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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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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荒野遊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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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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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6:33 |只看該作者
  盛九如目中神光畢現道:「江湖人沒有一個肯服老的,為了你的事,我弄得雄心消歇,挪揄欺凌,我豈是那樣好欺負的!」

  林上燕低喟說:「九如!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盛九如說:「不錯!秦守經復出的消息給了我很大的刺激,我要跟他鬥鬥,讓他知道老狐狸的厲害!」

  林上燕道:「那與這些年輕人沒有關係呀!」

  盛九如大聲道:「有關係!上燕,我等了你那麼多年,好容易等到你,可不能再失去你了,而這些年青人不除,我仍無法得到你!」

  劉翩翩忍不住道:「老狐狸,這是什麼話?」

  盛九如道:「你們為了父母的宿仇,一定不肯放過上熱的,所以我必須除去你們!」

  劉翩翩道:「林上燕是良心發現,才說要到我父母的墳前自栽……」

  盛九如冷笑道:「如果你們不逼她,她怎會走此下策!」

  林上燕連忙道:「九如!別這麼說,我的確是自願的!」

  盛九如道:「上燕!我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你!」

  凌寒梅冷冷地道:「老狐狸,只有你一個人才是為了她,可別把我們算進去,我們是為著私人的理由,對付這批小毛孩子,是因為他們跟晏四在一起,封了我的山莊,傷了古直的一條膀子,我生乎就是不能忍氣,所以非報復不可,否則我絕不會幫你們的忙……」

  盛九如忙道:「凌大姊,你們還答應幫忙共同對付秦守經的。」

  凌寒梅道:「不錯!那是為了羅繼春,這小子還不錯,見了我,一口認定我是他的母親。」

  林上燕微微一怔,凌寒梅得意地笑笑道:「他說了,只有我才是他真正的母親,因為我始終是羅上春的妻子!」

  林上燕黯然道:「他沒有提起我?」

  凌寒梅冷笑道:「沒有!就算他是你生的,可是在他心中,早已沒有你這個人了!」

  盛九如怒道:「這個件過的小畜生!」

  林上燕痛苦地道:「不能怪他,想起我自己的作為,的確也愧於為人之母,所以在回疆多年,儘管我經常在他身邊,卻始終不敢對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凌寒梅冷笑道:「表明了,也沒有用,他是不會再認你了,他初到京師時來找我,就說得很明白,他父親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我,大概你在回疆跟秦守經的事,被打聽出來了,他連你的名字都羞於提起……」

  盛九如怒聲道:「這個混帳畜生,見了他後,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下!」

  凌寒梅道:「你最好少來這一套,目前他還不知道你與林上燕也有私情,如果知道了,他會連你這個世叔都不認了,而且你與林上燕的事,只有更使他羞於為人!」

  林上燕痛苦地道:「九如!凌大姊說得對,你還是不要提起的好,找到秦守經,把東西要回來交給他,就算盡了我的心了!」

  盛九如道:「他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中,你為什麼還要如此替他操心!」

  林上燕哽咽地道:「九如!你沒有孩子,不會明白一個母親的心,我這樣做並不希望要他報答我!」

  盛九如默然片刻才道:「那麼事成以後呢?」

  林上燕道:「小春不認我做母親,茫茫斯世,只有你一個人關心我了,只要你不嫌我醜……」

  盛九如興奮地道:「怎麼會呢?到了我們這種年歲,已經不在乎外表的美醜了,如果你還像從前那樣明艷照人,我反而不取親近你,看看我這種猥瑣的樣子……」

  林上燕連忙止住他道:「九如!別再說了,以後我只想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跟你廝守在一起……」

  盛九如道:「那麼你不想再自殺了?」

  林上燕道:「是的,表姊與劉半雲作古已有多年,如果我死了,也不能使他們復生,反正這虧負無法補償,只好負到底了,因此我一死而撇下你,豈不是虧負更多!」

  盛九如笑道:「上燕,你早這樣想不就好了嗎?那麼這幾個年青人呢?」

  林上燕想想道:「如果他們活著會妨礙小春,那只好對不起他們了!」

  凌寒梅一笑道:「這才是最明智的決定,我與這幾個年青人只是一點小怨隙,並不需要非殺死他們不可,也是為繼春,我才堅持這麼做,可是你們倆要做正人君子,我這邊力量又不夠單獨完成,只好聽你們的……」

  盛九如道:「既然決定了,那就快點解決吧,我真怕晏四他們趕了回來。」

  凌寒梅笑道:「不會的,我邀來的那兩個人有絕對的把握絆住他們,本來我還擔心事後難以交代,你剛才出的那個絕主意倒是不壞,這樣一來,說不定還可以把晏四也拉過來幫忙對付秦守經!」

  盛九如連忙道:「那可不行,這件東西價值非凡,越少人插手越好!」

  凌寒梅道:「秦守經潛藏多年,此番復出,可能不太簡單,我們是否能對付得了?」

  盛九如道:「沒問題,有三位幫助,加上我老狐狸與上燕的一隻紫鳳釵,不怕他達上天去!」

  林上燕道:「凌大姊,你放心好了,對付秦守經,我們已綽綽有餘,還是把目前的問題從速解決,免得橫生枝節。」

  凌寒梅道:「慢著!還有一件事要預先說好,收拾了秦守經後,把東西交給我,由我轉交給羅繼春,你們悄悄地走開,不許再跟他見面。」

  盛九如沉吟未決,凌寒梅道:「這是為著大家的好,羅繼春很細心,如果見了你們,被他瞧出一點端倪,反而會毀了他,我們都老了,他還年青,將來在武林中,必有一番作為,我決心造就他,不想讓他再受太大的刺激。」

  盛九如還沒有開口,林上燕道:「可以,我們也是為了小春,絕非對那樣東西生有覬覦之心。」

  凌寒梅冷笑道:「那就好,老實說,我對你們真還不能太放心!」

  盛九如忍不住道:「凌大姊!你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放心我們,我們又怎麼放心你呢?」

  凌寒梅沉聲道:「老狐狸!不放心就散伙,我可沒硬求著你!」

  林上燕連忙道:「九如!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即使凌大姊不交給小春也是應該的,因為那本來是她的東西!」

  凌寒梅一怔道:「是我的?」

  林上燕點點頭道:「羅上春已經死了,說出來也沒有關係,那樣東西的確是在您家裡找到的!」

  凌寒梅道:「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林上燕道:「那可能是令尊大人去世太早,不放心將那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你,藏在書房裡的古書堆中,羅上春在我們花燭夕,受了一點刺激後,曾經在書房中看書洩憤,結果在無意中找到了……」

  凌寒梅臉一變道:「難怪他偷偷地溜走了……」

  林上燕道:「那時他年青氣盛,受了這點刺激,本想把你與兩位義兄殺死的,可是能力又不足,遂帶著那樣東西離開,想把武功練好了再來找你們,結果他在丁兆民家中遇見了我,也許是出於一種報復的心理,跟我偷偷結伴出走,不久後,你們找到了家理論,而且你的兩位義兄為了避嫌,自動恢復下人的身份,他心中十分後悔,可是已經跟我生米煮成熟飯,沒有臉再來求你原諒……」

  凌寒梅呆了半天,才冷哼了一聲,林上燕繼續道:「同時為了我已懷孕,他也不忍心拋棄我,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拖了下來,可是他心中一直在愛著你,孩子生下來後,他對我十分冷淡,剛好秦守經又因為避仇找到了我們家中求庇,我經不住他的誘惑,又跟他……」

  凌寒梅冷笑道:「你跟人私奔是家常便飯……」

  林上燕忍住她的譏嘲,誠懇地道:「每個人都駕我是淫婦,我不能否認,卻也不甘承認,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一個渴切得到愛的女人。丁兆民為了想學我的武功而娶我,對我沒有一點情意,我才跟羅上春私奔,結果他只是拿我當發洩仇恨的工具,同樣地冷落我,我再度私奔,丟下了孩子,拿走了他的東西,也是為了報復,我不是一個任人宰割欺凌的人!」

  凌寒梅不作聲了,林上燕淒苦地道:「我說出這番話,並不是為了博你的同情,只是告訴你羅上春並不是被我搶走的,念在他對你的情意,我求你好好照顧他的孩子!羅繼春雖是我與上春所生的骨肉,可是照小春的意向看來,他已沒有我這個母親了,我求你多照顧他一點……」

  凌寒梅終於不忍地道:「不要你求我,羅繼春既然出口叫我一聲娘磕了頭,我就有照顧他的責任,老金!你下手吧!先解決了那個姓高的小子!」

  金節舉鋤欲砸,謝文龍與謝玉茜劉翩翩等三人按捺不住,四般兵器同時出手,凌寒梅與古直用劍杖接住,立刻展開廝殺,高人鳳卻在地下大叫道:「等一下,聽我說句話!」

  謝文龍首先住手,還約束謝玉茜與劉翩翩退後,凌寒梅沉聲道:「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高人鳳一言不發,只是緊盯著他們看著,目光如電,看得金節有點心寒,厲聲喝道:「小子!有屁快放,緊盯看我們看什麼?」

  高人鳳忽然爆出一聲冷笑,移目向謝文龍與謝玉茜道:「大哥,茜妹,我在江湖上學了一身下流的習氣,做事情難兔有點黑白不分,可是遇見您二位後,我已力求改進!」

  謝文龍一歎道:「唉!兄弟!這時候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高人鳳道:「不說我覺得太冤枉了,大哥勸我行事以仁心為上,不可過分絕情;茜妹叫我行事必須光明,我接受了你們的勸告,卻落得這種下場!」

  謝文龍苦笑道:「兄弟!也許是我害了你,可是我相信我的原則沒有錯,吾輩武人應以俠義為懷,問心無愧,雖死何憾?」

  高人鳳道:「大哥的話當然是對的,茜妹!你又有什麼意見呢?」

  謝玉茜咬牙道:「對這些江湖敗類,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不計手段,能殺多少算多少!」

  高人鳳居然一笑道:「這也對!有你們這兩句話,我就可以放手幹了,金老頭!你下手吧!」

  金節見他語態從容,好像胸有成竹,倒是有點躊躇,遲遲不敢下手,盛九如道:「金兄!這小子又在耍花巧了,他是在採取心理攻勢,別管他,你儘管下手好了!只是要注意他的暗器。」

  林上燕道:「金大哥,別怕他,如果他敢用暗器,我就用鳳釵裡的毒針對付他!」

  高人鳳攤開兩隻空手笑道:「那倒不必擔心,我的暗器向來是作為以牙還牙之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過光憑你這把鋤頭,想殺死我還不太容易!」

  金節被他鎮住了,連古直也有點不放心,連忙問道:「大哥!剛才你一掌有什麼反應?」

  金節道:「很著實,我似乎感覺到他的腰骨已經斷了。」

  盛九如道:「那大概不會錯,否則這小子早就站起來了,不會一直賴在地上!」

  高人鳳冷笑道:「等我站起來時,就該這老頭躺下了,你當真以為我會這樣差勁嗎?」

  這下子連盛九如也難以捉摸,沉吟片刻才道:「金兄!你估量一下,要不你就看住他,讓上燕用紫鳳釵解決他算了。」

  高人鳳笑道:「歡迎之至,只要你們先出手,我也可以放心施為了,目前我是守著大哥的教訓,不得輕易傷人;如果為了自衛,大哥也不能怪我手辣了!」

  凌寒梅道:「別理他,那鳳釵絕不可輕動,這小子坐在地上,還能有什麼作為,他分明是想引你的鳳釵毒針出手,給其他人造成脫身的機會,因為你的鳳釵一次只能發兩枚毒針,再裝填又費事……」

