老師父,不過我知他更不會答應收我這個徒弟的,因此數來數去,只有謝大人合適!」

  謝文龍道:「謝某絕不敢應命!」

  九格格臉色一沉道:「那麼謝大人是逼著我去投向那個飛賊?真到那個時候,謝大人身上的責任更重,可別怨我給大人添麻煩!」

  謝文龍急急道:「格格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呢?」

  九格格沉聲道:「我只有你們兩個人可找!」

  謝文龍一怔道:「這是怎麼說?」

  九格格道:「我要學武功,而且是真正的武功,不是那些練來好看的花拳繡腿,我打聽過了,練這種功夫時,一絲一毫都不能馬虎,那自然免不了要肌膚相觸,糾正姿勢上的錯誤,我的身體只有你與那個飛賊碰觸過,我不想再讓第三個男人來接觸我!」

  謝文龍無可奈何地道:「格格可以找個女教師!」

  九格格哈哈一笑道:「女教師,上哪兒找去?」

  謝文龍道:「舍妹的武功就比謝某高明!」

  九格相搖搖頭道:「我不要!說句不要臉的話,我討厭女人,在家裡,在宮裡,我看來看去都是女人,早把我看煩了,因此我一定要找個男人做師父!」

  謝文龍沒想到貴為皇室宗親的格格會說出這種話來,假如不是職責所在,他真想抽身一走,不理這個女瘋子。

  然而人是他從王府接出來的,現在他若是丟開不管,出了事他實在負不起責任,只得敷衍地道:「這事情等以後再談吧,反正也不是馬上可以決定的!」

  九格格卻固執地道:「不!我今天請謝大人屈尊來接我,就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決定這件事,謝大人若是不肯答應,我只好從飛賊身上打主意了!」

  謝文龍心中一動道:「格格能找到那個飛賊嗎?」

  九格格一笑道:「那天我被他從王府搶出來時,曾經到他的窩裡去過一趟,除非今天你能捉到他,否則我總有辦法找到他的!」謝文龍大叫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九格格道:「我不想說,那是我第二個機會!」

  謝文龍幾乎要通知外面的劉得泰停車,九格格沉聲道:

  「謝大人不必打別的主意,我不說,你難道還能把我送到提督衙門去用刑逼供不成?而且剛才那番話我若是矢口否認,誰也不會相信你的話!」

  謝文龍這才發現她的厲害,即使現在把她拉到她父親那兒去,和親王也不會相信他的女兒會有這種打算,說出這種話,自己若不是親耳聽見,也斷然無法相信。怔了半天,他才慍然問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九格格一笑道:「一句話,你答不答應教我?」

  謝文龍道:「我答應了,和親王也未必會答應!」

  九格格笑道:「他不會知道,謝大人可以偷偷地來教我,王府的牆不高,絕對難不住你這位大捕頭!」

  謝文龍道:「這種事謝某不敢領教,萬一被人發現了,謝某固然萬死不足以謝,格格的名聲也大受影響!」

  九格格笑道:「不會被人知道的,我跟丁香自然會把一切的雜人都支開,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謝文龍莊容道:「謝某職掌司法,這種執法犯法的事斷然無以從命,格格一定要跟謝某過不去,謝某只好伸長脖子,等著砍腦袋了!」

  他說這幾句話時,差不多是聲色俱厲,九格格跟那小老媽卻對望著神秘一笑,然後九格格才神色莊重道:「大人果不愧為正直君子,我剛才那番話是說著玩的,不過投師學藝之事,卻已得到家父的同意,請大人務必垂允!」

  謝文龍奇怪地道:「王爺會同意格格練武?」

  九格格默然地道:「家父事出無奈,日為發生了那件事,定然瞞不過人,只有叫我拜在大人門下,說出去也好聽一點,至於那個飛賊,則必須繩之以法,我才有臉做人,大人現在當不至拒絕了吧?」

  謝文龍想想這也頗合情理,乃吁了一口氣道:「格格為什麼早不說明呢?」

  九格格苦笑一聲道:「剛才是我的想法,既然行不通,只有按照家父的辦法行了!」

  謝文龍道:「那飛賊的下落呢?」

  九格格神色一沉道:「我不知道,否則我早就說出來了,我恨他到了極點,今天就是來看他落網就法的!」

  謝文龍弄不清她的話是真是假,倒不禁怔住了,幸好車子已經到達龍府,龍琦君親自出來把客人接了進去。

  她的臉上罩著一層憂雲,對謝文龍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就挽著九格格的手到後面去了,門口停著很多車子,計算一下數量,客人差不多全來齊了,謝文龍不敢多耽擱,忙著進去找龍將軍商量佈置的情形。

  劉得泰卻笑著湊過來道:「老總,您真是艷福不淺,我看那妞兒八成是看上您了,本來嘛!一個女孩兒家……」

  謝文龍冷冷地問道:「怎麼樣?」

  劉得泰忙著將馬匹由車上解卸下來,背對著謝文龍,自然也沒有看見他臉上的神色,仍是笑嘻嘻地道:「一個女孩兒家肯對二個男人說這種話,就是心裡有意思了,這妞兒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兒,您跟她拉上了交情,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

  謝文龍差一點就大聲吆喝了出來,可是他想到這兒人多嘴雜,讓別人聽了去,將又是一場麻煩,因此他不聲不響走上去,對準劉得泰的後頸就是一掌斜切上去,大概只用了一成力,劉得泰已經吃不消了!

  兩條膝蓋一軟,整個人朝前一栽,臉已埋進剛屙下的馬糞堆裡,塞了一嘴的馬糞,謝文龍又一把提著他的後頸,將他拎了起來沉聲道:「老劉!以後我再聽你嘴裡不乾不淨的,你就沒這麼舒服了,即使不摘下你的瓢兒(江湖黑話,意指首級)也會拗斷你的頸骨,叫你一輩子開不了口,你是吃公事飯的,應該知道這種話能不能說!」

  謝文龍從來沒有對人發過脾氣,劉得泰嚇傻了,乾瞪著晴,連嘴裡的馬糞都忘了吐出來!

  謝文龍的手一鬆,又將他丟進馬糞堆裡,然後才舉步跨進園門,一徑向小書房走去。

  龍錦濤大人雖是武官,卻頗喜讀書,這小書房是他公余消暇的唯一去處,今天卻作了臨時的辦公處!

  謝文龍進門的時候,他早以等得不耐煩了,見到謝文龍後,立刻將手中的一本唐詩丟開叫道:「文龍!你來了,路上沒有什麼吧?」

  謝文龍點點頭,臉色卻並不好看,龍錦濤知道他心裡的疙瘩,歉然地道:「文龍,這件事太委屈你了,可是和親王那老傢伙太難纏了,他指明要你去接人,而且說實在的,除了你之外,也沒有別人能擔得起這個擔子!」

  謝文龍輕輕一歎道:「接人、保護人是卑職份內之事,倒沒有什麼……」

  龍錦濤欣然道:「文龍!別這樣說,我知道你心裡很彆扭,可是實在沒辦法,為了今晚的計劃,我只能借重老傢伙的壓力才能叫他們同意,和親王那傢伙混帳透了,居然還提出一個重混帳的要求!」

  謝文龍道:「是不是要聘我去做武教師!」

  龍錦濤一怔道:「老和自己對你說過了?」

  謝文龍道:「不是他,是九格格自己說的!」

  龍錦濤一歎道:「這件事使我很為難,我既不能替你做主答應他,又無法駁倒他提出的理由,為了九格格的名節,你收她做為徒弟是唯一的辦法,這件事雖然秘密,可是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我真不明白是怎麼傳出去的!」

  謝文龍慍然道:「早知如此,我真不該救她,讓她死了算了!」

  龍錦濤歎道:「事情鬧得這麼大哪還能隱得住,就是幸好沒出人命,不!我是說幸好女的都沒有死,否則咱們倆人都不會如此輕鬆,文龍!你算是幫我的忙吧!」

  謝文龍道:「拜在我這個老粗門下,對九格格的名節並沒有多大幫助!」

  龍錦濤忙道:「不!老和想給你補上實缺,叫你擔任龍禁尉統領,然後正式公開行拜師儀式,龍禁尉統領是三品武官,可以在御書房行走!」

  謝文龍莊容道:「大人明自卑職的心意!」

  龍錦濤歎道:「我曉得這不是你的志願,不過這可是一個正途出身的機會,我希望你肯考慮一下,要不是老和肯幫忙,你還弄不到這麼好的機會!」

  謝文龍斷然地道:「沒有什麼可考慮的,辦完了這件事後,卑職已經立意告退了!」

  龍錦濤想了一下才四道:「好吧!保舉的事我向老和力辭,不過收徒弟的事,我希望你還是答應下來!」

  謝文文道:「假如只是做一下形式,卑職尚可勉強應命,假如要卑職真正去教武,卑職只有違命了!」

  龍錦濤一笑道:「那當然了,我想老和也不過是想弄個名義,以便萬一宮中問起來,好有個交代,其實他也不見得真正想叫他女兒練武功!」

  謝文龍聽龍錦濤如此保證,倒是不便再說什麼,於是又開始商量今天晚上的應付事宜,龍錦濤聽說晏四已經回來了,卻不肯到府中來,不由得非常著急道:「這不是糟了嗎?萬一今晚在我家裡出了點事,我可實在擔不起責任,這位老先生怎麼在要緊關頭,來這一手!」

  謝文龍本來也覺得晏四在開玩笑,可是聽龍錦濤這樣一說,反而激起了反感道:「四叔是個成了名的江湖人,肯答應幫忙已經是給我們天大的面子了,若是叫他公開在府中露面,將來傳出去,別說他無臉見人,連我這個做侄子的也對不起人!」

  「文龍!你別誤會,我不是輕視你,說你能力不夠,我只是希望今夜能拿住飛賊……」

  謝文龍淡淡地道:「四叔有他的打算,同時他不吃官家的飯,誰也沒辦法強迫他怎麼做,至於捉拿飛賊的問題,卑職的能為差人太多,唯有一死以報大人知遇之恩!」

  龍錦濤知道是自己把話說得太欠妥當,才引起他的誤會,只好誠懇地道:「文龍!我們兩人幹上這份差事都不是為了名利,你是為了令尊的一句話,我則是為了愧食皇祿,想多盡一點愚忠,算起來我們都太傻,大家把這件事結束後,你還是回到你的江湖,我則安安靜靜享幾年清福,文龍,你幫我最後一次忙吧!」

  謝文龍也感到自己的態度不太好,於是慨然道:「大人儘管放心好了,江湖人行事講究有始有終,大人不吩咐,卑職也一定會把事情作個明白交代!」

  龍錦濤見他如此表示了,知道談話也最好到此為止,乃站起來道:「文龍!對於這些小巧功夫我是一竅不通,現在我把全權都交給你,我家裡上下男女,連我自己在內,都由你來指揮!」

  謝文龍忙道:「這個卑職不敢,而且也沒有什麼可佈置的,大人儘管照平時一樣地起居活動,飛賊要來也是在晚上,那時裡面有舍妹照料,外面有卑職巡行,萬一飛賊來的時候,只希望大人能約束府上的護宅軍丁,叫他們不要插在裡面湊熱鬧!」

  龍錦濤笑道:「這個我明白,不中用的人夾在裡面反而會誤事,我已經把家裡的人部遣在前院,根本不許他們到後面來,一切全看你的了!」

  兩人又密談了幾句,然後龍錦濤回到後堂休息去了,謝文龍則忙著將一些得力的捕快們分頭安插,指示機宜,每個人都焦急地等待夜色降臨!

  在提督衙門後邊的花園中有一棟大樓,四周畫欄雕棟,原是作為賞花宴游的地方,今天卻是龍三小姐琦君歡宴十二位手帕交的場所,樓上釵搖鬢紛,寶氣珠光,洋溢著一片鶯聲燕語,連九格格在內,恰好是十五位佳麗,而且連臨時冒充表小姐前來作客的謝玉茜在內,每個人都是恰恰二十三歲。

  謝玉茜借穿了龍琦君的新衣。剛健婀娜而又透著妖媚,與龍琦君的嬌艷柔弱成了個強烈的對比,然而她們倆又是最出色的一對並頭花,謝玉茜秀麗挺拔、豪爽,像是花中神仙的海棠,龍琦君則像是代表富貴的牡丹,九格格是一叢濃艷的玫瑰,其他十二位小姐都是京師聞名的美人,然而與這三個人比起來,似乎遜色多了!

  只有龍琦君與九格格知道謝玉茜的真正身份,其他人還認為她真是龍琦君的表姐,不由都詫異萬分。

  第一是龍琦君從來也沒有說過有表姐妹,龍家的親戚在京師寥寥可數,而且,都是顯宦,假如有著這麼一個美麗的姑娘,她們應該早就認識了。

  第二是這位表姐本人所表現的風度使她們著迷,她豪放,率直,不管是講話行動,都帶著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概,見聞廣博,談吐風趣,完全不像是閨閣中的女兒,使得大家忍不住要跟她親近,而身份最尊貴的九格格表現最熱烈,差不多一步都不肯離開她,追在她的身邊問長問短,簡直像是在討好她。

  最令大家奇怪的是做主人的龍三小姐,她一直臉上罩著憂雲,呆呆地想心事,而把招呼客人的事讓給了表小姐謝玉茜來負責了。細心一點的人還注意到龍琦君似乎有意躲開她的表姐,當謝玉茜走到這一邊時,龍琦君就走到另一邊去了。

  是她們表姐妹之間鬧彆扭嗎?這也不像,龍琦君對這位表姐十分恭敬,當她們兩人偶爾交談一兩句時,龍琦君總是唯唯地答應著,神色平順,好像還有點害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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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1:25 |只看該作者
  完全是女孩子的聚會到底文靜多了,她們只是安靜地坐著喝茶,嗑瓜子,聊天,偶爾也用一點菜食,時間終於磨到了晚上,僕婦們開上飯來,菜很豐盛,只是沒有酒,大家草草地用了一點就撤下去了,依然圍著桌子談天。

  這也是異常的現象,闊人家的宴會向來只是一個形式,尤其是小姐們出來應酬,最多用一兩道菜就應告辭了,可是今天很特別,從下午聚到晚上,沒有一個客人告辭,雖然她們都很疲倦了,有的還直打哈欠,卻沒有一個人表示出想走的意思。

  這自然是經過事先協商的,可是除了龍琦君與九格格外,大家都不知道是什麼原故,她們只是接到父兄的指令,今天到龍家來作客,主人不送客,她們就不許走,必要時留下過夜都可以。

  有幾個人實在想回家去休息了,今天可能是有生以來最累的一天,可是龍琦君沒有表示,她們只好挨下去。

  花園裡連打更的都趕走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龍琦君見大家都是一臉倦容,實在撐不住的已經用手肘撐在桌上打瞌睡了,於是宣佈道:「各位姐妹,今天這一聚實在太難得了,小妹相信各位也有同樣的感覺……」

  大家都在心裡暗罵著,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聽下去,龍琦君笑笑又道:「今天我們能這樣無拘無束地在一起閒聊幾句知心話,也許大家不覺得有多少意思,可是過一段日子,有幾位姐妹出閣了,再想過今天的生活就難了……」

  這句話倒是引起一陣輕輕的低笑,因為林御史與魯翰林家的兩位小姐已經許了人,而且都是在下個月出閣,這雖然沒什麼了不起,可是在闊小姐心目中卻又不同了,這是他們一輩子的大事,也是唯一能作為笑謔的資料!