  經她這一說,盛九如也恍然了叫道:「不錯!這小子自知活不了,才要上這一手,分明是給別人造機會……」

  高人鳳輕輕一歎道:「凌寒梅!你比老狐狸還精明,我也只好認了,大哥!你們別管我了,等金老頭一出手,你們也不必拚命,分由三方面逃走,鳳釵裡的毒外只能管一個人,找到誰誰就認命,可是其他兩人就有機會了,只要逃出一個人,找到四叔說出他們的毒手,總有機會報仇的!」

  謝文龍立刻道:「兄弟!要死咱們死在一起,我絕不逃走!」

  謝玉茜也道:「我也不走,只要你一死,我立刻就和他們拚命,刀袖箭,暗鏢,什麼手段都用。非要宰他們兩個撈撈本不可!」

  劉翩翩剛待表示,高人鳳已經歎道:「你們不能太衝動,必須要想法子脫身,他們不是殺死我們四個人就夠了,老狐狸的那套詭計太厲害了,把我們的死賴在林玄鶴身上,四叔一定會上當,那時連四叔也會受他們暗害的!……」

  謝文龍愁眉苦思,不知如何是好,盛九如已經閃身加入包圍圈子,同時招呼道:「上燕!我守住這一邊,你看好另一個缺口,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走一人!」

  凌寒梅與古直已經各據一面,盛九如擋住一面,唯一的空缺有林上燕用紫鳳欽封鎖住,看來這三個人想脫身很不容易,盛九如這才招呼道:「金兄!可以出手了!」

  金節舉起鋤頭,猛力砸將下去。

  高人鳳經過一陣調息,內傷似乎略略輕微,努力一滾身,居然避了開去,金節用力太大,鋤頭深入土中,一時來不及拔起,高人鳳已單手吊住鋤桿,不讓他收回。

  金節用力往上一挑,連鋤帶人都挑了起來,然後迅速騰出一隻空手,握拳,逕向高人鳳小腹上擊去。

  高人鳳人在半空,閃躲自然不易,何況又受傷,萬難躲過一拳,而且金節存心置他於死地,拳力勁猛,打在任何部位上都足以致命。

  就在這雷光石火,危機一發的剎那,高人鳳雙腿急曲,猛瞪了出去,比他的拳勢快了一步。

  拳未及身,腳已臨胸,金節哎了一聲,身子一仰,往後跌去,變生肘腋,誰都沒意料高人鳳會用出這種絕招,林上燕為了搶救金節,沒有考慮,錚錚兩聲,鳳釵中的毒針已射了出去。

  可是高人鳳更為乖巧,竟似算準了她會有此行動,不待金節倒地,身子往後一弓,金節的一雙手還握住鋤桿,被他帶著,又直了起來,恰好替高人鳳敗了盾牌,兩支毒針,都射在後腰上。

  高人鳳本來是仰天翻倒,將金節壓蓋在身上,聽見微風掠空,知道毒針已射中金節,雙手猛拋,將金節丟了出去,自己跟著站了起來。

  林上燕見狀正驚,連忙伸手入懷,想再掏毒針填上去,謝玉茜配合得十分及時,揚手一筒袖箭。十發連環射出,林上燕一時未防,雖然躲過了一部份,手背上卻挨了兩箭,將紫鳳釵落了下來。

  被毒針射中的金節因為傷處不在要害,毒性發作較慢,居然還能一挺身站了起來,可是步伐已有些踉蹌,那毒針畢竟是厲害的。

  他張舞著雙手,搶近高人鳳,以嘶啞的喉嚨道:「好小子,我栽在你手裡,還是很佩服你,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件事,你究竟用什麼鬼方法,在我一掌重擊後能不受傷!」

  高人鳳淡淡地道:「說了你也許不相信,這次我沒有玩花樣,完全是靠真功夫!」

  金節大聲道:「胡說!血肉之軀,絕不能抗受那一擊,而且我敢確信已經震斷了你的腰骨!」

  高人鳳笑笑道:「在一般的情形下,你的判斷沒有錯,不過你忘了,我十四歲離開師門,闖蕩江湖,幹過很多行業,學過許多種功夫!」

  金節叫道:「沒有一種武功能把身體練到這種程度。」

  高人鳳道:「我練的功夫並不是武功!」

  金節道:「那是什麼功夫!」

  高人鳳笑笑道:「那是正統江湖人看不起的功夫,雜技班子裡的軟骨功夫。」

  金節證了一怔道:「雜技班的軟骨功夫?」

  高人鳳道:「是的!雜技班是江湖人看不起的行業,卻也不是輕易就能吃口飯的,必須從小就下苦功鍛煉,才能使全身關節處產生彈性,我十四歲開始學,已經晚了,所以沒有練好,可是我肯下苦功,在練功時不知挨了多少苦楚,他們的要求是把身子彎過來,不管是前後,都要把肩膀穿過胯下才算合格,夠不到那個程度,做師父的就用一根鐵條在腰間敲打,那種罪真不是人受的……」

  金節已有支持不住的情狀,厲聲叫道:「小子!我不是問你過去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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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龍爭虎鬥


  高人鳳微笑道:「這就是你要的答案,我開始得太遲,受的罪也特別多,兩邊的腰上被鐵棒敲起了老繭。整整兩年,我才算勉強合格……」

  謝玉茜忍不住道:「你是名門出身,為什麼要去學那種不合實際的功夫呢?」

  高人鳳道:「為了探訪仇蹤,我必須隱藏起原來的身份混跡江湖,才不會被人發覺,因此我只好找最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行列中藏身,雜技班終年四處飄蕩,也便利我探查的工作,可是參加那個行業,也得有兩下子,至少做起來要象回事,所以我才咬著牙苦學,後來我發覺這種功夫不是全無用處,把我身上最柔弱的部份,練成最堅韌的部份,經得起任何重擊!」

  金節搖頭道:「我還是不相信!」

  高人鳳正色道:「信不信由你,我可沒騙人,而且你那一掌,還不如當年我學雜技時的鐵棒來得夠勁呢!」

  金節任了一怔才問道:「你當真沒受傷嗎?」

  高人鳳笑道:「我把這種功夫擱下很久了,腰骨有點僵硬了,所以挨掌時,裡面輕震了一下,大概這就是你誤會我腰骨震斷的原因了,大概還不至於受傷!」

  金節突然大笑道:「好!敗在真功夫之下,我心裡至少好過一點……」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子晃了一晃,俯身撲倒在地下,凌寒梅這時也擺不起主人的架子了,金節與古奇二人雖是她的世僕,卻也是扶育她長大的義兄,小時候她就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哥哥,以松竹梅歲寒三友為名,後來引起羅上春的誤會,他們才自動降回為奴僕的身份!

  這兩個從小保護她,長大後暗戀她,默默地為她犧牲了一生寶貴的歲月,始終忠心耿耿地追隨她,現在眼見其中一個將要離她而去了,不由拋開了一切的矜持,衝上去抱起他,大聲叫道:「林上燕!快拿解藥來……」

  林上燕的傷手正由盛丸如在裹紮,聞言忍痛道:「凌大姊!很抱歉,這毒針是無可救的!」

  凌寒梅債急之下,失去大家的風範,厲聲罵道:「放屁!你曾經用毒針傷了謝家的小妮子,她怎麼沒死!」

  林上燕道:「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會解救!」

  謝玉茜冷冷地道:「天下會解這種毒的只有菊姑一個人,可是她被誆走了,只好眼睜睜地看他死去……」

  金節合上眼睛,凌寒梅大聲叫道:「大哥!蒼松大哥!你不能死!振作一下……」

  金節努力睜開眼睛,苦笑了一下,微弱地道:「主人!你別這樣叫我,你跟羅上春的一段婚姻,被我們拆散了,害你受了這麼多的苦,我覺得很抱歉……」

  凌寒梅抱得他更緊一點叫道:「大哥!別提那些了,我知道你跟二哥都喜歡我,可是我不能嫁給你們兩個人,才嫁給羅上春,我從不為那件事怪你們……」

  金節又苦笑一下道:「我們是配不上你的,不過在臨死前,能聽到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的聲音更微弱了,凌寒梅抱住他直搖,口中不住地叫道:「大哥!大哥!你不能死……」

  金節振作最後的餘力低聲道:「小時候,你對我作什麼要求時,就這樣搖我,現在的情景,使我又回到從前那段美麗的日子了……」

  他的聲音更低,卻相當清楚,每一個人都能聽見:「從前我不違背你的要求,這一次可力不從心了,生死不是我能操縱的,保重你自己吧……」

  他的頭垂下了,雖然還有極微弱的呼吸,但是生命似乎已經離開他的身體,留下的是一具沒有知覺的軀殼了。

  凌寒梅放下金節,執起一邊的寶劍,目射凶光:「大哥!你安心的去吧,我不會叫你自死的,誰殺了你,我就殺誰,至少我要用兩條命來作你的賠償!」

  高人鳳淡淡一笑道:「凌夫人!你要弄清楚,我可沒有殺他!」

  盛九如急叫道:「凌大姊!上燕可不是有心的,她是為了幫助金兄才出手……」

  凌寒梅沉聲道:「我的眼睛沒有瞎,我的神智也沒有糊塗,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該找誰算帳,不過你們倆人也別想輕鬆,這四個小鬼如果溜走了一個,我就唯你們是問,大家一起上,每人收拾一個,我來對付姓高的,其餘你們各找對象,自己決定……」

  盛九如道:「上燕受了傷……」

  凌寒梅道:「我不管,她只傷了一隻手,還有一隻手可用,二哥也只剩了一條胳臂,他能拼,林上燕為什麼不能,記住我的話,如果誰手裡放走了人,可別怪我無情,大哥的一條命就算在他頭上!」

  林上燕咬咬牙,從腰下翻出一口短刀道:「九如!事情已經豁出去了,放開手干吧,這四個小輩跑了,對我們也是大患,你對付謝文龍,我招呼姓謝的妮子,這是她第二次用袖箭傷我,我也恨不得砍她兩刀才甘心!」

  盛九如關心地道:「你的手能拚鬥嗎?」

  林上燕將他一推道:「你真把我看得不成材料了,我的容貌雖毀,功夫卻沒擱下,以前為了不暴露身份,我才忍氣吞聲,一個小輩還能奈何我嗎?」

  盛九如解下腰間的鏈子索道:「古兄!我把劉翩翩交給你,因為她手中使的彩虹軟劍,只有你的長棍可以不受她的威脅!」

  古奇對金節之死表現似乎很淡薄,可是他的內心卻充滿了激動,單手槍杖,冷冷地道:「誰交給我都行,這四個傢伙的命一起算上,也不夠抵我大哥的!」

  這邊四個年輕人也都作了準備,謝玉茜見高人鳳赤手空拳,分了一口刀給他道:「高大哥,這個給你!」

  高人鳳搖手道:「不!你使慣了雙刀,分出一口來,招式就不順手了,林上燕橫定心拚命,可不是好惹的!」

  謝玉茜急了道:「你總不能空手拚鬥呀!」

  高人鳳笑道:「誰說我要拚鬥了,凌寒梅此刻已經發瘋了,好男不跟女鬥,何況是一個瘋婆子,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還是開溜的好!」

  謝玉茜一怔道:「高大哥!你……」

  高人鳳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跟這些狂人拚命不值得的,有機會你們也腳底放滑溜一點,我先走了!」

  說完往外急竄,凌寒梅如何肯放他走,長劍如毒蛇般的刺了過來,高人鳳就地一滾避開,凌寒梅仗劍進擊,可是高人鳳在地下就像是一條泥鰍,蛇行鯉翻,半攻半守,不但閃過一連串的急攻,得閒還能彈腿踢腳,去絆凌寒梅的下盤,誰也看不出他用的是那一家的武功招數,可見這小伙子真有一套!

  凌寒梅雖然主動追擊,有時卻要防備他踢彈過來的冷腿,居然無法限制他的行動,眼看著他快要滾進樹林去了,如果一到林中。藉著樹木的掩護,那就更難收拾他了,心中一急,劍出更猛,然而高人鳳閃躲得也更靈便!始終不讓她的劍砍中。

  凌寒梅的劍術很精,招式變化也多,然而多半是正式交鋒所用,高人鳳赤手空拳,而且躺在地下,反而把她難住了,因為任何一種劍法,也不會用來應付這種情況,所以她的精招絲毫用不上,只能將勢就勢地擰刺砍劈!

  其他人雖各自認準了對手,卻因這兩個人最先開始,而且情況很激烈,卻忘了交手,直等高人鳳快要逃進樹林了,盛九如追上一揚練索道:「凌大姊!把他交給我!」

  凌寒梅如何甘心,厲聲道:「該開,我難道還不如你高明!」

  盛九如陪笑道:「凌大姊!你誤會了,這小子心眼兒多,玩意兒雜,什麼江湖下三爛的手法都學全了,你拿他的確沒辦法,高手不鬥無賴,就是這個道理,他這種下流的打法,就是整你這種劍道高手的,還是由我也用江湖下流手法來對付他吧!」

  凌寒梅也的確智窮力絀了,更怕高人鳳借此溜了,一面用劍逼得更緊,一面道:「好!你把他趕回來後再交給我對付,今天我非手刃他不可!」

  盛九如一抖鏈索,朝地下砸去,高人鳳往旁一閃,鏈索也拐了彎,竟往他的腿上纏去!

  謝文龍很不滿高人鳳這種臨陣退縮的戰法,但是想到對方已設定陰謀,要把自己這邊全部殺死,而且還要嫁禍已死的林玄鶴,誆騙晏四等人,覺得高人鳳能脫身出去報個訊,也是上策,因此倒也原諒他了!

  見到盛九如的鏈索快要纏上高人鳳的雙足,連忙一刀劈下去,直取盛九如的後背,口中道:「兄弟!快走!」

  由於他猝然發招,而且是攻人背後,大違常理,所以誰都沒注意。盛九如是聽見金刀劈風之聲後,才急忙問身避開了,當然他的鏈索也失了準頭,高人鳳雙腿一彈,身子激射而起,隱入樹林。

  這邊盛九如險險避過了謝文龍一刀,回頭怒罵道:「謝文龍,我一向認為他是個好漢子,雖然不得已與你為敵,心中還是很尊敬你,誰想到你也會在背後傷人……」

  謝文龍挺刀朗聲道:「謝某立身正直,可是對付你們這些江湖鼠輩,卻不必講究手段,前些日子,我們也把你當作前輩,試問你所作所為,那一點像個前輩的樣子……」

  盛九如惱羞成怒道:「我是被你們逼得如此的!」

  謝文龍冷笑道:「你如果行事正直,立場光明公正,誰敢對你不敬,是你自己為老不尊……」

  盛九如將鏈索論得呼呼急響,直捲過來,謝文龍挺刀迎上。謝玉茜也接住林上燕展開廝殺。古奇一擺木棍,橫掃劉翩翩。劉翩翩的軟劍雖然鋒利,卻吃虧在份量太輕,沒把握能砍斷他的木棍,不敢正面接觸,只好邊問邊鬥,抽空進招,六個人分成三對廝殺開來!

  凌寒梅反而失去了對手。她恨極謝文龍放走高人鳳,忽地一挺劍回夾攻謝文龍。

  謝文龍的一口大砍刀應付盛九如的鏈索已經討不了好,加上凌寒梅後,壓力更大。幸好他的刀法極為沉穩,而且是正宗家數,攻人必留餘地,保得密不透風,還能勉強支持住,卻已守多攻少,困難重重了!

  兩個女孩子也各自遇上了扎手的對象,分不開身來支援他,沒有幾招,謝文龍已迭遇險招。

  忽地樹林中人影一晃,卻是高人鳳去而復返,手中挺著一枝劍道:「兩打一,老欺少,你們真不害躁,凌婆子,還是高大爺來鬥鬥你吧!」

  謝文龍愕然道:「兄弟!你怎麼又回來了?」

  高人鳳笑道:「做兄弟的豈能那麼混帳!」

  謝文龍道:「我們對你的離去都很支持,不會怪你的,因為通知四叔他們也是很重要的事!」

  高人鳳莊容道:「話固然不錯,但是無此必要,我們有四個人,對方也剩下了四個人,盡力一搏,我們不一定會全部被殺,而且我是個男人,即使要脫身報訊,也不應該輪到我去!」

  謝玉茜對他的離去,心中確是感到有點失望,見他又回來了,難禁興奮,雙刀急措,精神陡長,反把林上燕逼得直退,然後才裝作不經意地笑道:「那你剛才為什麼又要走呢?」

  高人鳳一揚手中的長劍道:「我去找我的兵器,金老頭的勁兒真足,一鋤頭把我的劍砸飛到樹林裡去,害我找了半天!」

  凌寒梅哼聲道:「你早說去撿兵器,我一定會讓你去的,我要殺你為蒼松大哥報仇,但一定會給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

  高人鳳笑道:「你是個劍手,或許會有這份胸襟。不過老狐狸在旁邊就很難說了,他如果知道我去拿兵器,定會阻攔我!」

  凌寒梅道:「笑話,這種事該由我來決定!」

  高人鳳道:「老狐狸專會危言聳聽,恐怕你很難把定主意,而且他自己也會趁機偷襲,不讓我拿到手,所以我只好借退為進,不使他往這上面想!」

  盛九如怒聲道:「放屁,你把我老道士看成什麼了?」

  高人鳳淡笑道:「你這個人可正可邪,目前你為了林上燕,已經昏了頭,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我對你不能不作最壞的估計!」

  盛九如怒極,一鏈索捲了上去,高人鳳用劍尖一點索梢,巧妙地化開了。

  凌寒梅道:「他回來得正好,還是交給我來對付,你管謝文龍好了!」

  長劍一擺,欺身搶進,兩枝劍立刻展開激鬥,其他人也是半停半斗地糾纏著,這時重新進入了緊張的局面!

  高人鳳的加入,只減輕謝文龍的負擔,可是凌寒梅那支劍更形銳利,著著都是取向要害,使高人鳳相當吃力,而盛九如的一條鏈索也變為凶狠了,這當然與心情有關,先前他們兩大高人,合鬥一個謝文龍,因為大佔優勢,反而提不起興趣,現在各人有了專一的對象,倒是精神振作,而且還有著一點賭賽的性質,看是誰先把對手料理下來,雖然這並不(缺211~218頁)的毒針裝好道:「你再近前一步,我也用毒針對付你了!」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儘管出手好了,我也不想活了!」

  高人鳳真想抬手發射,倒是謝玉茜把他攔住了道:「不用!赤手空拳,我還不怕她!」

  說著將自己的雙刀丟掉了,擺著一雙空手迎了上去,凌寒梅突然撲過來,叉開雙手,要去掐她的頸子,謝王茜一面避開,一面掏拳反擊!

  誰知凌寒梅用的是虛招,半途中忽而雙抓為點,輕落在她的肩窩上,而謝玉茜也及時施展了晏四所授無影神拳的精招,第一招是虛發了,另一手電閃發出,叩擊在凌寒梅的太陽穴上。

  兩個人都是近身搏鬥,用的都是險招,乍一交手,就同時中的,各向地上倒去。

  凌寒梅是被那一拳擊昏了過去,謝玉茜則被玄幻莫測的點穴法制住了穴道。

  高人鳳伸手托住了謝玉茜,沒讓她摔下,凌寒梅卻結結實實地倒在地上。

  謝文龍趕忙過來,幫著高人鳳將謝玉茜慢慢放倒,就檢查她受制的情形,高人鳳用手一按道:「是逆穴手法!」

  謝文龍卻輕吁了一口氣道:「還好,凌寒梅在這一門手法上沒學到家、指穴略有偏差,而且她精疲力盡,出手勁道不足,趕緊推拿一下就可以解開了,否則非殘廢不可,這丫頭也是太大意了!」

  高人鳳一面為謝玉茜推宮活血,一面道:「凌寒梅是太極門支派的傳人,點穴的招式與逆穴手法都別成一家,茜妹能反擊她一拳,已經很了不起了……」

  謝玉茜經過一陣推拿後,果然已恢復了行動,由高人鳳扶著走動,活絡血脈,凌寒梅仍倒地昏迷不醒!

  盛九如見自己這邊六個人,三死兩傷,而四個年輕人除了劉翩翩肋骨折斷,受傷較重外,其他三個人都還是好好的,不禁長歎一聲道:「小雜種,算你們厲害。老道士認命了,你們下手吧!」語畢閉目待死。

  謝文龍莊容道:「九尾狐,以你們今天的行為,確實不能輕恕,可是看在你年歲大了,又落得這麼慘,站在武林道義上,我不忍心再為難你,把兩個昏厥的人抬到屋裡去,好好救治一下……」

  盛九如聞言大感意外,似乎有點不信。

  謝文龍又道:「事情沒算完,我們還要來找你們的,最好你別離開,等四叔來了,跟你作個明白交待!」謝文龍說完話後,果然無意留難,回頭對謝玉茜道:「妹妹!你現在能夠行動了嗎?」

  謝玉茜活動一下四肢道:「可以了,幸虧凌寒梅殺乏了力,否則這一指真能要了我的命!」

  謝文龍點點頭道:「那就好,你跟高兄弟都犯了同樣的毛病,幾次得意,就被勝利沖昏了頭,目空一切,今天得了個教訓,從此應該收斂一下了,這些在江湖上享過盛名,並不是靠著僥倖,講真才實學,的確比我們高明!」