  嬌小可人的忠靖候史二小姐嘴最快,馬上搶著道:「不錯!林姐姐跟魯姐姐下個月就是新娘子了,要是出來這麼久不回去,新郎官恐怕會急得在家跳腳!」

  笑聲擴大了,兩個被嘲笑的女孩子要去擰史小姐的嘴,史小姐則一面告饒一面躲,氣氛立刻輕鬆起來!

  龍琦君皺皺眉頭,一點也沒有笑的興趣,勉強地等笑聲靜了下去才接著道:「盛會難再,小妹實在捨不得放各位回家去,因此想留各位在這兒歡聚一夜!」

  這是個預期的結果,那批女孩子心裡並不願意,卻也沒有反對的餘地,魯小姐身子最弱,忍不住道:「龍姐姐,我實在撐不住了,您帶我上睡房去吧!」

  龍琦君苦笑一聲道:「舍下屋子本來就小,各位還帶著身邊的人,恐怕沒有這麼多的客房能招待大家……」

  魯小姐驚叫道:「龍姐姐!您要我們一夜不睡覺?」

  九格格冷哼一聲道:「一夜不睡有什麼關係!魯小姐大概馬上就要作兵部的少奶奶了,所以瞧不起我們,不願意跟我們在一起!」

  誰都知道九格格冊選入宮的希望最大,這些人的父兄將來的前程,以及她們未來的丈夫的官途都與九格格有點關係,雖然不指望能承她提拔,至少不能得罪她,因此魯小姐滿肚子委屈不取再開口了,其他人也沒有想到九格格會突然擺下臉來,因此都不敢隨便表示意見,剛才還很熱鬧的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龍琦君為了緩和空氣,連忙道:「小妹知道大家都沒有熬過夜,自然不敢勉強各位,因此只想在這樓上鋪上褥子,大家聯床共話,抵足談心,這樣才使今天的手帕會具有更深的意義……」

  只要能躺下休息,大家都很滿足了,九格格似乎還不稱心,低聲道:「我覺得還是醒著熱鬧點,反正明天回去有家可以好好地補睡上一天!」

  謝玉茜坐在她身邊低聲道:「格格要想熱鬧,還是先養養精神好,假如果真睡著了,也許會錯過真正的熱鬧……」

  除了龍琦君,誰也不明白這番話的意義,可是九格格居然很聽話,不再反對了,於是龍琦君叫了幾名僕婦上來動手搬開桌椅,準備開舖!

  謝玉茜很仔細,連那些僕婦都十分注意,一直在留心她們的動作,看了一會,她突然朝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傭婦走過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臂道:「站住!你是哪兒的?」

  這僕婦雙手各提著兩個瓷墩,用力一掙,居然從謝玉茜的手掌中掙脫了,龍琦君臉色微微一動,連忙過來問道:「表姐,什麼事?」

  謝玉茜手指那僕婦道:「她是幹什麼的?」

  龍琦君笑笑道:「這是我爹在征西時帶回來的一個蠻子,她力氣很大,留著干粗活倒是很得力,表姐認為她有什麼不對嗎?」

  謝玉茜笑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她的力氣大得奇怪,這些瓷墩每個足足有四五十斤重,她用一個指頭就勾住了,而且雙手還能合提四個,一點也不吃力……」

  龍琦君道:「她就是力氣大,不過人很傻,笨手笨腳的,到我家十多年了,連話都聽不懂幾句……」

  謝玉茜略略尋思才道:「既然她在你家十幾年了,大概不會有問題,你叫她走吧!」

  龍琦君這才朝那僕婦嘰咕了幾句,把她打發走了,謝玉茜笑道:「表妹!你說的什麼話?」

  龍琦君臉上微紅道:「是新疆的土話,這傢伙名字叫阿蠻,因為她聽不懂咱們的話……」

  謝玉茜笑笑道:「你真能幹,什麼方言都能說,簡直成了一隻小百靈鳥了!」

  龍琦君紅著面道:「表姐,你別拿我取笑,我跟著家父在回疆多年,自然會說幾句那裡的土話!」

  謝玉茜忽然緊追問道:「你剛才對她說什麼?」

  龍琦君神色平靜地道:「我叫她出去在下面侍候,不要在這兒礙手礙腳地討厭!」

  謝玉茜想了一下道:「其實讓她留在這裡也好,有一個力氣大的人在這兒,多少可以幫上一點忙!」

  龍琦君道:「那就叫她進來好了,不過我怕沒什麼用,她只是有點蠻勁兒,又聽不懂話!」

  謝玉茜道:「今天一屋子全是女孩子,大家的膽子都小,受不起驚嚇,你讓她在門口,也好壯壯膽子……」

  九格格馬上道:「謝小姐,有你在這兒還怕什麼?」

  謝玉茜一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在這兒實際也沒有多大用處,因為我相信沒有誰敢上此地來搗鬼,不過萬一真有什麼事,我一個人可照顧不了那麼多的人,有個人幫幫忙總是好的!」

  其他的女孩子因為太疲倦了,不等地鋪弄好就橫七豎八地倒了下去,沒有留心聽她們的談話,而且謝玉茜的聲音也放得很低,所以沒有驚動她們。

  龍琦君果然又把那個阿蠻叫來,吩咐了幾句,本格格卻興致勃勃地道:「謝小姐,我想跟你躺在一起,你不會嫌棄吧?」

  謝玉茜笑道:「格格假如想安靜,還是離我遠一點!」

  九格格道:「不!我不怕,我就是來看熱鬧的!」

  謝玉茜到裡間搬出一個長形的布包作為枕頭,在靠樓門的地方躺了下去道:「格格要在一起我自然歡迎,不過得離我稍微遠一點……」

  九格格在她旁邊歪了下來道:「我曉得,我不會妨礙你行動的,可是我萬一睡著了,你可記得叫醒我!」

  謝玉茜笑了一笑,朝呆立在燈前的龍琦君道:「表妹,你把燈熄了,也來睡吧!」

  龍琦君忖了一忖道:「要熄燈?」

  謝玉茜道:「不錯!熄得一點亮都不剩,我現在對屋子裡的情形已經很熟悉了,閉著眼睛也能行動,亮著燈倒是方便人家了!」

  龍琦君將燈火吹熄了,然後走到另一邊躺下,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樓窗外有點淡淡的月光透過簾櫳,約略可以看見屋中的情形,另外十二個女孩子早已入睡,發出輕微的鼾聲,偶爾還有一兩句呢喃的囈語。

  九格格在黑暗中看見謝玉茜的眼睛像兩顆明亮的星星,忍不住伸手摸摸她頭上長形的布包道:「這裡面是你的兵器嗎?今天可得開開鋒了!」

  一面說著,一面捏到了雙刀的刀柄,信手朝外一抽,謝玉茜為了取用方便,早已將刀柄處的片簧退出了鞘口的齒筍,所以立刻有半截刀鋒出了鞘,而且還發生了輕微的吟聲,謝玉茜飛快地用手壓住了。

  可是這輕微的聲響驚動了兩個人,睡在靠門處的龍琦君立刻坐了起來,門外也有一條人像象狸貓般地躥了過來,訪玉茜的動作也是夠敏捷的,人影剛撲到面前,她的手朝前一探,身子跟著躥起!

  來人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哼,身於朝前一跌,謝玉茜已經抽出了一口刀對準那人砍了下去!

  那個人似乎沒有料到謝玉茜的出手如此迅速,微亮中看見刀光下閃,身子急忙一滾,謝玉茜的刀就劈了個空,可是她的身手奇疾,底下跟著一腳踢出去,結結實實踢在那人的腰上,發出了一聲痛嚎。

  這聲痛嚎將睡熟的女孩子都驚醒了,一個個都坐了起來,謝玉茜恐怕在忙亂中有所失閃,飛快地趕過去用力再度下劈,那邊龍琦君已經叫道:「謝小姐使不得……」

  謝玉茜也怕在此地將賊人殺死會嚇著其他的女孩子,故而臨時煞住了手,只把刀鋒壓住那人的脖子。

  九格格興奮地道:「謝小姐,你拿住飛賊了?我點起燈來,瞧瞧是什麼樣子!」

  龍琦君還來不及喝止,她已經用火石與絨繩敲擊出火花點燃了紙媒子,原來她為了瞧熱鬧,早就將發火的用具準備好帶在身邊了。

  火光中只見謝玉茜一手執刀,比在一個人的脖子上,一隻腳還緊踏在那人身上,那些女孩子幾時見過這種局面,頓時尖叫聲大起,嚇得擠成一團!

  龍琦君連忙叫道:「大家不要怕!沒有什麼事,這完全是誤會!」

  為了使大家安心,她只好將燈拿過來點上,使大家看得更清楚,原來那地下的人是個中年的僕婦,也正是龍家的那個叫阿蠻的回婦,謝玉茜也不禁一征,連忙把刀拿開了,伸手將她提了起來。

  可是樓上一陣大亂,早將外面驚動了,燈籠,火把,照得如同白晝。樓窗上忽然又跳進一個操刀的男人,將那些女孩子嚇得又是連聲尖叫!

  這次幸虧是九格格鎮定,連忙喝道:「你們別大驚小怪,這是提督衙門的總巡捕謝大人,他是京師第一號大英雄,有他在這兒,你們還怕些什麼?」

  謝文龍是被上面的叫聲引來的,因為上面鬧得厲害,他以為是飛賊摸上樓了,情急之下,只好跳樓上來,見到樓上的情景後,也不禁怔住了,再加上九格格這一說,他反而有點訕訕地不是味兒。

  可是九格格的這幾句話倒相當有用,謝文龍任職提督府有五年了,五年中有著不少的事跡,臂如說如何獨立遏止兩家有勢力的府第家將的械鬥,如何折服了京師第一有名的惡少——孔武有力的兵部梁大人的次子,將他送進了刑部的大牢,這些事在京師幾乎是家傳戶曉。

  即使是這些深閉閨中的千金小姐,或多或少,也聽過一些有關他的事跡,而且傳到她們耳中時,更經過繪聲繪色的渲染,將他描繪成一個傳奇性的人物。

  因此當她們聽見這個身材軒昂的漢子就是謝文龍時,一個個都用好奇的眼光盯在他身上。

  謝文龍被看得報侷促不安,連忙轉向謝玉茜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玉茜臉上一紅,不知如何回答,九格格嘴快,搶著道:「我們剛睡下不久,這個老婆子就撞了進來,謝小姐以為是飛賊上把她給拿住了……」

  謝文龍見阿蠻的肋前還釘著一隻小袖箭,血跡已從箭桿處向外滲透出來,不禁皺著眉,以譴責的口氣道:「你怎麼不看清楚就隨便出手呢?」

  謝玉茜道:「黑暗中我怎麼看得清楚!」

  謝文龍雖不想當眾人使妹妹下不了台,可是她用抽箭將龍府的下人射傷了,無論如何也得對主人有個交代,只得不著痕跡地道:「我知道你的責任重大,可是一個老婦人與飛賊總應該分得出來!」

  謝玉茜冷笑一聲道:「一個老婦人?我想真正的飛賊,身手也不過如此,她撲過來的時候,像是頭大蝙蝠……」

  九格格也加以證實道:「不錯,我只覺得人影一晃,比飛的還快……」

  謝文龍又是一怔,龍琦君連忙解釋道:「這個僕婦是回疆人,力氣很大,行動也報快,是謝小姐叫她在門口幫忙守衛的!」

  謝玉茜冷冷地道:「我可沒叫她不聲不響地撞進來!」

  龍琦君連忙道:「謝小姐不要誤會,我只是向令兄解釋她為什麼會在此地,並沒有怪你傷了她……」

  謝玉茜沉聲道:「那你最好再解釋一下她剛才摸進來是什麼意思?」

  龍琦君不敢正視她的眼光,低下頭道:「這個小妹也不知道,必須要問問她!」

  說著又對那回歸嘰咕了幾句,阿蠻的目中一直閃著仇恨的光,瞪著謝玉茜,聽見龍琦君的問話後,才嘰裡咕嚼的回答了幾句,龍琦君笑著道:「她是進來幫忙拿賊的!」

  謝玉茜冷笑道:「她一進門就朝我撲過來,是把我當賊拿了?」

  龍琦君忙道:「謝小姐又誤會了,她是聽見你在那兒拔刀,以為你發現了動靜……」

  九格格這才不好意思地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可得怪我了,刀是我拔出來的,我只是為了好奇,才拔到一半,這傢伙就闖了進來!」

  龍琦君連忙道:「是呀!這傢伙的腦筋最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本來不想用她的,可是謝小姐叫她在門口守著,替大家壯壯膽子,我想她的耳目還靈敏,也許能派上用場,所以才沒有反對,誰知就闖了禍。」