  高人鳳低頭受教,謝玉茜卻訕然地道:「誰會曉得呢,以前我們也交過手,他們並不怎麼樣……」

  謝文龍道:「那是有四叔在旁邊,靠著無影神拳的威勢鎮住了他們,今天他們把四叔引開也是為了這個原因,便在硬真拼,還是老一輩的狠!」

  高人鳳笑道:「薑是老的辣,今天我算是承認了!」

  謝玉茜道:「可是我們並沒有輸!」

  謝文龍沉聲道:「那是運氣,如果不是那個黑衣人突然插手,此刻橫屍在地的一定是我們!」

  謝玉茜也低頭不響了,謝文龍道:「把劉大妹子背起來,我們回去吧!」

  謝玉茜彎腰要去拉劉翩翩,她卻硬撐了起來叫道:「不要你碰我,今天你們白白放過了我的殺父仇人,我死也不會忘記你們!」

  說著低頭踉蹌急奔,謝文龍道:「你跟著她,好好解釋一下,她應該能原諒我們的!」

  謝玉茜追了上去,這裡兩個人也準備走,盛九如卻叫住他們道:「高人鳳,剛才那傢伙的確是秦守經,為什麼你要放過他!」

  高人鳳笑道:「他救了我們的命,我怎麼能恩將仇報,幫著你們去攻擊他呢?」

  盛九如一怔道:「你當真不想替師門報仇了!」

  高人鳳道:「誰說的?我只是現在放過他,以後仍然要找他的!」

  盛九如想了一下道:「我覺得很奇怪,秦守經為什麼要出手救你們的命呢?」

  高人鳳笑道:「那可能是你們聯合了這麼多高手要對付他,他自審力不足敵,假手我們來消滅你們的實力,他好從容對付你們!」

  盛九如不信道:「他一定也知道你們是彩虹劍的後人,同樣要找他報仇,應該殺了你們才對!」

  高人鳳笑道:「也許他認為先對付你們比較重要!」

  盛九如臉色一變,想說又不敢說,倒是高人鳳旁敲側擊地道:「我聽你們說有一樣東西在他身邊,你們要在回來,那究竟是什麼?」

  盛九如連忙道:「沒什麼,不關你們的事!」

  高人鳳笑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了,是一冊拳經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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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九如臉色大變,怔了半天才道:「你怎麼知道的?」

  高人鳳道:「是龍琦君告訴我們的。」

  盛九如道:「龍琦君不是被殺死了嗎?」

  高人鳳道:「不錯!可是她老早就留下了遺書,說明一切情形,昨天林上燕與秦守經先後到她屋子裡去,秦守經迷昏了他們,搜走了上半冊,林上燕又殺了人,拿走了下半冊,所以你們互相找尋,都想得到另外的一半……」

  盛九如不信地道:「林上燕沒有對我說,她說拳經被秦守經全部拿走了!」

  高人鳳一笑道:「秦守經如果得到了全書,早就逃之夭夭,找個地方去練功了,還來找你們幹嗎?」

  盛九如怔了一怔才道:「她不會騙我吧!」

  高人鳳笑道:「你跟她雖然交情很深,但還沒有到可共秘密的程度,有些話她是不會全告訴你的!」

  盛九如道:「我不相信你的話,秦守經如果先得手,為什麼只拿走一半呢?」

  高人鳳笑道:「龍琦君提防著拳經被盜,將它分成兩個地方收藏,秦守經只搜到了半本,林上燕在另一個地方得到了半本……」

  盛九如道:「那上燕就不會殺死龍琦君了!」

  高人鳳道:「下半部的藏處林上燕是知道的,她怕龍琦君會告訴秦守經,所以才殺之火口。誰知道這兩個人都上了龍琦君的圈套,龍琦君在兩冊拳經中各附一張字條,她曾經是秦守經的學生,所以將上半冊藏在秦守經能找到的地方,林上燕在龍家作了幾年的傭僕,只知道下半冊的藏處,龍琦君唯恐有一天會因為這部拳經而受害,所以才作了這樣的安排,以備萬一因之身死,得到拳經的人也落不了好去!」

  盛九如問道:「這是什麼圈套呢,秦守經與上燕並不知道另半部在哪裡呀……」

  高人鳳笑道:「龍琦君計算很精,她在兩冊拳經中都附了一張字條,秦守經的上冊中字條說明下冊早已被林上燕偷走了,林上燕的下冊中卻說上冊被秦守經帶走了,利用這個方法,可以使得他們互相殘殺……」

  盛九如愕然道:「這一手是厲害,可是上燕說她搜尋了半天,一無所獲……」

  高人鳳道:「女人有許多事是不可理解的,她現在心中只有兒子,怎會把秘密全告訴你,萬一你起了黑心,想謀奪她的拳經呢?」

  盛九如憤然道:「胡說!我怎會是這種人!」

  高人鳳一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上過很多男人的當,不能不加小心,再說那拳經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奇書。安知你不會眼紅,何況你老狐狸是出了名的慣賊!」

  盛九如怒聲道:「上燕不會這樣對我的!」

  高人鳳笑道:「如果她手中不是掌握著半部拳經,安知秦守經一定會來找她呢?從這一點就可以證明了……」

  盛九如臉上現出了悲哀的神色,高人鳳道:「為一個不相信你的女人賣命,你想想值得嗎?」

  盛九如慢慢地一歎道:「說不得了,也許是她對我的瞭解還不夠。我想慢慢她會明白的!

  高人鳳道:「你會傻到這個程度?」

  盛九如苦笑道:「如果我還年輕,或許有機會去另找一女個人而把她去開,現在我只好認定她一個人了……」

  高人鳳微怔道:「既然你這麼癡心,我倒是不應該告訴你這件事,而使你傷心了!」

  盛九如道:「我不傷心,但是很感激你告訴我這件事,因此我可以明白我仍未能使上燕全心愛我。我要加意關注她,愛護她,使她充分瞭解!」

  高人鳳輕歎道:「好吧!這是你的事……」

  盛九如道:「有一點我不明白,秦守經奪到紫風釵後,為什麼又還給了你們?」

  高人鳳笑道:「這不是很明白嘛,他想得到另半部拳經,就必須全心全力來對付你們,把紫風釵給我們,可以使我們消除敵意,不來妨礙他奪經的行動!」

  盛九如道:「這賊子也夠狡猾的!」

  高人鳳道:「我們要走了,秦守經可能會去而復返,你留神著應付吧!」

  盛九如皺眉道:「他剛才大可以殺死我們,為什麼又放手退走呢?」

  高人鳳笑道:「他志在得經,殺死你們毫無用處,以武功而青,他對付你們從容有餘,所以把紫鳳釵拿走交給我們,他沒有了威脅,用別的方法逼林上燕交出拳經,不是更妥當嗎?」

  盛九如憂形於色,高人鳳道:「你別轉逃走的念頭,秦守經對你們的行動一定在密切的監視中,跑出去人勢孤單,你們更難逃他的掌握!」

  盛九如道:「可是在這裡更不安全,兩人受了傷,剩下我一個人……」

  高人鳳笑道:「凌寒梅不過是力乏,挨了一拳也沒有受多大的傷,你把她救醒後這裡有許多秘密的地方可以藏身,慢慢休養好了,再商量著對付他吧!」

  說完才拖著謝文龍轉身離去,走到大門口,發現謝玉茜一與劉翩翩倚在一起,喁喁低語,見到他們後,不禁埋怨道:

  「你們怎麼拖到這個時候才出來,如果不是劉家妹子要照顧,我真想回頭找你們去了!」

  謝文龍笑道:「大妹子!你不怪我們了?」

  謝玉茜道:「化費半天口舌,總算使她明白那個人不是秦守經!」

  高人鳳笑道:「茜妹!還是你的眼光厲害,起初你一再阻礙我出手,我也恨透你了,後來才明白你的意思,你怎麼知道那人是龍琦君呢?」

  謝玉茜笑道:「我站在下風,聞到一陣香味,而且很熟悉,再加上林上燕說出那黑衣人依的是秦守經的劍法,秦守經不會抹脂粉,而只有龍琦君學過他的劍法,這不是很明顯了馮?」

  劉翩翩低下頭道:「對不起,謝姊姊,我很失禮……」

  高人鳳道:「這不能怪你,林上燕跟她共處多年,也沒有認出是她來,你當然更不易辨認了!」

  謝文龍笑道:「其實破綻很多,林上燕他們已經有了個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龍琦君已死,所以才忽略了!」

  謝玉茜一笑道:「哥哥!你一向都很粗心,這次怎麼精細起來了,我是從脂粉的香味判斷來者是個女人,但是她使出了秦守經的劍法,故意造成林上燕的印象,而且始終不開口,使我斷定她是龍琦君,此外並沒有看出什麼破綻,你倒是說說看!」

  謝文龍笑道:「我是從她手上帶的戒指判斷的,那戒指上鑲著一顆貓兒眼,在黑暗中會發出綠光,龍大人在買進這枚戒指時,曾經請了一個珠寶客鑒定真偽,那珠寶客是我請來,當鑒賞時我也在旁邊,所以才知道它的特徵,龍大人將這枚戒指送給龍琦君,作為她二十歲生日的禮物,我一看她手上的綠光,就知道是誰了!」

  高人鳳道:「別人也可以戴相同的戒指,貓兒綠並不是很稀罕的珍玉……」

  謝文龍笑道:「這一枚戒指上的綠玉很特別,那珠商說京中只有這一顆,也許天下就此一顆!」

  謝玉茜笑道:「你掌握著這個證據自然比我們清楚了,可見還是我的判斷較為細心!」

  高人鳳一歎道:「這次我認偏,或許是我仇心太切,失去了理智,直到酋妹一再阻攔,我才覺得其中必有緣故,可是我仍然沒想到龍琦君身上去,因為身材不對,那個黑衣人比龍琦君至少要高出三四寸……」

  謝文龍道:「穿上一雙厚底靴子就行了!」

  高人鳳道:「我想到有此可能,不過四寸厚的靴底穿在腳上很不舒服,那個人的行動卻十分利落……」

  謝文龍一笑道:「她是旗人,旗人婦女從小就穿高底慣了,行動自然不受影響!」

  高人鳳摸摸頭道:「我是糊塗了,所以才沒有想到這一層,不過到後來,你把紫鳳釵還給師妹,我才想到是她,當然還有一部分的推究和茜妹是相同的……」

  劉翩翩訕然笑道:「你跟謝姊姊同必同德,想法自然是一致的,只苦了我,剛才差點沒拉出劍來抹了脖子!」

  高人鳳見她開玩笑大直率了,怕謝玉茜生氣,連忙岔開話題道:「龍琦君手上戴的戒指,林上燕跟了她幾年了,怎麼會看不出來的?」

  謝文龍道:「這枚戒指的價值很高,平常她根本不戴,林上燕如何得知呢?」

  高人鳳一愕道:「今天晚上她為什麼要戴著呢?」

  謝文龍道:「她冒充秦守經前來解圍,卻不想引起我們的誤會,她知道我認識這枚戒指,自然是向我遞暗示!」

  高人鳳輕歎道:「她是個很細心的人,那幾手劍法也叫人佩服,我自歎不如……」

  謝文龍道:「兄弟!你後來對老狐狸扯的那番鬼話,實在令我不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高人鳳笑道:「不是鬼話,我相信是事實……」

  謝文龍一愕道:「龍琦君已經說過她把拳經燒燬了,怎麼會分成上下兩冊分別擱置呢?」

  高人鳳道:「我相信那是騙我們的,她將拳經不但分成了琦冊,很可能還分成三冊,上冊給了秦守經,下冊給了林上燕,自己還留下了中冊……」

  謝文龍惑然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高人鳳笑道:「她知道林上燕志在得取拳經,秦守經也一定不肯放鬆,遲早都會來的,這是最好的措施,讓那兩個一人各自得一部分,去自相殘殺,否則那兩個人會永遠找她糾,纏不清……」

  謝文龍道:「怎麼又會分成三冊呢?」

  高人鳳道:「拳經只有她一個人看過,抽去中間重要的部份,將首尾分給兩人,秦守經跟林上燕以為自己所得到的是一半,拚命找對方奪取另一半,她不是可以坐山觀虎鬥嗎?」

  謝文龍點點頭道:「這也有理,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高人鳳道:「秦守經與林上燕先後到她屋中去過,她還假裝中了迷藥,如果不對拳經作個交代,那兩個人一定會在她身上繼續索取,甚至於會殺了她,豈能輕易放她過去,所以他對老狐狸所說的那番話雖屬猜測,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至於她抽去中間部分,也是必然的措施,她怕這兩個萬一講和了,拼湊起來,仍然是一份廢物!」

  謝文龍道:「兄弟!你的猜測果然精細,可是你有什麼根據呢?」

  高人鳳道:「龍琦君如果沒有保留,拳經交了出去,就不怕人找麻煩了,就是防著萬一有那種情形,所以才利用一個丫環的死,作成她被殺的樣子,布下疑案,使人摸不著頭腦,而且借此擺脫羅繼春的糾纏,不是一舉數得嗎?」

  謝文龍道:「這妮子太狡猾了!」

  高人鳳道:「讓秦守經跟林上燕火攢是上上之策,我在老狐狸那兒點上一把火,也是將計就計,老狐狸對林上燕癡心不變,但至少會打點折扣了!」

  謝文龍一歎道:「兄弟!這手段似乎太陰險了一點!」

  高人只沉聲道:「我師父師母都是被他們用陰謀害死的,為了報仇,我也要用點非常的手段,何況這計謀是龍琦君造成的,我不過引用而已!」

  謝文龍默然無語,謝玉茜卻道:「龍琦君今天幫了我們一個忙,我倒對她擔起心來了,尤其是聽高大哥分析後,我更難以放心!」

  高人鳳道:「是的!武功是容易引人著迷的,龍琦君得到了拳經,自然不肯再讓人分享,所以才設下這金蟬脫殼與隔山觀虎鬥的絕策,不過我們還不必擔心,只要我們不動她拳經的腦筋,她不會算計到我們頭上的……」

  謝玉茜道:「看她今夜的身手,已經是個絕頂的高手,具有這種身手的人,怎會甘心雌伏,龍大人遲早會被她弄得身敗名裂……」

  謝文龍道:「這還不至於,她很孝順,就是顧忌到家風,才隱技自克,今夜她是為了替我們解圍,不得已才出手!因為我們被殺死了,事情鬧大了,對她更為不利!」

  高人鳳歎道:「目前是這樣,將來可難說了。最好還是勸龍大人早日掛冠歸隱,離開了官場,萬一龍琦君出了什麼事,所擔的干係輕一點!」

  謝義龍苦笑道:「龍大人的固執脾氣你是知道的,叫我用什麼話會勸他呢?除非是揭開他女兒的底細,那當然是不了可能事!」

  幾個人默然無語,劉翩翩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吟,這才將眾人驚醒過來,謝玉茜連忙問道:「大妹子!你痛得厲害嗎?」

  劉翩翩道:「肋骨斷了三四根,先前聽你們說話,還不覺得怎麼樣,現在卻痛得厲害!」

  謝文龍忙道:「那得趕快治了,內裡骨折是很危險的,刺傷內臟就更麻煩了!」

  高人鳳道:「那還不至於,如果有這麼嚴重,師妹早就完蛋了,不過趕緊診治是要緊的,這一部門我不熟,大哥看看有什麼好的接骨大夫……」

  謝文龍道:「有的。西直門大街的黃曉蔭是跌打損傷專門,又是骨科聖手,他是宮廷外科御醫,普通人請他不動,我親自去找他才行!」

  高人鳳道:「那就請大哥送師妹去一趟吧,我跟茜妹還得分頭找一下四叔與菊姑,不知凌寒梅用什麼詭計把他們調開了……」

  謝文龍見劉翩翩已經不能再行動了,勢必要抱著她走,因為傷在肋骨,背著更不行,可是找尋晏四他們也刻不容緩,只好勉強答應了!

  高人鳳與謝玉茜怕他們難為情,互相遞個暗號,匆匆地走了,高人鳳只說了一句:「大哥,回頭在師妹家裡見!」

  謝文龍伸出手臂,將劉翩翩捧了起來,十分小心,唯恐弄痛了她,劉翩翩倒是很大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道:「大哥!累著你了,這一段路很遠,又找不到車子,我攬著你的頸子,可以使你省點手勁!」

  謝文龍雖然是個魯男子,此情此景,也不禁碰得怦然心動,口中卻道:「我不怕累,你舒服就好!」

  劉翩翩將發燙的臉頰貼著他的頸項,低聲道:「大哥!您不嫌我們是唱戲的嗎?」

  謝文龍一怔道:「這是什麼話,你們借梨園隱身尋訪親仇,又不是真正幹這一行的!」

  劉翩翩雙手勾得更緊道:「那我就放心了,讓妹妹看見我們這種樣子,她會羨慕死了……」

  謝文龍感到心中一燙,連忙道:「大妹!別使勁,壓著你的傷處可不是玩的!」

  劉翩翩柔聲道:「沒關係,我一點都不覺得痛了……」

  謝文龍覺得這樣子在路上給人見了實在不雅,只得引開她的話題道:「那個古老頭也該死,居然對你下這種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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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翩翩被他一提,怒從心起道:「這些老傢伙都該死,等我傷好以後,一定要找他們算帳!」

  謝文龍道:「得饒人時且饒人,他們也是沒辦法,何況古直已經被龍琦君殺死了!」

  劉翩翩想了一下道:「奇怪了,龍琦君如果要懷恨的話,應該殺死林上燕才對,為什麼偏偏把她放過了,反而去殺死是無怨仇的古老頭兒呢?」

  謝文龍道:「她並不願殺人,殺死古直是不得已,那是為了自衛,當時古直偷偷掩到她身後突擊,被玉茜發覺了出聲警告,剛好她從林上燕手中奪來了紫鳳釵,便及時用上了!」

  劉翩翩道:「以她的武功看來,古老頭兒想暗算她並不容易,她也用不到殺人呀!」

  謝文龍輕歎道:「武功是一回事,經驗又是一回事,龍琦君的武功多半是從那部拳經上學來的,一個人閉門偷偷地練習,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為,遇上緊急的情況時,便慌了手腳……」

  劉翩翩想想道:「看來還是謝姊姊遇事沉著,她已經發現林上燕偷偷抬起鳳釵,安上毒針,裝模作樣地把龍琦君送過去奪下鳳釵,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不著痕跡!」

  謝文龍歎道:「我這個妹妹是四叔一手訓練的,刁鑽古怪,鬼心眼兒特別多,我真替她將來擔心,練武的人就怕鋒芒太露,如果她不知收斂,將來麻煩還多著呢!」

  劉翩翩道:「人還是機警一點的好,我的彩虹劍法得自家傳,應該不會輸給古老頭,就是腦筋轉不過來,經驗又不夠,才挨了一棍子!

  謝文龍莊容道:「大妹子,我有句不順耳的話,希望你別見怪,我認為你還是腦筋古板一點的好,江湖並不是女孩子理想的歸宿……」

  劉翩翩呆了一呆道:「大哥的意思是……」

  謝文龍道:「我認為相夫教子,才是婦人的本份!」

  劉翩翩點點頭道:「大哥說得對,奶娘也常這樣勸告我們姊妹,如果不是父母的冤仇未雪,她根本就不肯教我們練武,這些年來,我們寄居梨園,浪蕩江湖,感到很不習慣,儘管我們守身如玉,行為沒有一點逾節,別人仍然沒有拿我們當正經人看待!」

  謝文龍道:「菊姑是過來人,她自己一生就是被練武耽誤了,所以才教你們不要重蹈覆轍!」

  劉翩翩以憂慮的眼光看著他道:「大哥!你是否很討厭江湖人?」

  謝文龍道:「那怎麼會呢?我自己也是江湖人出身!」

  劉翩翩道:「可是照您的想法看來,您成家的對象一定不會是個江湖人!」

  謝文龍笑笑道:「我也沒有這個意思,以我現在的職業與過去的行徑,如果娶個普通的女子,一定很不習慣,好在我這種生活也快結束了,我希望能有個安分守己,布衣裙釵的內助,過一陣安靜的生活!」

  劉翩翩低聲道:「秦守經蹤跡已現,我父母的冤仇很快也可以昭雪了,到時候我們都可以擺脫動刀舞劍的生活,去追求真正的平靜了!」

  謝文龍沒有回答,事實上晏四與周菊人也向他作了暗示,有意把這雙姊妹的終身托付給他,而他對劉家姊妹也相當滿意,只是木訥言行,不懂得如何表露而已!

  現在他也明白劉翩翩的意思,雖然不便作更明確的答覆,卻不自而然地將雙臂抱得更緊一點!

  對劉翩翩說來,這也是最好的答覆了,她滿足地閉上眼睛,沉浸在忘我的幸福中,身上的痛苦似乎已遠遠地離開了她,雖是夜寒似水,她卻感到異樣的溫暖!

  半夜敲開了王大夫的門,使得管門的老頭兒很不高興,因為王曉蔭是御醫,一代外科聖手,架子自然大了一點,看門的蒼頭多少也染上了一點勢利習氣,可是發現這不速之客是九門提督的總捕頭時,老蒼頭立刻換上一副嘴臉,因為謝文龍這幾天名動公卿,在京師已是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

  王曉蔭被家人從床上拖了起來,看見謝文龍送治的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紅女伶,因為王大夫酬酢很多,對雙玉班的這對姊妹花自然也不陌生,可是在官場上混久了,養成他多聽少問的圓滑功夫,所以並不多問,只是沉靜地探詢受傷經過,把脈診治,謝文龍也樂得少費唇舌!