  謝文龍吁了一口氣道:「幸好是一場虛驚,龍小姐,我叫人替她把袖箭起出來,敷點藥就行了,這傷不重!」

  龍琦君笑笑道:「傷不要緊,她自己就會治,家父從回疆帶來的傷藥很靈,驚動了謝大人真是對不起得很。」

  謝文龍苦笑一下道:「我倒沒什麼,只怕正堂大人現在正在著急呢,我得趕緊回話去!」

  龍琦君道:「正是呢,家父今夜定然是枕不安席,好在沒有出什麼事,謝大人快去通知家父一聲吧!」

  謝文龍正待下樓,嬌弱的林小姐卻著急地問道:「大人,此地鬧賊嗎?」

  謝文龍忙道:「沒有!在下只是想謹慎一點,保護各位小姐而已!」

  林小姐顫聲道:「我瞧著不像!」

  謝文龍眉頭一皺,正想找句話來安慰她,九格格已冷冷地道:「謝大人,京師鬧飛賊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瞞也瞞不了的,林小姐,此地不但鬧賊,而且就是鬧那個專搶女人的飛賊。」

  林小姐嚇得哭了起來,哇哇叫了一聲道:「媽呀!嚇死我了,龍妹妹,我要回家去!」

  龍琦君一皺眉,九格格搶著道:「叫她回去好了,這是她自己找的,被飛賊搶走了也怨不著別人。」

  林小姐嚇得大聲哭了起來,另外幾個女孩子膽子較小的也都跟著哭了起來。謝文龍口中雖不便說,心中對九格格的態度很不滿意,九格格卻毫不在乎地道:「謝大人,這些不識好歹的傢伙還以為你在害她們呢,照我的脾氣就根本不去管她們,讓她們嘗嘗滋昧去……」

  謝文龍聽得更不入耳,不禁慍然道:「格格這是何苦呢?她們本來就膽子小……」

  九格格冷冷地道:「誰是天生膽子大的?」

  謝玉茜究竟是女人,對女人的心理比較瞭解,她知道九格格被飛賊及家中劫走後,雖然沒有受多大的傷害卻因此成為京師的笑柄,一輩子都要受人議論,巴不得所有的女孩子都跟她受同樣的遭遇,所以她含笑對謝文龍道:「哥哥!你走吧!這裡沒有您的事了,還是趕緊去叫樓下的人散開,四處巡視一下,經過這一鬧後,那些暗卡都掀了底,而且那飛賊趁這個機會摸了進來也不一定!」

  謝文龍一聽這倒是很可能的事,趕忙下樓去了,謝玉茜這才朝那些啼哭的女孩子們道:「各位現在都知道我是謝文龍的妹妹了,有我家兄在此,各位盡可放心睡大覺!」

  沈小姐擦擦眼淚道:「難怪家父叫我不得允許不准回家,原來是這個原故!」

  龍琦君一歎道:「其實早就該對各位說明了,只是家父顧慮到各位受不起驚嚇,才瞞住你們,倒反而害大家受了一場虛驚!」

  沈小姐憂慮地道:「那飛賊真的會來嗎?」

  龍琦君道:「外面有謝大人守護,裡面有謝小姐保駕,我想飛賊就是吃了狼心豹子膽,也不敢前來的……」

  九格格冷笑道:「這倒不一定,那個飛賊敢在京師連連犯案,這點排場不見得能嚇得了他!」

  謝玉茜笑笑道:「不錯!那傢伙自恃藝高膽大,目中無入,不吃點苦是不會死心的,不過各位放心好了,只要他敢來,今天就是他的末日。」

  龍琦君忙道:「謝小姐的保證一定錯不了,我們還是睡覺吧!阿蠻!你還不趕緊治傷去,站在這兒幹嗎?」

  那個中年僕婦一直盯著謝玉茜,聽見龍崎君的呼喝後,才悻悻地走了,龍琦君將被褥重新整理了一下請大家安歇,那些可憐的女孩子哪裡還有心思睡覺,一個個擠成了一團,好像飛賊就在她們身邊似的!

  龍琦君請了幾遍,沒有一個人肯躺下來,乃笑了一下道:「不睡也好,大家就坐著聊聊天吧,現在恐怕是過了午夜了,等天一亮,大家再安心睡覺!」

  謝玉茜卻凝重地道:「不睡可以,可不能說話,也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否則你們擾亂了我的聽覺,讓飛賊摸上了樓,那就太遲了!」

  龍琦君道:「謝大人在外面守著,飛賊還能進來嗎?」

  謝玉茜忽然一笑道:「假如那個老蠻子不是跟了府上十幾年,我倒要懷疑她是飛賊盼內應了。本來家兄在外面的佈置很嚴密,飛賊絕不可能偷摸進來,可是剛才被她一打攪,不但驚動了屋裡的人,使得外面的佈置也亂了,飛賊很可能利用那個機會溜了進來……」

  幾個女孩嚇得張大了嘴,差一點又要叫起來,謝玉茜卻嚴厲地道:「你們可不能再叫了,就算飛賊藏在附近,我諒他還不敢隨便活動,假如你們再鬧,剛好給他造成第二次機會,那樣萬一出事,可不能怪我防護不利。」

  這幾句話很有力量,那些女孩子果然都拚命咬緊嘴唇,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然而有幾個人卻口中發出了得得的輕響,那是由於驚恐過度,牙齒對碰所致。

  龍琦君很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輕聲道:「謝小姐是故意在嚇我們吧,飛賊的膽子再大,見了這裡內外的佈置與防備情形,也會嚇跑了,哪裡還敢偷溜進來呢?」

  謝玉茜淡淡地道:「這可不一定,那傢伙犯案纍纍,既不為財,也不為色,假如不是個瘋子,就是為著一個特別的目的,這種人最危險,定然是個置生死於度外的亡命之徒,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什麼危險都嚇不了他。」

  龍琦君的臉色輕輕一動笑道:「謝小姐好像對飛賊的情形很清楚。」

  謝玉茜道:「我出生在一個江湖世家,家兄又幹上了這份差使,我所見所聞自然比各位的圈子要寬一點,這完全是按照情理推測出來的!」

  沈小姐異常緊張地問道:「謝小姐,我們不想知道飛賊是怎麼樣一個人,只想知道他今天晚上會不會來?」

  謝玉茜笑笑道:「這個問題誰也無法回答,不過各位若是能保持肅靜,我敢保證飛賊就是來了,也無法接近這座樓房,我從小就開始練武,而且都是在晚上用功,所以耳目特別靈敏,三十步之內,一根針掉在地上我都能聽得見,同時我的袖箭也很準,只要聽見一點聲息,我就有把握不叫他逃出去!」

  九格格忍不住讚道:「是啊!剛才我根本沒瞧見你出手,已經把那個老婆子給射傷了!你到底是怎麼練的?」

  謝玉茜一笑道:「武功,暗器都是靠著耐心練出來的,只要肯專心,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九格格好像是起了興趣,還想多問一點練武的情形,龍琦君卻擺手道:「咱們快別說話了,謝小姐的顧慮很對,萬一那飛賊,真摸了進來藏在暗處,咱們就太危險了,還是讓她專心防賊吧!」

  給她這麼一說,大家都不開口了,謝玉茜站了起來,由於她的身份已經揭穿了,也役有再作掩飾的必要,所以她乾脆全身裝備起來,雙刀交叉插在背上,用一根布條緊緊地束著,英姿飄飄,倒使大家安心不少。

  她慎重地挨在窗欄上,利用窗簾的隙縫朝外面觀察,這時窗外一片漆黑,連淡淡的一點月光,也給浮雲掩住了,只有輕風吹著樹葉的輕響,越發增加了夜的恐怖。她不禁一歎道:「月黑風高,正是作奸犯罪的好時刻,老天爺好像在幫壞人的忙呢!」

  龍琦君忍不住輕聲道:「謝小姐。你光是憑著聽覺,不會弄錯人吧,外面還有著令兄的手下在巡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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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1:46 |只看該作者
  謝玉茜笑道:「不創我就是怕出錯子,早就跟家見約定,這裡五十步之內,絕不准自己人走動。萬一有個風吹草跟、必是飛賊無疑,否則我剛才也不會急著出手,誤傷那老婆子了!」

  龍琦君也不響了,空氣變得十分岑寂。只有謝玉茜在四周來倒巡邏,可是她的腳步很輕,輕得沒有一點聲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擁擠成一團的女孩子都因為過度的疲倦,東倒西歪地睡下了,只有九格格仍是精神奕奕,眼睛一直跟著謝玉茜動作看,等待著驚心動魄的好戲出現。

  忽然在人堆裡出了一陣鼾聲,起初還是輕輕的,越來越響,而且還很有節奏,呼嚕呼嚕的象打著悶雷。

  謝玉茜皺皺眉望去,看見打呼的竟是龍琦君,她歪在一堆繡墩上,半坐半臥,頭偏向一邊,滿頭的秀髮垂直披散下來,身上原來蓋著一條薄綢被也因熟睡掀開了,皺亂的長裙下斜撐出兩隻天足,睡姿倒是很嫵媚的!

  九格格嗤的輕笑一聲道:「這麼斯文的一個女孩子睡相怎麼這樣不老實!你聽聽這呼聲,簡直象打雷,將來最好嫁個聾子丈夫,否則一夜都別想睡安穩覺!」

  剛說著龍琦君又翻了一個身,將臉理進了枕頭的繡墊,身子整個扭了過來,九格格瞧著又笑道:「你瞧瞧這睡相,要是著了風扭了筋,明天可有得受的!」

  謝玉茜瞧著也笑了道:「格格,麻煩您替她移動一下,蓋上被子,後半夜天涼,最容易感受風寒!」

  九格格無可奈何地站起來走到龍琦君身邊,伸手想拉那條被子,可是有一半壓在身子底下,她拉了半天,仍是拉不動,忍不住喊道:「龍小姐!你醒醒!」

  謝玉茜連忙將手指區在唇上道:「別叫,好容易大家都安穩了下來,猛然吵醒了又是一場大亂!」

  九格格退後兩步道:「我簡直想不透,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身體會比一條死豬還沉!」

  謝玉茜笑了一下,並沒有為這句話感到驚奇,人在熟睡的時候是會重一點,雖然再重也不會超過她六七十斤的體重,但是對於嬌生慣養從不拿重物的九格格來說,那可以算得很重了。

  於是她走過去,用一隻手輕輕托起龍琦君的嬌軀,一隻手抽出那條薄被,然後將龍琦君故平了下來,使她調整到一個很舒服的姿勢再輕輕地替她蓋下被子。

  九格格在旁羨慕地看著道:「謝小姐!你的力氣真大!」

  謝玉茜笑了一笑,遠處傳來了隱約的雞啼,她不禁吁了一口氣道:「雞叫了,天也快亮了!」

  九格格十分失望地道:「白熬了一夜,什麼事都沒有!」

  謝玉茜寬慰地一笑道:「沒有事最好,老實說我也不希望有事,雖然沒捉到飛賊,但至少從此天下太平了!」

  九格格熬了一夜,先前因為心情緊張,倒不覺得累,此刻心情一鬆,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謝玉茜道:「格格也睡一下吧!」

  九格格在龍琦君的身旁歪了下來道:「奇怪得很,我在家裡經常熬夜,有時為了打牌,兩三宵不睡都撐得住,今天怎麼就不行了!」

  謝玉茜倒是沒有回答,因為她自己也感到相當疲倦,精神有點不支,九格格閉上眼睛低聲道:「龍三兒不知道用的什麼香料,香得這麼迷人!」

  謝玉茜只覺得頭有點昏昏的,所以沒有答腔,讓九格格一個人自言自語地道:「這香味真醉人,有點像蘭花,又有點像麝香,明兒我得問問她是怎麼配的……」

  謝玉茜心中忽地一動,連忙彎腰湊在龍琦君的身上嗅了一下,卻聞不出什麼特殊的香味。

  於是她飛快地跳起來,首先將窗簾拉了起來,然後將茶爐上的冷茶倒了一杯,從自己的頭上淋下來。

  她這種奇特的動作把九格格驚醒了,連忙坐起來問道:「謝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謝玉茜倒了第二杯冷茶灑在她的臉上低聲道:「快起來,我拿賊去,你等在這兒,發現有人上來,你就大聲喊人,千萬別慌張,我就在附近!」

  說完也不等九格格回話,她已蹤出了門口,九格格被冷茶一激,神智完全清楚了,還沒有弄清是怎麼會事,兩邊的窗簾忽地一掀,一個全身穿著黑衣,臉蒙黑布的男人手執著寶劍掩了進來。

  從身材上她認出正是前幾天劫持她的飛賊,不禁失聲驚呼道:「你到底溜進來了!」

  那蒙面人長劍一伸比著她沉聲道:「不許出聲,否則我就殺了你!」

  九格格倒是一點不怕,反而從容地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外面布下了天羅地網都擋不住你!」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那些佈置只能捉兔子,我是一頭兇猛的豹子!」

  說完目光移到那一堆女孩子身上,九格格連忙問道:「這次你準備對哪一個下手?」

  蒙面人道:「我還沒有決定,反正總要找一個!」

  九格格輕笑一聲道:「我勸你找龍三兒,這群人裡面數她最漂亮,不過你用什麼方法把人帶走呢?」

  蒙面人忽然將長劍在她眼前一出喝道:「你少囉嗦!」

  九格格呀的驚呼一聲,嚇得連退幾步,撞到一張椅子上,發出很大的響聲,蒙面人似乎被她惹怒了,舉起長劍正要刺還去。門口無聲無息地射來一支小箭,恰好釘在他的手腕上,接著謝玉茜手挺雙刀撲了進來。

  那蒙面人也夠狠的,將長劍交到另一隻手中,不聲不響,就跟謝玉茜交戰起來。兩口刀,一支劍,三件兵器碰觸在一起,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雙方的勢子都很急。

  九格格一心想看熱鬧,可是真正的熱鬧來臨,她反而嚇得大叫起來,叫聲沒吵醒別人,卻把熟睡中的龍琦君驚醒了起來,坐起身子,又是一聲驚呼。

  蒙面人連攻了幾手殺著,都被謝玉茜的雙刀架開了。

  龍琦君卻顫巍巍地爬起來要到窗子口去叫人,謝玉茜急得大叫道:「不要動!」

  龍琦君嚇得果然不敢動了,可是那蒙面人卻趁謝玉茜開口說話的剎那間疏忽,一劍劈開了雙刀,兩腳一蹬,從樓窗上跳下去,謝玉茜正想追出去,樓下已傳來兵刃交觸的聲音,大概是被別人攔住了。

  謝玉茜追到樓窗旁,只見謝文龍飛舞著寶刀,與那蒙面人激戰成一團,她正想跟下來幫忙,卻被龍琦君拉住了道:「謝小姐,你別走,嚇死我了!」

  謝文龍在底下一面近敵,一面也叫道:「妹妹!你別下來,這傢伙跑不了的。」

  樓上的燭光也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熄了,謝玉茜怕飛賊還有同夥,為了保護這群女孩子的安全,只得守在上面不下來,龍琦君與九格格一左一右夾在身邊,三個人一起焦灼地看謝文龍與那飛賊拚鬥著。」

  天色黑得厲害,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朦朧中只能看見兩條影子一來一往地交錯著。

  而且謝文龍穿的也是黑衣服,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九格格忍不住埋怨道:「那些人都死掉了,為什麼不點燈?」

  謝玉茜道:「四下裡都埋伏下弓箭手,點上燈,暴露了位置,反而便利那個飛賊走了!」

  九格格興奮地道:「那傢伙今天是逃不掉了!」

  謝玉茜沉聲道:「除非他能生上翅膀,從天上飛出去,否則一定活不了!」

  底下的兩個人仍是在捨死忘生的決鬥著,刀劍交觸時,不斷發出火花與激烈的金鐵聲。

  九格格又道:「這飛賊的本事真不錯,謝大人也厲害,兩個人打了半天,還是分不出勝負!」

  謝玉茜道:「幸虧我一箭射傷了他的右手,逼得他用左手應戰,動作略受影響,否則家兄恐怕還打不過他!」

  九格格看了一陣又道:「謝小姐!你上哪兒去了,剛才真把我嚇死了,他拿著劍要殺我!」

  龍琦君道:「不會的!」

  謝玉茜連忙問道:「你怎麼知道不會?」

  龍琦君低下頭道:「我只是聽說練過武功的絕不會殺死沒有抵抗力的女人,而且他要殺死九格格的話,上一次就該動手了!」

  九格格卻拍著心口道:「我也以為他不會殺我,所以不太害怕,還跟他談了幾句話,誰知他後來舉起寶劍,竟是真的想殺我,幸虧謝小姐來得快,否則我一定被他殺死了,謝小姐,你究竟躲到哪兒去了?」

  謝玉茜一笑道:「我就在門口!」

  九格格一怔道:「你在門口?」

  謝玉茜笑道:「是的!這傢伙太下流了!居然用起下五門的迷魂香來迷倒我們,虧得你提起什麼香味來,使我提高了警覺,所以我故意出去,誘使他現身……」

  剛說到這兒,底下交斗忽然有了變化,一條人影似乎腳下不穩,絆跌了一跤,另一條人影舉兵器砍了下去!

  龍琦君忍不住叫道:「謝大人糟了!」

  因為兩人纏鬥的地方靠近一叢花樹,一個跌倒,一個低聲砍擊,兩條身影都被花叢擋住了,所以龍琦君驚叫出聲後,九格格也吃驚地叫道:「謝大人被飛賊殺死了?」

  只有謝玉茜笑道:「你們都看錯了,絆倒摔跤的是飛俄,跟著追殺的才是家兄!」

  九格格不信道:「離得這麼遠,又沒有亮光,你怎麼能看得清楚?」

  謝玉茜微笑反問道:「你們既然看不清楚,怎麼就知道家兄吃虧了呢?」

  九格格朝龍琦君一指道:「我是聽她先喊的!」

  龍琦君忙道:「我也沒有看清楚,不過我當然關心謝大人,忍不住就叫了出來!」

  謝玉茜一笑道:「龍小姐要是關心家兄,怎麼沒有看清楚就認定吃虧的是家兄呢?」

  龍琦君頓了一頓才道:「我根本就沒經過考慮,完全是憑著直覺而減了出來,事實上我當然希望謝大人能殺死飛賊!謝小姐又怎麼知道絆倒的是飛賊呢?」

  謝玉茜道:「家兄用的是刀,飛賊使的是劍,我是從他們的兵器上分別的!」

  九格格也忙道:「不錯!謝大人寶刀光亮比較明顯,剛才是謝大人的寶刀跟著追擊,經你一說,我也看出來了,可是過了這麼久,他們怎麼還不站起來呢?」

  謝玉茜也是一怔,想了一下才道:「也許家兄要活捉飛敗審問口供,所以不殺死他,剛才一定是用刀背把他砍傷了,現在正在捆綁他……」

  九格格怔了一怔才道:「這傢伙犯了這麼大的罪,簡直死有餘辜,乾脆一刀劈死他算了,還問什麼口供呢?」

  謝玉茜笑道:「家兄雖有捕盜之責,卻沒有殺人的權利,不管那飛賊犯了多大的罪,家兄也必須將他捕交有司後,再按照國家的律法明正典刑!」

  九格格慍然道:「照那飛賊今天明目張膽,闖入提督府的罪行來看,已經夠處死了,謝大人在交斗中格殺了他,公私方面都交代得過去。」

  謝玉茜明白她的意思,笑笑道:「這傢伙雖然犯了不少案,卻沒有一件是正式落案的,這其中自然有很大的關係,因此格格大可放心,即使要審問,也一定十分秘密,不會影響到任何人的!」

  九格格紅著臉道:「我並不在乎這些,我被飛賊劫奪的事只瞞著宮裡,差不多的人家全知道了,我相信也沒有人敢把這件事傳進宮裡去,我只是覺得這傢伙留在世上一天,大家都無法安心!」

  謝玉茜笑笑道:「只要捉住了他,自然會加意留神,絕不會讓他逃走的,因為這傢伙犯案的動機很奇怪,不知道他究竟為的什麼,所以才要問問清楚!」

  九格格低頭不響了,默然片刻後才道:「這半天了,綁人也該完了吧,怎麼還是沒有動靜?」

  謝玉茜也怔住了道:「是啊!適可有點怪,二位留在這兒別動,我瞧瞧去!」

  龍琦君連忙道:「真情未明前,謝小姐千萬不可輕離!」

  謝玉茜還沒有開口,樹叢中忽然站起一個人叫道:「謝大人已經拿住飛賊了,我們還不過來把人抬走!」

  四處埋伏的暗卡也等得不耐煩了,因為沒有得到允許才不敢過來!聽見那人打招呼後,立刻燈火通明,一起湧了過來,樓上的龍琦君吁了一口氣,道:「到底拿住了!」

  謝玉茜似乎也鬆了一口氣。可是遠外院牆上突然有一個蒼老的喉嚨歎道:「大家都站住!不許過去!」

  謝玉茜聽得是晏四的聲音,心頭不禁一動,遠外一條矮瘦的人影已經像飛鳥似的飛了進來,在人群中亂找著,同時喝問道:「剛才是誰在說話?」

  十幾個捕快都是衙門中的幹練人才,自然都認識這瘦小的老頭兒是謝文龍的師叔晏四,杜九連忙迎上去打了一個打道:「老爺子!您也來了!」

  晏四急急地問道:「剛才說話的是誰?」

  杜九征了一怔才道:「回老爺子的話,那人穿著號衣,多半是衙門裡的弟兄!」

  晏四沉聲問道:「你認識嗎?」

  杜九又是一怔道:「不認識,好像沒見過!」

  晏四頓足叫道:「蠢才,自己的人還有不認識的?」

  一言將大家都提醒了,杜九失聲叫道:「糟了,那傢伙八成兒就是飛賊,誰看見他上哪兒去了?」

  一個捕快道:「好像往內院去了!」

  晏四厲聲道:「不能好像,你必須確定……」

  杜九急著道:「那還用問嗎?咱們的人都在這兒,老爺子,您快追去吧!」

  一個人又叫起來道:「謝老總躺在地上,看樣子是受了傷!」

  晏四本來想追向後院,聽見叫聲後又止住了腳步,改向樹叢處跑去,謝玉茜在樓上聽說哥哥受了傷,忙著又想跳下來,龍琦君提醒她道:「謝小姐,飛賊已經脫了網,你守衛的責任更重了,這兒可不能出事!」

  一句話把謝玉茜又拉住了,回頭看看臉色蒼白的龍琦君與嚇得發抖的九格格,再看看地下橫七豎八,已經睡熟而又受到迷香的一大堆女孩子,急得她直跳腳,可是她也不敢離開了,高聲叫問道:「四叔,哥哥的傷怎麼樣?」

  晏四已經走到樹叢處彎腰察看謝文龍的傷勢,然後高聲回答道:「不要緊!可能是中了毒藥暗器,右腕腫了起來,性命不受影響,你守著原位不許離開!」

  杜九跟著過來道:「老爺子,謝大哥交給我們好了!您還是趕快追賊去吧!」

  晏四仍是握著謝文龍腫起的那隻手,仔細地看著,鼻子冷哼一聲道:「我該幹啥不用你來指教!」

  杜九連忙躬身道:「老爺子,小的怎麼敢要求您老人家幹什麼呢?這完全是……」

  晏四冷笑道:「拿賊是你們吃公事飯的責任!」

  杜九哈著腰道:「是,您老說得對,只是小的們本事有限,您知道那飛賊有多厲害!小的們就是全去了,也是白送性命……」

  晏四沉聲道:「你們的性命值錢,我這侄兒的性命更值錢,難道你要擱下他追賊去!」

  杜九一驚道:「您不是說謝大哥不打緊嗎?」

  晏四歎道:「那是我不讓玉茜亂了心,事實上我連文龍中的什麼毒還沒有弄清楚!」

  這群人跟謝文龍的感情很深,聽晏四一說,個個都心情沉重起來,又不敢開口多問,靜默片刻後,倒是內院中出來了一列人,杜九看清楚後,低聲道:「大人來了!」

  龍錦濤身上還穿著官服,可見他也是一夜沒睡,手裡拿著一個小瓷瓶匆匆地走來,對晏四連客套都免了,急急地道:

  「聽說文龍受了傷,這藥管用嗎?」

  晏四一抬頭,龍錦濤已經把瓷瓶遞了過來,晏四接著看了一下,又打開瓷蓋聞聞道:「這是什麼?」

  龍錦濤詫然道:「不是老先生指定要的冰麝散嗎?」

  晏四微怔道:「冰麝散?老朽沒有說過!」

  龍錦濤更為奇怪地道:「下官在不久之前接獲下人的報告說文龍中了天荊刺,只有冰麝散可解!」

  晏四一拍瓷瓶道:「對了!只有天荊刺才有這種現象,我早該想到,大人府上怎麼會有冰麝散的?」

  龍錦濤道:「下官征西時,曾經吃了回人不少的虧,因為他們所用的箭鏃上都附著毒藥,中後人立刻昏迷不醒,一個多時辰不治身死,下官究研很久,才知道那是回疆特有的天荊刺毒,僅有冰麝散可解,下官幸得幕中一位精通岐黃的先生曉得冰麝散配方,大量配製,才算制服了回民的毒箭,戰事得以勝利,所以下官尚存有餘藥!」

  晏四沉聲問道:「這藥效如何用法?」

  龍錦濤忙道:「一半外敷傷口,一半內服!」

  晏四叫人將燈火移近,在謝文龍腫起的手腕上找了一陣,終於在脈門關尺處起出一根細如牛毛,長約寸許的小黑色刺,龍錦濤見了叫道:「正是這玩意兒,奇怪了,這是回疆的毒器,飛賊怎麼也會使用呢?」

  晏四將瓶中的藥散給謝文龍半敷半服後才起立道:「大人如何得知文龍受傷的?」

  龍錦濤道:「是一個下人前來報告的!」

  晏四問道:「那個人是誰!」

  龍錦濤道:「不知道,捕房的人事都是文龍直接轄治,下官很少識得,不過那人穿著號衣,多半是衙門中的!」

  杜九忙打了一躬問道:「那人還在嗎?」

  龍錦濤道:「不知道,他報告完就離開了。下官忙著送解藥前來,無暇多問,那傢伙怎麼了?」

  杜九怪聲道:「那傢伙就是飛賊!」

  龍錦濤一驚道:「飛賊不是被文龍拿住了嗎?」

  晏四擺擺手,阻止杜九開口,然後才問道:「大人是否又聽那個人說的?」

  龍錦濤點頭道:「不錯!他說文龍與飛賊爭鬥時,將飛賊擊傷成擒,只是自己也中了天荊刺,必須急送解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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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2: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神兵被盜


  晏四見飛賊業已從容遠遁,不由長歎一聲道:「這傢伙就是飛賊,他真是一頭狡猾的夜狐,當他與文龍交斗的時候,因為文龍已經佔了上風,老朽才沒有過來相助,誰知他會放出這種歹毒的暗器,更利用一襲官服從容地脫身而去……」

  龍錦濤驚得呆住了,晏四又歎道:「最可惡的是居然還敢到大人面前去說出毒藥的名稱。」

  龍錦濤呆了半天才道:「那些女孩子們沒什麼吧?」

  晏四搖頭道:「沒什麼,玉茜在上面守著很靠得住,她的武藝跟文龍差不多,心比他細多了,不會輕易上當。飛賊並非武功可怕,倒是他的狡猾很令人頭痛。」

  聽說飛賊這次未能得手,龍錦濤才鬆了一口氣道:「那飛賊可能還留在附近,老先生是否能屈駕一搜呢?」

  晏四想想道:「搜一下也未嘗不可,不過老朽想他不會這麼笨,早已逃之夭夭了,但願守在外面的人能攔住他!」

  龍錦濤忙問到:「外面還有人守著嗎?」

  晏四道:「提督府周圍全有各鏢局派出的江湖好手守候著,他們並不是為著官府捉飛賊,而是為被飛賊殺死的那名鏢客復仇,這些人的江湖閱歷較深,那個徐廣梁還曾經與飛賊打過照面,也許能截住他!」

  龍錦濤興奮地道:「如此說來緝獲飛誠還向希望?」

  晏四一歎道:「希望是有,但也很難確定,那傢伙能在重重埋伏中從容而退,也許有別的主意能闖過外面那一關。不過大人可以放心的是飛賊今夜失手後,至少不會再犯類以的案件了!」

  龍錦濤頓了一頓才歎道:「不瞞老先生說,那十幾個女孩子的父兄都在寒舍等著,也是一夜沒睡,今天若是捉不到飛賊,下官實在無法交代!」

  晏四眉頭一皺,龍錦濤忙道:「他們都是文人,對江湖上的事更為隔膜,下官很難對他們解釋,更無法使他們相信飛賊以後不會鬧事!」

  晏四見他一臉優苦之色,倒是不便再說什麼,而且他說那飛賊一次折羽後就會遠走高飛,也是按照常情的猜測,今天見到飛賊的種種行事後,完全不像江湖人所為,連自己也不敢保證他今後是否會再犯!