  王大夫的醫道不愧高明,家中也有著現成的藥物,內服外敷,扶正斷骨,包紮妥當後,才道:「這傷當然嚴重,好在年紀輕,骨頭也沒有碎,回去好好休養,斷骨自然會長接上去,沒多大關係!」

  謝文龍道了擾,王曉蔭卻忽而低聲問道:「謝大人,老朽本不該多嘴,卻有一件秘密的消息要告訴你……」

  謝文龍一怔連忙問道:「什麼消息?」

  王曉蔭壓低了聲音道:「老朽日間曾經到婁老供奉家中去診病……」

  謝文龍道:「那位老先生的病勢如何,聽說根嚴重……」

  王曉蔭道:「比武那天他受傷並不重,病都是氣出去的,調息幾天就會好的。可是他性子很急,催著老朽給他加緊調治,用了上好補藥恢復元氣……」

  謝文龍一驚道:「他還想找我的麻煩不成?」

  王曉蔭笑笑道:「婁老以天下第一劍客自居,受了這番挫折自然是不甘心的,而且他還邀了幾個厲害人物撐腰,準備重下戰書,一雪前恥呢!」

  謝文龍忙問道:「哪些人物?」

  王曉蔭道:「老朽對武林道上的人毫無知聞,有兩個人卻是不好對付,大人居京師很久,該知道大內的一雙鐵羅漢吧!」

  謝文龍一驚道:「怎麼是這一對活寶!」

  王曉蔭凝重地道:「謝大人別瞧不起他們,他們並不只是唸唸幾句經文!」

  謝文龍道:「我曉得,邊地的番僧都有一身好氣功,這兩個人更是個中翹楚,一身硬功已到刀劍不侵的境界。只是我們一向沒有往來……」

  王曉蔭道:「那只怪大人最近把名氣弄得太大了,他們自然不服氣……」

  謝文龍道:「他們現在是國師的身份,總沒有理由跟我為難!」

  王曉蔭道:「那當然不會公開邀鬥,可能是私下挑戰!」

  謝文龍道:「私鬥倒好辦,我可以拒絕!」

  王曉蔭道:「恐怕不容易!」

  謝文龍道:「為什麼?我在提督府當差,任的公職,在職務上就不允許參加私鬥……」

  王曉蔭道:「這要怪那位九格格多事了,今天是她循例晉宮請安的日子,剛好聖駕也在皇太后老佛爺的慈寧宮中,閒談起來,聖駕對這兩個和僧十分推崇,九格格卻一個勁兒捧大人的場,於是聖駕就引起了興趣,這場比鬥恐怕還是聖上諭許的……」

  謝文龍愕然道:「皇上總不會下旨召我去打架吧!」

  王曉蔭笑笑道:「那當然不至於,可是聖駕會在暗中面示和親王,促成這場比鬥,屆時聖駕恐怕還會在暗裡觀鬥呢,大人能推得掉嗎?」

  謝文龍恨恨地道:「九格格簡直多事!」

  王曉蔭笑著道:「這位格格對大人可是推崇備至,在宮中到處宣揚大人如何了得,現在大內上下,誰都知道大人的英雄事跡!那可是難得的崇敬……」

  謝文龍心裡煩透了,沒精神去聽他瞎捧場,只是低頭在想心事,王曉蔭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謝大人,老朽所提供這個消息,就是希望大人先作個準備,替咱們中原人爭口氣,無論如何,也不能輸給他們!」

  謝文龍道:「今天日間我也到過王府,怎麼沒聽說有這回事呢?」

  王曉蔭道:「九格格在中午就出宮了,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老朽下午上婁府出診時,剛好那兩位國師也在,可能是他們在聖駕口中聽見了九格格對大人吹噓的情形,向聖上取得默允後,再去找婁老打聽大人虛實的!」

  謝文龍默思片刻,才拱拱手道:「多謝老先生關照,下官知道了內情,當斟情應付……」

  王曉蔭道:「望大人妥為準備,大展雄威,殺殺這些化外番僧的銳氣!」

  謝文龍苦笑一聲,無以為答,過了一會才問道:「劉姑娘的傷勢不要緊吧!」

  王曉蔭道:「那絕無問題,老朽的藥不敢說是仙丹,療這種外傷卻是百試不爽,不過保養還是得注意的,老朽已經預配了幾帖藥散,按時服用,吃完了再來拿……」

  謝文龍拱手再度道謝,王曉蔭還慇勤地道:「聽門房說大人是步行來的,夜半僱車不易,老朽的座車倒是現成的,大人稍坐片刻,老朽叫他們套好車子送大人回行吧!」

  謝文龍對這一番盛情倒是很感激,連連稱謝不止,過了沒多久,車子套好了,劉翩翩經過包紮後,自己能行動了,由謝文龍扶著上車,王曉蔭一直把他們送到大門外,才作禮而別。

  在車上,謝文龍始終愁眉深鎖,劉翩翩忍不住問道:「大哥!那兩個國師很扎手嗎?」

  謝文龍輕歎道:「他們是紅教教主手中的兩個首席弟子,大的叫喀宗巴,小的叫赫連,都是第一流的硬角色,所向無敵,駐錫大內,被封為國師……」

  劉翩翩駭然道:「我只知道國師會吞劍吐火,驅神捉鬼。那完全是騙人的障眼法。可沒有想到他們也會武功!」

  謝文龍凝重地道:「不!他們都會武功,而且都是從小打下的根基,他們的武功是純剛的功夫,可是又吸取了苦行僧的內家功夫,吞刀吐劍,不傷內腑,刀砍棍打,不傷肌膚,都是真功夫,絕不是什麼障眼法!」

  劉翩翩道:「世上真有這種奇人嗎?」

  謝文龍歎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本來我也不相信,可是這兩個羅漢初來京師時,曾經公開展示過奇術,赤足走火炭,肉身滾釘板,肚皮上放了幾百斤的巨石,叫兩個大力士用鐵錘猛力下擊,石塊捶得粉碎,連他背上的鋼釘都壓斷了十幾根,他們卻毛髮不損,這是我親眼見到的!」

  劉翩翩道:「您相信他們表演中沒有作弊嗎?」

  謝文龍道:「相信,那兩個力士是大內的巴魯圖,身份很受重視,不可能幫他們作弊!」

  劉翩翩道:「什麼叫巴魯圖?」

  謝文龍笑道:「那是滿話中的勇士稱謂,這兩個人都是滿族的勇士,曾經在戰場上數次救駕,御封為巴魯圖,現任皇上的貼身侍衛,也因為他們的證明,這些和尚才能獲取信任,被冊封國師,駐錫在禁宮內,教導宮眷們養氣延壽的法訣!」

  劉翩翩道:「婁老頭兒把這兩個人拉出來做幫手,你就麻煩大了!」

  謝文龍苦笑道:「侍衛官與這兩個和尚本來是水火不相容的,因為他們都為了爭寵攬權而互相衝突,都是九格格多嘴,激起和尚的好勝之心,才湊到一塊兒去了!」

  劉翩翩又問道:「如果他們真的找您挑戰,你怎麼應付他們呢?」

  謝文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能推最好,不能推也只有硬著頭皮一戰!」

  劉翩翩問道:「您鬥得過他們嗎?」

  謝文龍莊然道:「鬥不鬥得過是另外一會事,我寧可在交手中被擊敗,也不能替中原武林丟人,連接受挑戰的勇氣都失去了!」

  劉翩翩不再說話,他瞭解謝文龍的個性,他雖然不以自己的武功為傲,卻有寧折不彎的倔強,這正是一個男子漢值得尊敬的地方!

  默默地回到貓兒胡同的住處,謝文龍掏出一塊銀子開發了車伕的酒錢,抱起劉翩翩上樓,卻發現周菊人的住房中傳出切切的笑語,好像有很多人在裡面!

  他還沒有敲門,裡面已經發覺了,首先是晏四的嗓音道:「文龍嗎?快進來!」

  謝文龍推門進去,才看見晏四,周菊人,劉真真,高人鳳與謝玉茜都在,而且還多了兩個陌生人,一個是衣衫躐蹋的頭陀,一個卻是神情冷艷的中年道姑!

  晏四先問道:「翩翩的傷勢不要緊吧?」

  劉翩翩掙扎著下地:「不要緊,奶娘,您二位老人家真是的,差點沒把我們全送在三友山莊了!」

  晏四笑道:「玉茜已經埋怨我們老半天了,都是怪我們不好……」

  那頭陀笑笑道:「是我們不好,誰會想到凌寒梅布下這個絕計呢?好在她沒有得手,否則我絕不會饒她!」

  謝玉茜道:「黃二叔,如果她得了手,一本帳全算在林玄鶴身上,您找她有什麼用?」

  那頭陀訕然道:「是!是!好侄女,都怪我們不好,誰想到我們離開江湖幾十年,江湖中會冒出這些鼠輩,真是世風日下,人心大變了……」

  晏四道:「二哥!江湖沒變,人心也沒變,只是我們太鯁直了,想以君子之風來處江湖,才容易上當!」

  那道站卻淡淡地道:「四哥你只在我們之間講究君子之風,更名易號之後,你以無影神拳四個字間江湖,倒是一帆風順,很少上人家的當呢!」

  晏四苦笑一聲,攤攤雙手道:「梅影,大家都是一把年紀了,還提從前的那些事幹嗎呢?」

  那道姑一哼道:「我怎麼不提,你為了要表示君子謙讓的美德,拔腿一溜,換了個名宇,依然逍遙自在,可知道我這幾十年小孤山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晏四的神色十分尷尬,還是高人鳳替他解圍道:「大哥,師妹,你們還不認識吧,我來介紹,這是黃二叔,這是方師姑,這是四叔與菊姑當年的楓菊梅棠四君子舊搭檔!」

  謝文龍聽謝玉茜稱那頭陀為黃二叔,晏四又稱那道姑為梅影,已經知道他們的身份了,只是沒想到他們會湊齊在一起,連忙一一躬身作禮。

  哪知秋黃秋楓異常感慨地道:「四弟改了名號,我忘了本姓,四君子早成陳跡,現在我只是個苦頭陀,你們也別叫我黃二叔了。」

  謝玉茜道:「黃二叔,我們總不能稱您苦頭陀二叔!」

  黃秋楓道:「為什麼不能,二十多年來,我以苦頭陀為名,早已習慣了,如果不是你們提起,我根本就忘了自己姓什麼叫什麼!」

  晏四笑道:「二哥!這是何苦呢?小弟改了名,可是沒有改姓,您也別在孩子面前故意矯情……」

  周菊人微帶憤激道:「你們都改了,只有我跟梅姊沒有改,我們的名字又不丟人……」

  方梅影冷冷地道:「人家都說女子易變,卻想不到你們大男人更易變,四君子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你們竟連自己的本名都不敢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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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7: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風波又起


  晏四跟黃秋楓對看一眼,相與苦笑,無言為答。還是劉翩翩笑道:「你們四位是怎麼重聚在一塊兒的?」

  謝玉茜道:「都是凌寒梅搗的鬼……」

  高人鳳道:「凌寒梅一向不履江湖,對四叔他們的往事毫無知悉,這多半是老狐狸的主意!」

  謝玉茜不服道:「這明明是凌寒梅出面具名……」

  黃秋楓笑道:「名是凌寒梅出具,主意還是盛九如的,只有他摸得清我們的底細!」

  晏四道:「盛九如在北地活動,足跡從來不履江南,我認識他的時候,已經不以四君子的身份自居了,他怎麼會知道我們的底細的!」

  黃秋楓歉然道:「這又要怪我多嘴了,前兩天我行腳至京師,寄宿在他的家裡,他雖不認識我,卻看出我也是武林中人,很慇勤地招待我……」

  方梅影冷冷地道:「幾杯老酒下肚,你把什麼話都吐了出來!」

  黃秋楓臉色微紅道:「梅姊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最直率,有話向來藏不住,何況我心裡的積鬱悶了多年,一時忘情,忍不住就流露了出來!」

  說完又感慨地道:「那天剛好是我們分手三十年,三十年前我也因為喝多了酒,說了幾句心裡的話,把老四給逼走了,雖然他是一片苦心,不忍心我們的友誼有了裂痕,其實他哪知道我的心情呢?我很明白感情之事絕不可勉強,儘管我對你傾心,但始終還是希望你跟老四能成為一雙壁人的……」

  晏四連忙道:「二哥!這些老古話還提它幹嗎?」

  黃秋楓道:「不!我一定要說,那天我吐露了心事之後,心中很後悔,本來打算偷偷離開的,哪曉得你竟先我而去了,更哪裡想到這一別就是三十年……」

  謝文龍見四個老人的神情都很尷尬,而周菊人與方梅影的眼中更充滿了幽怨,連忙岔開話題道:「方師姑是怎麼到京師來的?」

  方梅影道:「我是聽說菊妹在京師,到京師來找她的,可是問了很久,都得不到消息……」

  周菊人道:「我被這兩個鬼丫頭拖住了,隱姓埋名,很少見外人,你來找白菊花周菊人,自然要撲個空了。」

  方梅影輕歎道:「我哪裡想得到呢?」尋訪無著,卻被三友山莊的一片梅林吸引住了,結果碰見了凌寒梅……」

  謝文龍又問道:「凌寒梅用什麼方法把您四位湊在一起的?」

  方梅影道:「她給我一個地址,說是在此地可以找到菊妹,我就來了,沒多久,四君子都先後來到此地!」

  晏四道:「我來到這裡時、先碰見黃二哥,接著真真過來找到我們說是菊人與梅影都來到了,叫我們趕回此地來碰頭……」

  劉真真道:「是凌寒海先來找我們的,說是林上燕與盛九如躲在另一個地方,由她負責帶大哥跟師哥去找他們,叫我請四叔他們趕去相聚……」

  謝玉茜道:「你們怎麼會相信她的鬼話!」

  周菊人一歎道:「我聽凌寒梅的口氣好像對林上燕也頗為懷怨、照情理推測也很可能,怎麼樣也想不到她會與林上燕等人串通一氣……」

  謝玉茜道:「您四位久等我們不至,也該想到情勢有變……」

  黃秋楓歉然道:「我們四個人碰了頭,各話前塵,感慨萬端,忘了時間,而且凌寒梅還一肩擔保你們的安全……」

  謝玉茜道:「別人還可以相信她的話,四叔不該如此粗心,古直被高大哥砍斷一條胳臂,她肯善罷嗎?」

  周菊人輕歎道:「凌寒梅提過那件事,她還說那天四哥放過他們,她內心十分感愧,不想跟我們作對了,而且她說羅繼春的生母林上燕還在世,她懶得管羅家的閒事了,正因為她的話近情合理,我們才都相信了,盛九如已經受傷,還有凌寒梅幫著,我想你們絕不會吃虧……」

  謝玉茜還想說話,謝文龍怕她會引起幾個老人的不快,連忙打岔道:「算了吧!他們雖然設下羅網,並沒有佔到便宜,六個人三死三傷,尤其是凌寒梅,損失了兩個義同手足的忠僕,遭遇已經夠可憐了……」

  方梅影道:「我不可能饒她,我一生就不能受人欺騙,非要找她算帳不可!」

  謝文龍道:「那三個人都受了傷,而且高兄弟用話扣住他們,一時不會離開,慢慢找他們不遲,倒是小侄遭了一個難題,要請四位老人家幫幫忙……」

  眾人候都一愕,晏四忙問道:「你還有什麼難題,傷腦筋的事差不多全解決了……」

  高人鳳也道:「羅繼春已在掌握中,秦守經雖未露面,但是有林上燕等人作餌,很容易把他們釣出來……」

  謝文龍道:「這些人都不足為慮,我的難題是來自大內的!」

  說著把不久前由王曉蔭那兒聽來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道:「在比武中折敗婁老兒的是高兄弟,人家已經明白我們的關係,所以才單找我一個人,實際上他們挑戰的對象是我們全體,連四叔也在裡面!」

  晏四皺起眉頭道:「邊地的和尚跟武林從無糾葛,這兩個禿子怎麼會多起事來了?」

  黃秋楓道:「這些和尚分為紅黃兩派,內爭不已,現在是黃派當權,紅派門人不得志,才被遣還京師。這兩個傢伙可能是想在中原另起勢力,自然不肯安份了!」

  謝文龍道:「他們都是紅衣派的首席弟子,奉師命入覲的,怎麼是失意呢?」

  黃秋楓道:「紅衣派大師已於半年前圓寂升天,主權旁落入黃派之手,最近京師來了不少邊僧,都是在本土被排擠出來的紅衣弟子,宗喀巴與赫這既為首席弟子,自然成了他們的首領,靜極息動,別創勢力,比武只是一個借口,他們的用意恐怕還不止於此!」

  謝文龍一愕道:「他們的用意何在呢?」

  黃秋楓道:「如果能在比武會上將你們一舉擊敗,他們的聲勢更加顯赫,也許可以成為國教……」

  謝文龍道:「這可能性不大,當今朝庭對宗教信仰並不限制,聽任人民自由,也沒有特別推重哪一宗派,國教之說,更無可能!」

  黃秋楓笑道:「可是他們取得官家的寵信後,地位就高了,一般趨炎附勢之徒,必然會寅緣投身加入為信徒,勢力日壯,無形中成為眾教之冠。……」

  晏四道:「二哥!文龍在京畿任職,出入於公卿之門,都不知道這些事,你怎麼會清楚的?」

  黃秋楓笑道:「這是一個緩進的手腕,目前尚不到公開的階段,你們傲游於公侯之間,怎麼會知道呢,我這個行腳頭陀,道聽途說,還可以得到一點蛛絲馬跡!」

  謝文龍道:「這些都不去管它了,問題是如何應付他們的挑戰!

  謝玉茜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乾脆給他一個厲害瞧瞧不就得了!」

  謝文龍斥責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你以為他們很好對付嗎?」

  謝玉茜笑道:「我沒有這樣想,上次比武的幾個對手都比我們強,也沒有贏過我們!」

  謝文龍道:「那是靠著高兄弟幫忙,而且還是借重一些小巧手腕取勝!不能為準……」

  謝玉茜笑道:「這次也可以連用智力去克服他們呀,我想這些邊僧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蠻力驚人,再加上氣功到家而已,護體氣功不外是金鐘罩與鐵布衫兩途,金鐘罩避刃不避棒棍,鐵布衫避棍不避刀劍,針對他們的弱點進攻,又何足懼哉!」

  謝文龍還沒有開口,高人鳳已笑道:「茜妹的話有道理,這兩位鐵羅漢我也有個耳聞,以武功而言,確是罕世高手,但他們畢竟是血肉之驅,不是真正的神仙,攻其所短,避其所長,並非不可言敵!」

  謝文龍忙道:「兄弟!莫非你已有了應付之策嗎?」

  高人鳳搖頭笑道:「目前還沒有,因為我對他們不夠瞭解,等我想法子摸清他們的底細,總有個辦法對付的!」

  謝文龍道:「他們都駐錫在大內禁當,你怎去摸底細呢?」

  高人鳳道:「大哥!您還是在提都府當差呢,怎麼連這點都不知道,駐錫大內,只是經常應召入宮而已,並不是真正在裡面,內宮禁地,連侍值的太監都要淨身以防穢亂,怎麼能允許兩個邊僧住進去呢?」

  謝文龍臉上一紅道:「這不是我業務的範圍,我也從不去注意,那麼你知道他們落腳處嗎?」

  高人鳳神秘地一笑道:「不過現在不宜宣佈,反正不出兩天,我一定會有個確實消息回報,我相信這兩三天內,還不會立刻開始比武吧!」

  謝文龍見他說話時,偷偷用手指比向謝玉茜與劉家姊妹,知道他的話不便當著女孩子的面說出來,進而也想到那一定是涉及男女這方面的穢事,便也不再追問,只是拱拱手道:「那就全仗兄弟大力支持了!」

  高人鳳笑道:「這是什麼話,大哥的事就是兄弟的事,何況這件事兄弟還有份呢!」

  晏四笑道:「婁老兒不死心,加意療傷,恐怕還要找我們鬥一場,有黃二哥,就不必擔心了,他那一手秋楓劍法,可稱舉世無雙!」

  黃秋楓忙道:「老四!你別拉上我,我自從謝絕人世,已有幾十年沒摸劍了!」

  晏四個笑半認真地道:「二哥!如果你不肯管這檔子事,兄弟不能勉強你,如果說你幾十年沒摸劍,那就是沒把我當兄弟了!」

  黃秋楓連忙道:「老弟!我說的是真話!」

  晏四微笑道:「昨夜見面時,你還跟我開了小玩笑,偷偷摸到我身後,我回手的那一煙桿兒,錯非是您二哥,別人還真接不下來,如果你幾十年沒摸劍,還能具有那種身手,那是騙小孩子的話!」

  黃秋機輕輕一歎道:「老四!我沒有騙你,自從你姑蘇悄然一走,我發誓不再動劍,連我隨身的那枝劍都留在梅影那裡,她可以證明的,你知道我的習慣,除了自己的那口劍,絕不動用別的兵器……」

  晏四微微一愕,黃秋楓又道:「當然我沒有把功夫擱下,因為每天練一趟已經成了習慣,那天擋開你一煙桿兒是我帶著打野狗的一根短棒,幾十年來,我就用那根短棒練筋骨……」

  方梅影道:「我可沒看到你的劍!」

  黃秋楓急了道:「我留在桌子上,還附了一張條子,說明把劍送給你的,你怎麼會看不見!」

  方梅影沉聲道:「沒有就是沒有,難道我還會藏起你一把劍不成!」

  黃秋楓急得連眼珠都瞪圓了,周菊人才道:「二哥是把劍留下來了,梅姊沒看見也不錯,是我把劍收起來了!」

  黃秋楓一怔道:「菊人!你……」

  周菊人淡淡地道:「我覺得應該這麼做,四哥為了你才悄然引退,你為了愧對他倆方離開,又何必多此一舉,留下那只劍呢?即使四哥能有一天來重訪梅姊,看見那把劍,說不定又會走了,所以我才收了起來!」

  黃秋楓長歎一聲,不再說話,周菊人從鋪席底下,抽出一個長形的綢布包,交給他道:「劍在這兒,我替你保管了近三十年,經常還替你擦拭一下,沒讓它上銹,現在總算有機會還給你了!」

  那布包外形根黃舊,看來年代也很久了,黃秋楓顫手將它打開,取出一柄形式典雅的古劍,輕輕一按劍簧,抽出劍身,立見一泓秋水,寒光射人!

  高人鳳忍不住低呼道:「好劍!照尺寸及外形看,好像是傳說中的湛盧吧!」

  黃秋楓看了他一眼道:「不錯!你倒是好眼力!」

  說著用手摸娑劍葉,感慨萬端,周菊人道:「你留給梅姊的一封信也在包裡,我保證沒有看過!」

  黃秋楓臉色微紅道:「你看看也沒關係,我的信上並沒說什麼見不得人的話!」

  用菊人道:「你有話可以當面告訴梅姊,何必這麼畏畏縮縮的,一點丈夫氣概都沒有!」

  黃秋楓由包中取出一個陳舊的信封,交給晏四道:「老四,其實這封信是留給你們兩人的,你看了之後可以明白我的心了!」

  晏四接過信來,也不折封,信手就撕成了幾片。

  黃秋楓微愕道:「老四!你這是幹嗎?」

  晏四笑笑道:「人家都是一大把年紀了,還提那些舊事幹嗎,難得大家又聚了頭,依我說,就當從前的那些事是一場夢,過去就完了,我們不妨再重頭開始!」

  方梅影冷冷地道:「什麼事情從頭開始?」

  晏四道:「任何事都可以從頭開始!」

  方梅影道:「有些事只怕太遲了,我們已不再年輕!」

  晏四微笑道:「只要能夠開始,就永遠不會嫌遲,除非你連開始的勇氣都沒有,那才是真正地老了……」

  方梅影不再說話,她的眼睛裡卻閃出一種異樣的光輝,晏四又笑道:「我是不肯向歲月低頭的,所以越老越起勁。黃二哥!你呢?」

  黃秋楓道:「沒有見到你以前,我常覺得年事老大,歲月不再,看了你這股幹勁,我好像又年輕了……」

  周菊人幽幽地道:「你們早這樣多好,也免得白白虛耗了三十年的光陰!」

  晏四笑道:「這三十年並沒有虛耗,至少它使我們成熟,不再犯少年時那種錯誤了,尤其是長時間的考驗,使我們知道什麼才是我們真正所需要的……」

  方梅影的眼光移向他,周菊人卻與黃秋楓對視,這四個老人彷彿在默默中溝通了心事!