  這時謝文龍手上的紅腫已慢慢消下,人也漸漸清醒過來,見了晏四,準備開口說話,晏四忙搖手道:「文龍你別開口,你中的毒不輕,雖然被藥力驅散了,你還是要忍著點,萬一在說話時散了神,毒性侵入內腑,那可麻煩大了,我們回頭再談好了!」

  說著叫人把謝文龍抬到屋子裡去,舉頭看看天色,東方已泛著魚肚般的白色,乃點點頭道:「天快亮了,至少今天不會再有事了!」

  龍錦濤急忙問道:「那飛賊……」

  晏四稍作沉思道:「我相信他不會再留在內宅了,我們可以去看看!」

  龍錦濤連忙在前領路道:「老先生請!是否要帶幾個人跟著!」

  晏四搖頭道:「不必!那賊人身上穿著官服,人一多又容易混雜,叫大家都留在此地,有老朽為大人保駕,絕不會有問題!」

  龍錦濤道:「保駕兩個字不敢當,下官不曉技擊,只怕碰上了飛賊,幫不了老先生的忙!」

  晏四笑笑道:「那個飛賊的真本事比文龍高不了多少,真要碰上了,老朽一人定可應付,無須大人操心!」

  雖然晏四如此說了,龍錦濤仍是相當緊張一面走,一面用手按著腰間的佩劍,準備著必要時廝拼。

  晏四十分從容,在龍錦濤的身後兩步處緊跟著,銳利的眼光四下探索,每經過有岔道的一地方,就停下詳細詢問通向的去路,兩人進入正屋,直到內廳登樓處,梯旁有挎刀的侍衛,都是武官打扮,見到龍錦濤後,立刻屈膝打扦,一名侍衛開口道:「龍大人,陛下十分關心前面的情形,已經派人問過好幾次了!」

  龍錦濤十分煩惱,擺擺手道:「知道了,請王爺放心,在我家裡不會有事情的!」

  那侍衛雖然禮貌不差,態度卻不見得恭順,彎腰笑笑道:「卑職這麼回復陛下嗎?」

  龍錦濤沉聲道:「不錯,你還可以轉告王爺,假如認為龍某辦事不利,不妨另請高明!」

  那侍衛哈哈腰笑道:「龍大人,卑職不過是轉達陛下的意思,大人跟卑職生氣有什麼用呢?」

  龍錦濤冷笑道:「我跟你們生氣嗎?誰敢惹你們這些大侍衛?」

  那侍衛仍是笑著道:「大人說這種話就太見外,卑職這次跟陛下前來是為了想替大人稍盡棉薄的,因為大人轄下的人材濟濟,卑職只好留著守門了……」

  龍錦濤怒聲道:「拿賊是九門提督的事,不敢勞動大駕,假如不是王爺也來了,龍某一定請二位上去招待了!」

  那侍衛一笑道:「那倒不敢當,樓上各位大人都是一品大員,卑職不敢奢望跟他們同樣待遇!」

  龍錦濤冷冷地道:「二位既有自知之明,就不必為目前的待遇抱屈,而且留此守候是王爺的命令,二位感到屈尊也怪不到我姓龍的!」

  那侍衛連連受嘲,也略略有點怒意,冷冷道:「卑職既沒有接受招待的資格,又沒有協同拿賊的本事,自然只好在此看門了,不過大人今夜佈置嚴密,想必已經把飛賊拿住了?」

  龍錦濤沉下臉道:「龍某是否應該向二位報告呢?」

  那侍衛見他生氣了,才賠笑道:「不敢,不敢,卑職只是隨便問問!」

  龍錦濤哼了一聲道:「不勞費心,二位只要能確保王爺的安全,就算是盡到責任了!」

  說完不再理他們,轉身折向偏房走去,晏四跟在後面問道:「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人?」

  龍錦濤一歎道:「是大內的侍衛,靠著父兄的餘蔭,混上這麼個差使,仗著御前行走,目空一切,論級職不過五六品,卻比一二品的大員還神氣!」

  晏四微愕道:「大內侍上應該在宮廷輪值,到大人府上來幹嗎?」

  龍錦濤憤然道:「和親王那個瘟老頭子為了擺架子,特別向皇上要了幾名侍衛放在身邊做侍從,這兩個傢伙是他帶來的,他居然還推薦他們協同拿賊,被我一口拒絕了,他們哪裡是來幫忙,存心是來找文龍較量本領的!」

  晏四一怔道:「大內的侍衛跟文龍有什麼過節嗎?」

  龍錦濤道:「大過節倒是沒有,不過他們有時行為稍逾常規時,被文龍懲誡過幾個人,有一飲居然下帖子找文龍約會私鬥,被我知道了訓斥他們一頓,他們心裡一直不服氣,時時想挫折文龍!」

  晏四忙問道:「他們裡面是否有幾個高手?」

  龍錦濤一筆道:「這些人的武功雖然跟文龍是一路子,不過會兒子花拳繡腿,談不上真才實學,老先生怎麼對他們如此注意呢?」

  晏四想想道:「老朽倒認為這批人頗有問題,因為那飛賊數度冒充官人,自然對官方的情形很熟悉,不但如此,那飛賊每次都揀官宦人家下手,自然對京師各家官府的內情也很清楚……」

  龍錦濤一怔道:「老先生是否懷疑飛賊是他們中間的人?」

  晏四道:「老朽不敢斷定,只是設想有此可能!」

  龍錦濤想了一下道:「下官對於每一個侍衛都認識,似乎不太可能!」

  晏四笑笑道:「飛賊也許不是他們中間人,但可能與他們認識才有機會打聽到這麼多官宦人家的情形。」

  龍錦濤怔了一怔道:「這倒是條線索,這些世家子弟除了輪值時間外,在京師廣結酒肉朋友,三教兒流,品流極雜,而且這批人為了履行職守,對京師各大門第的情報都很熟悉,哪一家有什麼事都瞞不過他們。」

  晏四忙問道:「他們管人家的私事幹嗎?」

  龍錦濤一歎道:「這是宮廷的秘密,照理不應該對老先生透露,不過現在情形特殊,下官只好說出來了,老先生在外面尚須保持緘默。」

  晏四微笑道:「大人如果不方便,還是不說為宜!」

  龍錦濤忙道:「老先生不可設會,下官只甚為了慎重,並非信不過老先生,因為這種事傳出去會惹起很大的麻煩,下官累世忠貞,西征薄有微勞,倒還不太在乎,對老先生倒是真有不便之處!」

  雖四頗感興趣地道:「老朽本來並不想知道,聽大人一說,倒是想聽聽,事關老朽本身安危,老朽自知慎重。」

  龍錦濤這才低聲道:「本朝自世宗啟用血滴子後,就是利用一些高來高去的武林奇士,明察暗訪,將京師所有的官宦人家大小細事訪查密奏,甚至於在外的封疆大吏附近,也有類似的人嚴密監視,因此宮中對天下吏情洞悉無遺,朝政為之一新,世宗駕崩後,血滴子雖然解散了,這套方法卻沿用至今,只是責任移交到侍衛身上,不過這些傳衛都是世家子弟因襲,作用比不上從前了!」

  晏四點頭道:「難怪剛才那傢伙對大人如此跋扈……」

  龍錦濤憤然道:「下官居心行事無愧,倒是不怕他們告密中傷,可是朝中同寅對他們不敢輕易啟罪,因此才養成他們驕橫不可一世之風!」

  晏四又問道:「那麼九格格被飛賊劫走之事也無法瞞過他們了?」

  龍錦濤道:「不錯,可是老和跟他們很接近,為了彼此的利害,大概還不會傳到皇上耳邊去,否則皇上早就會對下官有所指詢了。」

  晏四想想道:「既然大內侍衛還有刺探私事的責任,那飛賊從他們身上得知官府動靜的可能又增加了幾分,以後我們可以在這方面著手探訪一下,現在大人還是找人查問一下剛才那報訊的人在什麼地方!」

  龍錦濤點點頭,舉步折入內書房道:「我是在這兒拿藥後跟他分開的,書房裡有一個侍候的僕婦也許可以知道他的行蹤,秦媽!秦媽!」

  他連叫兩聲,都沒有人回答,倒是房裡來了一個小丫頭垂手問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龍錦濤大聲道:「秦媽呢?」

  那小丫頭道:「她一直留在書房裡沒出來過!」

  龍錦濤怒叱道:「胡說!人呢?」

  那丫頭連忙前後找了一下,然後才吞吞吐吐地道:「她在大人的竹榻上睡著了!」

  龍錦濤一拍桌子吼道:「混帳,叫她起來!」

  那小丫頭囁嚅地道:「奴才推了她幾下她都沒醒!」

  晏四神色一動,連忙道:「你出去吧,沒事了!那老媽子年紀大了,熬不住睡著了也是常事!」

  龍錦濤也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揮手將小丫頭趕走了,易四已經進入後房,果然在竹榻上躺著一個老婦人,鼻息呼呼,睡得正熟,不禁皺起眉頭道:「這老婆子也太沒規矩,才多大的工夫,她就睡死了,而且也不揀地方。」

  晏四搖搖頭道:「大人不必怪她,她是被人點了睡穴,假如不解開,足足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龍錦濤又是一驚,晏四道:「現在足證那報訊的官差確是飛賊冒充無疑,大人快檢查一下,房裡丟了什麼東西?」

  龍錦濤連忙四下查看了一遍道:「沒有呀!這間書房裡不過陳設了一些古董玩物,與幾部心愛的書籍,沒有什麼可偷的東西。」

  晏四道:「大人不妨仔細檢查一番,那飛賊如果為了脫身,大可從容而去,用不著將人點倒。」

  龍錦濤又打開櫃子,清點了一下古董珍玩以及一些標明名目的藥瓶,然後插頭道:「一樣都不少!」

  晏四忽地手指牆上道:「大人在此掛一柄刀鞘是做什麼用的?」

  龍錦濤抬頭一看,失聲叫道:「不好!這賊子將我的斷玉匕首偷走了!」

  晏四忙道:「斷玉匕首是什麼?」

  龍錦濤氣哼哼地道:「那是一隻半尺來長的小刀,鋒利無比,是我征西時從一個國疆酋長身上得來的戰利品,他怎麼偏偏選了這樣東西?」

  晏四問道:「那一定是這炳匕首有著異常之處!」

  龍錦濤一歎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能夠斬金截鐵,削石如腐而且,我得到之後,因為它形式古奇,而且殺過很多人,每當風雨之夕,它會自動出鞘嘯鳴,才把它懸在牆上,以為僻邪之用。」

  晏四凝重地道:「一柄匕首在大人手中只是玩物,可是落到飛賊手中,就成了殺人的利器,尤其是它能斬金削鐵,那後果將更為嚴重!」

  龍錦濤沉思片刻才道:「這柄匕首很少有人知道,因為這間書房除了那個秦媽外,別人都不准進來,飛賊又怎麼會知道的呢?」

  晏四道:「大內傳衛既然無所不知,飛賊很可能從他們那兒得到的消息!」

  龍錦濤搖頭道:「也不可能,當今皇上最好寶劍利器,如果侍衛們知道我藏有一柄利兵,早就奏明皇上叫我獻出去了,也許是飛賊順手帶走的!」

  晏四搖頭道:「飛賊點倒了看守書房的僕婦,除了這柄匕首外一無所取,顯然是專為此而來。」

  龍錦濤道:「我就是怕招搖,才將它當作尋常兵刃,掛在牆上,除了有限的幾個人,誰都不知道它的價值,若說飛賊是專門為了它而下手偷取,我實在難以相信!」

  晏四想了一下道:「反正東西已經丟了,而且絕對是飛賊取走的無疑,別的都不必管了,還是盡速設法將它取回來,免得飛誠拿著它行兇傷人才是急務!」

  龍錦濤苦笑道:「取回匕首必須先捉住飛減,這該從何處著手呢?」

  晏四道:「那飛賊取走匕首是為了防身,一而且一定是為了形跡已露,急於脫身,方帶走了這件便於收藏的利器!我們不必在屋裡搜查了,他一定已經走了,但願在外面的江湖朋友們能攔住他!」

  龍錦濤方寸已亂,全無主見,便道:「下官陪老先生一起出去看看!」

  晏四搖頭道:「不必!那些人見到大人也有點拘束,還是老朽一個人前去的好!」

  龍錦濤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說著送他出來,晏四倒是不再客氣,走到大門口時,問問守門的人,果然有個穿官服的年青漢子出門去了,因為今天出入的人很複雜,門上對於穿公服的人不太注意,只是進來的人多,出去的人少,才知道他是向東去的。」

  晏四一聽那人所去的方向,急急地道:「東邊有四海鏢局的徐總鏢頭守著,他是見過飛賊的,很可能今遭遇上,老朽必須趕去看看,大人請回吧,今天不會再有事了,大人可以把客人先送走,其餘等老朽回來商量!」

  說完他拱拱手,急急地往東邊走去,可是連穿過幾條橫街,居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他不禁有點著急了。

  這附近的居民早已得到了關照,不等通知不許開門出來走動,更遠處有人巡守,不准其他雜人走近,只有他約來的江湖人早就將四面都佈置妥當了。

  一切的安排似乎是天衣無縫,那飛賊進來不易,想逃出去則更困難了,可是飛賊依然換了進來,而這些負責巡守的江湖人物卻走得一個不剩,這使老謀深算的晏四也怔住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好容易在第四條街的口上才看見一個人,那是徐廣梁局子裡的一名鏢師,叫做「五通神」尤三貴。

  晏四還沒開口,尤三貴已經先迎了上來笑道:「四爺!恭喜您了……」

  晏四先是一怔,隨即問道:「大夥兒上哪去了?」

  尤三貴也是一怔道:「不是您叫去兜捕飛賊了嗎?」

  晏四急叫道:「是誰說的?」

  尤三貴道:「是衙門裡的官差,他說飛威已經被自在龍府的院子裡,因為那傢伙拿著兵器,官差們怕拿不了他,才叫大夥兒去幫忙圍捕了。」

  晏四一頓足歎道:「唉!你們都是老江湖了,怎麼也會叫人誆了去,我再三關照叫大家不可輕動,除了認識的人一個也別放過,你們還是上了人家的當,眼睜睜的把飛賊放走了!」

  尤三貴瞪大了眼叫道:「什麼?飛賊沒拿住?」

  晏四道:「那個官差就是飛賊冒充的!」

  尤三貴傻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晏四又問道:「大夥兒是怎麼去的,我一個也沒有看見。」

  尤三貴道:「那傢伙說您的意思叫大家從後面進去,所以大夥兒都繞著圈兒,避開正門,可能都是從人家屋子上去的!」

  晏四歎道:「穿房越脊,還成活嗎?」

  尤三貴道:「那傢伙說了,咱們不是正式官差,又都身帶著武器,假如從衙門公然出入,官家面上怕不好交待,要不是他說得有道理,大家怎麼會信了呢?」

  晏四又是頓足一歎道:「這賦子太狡猾了,多少老江湖,全被他一個人耍了,以後就是拿住了他,大家的招牌也沒險再在江湖上亮了!」

  說完又問道:「你們的徐總鏢頭呢?他見過飛賊的,應該認得出呀!」

  尤三貴想了一下道:「總鏢頭本來在附近巡守的,可是那傢伙出來通信時,沒瞧見他老人家!」

  晏四急問道:「後來他是否跟著走了?」

  尤三貴道:「這可不清楚,也許他碰上別人拉著一起去了,反正就一直沒有見到他的人影!」

  晏四長歎道:「這真是大意了,在最緊要的關頭,他偏偏會不在場!……人家都走了,你怎麼留在此地呢!」

  尤三貴道:「我本來要跟著去的,可是走了一半,才發現我的索子槍沒帶在身邊,又趕回來拿取……」

  晏四一哼道:「江湖人應該傢伙不離手,你保了多年的鏢,竟是越過越回頭了!」

  尤三貴又羞愧地低下頭,頓了一頓才道:「四爺教訓得極是,不過這條索子槍可透著點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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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四神色一動道:「怎麼說?」

  九三貴道:「我一直把它纏在腰上,因為內急,就在那邊牆角下方便一下,忽然聽見牆裡有人哼了一聲,好像是我們徐總鏢頭的聲氣,我以為他老人家遇見了什麼情況了,趕緊繫好腰帶,解下索子槍跳過牆去察看了一遍……」他頓了下接道:「但仔細一看,卻沒有什麼動靜,因為那是人家的宅院,我怕引起誤會,又趕緊跳出來,剛好趕上那傢伙過來報訊,大夥兒一亂就走了,我自然也跟了去,走了十幾步,忽然發現手裡空了,趕回來找了半天,才發現索子槍掛在牆頭,我還在納悶它是怎麼會留在牆頭上的……」

  晏四道:「你一直沒有離過手嗎?」

  尤三貴想了一下道:「這可很難說,我出來的時候,正跳到牆頭上。那傢伙就來了,也許就在忙亂中把傢伙給留下了。不過這情形很少有,我十六歲在鏢局裡混,而今三十多了,由夥計干到獨擋一面的鏢頭,雖然是梁總鏢頭的栽培跟提攜,我自己肯上進也是個原由……」

  晏四笑笑道:「我聽說你很肯學,四海鏢局的老鏢師差不多全教過你功夫,你會的玩意兒最雜,南北五門你都沾上一點邊兒,才況出這個五通神的字號兒……」

  尤三貴紅著臉道:「四爺取笑了,說功夫小怪這點兒玩意兒在您四爺的眼裡算得了什麼,不過小侄遇事處處小心,才蒙得各位前輩的器重。您想個侄會在忙亂中丟下傢伙嗎?所以小侄一直想不通!」

  晏四想了一下道:「那傢伙有沒有靠近你身邊過?」

  尤三貴道:「你是說那冒充官人的飛賊?有的!他說完後,還跟我特別靠近,拍拍我的肩膀說:『尤師父!今兒你這五通神又可以大顯神通了。』說完他才笑著走開,就為了這一打岔,我才落後了一步!」

  晏四略加沉吟道:「你以前不認識他嗎?」

  尤三貴道:「小怪在京師十多年了,見過面而說不出姓名的太多,只覺得那傢伙不太陌生……」

  晏四位追問道:「不陌生,那你是見過了?」

  龍三貴道:「是的!就是想不起來,所以對那傢伙沒有注意!」

  晏四又道:「王仲華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局子裡嗎?」

  尤三貴叫道:「對!我想起來了,那天衙門裡派來傳王仲華的就是這傢伙,還是我帶去見總鏢頭的。」

  晏四道:「廣梁沒告訴你那是飛賊嗎?」

  尤三貴一怔道:「沒有!王仲華死後,總鏢頭很緊張,什麼也沒說,咳!他老人家早說那傢伙是飛賊,今兒一見面我也會認出來了,招呼大家一圍,哪能叫他溜了!」

  晏四沉吟片刻道:「那天晚上有多少人見過他?」

  尤三貴道:「很多,那天大家正在局子裡擲骰子趕猴兒,因為剛交了一越鏢回來。總鏢頭也是的,為什麼不明白交代一聲呢!」

  晏四歎道:「他是為你們好,怕你們知道了一張揚,飛賊會先找上你們!」

  龍三貴道:「他有那麼大的膽子嗎?」

  晏四冷笑道:「王仲華是太極門下的弟子,論功夫比你們紮實多了。結果也死在飛成手裡,要是讓你們知道飛賊的底細,恐怕你們活不到現在了!」

  龍三貴神色一凜,晏四又問道:「你真聽見牆裡有人哼嗎?那真是廣梁的聲音嗎?」

  尤三貴苦著臉道:「有人哼哼是不錯的,是不是他老人家可很難說,年紀大的人都愛咳嗽,聲音聽起來都差不多!」

  晏四道:「廣梁是練內功的,怎麼會有咳嗽病呢?」

  龍三貴吶吶地道:「四爺!您可別說出來,徐總鏢頭早年練的是童子功,可是年輕時不謹慎,沒等功夫扎實就破了身子,有了氣喘的老毛病,他老人家怕人知道,對外面都瞞著呢!」

  晏四頓足四道:「這不是胡鬧嗎?童子功洩了神,最容易感染內症,尤其到了老年,發起來更嚴重!」

  尤三貴道:「是啊!總鏢頭身子還算紮實的,平常還頂得住,可不能過分勞累,這幾天夠辛苦了,每當快天亮時,他就咳得厲害,剛才找不著他老人家,一定是躲到什麼僻靜的地方緩氣去了!」

  晏四長歎道:「誤事!誤事!他早說有病……」

  尤三貴附聲道:「四爺!鏢局全仗著他老人家一塊金字招牌,才能在外面平安無事!」

  晏四道:「保鏢可不是兒戲,萬一出了事,必須拿真本事出去頂的,他難道不明白厲害嗎?身體撐不住,砸了一世英名事小,賣了家當還不夠賠的……」

  尤三貴附聲道:「徐老爺子是有意收山了,可是指著他老人家吃飯的人太多,他逼得撐下去,不過他也知道這不是辦法,所以才聘了不少年青好手來充府子,王仲華就是這麼給找來的,滿心想讓他歷練一下,把門路混熟了,好把擔子卸下來,誰知又出了這種事!」

  晏四道:「你們都年青力壯,非指著四海鏢局吃飯嗎?」

  尤三貴輕歎道:「大夥兒自找生路並不困難,可是徐老爺子本人呢!局子散了伙,大家就是肯養他,他老人家也未必肯接受,只有把局子維持下去,每年在收入裡提出一兩成給他老人家養老,才是他應該所得的……」

  晏四微征道:「廣梁的環境這麼窘嗎?」

  尤三貴苦笑道:「鏢局這一行錢賺得容易,徐老爺子一份花紅數目是不小,可是來往江湖朋友應酬全在他的份內開銷,一手進,一手出,不虧空就難得了,還能指望有剩餘嗎?」

  晏四道:「他有什麼可應酬的,論輩分他是老一代,只有人家孝敬他的!」

  龍三貴笑道:「四爺沒一幹過鏢局,哪裡知道行情!」

  晏四道:「我是不太清楚,但做鏢局不要本錢,憑本事賺生活,紅利又大,日子應該不難過!」

  尤三貴道:「三年沒生意上門,鏢局裡上下的例俸一文不能少,這得往外拿,隨便來個無名小卒伸手討五十兩,四十九兩都打發不了,不夠得當褲子湊上。」

  晏四叫道:「寶馬金刀還會受人勒索?」

  尤三貴苦笑道:「這不是勒索,保鏢走江湖本事是其次,人頭上兜得轉才是最重要的條件,徐老爺子也許不怕人搗蛋,可也不敢輕易得罪人,尤其是那些無名小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得罪他們沒有好處!」

  晏四冷哼道:「難道他們敢劫鏢不成!」

  尤三貴道:「他們自己劫不了,可是等你接下一票紅貨時,給他們知道了消息,放出空氣,可以煽動三山五嶽的綠林道前來搗蛋,叫你防不勝防,石家莊的四平鏢局不就是這樣叫人給排了嗎?他們當家的八臂金剛婁子匡論名頭並不下於徐老爺子,滿身暗器更是遠近馳名。」

  晏四道:「婁子匡失風是北五省幾個有名綠林大盜聯合下手的!」

  尤三貴一歎道:「不錯,可是起因是為了婁老英雄開罪了兩個上門丐幫的窮漢,人家開口要三十兩盤纏回家,婁子匡不在家,手下的人沒有答理,還把人給轟了出去,這兩個傢伙懷恨在心,居然投到綠林中去了,千方百計,打聽得四平鏢局保了一批珠寶上太原,結果硬是聯絡了綠林好手,在太行也把鏢給劫了。」

  晏四怔怔地道:「我倒不知道有這內情!」

  龍三貴苦笑道:「江湖上處處風險,越是成名的人,越是麻煩大,鏢局這口飯更不是人吃的,您四爺福氣好,有個好侄子孝敬您。」

  晏四怫然道:「胡說!我並不指謝文龍養我!」

  尤三貴笑道:「您說的是,不過您家裡有祖產嗎?大家都知道您連家都沒有,年輕時您四海為家,到處有朋友招待,可是也得給人家出點力氣幫幫忙,難道您一輩子能這麼過嗎?天下雖有不義之財,您取了來就背上了黑名。」

  晏四怒道:「老夫從沒有幹過那種事!」

  尤三貴忙賠笑道:「小侄沒說您幹過,可是怎除了練武外,還會什麼別的生計嗎?要不您打算怎麼過日子呢?當然您可以保鏢,可以給人家當護院教師,可以上關外採參,可以教徒弟收束情,武把子朋友們,只有這四條明路,此外只有當盜賊,保鏢採參還是不得安靜,護院教徒弟更是江湖本路,您在謝家當老太爺過慣了舒服口子,哪裡知道江湖人求生的苦衷呢!」

  晏四怔了半天,這是他從沒想到的問題,他在江湖上名聲雖大,交遊的人卻不多,其中大都是成名的武林人物,有些是武林世家,本身的基業十分殷實,所以才能專心一致地沉潛於武學,對於他的招待很熱心,每日盛筵,臨走時還送上一筆豐盛的程儀,當然大家都知道他的生性耿介,或多或少,總有一兩件小事委託他代辦一下,有時也真有些解不開的問題要借重他的,他的日子就這樣打發過去,生活上從來就沒有拮据過。

  當然確也有一些真正靠武功過生活的人,如徐廣梁等鏢局當家,以及採參的領袖,販藥材的,開設馬場的,大家切磋一下武功,交換一點江湖經驗,卻從沒有談到生活的苦經,因為他見人家生活都很好,都像是饒有資財的樣子,私心中對他們還有不同流的看法,也為此才跟謝文龍的父親謝萬里結成深交!

  因為謝萬里跟他一樣,武功是苦學出來的,家無恆產,以好管閒事出名,氣味相投,私交也特別淳厚。

  半身飄泊,他沒有成家,謝萬里卻有了家小,故友一死,他就在謝家安居了下來,教導兩個孤兒,謝萬里為了養家,沒有像他那樣揮霍,死後還留下一點積蓄,他在謝家住著時,粗茶淡飯,並沒有困難,一直也沒有考慮到求生之道,所以對謝文龍出任公職,心中十分反感,只是謝文龍有了父命報恩,他無法反對,卻時時催促謝文龍離開公門,跳出是非之圈。

  今天聽尤三貴一說,他才算明白江湖人生活內裡的苦經,以徐廣梁這把年紀,如此盛名,竟有欲罷不能的苦衷,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尤三貴見地發呆不說話,忍不住道:「四爺!飛賊已經溜了,大夥兒湧到龍府去,恐怕反而不便,是否要把他們叫回來?」

  晏四這才從迷茫中驚醒過來,連忙道:「不必!龍家辦事的人都很老練,而且都是熟人,不可能起誤會,我想先找到廣梁再說!」

  尤三貴道:「現在天已亮了,徐老爺子的氣也該緩過來了,恐怕跟著上龍府了也不一定!」

  晏四這才回到他原來的思路上來,忙問道:「你進的是哪家院子?」

  尤三貴用手一指道:「就是那一家,主人是個告老退仕的京官,原來還過得去,最近因為子孫不肖,已經敗落了,就差沒把祖宅賣掉!」

  晏四神色又是一動道:「跟我來!你對裡面熟悉嗎?」

  尤三貴紅著臉道:「來過兩次,是為了參加賭局的,這家老頭子一死,就剩下兩個不務正業的孫子,鬥雞玩狗,把家產花平了,指著開賭局抽頭混日子!」

  晏四點點頭道:「這就好,我們進去看看!」

  尤三貴道:「飛賊已經溜了,還去看什麼?」

  晏四沉聲道:「不用管,你跟著來就是了!」

  龍三貴道:「那還得跳牆進去,昨兒我看裡面沒有燈火,八成兒是兩個敗家子沒在家,那裡也沒有旁人!」

  晏四輕輕一歎道:「淫賭俱為盜賊之媒,我如早知道這麼一個場所,就不會在羅網上留下一個缺口了!」

  尤三貴聽不懂他的話,卻見他的臉色很沉重,也不敢多問,兩人來到高牆前面,輕而易舉地翻進了牆,觸目一片衰敗的景象。黃葉滿地,枯草叢生,池水乾枯,淤泥盈塘,雜花開在野草間,尤顯得可憐兮兮,雖然是清晨,卻沒有一點蓬勃的生氣。

  兩人在園子裡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晏四道:「到屋子裡去看看!」

  尤王貴領頭向正房走去,才推開,卻見一個人橫在地上,他忍不住驚叫道:「是……是徐老爺子……」

  那地下躺著的果然是徐廣梁,他四肢直挺挺地攤開,好像死去了一樣,那口成名的金背大砍刀還插在背上沒有使用過,證明他沒有跟人動過手。

  尤三貴忙著要過去扶他,晏四一掌推開了道:「等我來!你別亂動!」

  說著蹲下去用手探探地的鼻息,然後點點頭道:「還活著,那賊子總算沒有再下毒手傷人!」

  尤三貴失聲驚叫道:「您是說飛賊到過這兒?」

  晏四沉聲道:「不要大驚小怪,快去找杯涼水來!」

  尤三貴遲疑地道:「徐老爺子不打緊吧!」

  晏四道:「他被人點了穴,又被自己一口痰堵住了喉管,喝口涼水,解開穴就行了!」

  尤三貴忙著找水去了,等他將水端來,晏四已經把徐廣梁扶起靠坐在椅子上,先用水灌了幾口,然後用掌心一拍他的後背,徐廣梁猛地張口,吐出一口濃痰,接著身子一挺,伸手拉刀朝後急砍。

  尤三貴急叫道:「老爺子,是晏四爺……」

  晏四的動作更為敏捷,一手托住了他握刀的手掌,一手架住了他兜胸未來的猛拳,口中輕笑道:「徐兄的身手還是這樣健朗,不減當年英風!」

  徐廣梁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晏四,連忙奪回手,鼓起大眼睛問道:「那賦子呢?」

  尤三貴附聲道:「跑了!」

  徐廣梁大吼道:「跑了!你們這麼多人都攔不住他?竟然給他跑了?」

  尤三貴響吶地道:「老爺子,你幹嗎不早告訴我們那天晚上的官差是飛賊冒充的,今天又叫他混充官人,把大伙騙開調走了!」

  徐廣梁征了片刻,突地一頓足,做坐在椅子上,胸膛大氣直喘,眼睛裡卻撲簌簌地直掉眼淚。

  尤三貴又怔住了,晏四明白他心中的感覺,連忙安慰他道:「徐兄不必難過,這次栽跟頭的不是你一個人,我們全都砸了!」

  徐廣梁喟然長歎道:「你們栽得還輕,我徐某可砸慘了,寶馬金刀在江湖上混了一輩子,四海鏢局在北五省通行三十年沒出過一點紕漏,今天卻叫一個小伙子給毀了!」

  晏四笑笑道:「徐兄不必說得這麼嚴重,你不過一時失手,又不是失了鏢……」

  徐廣梁叫道:「失了鏢還有處可追,我這一跤跌下去,連爬都爬不起來,寶馬金刀徐某人在一個小伙子面前,連刀都來不及拔出來,就被人家制住了,傳出去我就是砍下腦袋,也沒臉再見人!」

  晏四仍然含笑道:「徐兄太激動了,那飛賊身手固然不消,但還不至能如此輕易將徐兄制住。」

  徐廣梁呼著氣道:「可是這是事實!」

  晏四笑道:「兄弟也知道是事實,不過他是趁徐兄身體不舒服的時候猝然襲擊才得了手,否則以徐兄的武功造詣,那飛賊未必能是敵手!」

  徐廣梁將眼睛瞪著尤三貴,嚇得他連忙低下頭道:「老爺子,是我多嘴,將您的老毛病告訴晏四爺了!」

  徐廣梁一拍桌子,將桌上的茶碗震得跌落在地上,碗中剩水濺了一地,晏四含笑道:「徐兄何必生氣呢?」

  尤三貴道:「是啊!老爺子!您身子不好,這也不是丟人的事。」

  晏四笑道:「徐兄平說出身體欠安,兄弟也不敢勞動,更不敢叫那賊子趁虛而入。」

  徐廣梁又鼓著大眼睛,半天後才頹然長歎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四海鏢局即日收招牌,讓大夥兒解散,三貴,你們另找門路吧!」

  尤三貴一怔道:「老爺子!您這是幹什麼!雖然說您今天栽了跟頭,可是晏四爺也知道您是被人乘虛下了手,與您的威名並無大損,也不至於解散鏢局呀!」

  徐廣梁長歎道:「你知道什麼,今後我這條老命能否保持住還是問題,更別談保鏢了!

  晏四頗為詫異道:「徐兄這是怎麼說呢?今日之事純屬意外,何至於影響到徐兄的生命!」

  徐廣梁一歎道:「這與飛賊無關,是兄弟另外結下的私怨。兄弟身有宿疾,不敢張揚出去,也是顧忌這兩個仇家,他們若是知道了兄弟的易筋童子功已散,定然會找上門來。」

  晏四道:「易筋童子功只是練氣,與徐兄手中這柄金刀並無多大影響,再說兄弟從未聽說徐兄有什麼仇家!」

  徐廣梁一歎道:「說起這段私怨,不但與太極門有關,與客死回疆的羅上春也有關係,那時兄弟一時多事,想不到惹下了無限的麻煩!」

  晏四神色一動道:「這就有點意思了,也許還關聯著這個飛賊呢,徐兄不妨說一說。」

  徐廣梁瞪大了眼睛問道:「晏兄已經知道那飛賊的出身與來歷嗎?」

  晏四笑笑道:「兄弟這次到開封太極為了家找到了丁兆明談了一談,他們對門人之死十分憤慨,可是推究到那個飛賊的出身時,他又言詞憂惚,只答應一起前來拿賊為徒兒報仇,卻不肯多談,尤其是牽涉到羅上春與逆穴手法,他更是盡量避免,兄弟猜測到其中一定有尷尬,而徐兄剛好也牽涉到他們,豈不是有點意思了嗎?」

  徐廣梁長歎一言道:「兄弟的私怨關係到他們,是否與飛賊有關聯卻不得而知了,那是三十五年前,兄弟尚在龍門鏢局中做鏢師,龍門鏢局是四海鏢局的前身,由已故的武林前輩方中俠主事,兄弟是在他死後才接過來繼續更名營業的。」

  晏四笑道:「方老英雄的鏢局也全仗著徐兄作為台柱方能平安無事收盤,以他那種嫉惡如仇的脾氣與動輒找人拚命的毛病,實在不是吃保鏢飯的做法,這些老話也不必多談,徐兄還是說你的事吧!」

  徐廣梁歎道:「這事的起因也肇源於方老的躁急脾氣,他走鏢時路過開封,竟在太極溝公開喊鏢,跟太極門下起了磨擦,太極門不是綠林道,不好意思劫鏢,卻將鏢局的鏢旗留下了,方老為了限期交鏢,沒有及時索討,準備在回程時前去興師問罪,被兄弟知道了,連忙趕到開封斡旋,丁兆民倒是很講交情,兄弟前去把誤會解說開來,一他就交還鏢旗,而且留兄弟在開封盤桓一兩天,兄弟住到第二天,卻有人來找丁兆民的麻煩,來人是兩男一女,氣焰很凶,丁兆民對他們居然禮讓,兄弟也是年輕氣盛,一時不平,出頭說了幾句話,結果與他們動起手來,誰知那三人都是內家高手。」

  晏四忍不住問道:「那三個究竟什麼人?」

  徐廣梁道:「兄弟起初不知道,後來才曉得是太極門的支派高手,與丁兆民是同門師兄弟……」

  晏四忙道:「羅上春也是太極支派,因為身入綠林,才脫離了門戶,這三人莫不是羅工春的同門?」

  徐廣梁道:「可能是,不過他們找丁兆民的目的好像也是為了羅上春,逼丁兆民說出羅上春的下落,丁兆民說不知道,他們不相信,衝突就這樣開始的。」

  晏四沉吟片刻才問道:「結果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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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2:52:39 |只看該作者
  徐廣梁道:「以身手而論,兄弟實在不如他們,可是那時兄弟的易筋童子功正在巔峰狀態,身上的穴脈十分凝固,不怕點穴,兄弟偽作不知,讓他們在兄弟的穴道上得手,趁機反擊,結果打傷了其中兩人,他們才忿忿而退,臨走時聲明一定要找兄弟報仇。」

  晏四忙問道:「丁兆民對這件事如何表示呢?」

  徐廣梁道:「丁兆民對兄弟幫他解決糾紛,自是十分感激,而且他對那三人尋仇之說並不表示重視,說兄弟的易筋童子功不懼點穴,他們就無能為力,事後兄弟與丁兆民的感情也更進一步,幾十年來,時相過往,兄弟向他要人幫忙時,他立刻就將最好的門人推薦過來。」

  晏四又問道:「他對那三人的底細也沒有說明嗎?」

  徐廣梁搖頭道:「沒有,他只說是門戶中的私怨,兄弟自然不便多問。」

  晏四道:「連姓名也沒有透露嗎?」

  徐廣梁苦笑道:「姓名倒是說了,那三人是兄妹,兩個男的是兄長叫凌蒼松,凌翠竹,女的叫凌寒梅。」

  委四笑道:「蒼松,翠竹,寒悔,這三個名子都很文雅,不像是江湖人……」

  徐廣梁苦笑道:「不錯!他們在江湖上也不走動,太極門中都是家世殷實的子弟,用不著靠武功過日子,不必往血腥裡求一口飯吃,尤其是太極支派的門下,多半是富貴世家,練武功只是為了興趣,只有羅上春一人混得不如意,才淪為盜賊,可是他的日子也過得很痛快。」

  晏四又問道:「這凌氏兄妹找羅上春又為了什麼?」

  徐廣梁道:「不清楚,也許是有仇,他們追得很緊。」

  晏四道:「那麼丁兆民不肯說出羅上春的行蹤,似乎後在袒護他了?」

  徐廣梁忙道:「不!老丁是真的不知道,否則他自己也想找他,他很氣憤羅上春給太極門丟人,雖然羅上春不是跟他同支,脫離了門戶,但丁兆民身居太極門正統,多少也有維持門戶榮譽的責任。」

  晏四笑笑道:「難怪他聽說羅上春各死回疆的消息後,如象鬆了一口大氣,不過這個人也不痛快,他既以太極門正統自居,便該約束一下同門,不准他們向徐兄生事。」

  徐廣梁苦笑道:「丁兆民是太極門正統,別人可不認這本帳,南邊太極門陳家便與他格格不入,他自己的麻煩也夠多了,而且凌氏兄妹的能耐也不是他管得了的,這些年來他對我曲意交歡,可能也是想仗著我這塊老牌子抵制他們上門生事!他以為我的易筋童子功是可壓住凌氏兄妹,誰知我的功夫早就散了,還得了這個氣喘的毛病,根本就是個空架子了!」

  晏四問道:「這些年來,那凌家三兄妹可有消息嗎?」

  徐廣架道:「凌家在京師城郊置了一所三友山莊,在開城外置了一所三友別莊,經常來往兩地,好像盯上了我們,所以兄弟才將自己的病情瞞得緊緊的,不敢洩漏出去。」

  晏四點點頭道:「有點眉目了,那個飛賊多半與凌家有點關係,丁兆民可能也知道,只是不肯說出來。」

  徐廣梁詫然道:「晏兄怎麼知道的?」

  晏四笑道:「丁兆民與兄弟同時到達京師,可是到了城外他又托詞去看一個朋友,從此失了蹤,我想多半是到凌家去探訊飛賊的來歷,他大概看出飛威必與凌氏兄妹有關,所以才不肯參加我們圍捕行動。」

  徐廣梁道:「這可不能瞎猜!」

  晏四笑道:「這很簡單,飛賊以往行事都不傷人,唯獨對四海鏢局的總鏢頭,與太極門的弟子下了殺手,可見跟他們兩家有著過不去的意思,而且今天徐兄的遭遇更能說明凌氏兄妹與飛賊難脫關係。」

  徐廣梁愕然道:「兄弟不明白晏兄的話。」

  晏四笑道:「飛賊從龍宅出來,大可利用這所空宅脫身,可是他湊巧看見徐兄在此……」

  徐廣梁道:「那時兄弟正在無法行動之際,他如果想為凌氏兄妹出氣,大可不聲不響地殺了兄弟。」

  晏四笑笑道:「他已經看破徐兄的秘密,易筋童子功已不足為慮,樂得給凌家的人來解決,因此只點了徐兄的穴道,還又大模大樣地將大家耍了一番,公然揚長而去,這一方面是譏諷我們無能,再則也是給徐兄一個打擊。」

  徐廣梁神色又是一變,良久才歎道:「兄弟這個跟頭栽下來,打擊已經夠重了,最多一死而且!」

  晏四微笑道:「徐兄不必過慮,目前飛賊行蹤已露,短短一天不會有什麼行動。」

  徐廣梁道:「可是凌家兄妹卻不受限制。」

  晏四道:「兄弟等文龍傷勢稍輕時,立刻陪他上三友山莊去拜訪一趟,一來是探聽飛賊的下落,再則也可以替徐兄擺脫麻煩。」

  徐廣梁道:「凌氏兄妹對兄弟含恨之切,恐怕不是別人解釋得清的。」

  晏四笑道:「徐兄散功之事只有飛賊知道,他們若想對徐兄有所行動,分明與飛賊有牽連,文龍現在還是官人身份,只要把話隱約點兩句,諒他們也不敢惹這種麻煩吧!」

  徐廣梁忙道:「這不太妥當吧,兄弟是江湖人,自己的事應該自己解決,動用到官府的勢力……」

  晏四正色道:「兄弟也不主張文龍吃公事飯的,可是為了飛賊的事,竟也破例插手管事,像飛賊這種江湖敗類的武林公敵,若是我們以私人身份去制裁地倒不是正途,只有繩之以法才是名正言順的手段!」

  徐廣梁默然不語,尤三貴這才低聲道:「老爺子,還是照晏四爺的計劃吧!您老人家一世英明,砸在上面太不值得了,何況您還得替鏢局裡多少兄弟想一想,您栽了這個跟頭,大夥兒在別處也難混了!」

  晏四笑笑道:「這才是正理,今天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可能傳出去,徐兄身上背著一大堆人的生計,千萬不能意氣用事,現在二位回去,隨便找個借口跟大家交待一下就行了,兄弟負責在兩三天內,必能弄個頭緒出來。」

  說完他一拱手走了,這次他沒有再跳牆,還在屋裡四不踏看了一陣,然後才回到龍府。」

  那些守外圍的江湖鏢師果然在圍牆外就被公人攔住了,得知飛賊已經逃走,大家都自動地散了。

  那所繡樓仍然被嚴密地守著,最可笑的那一群女孩子。都已日上三竿,仍然沒有醒轉。

  各人的父兄在龍府的暖樓上也過了一夜,差點沒出事,而且飛賊用的迷魂香使她們失去了知覺,讓她們沒有受到驚擾,也省了許多麻煩。

  謝文龍的傷勢已經消退了,撐著起來幫忙打點,由龍琦君與謝玉茜用冷水把她們一一澆醒,央求九格格瞞過飛賊登樓的事,派人送她們回去。

  龍錦濤最後把和親王父女送走回來,正想與晏四、謝文龍商量下,可是他們在謝玉茜的堅持下也走了,只留下杜九轉話請他放心,飛賊雖然偷走了一隻匕首,絕對不會再做案子了,他們已經掌握住一點線索,只要飛賊還留在京師,短期內定可緝捕到案。

  龍錦濤沒有辦法,溫言勸慰了滿臉愁色的小女兒幾句,又趕著去處理那些永無止境的公務。

  晏四與謝文龍回到永定門外的家中,互相交換所得的消息與資料,神情就更為沉重了。

  謝文龍知道的最少,他在動手的時候,只意識到飛賊的武功很雜,南劍北刀,各家的把式都很精嫻,要不是右手受了傷,左手使用兵器不太習慣,很可能會不是他的對手,好容易找到一個機會,送進了一招,才把他逼退,因為謝文龍看見他後面有一塊大石頭,可以絆他一下。

  目的是達到了,飛賊果然摔了下來,假如謝文龍趁勢一刀砍下去,倒是可以殺死他。然而這飛賊身上負著巨案,他想留個活口問問口供,臨時偏過刀鋒,想把他擊昏過去,就這一念之誤,下手略慢,飛賊翻過身來一揚手,發出一枚暗器擊中他的手腕,使他的刀脫了手。

  然而他還想用空手去捉住飛賊,撲到飛賊身上,糾纏了一會工夫,他竟全身發麻,力氣越來越弱,連開口呼吸的能力也沒有了,最後被飛賊一拳擊中太陽穴,人就昏了過去。

  晏四跌足歎道:「我看著你佔了上風,後來你們在地上翻滾,被樹叢擋住了,我看不見了,我想著你不會吃虧,才沒有想到過來幫忙,直到有人起來招呼後,又匆匆地跑開了,我才覺得不對勁,可是已經遲了。」

  謝文龍道:「這條小侄無能,沒有先防備到他會使暗器,而且我經驗還太嫩,那一刀即使不想砍死他,砍傷他也行呀,我竟大意得臨時收招,才給了他一個機會。」

  晏四道:「這給你一個教訓,臨敵時千萬不能疏忽,即使你砍下敵人的腦袋,也還得防備他一點。有一次我與人交手,明明已經殺死了對方,攔腰把他砍成二段了,等我走過去時,他那半截身子居然還抱住我的腿咬了一口。」

  謝玉茜駭然叫道:「哪有這麼狠的人!」

  晏四歎道:「江湖闖久了,什麼怪事都碰得上,尤其是那些窮凶極惡之徒,全身都帶著戾氣,死了還能支持半天不斷氣,江湖上最有名的凶人林虎,據說被人圍攻時,連中十七劍,俱是要害,仍然沒有倒下,最後被人砍下腦袋,他無頭的屍體還握兵器亂闖,殺死了兩個人……」

  謝玉茜叫起來道:「嚇死人了!」

  晏四笑笑道:「就是太怕人了,所以才把那兩個傢伙嚇得呆住了,挨了他一刀。」

  謝文龍輕歎一聲道:「那傢伙倒沒有這麼狠,決鬥時他的蒙臉布掉了下來,居然是個眉目清秀的小伙子,或許就因為不像個惡人,我才不忍心一刀殺死他,而且他跟我動手時穿著夜行衣,怎麼會換成官服了呢?」

  晏四道:「他可以把官服穿在裡面。」

  謝文龍搖頭道:「不可能!他那套夜行衣很緊,貼著肉穿的,裡面不可能再套著衣服。」

  謝玉茜冷笑道:「那還用說,他有著內應,替他預備下一套官服就行了。」

  晏四與謝文龍都是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有內應呢?」

  謝玉茜道:「沒有內應,他的官服從哪兒來的,他怎麼能夠穿堂入室,順利地溜進來,又順利地走出去,還把龍大人的一枚匕首帶走了。」

  晏四點點頭道:「我也懷疑這件事,可是又找不到證據,這可不能隨便會問人。」

  謝玉茜笑笑道:「所以我要回家來商量,因為我覺得嫌疑最大的是龍三小姐。」

  謝文龍忙道:「妹妹,這關係太大了,你可不能亂說!」

  謝玉茜冷笑道:「我一點都不亂說,因為我掌握著充分的證據,第一是她那個僕婦阿蠻,她說她只是力氣大,不會武功,可是我捉她時用的擒拿術,不會武功的人絕對無法脫開,而她居然脫解得十分自然。」

  謝文龍道:「那個老婆子我見過,她是回疆來的,力氣大不足為怪,而且回疆人精於摔跤,對於解脫擒拿自然不成問題。」

  謝玉茜道:「可是龍琦君用口語吩咐她出去時,眼睛還連連示意,所以後來她才進來製造那場混亂,給飛賊一個混進來的機會。」

  謝文龍連忙道:「這是你瞎猜,無論如何,龍琦君總不會勾引飛賊來陷害她的父親吧!」

  謝玉茜道:「那也許不至於,可是我想她的意思是叫那個阿蠻去告訴飛賊說府中有了佈置,叫他不要來自投羅網,因為她怕我們裡面也有聽得懂回語的,話不能明說,只有暗中示意,結果那個笨蛋沒有弄清楚,不但沒有提出警告,反而把飛賊帶了進來。」

  晏四道:「那個僕婦倒是有嫌疑,因為飛賊所用的天荊刺是回疆的特產,而飛賊能使用這種東西,也一定到過回疆,也許會與那個僕婦有關係,至於龍小姐,我想不太可能吧,雖然她也到過回疆,但是怎麼會與飛賊勾結?」

  謝玉茜笑道:「我還有一項最有力的證據,證明她與飛賊有關,當飛賊使用迷魂香的時候,連我都差一點著了道,幸虧被九格格提醒了,我才用冷茶解了迷性,順便也管九格格解了,龍琦君怎麼會不中毒昏迷過去呢?」

  謝文龍與晏四都呆住了,這的確是個最有力的證明,可是他們再也想不到一個官府的千金小姐會與飛賊有所勾結,晏四愕然道:「這一說龍小姐倒是真的有問題了,可是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謝玉茜道:「早說有什麼用,難道我們可以對龍大人說他的女兒跟飛賊是一夥的嗎?」

  謝文龍皺著眉頭道:「只要證據確實,自然沒什麼不可以,可是光憑這一點證據實在不夠,飛賊用的迷魂香很輕微,否則你們著了道之後,絕對沒有能力自行解救,而且你又打開了窗子,把迷香吹散了,她自動醒來也是可能的!」

  謝玉茜逍:「哥哥!您明知道她沒有著迷,我們來拉她的時候,她是在裝睡,存心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好叫那個飛賊進來!」

  謝文龍苦笑道:「不錯,我們可以這樣推定,然而這件事不僅關係著一個女孩子的名節,更關係龍大人的身家性俞。我們總不能拿這點微弱的證據去毀了一個好人!」

  謝玉茜冷笑道:「你分明是在袒護龍錦濤!」

  晏四由於兩次的會晤,對龍錦濤的印象很好,忍不住也替他說話道:「龍錦濤不失為一個好官,我們提出的證據即使不足,他也可能會相信,更可能會活活氣死,你們既然為了報龍家的恩,就應該放棄這條線索!」

  謝玉茜道:「龍琦君與飛賊勾結是沒有疑問了,龍大人家藏斷玉匕首的事只有他女兒知道,而飛賊單單盜走了那柄匕首,不又是一個明證嗎?」

  晏四沉聲道:「我也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才叫大家放棄這條線索,寧可抓不到飛賊,也不能把龍家的家醜宣揚出去,否則更對不起你們死去的父親,他叫文龍幫忙龍大人是為了報恩,可不是要你們去毀了他!」

  謝文龍道:「小侄也是這個意思,妹妹你可得謹慎點,這件事一句都不能洩漏出去!」

  謝玉茜笑道:「我若是有意宣揚,早就在龍府把事情抖出來了,不過我覺得很奇怪,龍琦君是千金小姐,怎麼會跟飛賊牽連上關係的!」

  晏四道:「飛賊是從回疆來的,龍琦君從回疆回到京師也不過才幾年,他們一定是在西邊認識的!」

  謝玉茜笑道:「我是奇怪他們怎麼會搭上線的?」

  晏四笑笑道:「龍琦君五年前已經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了,飛賊是個很英俊的小伙子,這還有什麼別的原因呢?」

  謝玉茜可怔道:「您是說他們有情?這不太可能吧!」

  謝文龍凝重地道:「我們管那傢伙叫飛賊,實際上他什麼都沒有偷盜,雖然每次部劫走一個女孩子,可並沒有污辱她們,照我的看法只是為了仇!」

  晏四笑道:「仇?跟誰有仇?」

  謝文龍道:「自然是跟龍大人有仇了!」

  晏四微笑道:「他跟龍錦濤有仇,龍小姐怎麼反而會袒護他呢?你這個理論可不太通,照我的說法他們還是有情,龍琦君為了身份,無法跟他結合,男的氣憤之下,才專找官家千金洩憤……」

  謝文龍叫道:「對!飛賊每次都找一個江湖人跟女的放在一起,用意很明顯是向官家千金洩憤!」

  晏四道:「還有每個遭害的女子都是二十三歲,與龍琦君同年,這樣推下去更為明顯了!」

  謝玉茜一怔道:「這種洩憤的手段也大特別了!」

  晏四笑笑道:「你們兩個人歲數都不小了,可沒有經過感情的磨練,不知道其中的滋味,男女兩方一鑽進情的圈子,什麼怪事都做得出,有一天你們自己體會到那種滋味後就會明白了!」

  謝玉茜紅著臉道:「四叔!您這麼清楚,您一定經歷過了?」

  晏四笑笑道:「我是個老怪物,一生與情無緣,才落得如此輕鬆,可是我見到的事情太多了,江湖上許多怪人都是被感情煎熬而成的,許多恩怨糾纏,釀成巨變,也是為了感情的緣故……」

  謝玉茜頓了一頓才道:「龍琦君也是個大混蛋,她還是個知書識禮的千金小姐呢!怎麼能做出這種混帳的事,看上這麼一個大壞蛋!」

  晏四道:「你倒不能這樣說,感情的發生總是很微妙的,往往糊里糊塗,情不自禁就發生了!」

  謝玉茜道:「那她也應該趕快懸崖勒馬收住自己!」

  晏四道:「誰說她沒有那樣做呢!可能就是她想用理智克制感情,揮慧劍斬情絲,才惹出這些麻煩!」

  謝文龍點頭道:「不錯!她回到京師,那個男的也追著來了,必然是龍琦君拒絕踉他重續舊情,他才幹出那一連串的混帳案子以圖洩憤,說不定也是借此示威,要挾龍小姐就範!因為這些案子破不了,干係龍大人非輕!」

  謝玉茜道:「她既然有斷絕那傢伙的決心,就應該把事情說出來!」

  晏四笑道:「這種兒女私情,雙方身份懸殊,你要她如何啟口,而且說出來,不僅得不到同情,可能先氣死她的老子!」

  謝玉茜道:「至少她該叫那傢伙別再胡鬧下去!」

  謝文龍苦笑道:「這個你又不懂了,龍小姐是堂堂提督府千金,可不能像你那麼行動自如,而且那傢伙棲身的地方絕不會高明,她怎麼能夠輕易前去呢?京師人多眼雜,被人瞧見龍家三小姐在外面私會男人,那個新聞可鬧大了。再者他們又偏偏住在提督衙門的官衙,日夜都把守嚴密,那傢伙想低進去私會她也很少可能,難怪每次我碰到她都是愁眉深鎖,心事重重,她心裡可能痛苦極了!」

  謝玉茜冷笑道:「我想她沒有這麼好,昨天晚上她故意裝睡著了,分明想叫我被迷昏了放飛賊上來!讓飛賊干第五起案子,活活逼死她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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