  片刻後,晏四才笑道:「黃二哥,寶劍重歸故主,你可不能再辜負它了,孩子們的事,你到底管不管?」

  黃秋楓用手一彈劍葉,鏘然作鳴道:「四君子是梅娘子排行在先,任何事我都聽她的!」

  方梅影淡淡一笑道:「那是我們抽籤所定的次序,根本是玩笑,序年齡還是你居長!自然該由你作主!」

  黃秋楓笑道:「梅娘也坐得客氣了,以前你不是搶著作主,硬要大家聽你的嗎?」

  方梅影喟然低歎道:「那是我最傻的行為,如果我懂得退讓一下,守點女人的本份,四哥就不會被我嚇跑了!」

  晏四剛要開口,方梅影攔注他道:「四哥!你別說,我全知道,你是個強項的人,對我的作風很不滿意,只是為了顧全友誼,再加上二哥對我的縱容,你才沒有跟我衝突,實際上你的心裡是很委屈的!」

  晏四笑了一笑道:「當年你的確也太專橫一點!」

  方梅影一歎道:「我並不是喜歡要強,只是存心跟你作對,你說東,我偏要往西,菊妹勸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對,可是一見你,我又忍不住了,直到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太傻,一個男人並不是靠征服可以得到的,所以對你的離去,我並不全怪你,既然你說要從頭開始,我想也是該我開始表現溫順的時候了!」

  黃秋楓輕輕一歎道:「老四跟我是完全相反的個性,當年我就是欣賞你的專橫,而忽略了另一個真正溫順的人!」

  周菊人的眼眶有點潤濕,這個令她等待了三十年的男人,今天第一次說出一句令她動心的話,也第一次體察到她的存在,如果說這是耐心等待的收穫,那她為這點收穫所付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方梅影見她有點像要哭的樣子,連忙推推她道:「菊妹,你也該表示一下意見呀!」

  周菊人苦笑一聲道:「梅姊!在四君子中,我是最沒有意見的一個人,你們說什麼,我只會跟走,從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黃秋楓一笑道:「菊娘跟我一樣,自己不會出主意,所以才希望找個領頭的人,以前是聽你的,現在你也不拿主意了,當然是聽老四的!」

  晏四道:「我也不喜歡出主意,可是這次的事情我也沾上一點邊,暫時先當個家吧,二哥利用這兩天的空閒,先把手練練順,到時由我們四君子鬥鬥那一雙鐵羅漢!」

  黃秋楓道:「老四!話說在前面,禪宗的武功別創一格,我這枝劍不一定能高過人家!」

  晏四笑道:「勝負是另外一回事,至少讓人家知道中原武林道中並不是個個飯桶!」

  黃秋楓笑道:「如果比武輸了,我們爭不到面子,仍然是一批老廢物!」

  晏四朗聲笑道:「二哥!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成風,憑我們幾塊老骨頭,真要豁出人命去,不敢說一定能勝,但即使輸了,對方也不會贏得太輕鬆!」

  他說話時充滿了信心,使得另外三人也為之一振,畢竟四君子在武林有過一段英雄的歲月,雖然一個個都表示過無意人事,那只是他們一種逃避的借口,在他們的內心,絕不肯就這樣默默以終!

  任何一個學過武功,有過光輝日子的武林人物,都難以擺脫這種心情,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正是給世世代代的江湖人一個最明確的寫照!

  高人鳳見他們談話已有個結果,乃笑著道:「大哥是今夜得到的消息,現在天快亮了,等早朝過後,宮中就可能會有情況下來了,我們出去聽聽風聲吧!

  晏四道:「也好!你們辦事去,我們四個老夥伴還想多聊聊,翩翩應該多休息,讓真真照料她就行了!」

  他把謝文龍兄妹高人鳳都趕走了,出得門來,天色已是微曦,高人鳳道:「大哥!您上衙門去,多派幾個精明的公人守住三友山莊,盛九如他們雖不至於開溜,但是對他們的行蹤還是注意一點的好,茜妹最好去跟龍琦君談談,昨夜她的身手很出人意料,在對付那兩個邊僧時,可能還會有點幫助!」

  謝玉茜道:「你是叫我向她去求教武功?」

  高人鳳笑道:「當然不必要如此直接,但是我們惹出來的這些對頭,完全是從羅繼春身上引起的,她多少也該盡點責任,你看她如何表示好了!」

  謝玉茜道:「我想她不會答應的!」

  高人鳳道:「她如果不肯把拳經的精要交出來,就證明她個人還有著野心,對她的家風,對武林都不是好事,大哥要顧全龍大人的名聲,必須要有個妥善的計劃!」

  謝玉茜想想,沒有表示,高人鳳又道:「我去摸摸那兩個邊僧的底細,有了結果,再來跟大哥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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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8:00 |只看該作者
  說著他們也分開了,謝家兄妹是一路,到了提督衙門,謝文龍上班房處理一下瑣碎事務,同時也派人將三友山莊的四面通路都監視著、謝玉茜則一往往後院去了!

  等龍錦濤下朝回來,果然在簽押房召見謝文龍!

  謝文龍心中有了底子,看見龍錦濤一臉憂色,早已明白了,笑著問道:「大人莫非又遇上什麼傷腦筋的事了?」

  龍錦濤一歎道:「今天下朝後,聖駕把我跟親王留在御書房密談,作了一番諭示……」

  謝文龍問道:「是不是兩位國師要找我比武!」

  龍錦濤一怔道:「你已經接到通知了?」

  謝文龍搖頭道:「不!我是昨夜送一個朋友上王大夫那兒去就醫,聽他透露的……」

  龍錦濤道「王曉蔭怎麼會知道的?」

  謝文龍道:「他還替婁老兒治傷,剛好那兩個國師也在,由他們的談話中得到的消息!」

  龍錦濤道:「那就對了,婁老兒在比武中受挫,消息傳到了內宮,連聖駕都知道了,只是不是太確實,他們都以為婁老兒是敗在你的手下的,官中上下,把你說成了天下無二的高手,引起了那兩位國師的不平……」

  謝文龍苦笑道:「這都是那位九格格捧場的好抬舉!」

  龍錦濤歎道:「我想到也可能是她,在聖駕面前,我又不便替你解釋,因為這會牽連到你妹妹,麻煩更大!」

  謝文龍道:「反正麻煩已經引起了,只好由我一個人擔起來方便點!」

  龍錦濤頗感歉疚地道:「文龍,對這次比武你是答應參加了?」

  謝文龍沉著地道:「我並不想參加,只是照情形看來,我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

  龍錦濤道:「話不是這麼說,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密奏皇上取消,當今聖駕十分精明,對武夫負氣之舉並不贊同,你身在公門,為職責而緝奸捕盜才是正事,皇上不會強行指令你參加那種無謂的爭鬥!」

  謝文龍微愕道:「那皇上為何又暗示大人,安排這場比武呢?」

  龍錦濤壓住了聲音道:「文龍,我現在告訴你一個極密的消息,皇上指示這場比武是另有用意的,你知不知道邊地發生了變化?」

  謝文龍淡淡地道:「知道,現在是黃宗得勢,那兩個國師是屬於紅衣門的,因為在本地失了靠山,靜極思動,想在京師另創一股勢力!」

  龍錦濤臉色微微交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丈龍不便說出黃秋楓的事,只道:「四叔在江湖上交遊很廣,來往的江湖朋友之間,多少都可以聽見一點消息,最近京中紅衣和尚遽然加增,四叔自然會注意到,稍作打聽,知道他們都是不容於本地而被驅逐出來的,昨夜我把得到的消息告訴他老人家,略加判斷,不難猜測到他們的用意!」

  龍錦濤歎道:「晏老先生真是個有心人,像這種極機密的內幕的消息,朝廷廣置耳目,才得到一點線索,他竟早知道了!」

  謝文龍笑道:「江湖人廣佈四海,雖然不關心朝政,但各地稍有響動,他們一定最先會知道!」

  龍錦濤道:「這件事我一定會奏明呈上對他們多加重用……尤其是晏老先生!」

  謝文龍連忙道:「那可使不得!」

  龍錦濤道:「晏老先生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對各地的民情吏治之瞭解,尤勝於朝廷的密探,對本朝的貢獻太大了,為國為民,這種人才也不宜置閒……」

  謝文龍笑道:「大人不明白,江湖人最怕麻煩,尤忌與官中連上關係。四叔以江湖閒散之身,才有機會得知許多消息,如果公開接受官家封賞,一般老朋友避之惟恐不及,今後一點消息都得不到了!」

  龍錦濤想想道:「這倒也是,等以後再說吧,現在還是回到本題,對比武之事,聖上曾加密示。要我來問你的口氣,你是否有把握能擊敗他們!」

  謝文龍道:「卑職一人之力是不夠的,但如能得四叔與一些江湖朋友之助,大概沒有問題!」

  龍錦濤興奮地道:「文龍!你放開手去辦好了,找誰幫忙都行,這次比武一定要勝過那兩個邊憎。你不知道聖上對你的期望多高……」

  謝文龍一怔,龍錦濤又道:「聖上的意思是最好能在比武會擊敗他們,令他們無顏在京師立足,自動離去,因他們在京師結交貴族宗室,已經引起聖慮……」

  謝文龍道:「皇上怕他們會造反?」

  龍錦濤道:「造反尚不至於,可是他們聯絡權貴,結成黨派,對朝政是一大阻礙,小則使宗室傾軋,大則爭機攬勢,那都是聖上深惡痛絕之事!」

  謝文龍道:「皇上既知他們不安本分,於脆將他們驅逐出京不就完了!」

  龍錦濤一歎道:「問題不是這麼簡單,如果將他們趕走,引起邊民的憤怒,發動叛亂,敉平起來,又不知要靡費多少人力財力,皇上不想輕動干戈,只希望能解戰亂於無形……」

  謝文龍不解道:「紅派在本土失勢,這些人還能起什麼作用?」

  龍錦濤道:「紅黃之爭是他們的家務,表面上還是一個的,侮辱了紅派,反而促使他們團結一致了……」

  說完放低聲又道:「紅黃之爭,是朝廷制邊的手段,這次黃教得勢,也是朝廷暗中支持的,紅教統制邊民很久,勢力已深入民心,如果不加以遏制,就很難控制了,所以朝廷也希望能利用這次比武的機會,一殺他們的威鳳,一則顯示本朝人才之盛,無論文武都不是邊夷所能企及,再則也可以把這兩個禍患遣四邊境,讓他們自己傷腦筋去!」

  謝文龍呆了一果道:「導致其亂而制之!我沒想到朝廷是用這種方法制邊的!」

  龍錦濤一歎道:「我們的國家太大了,四境儘是蠻夷番敵,悍勇不馴,個個都覬覦中原富庶而圖染指,朝廷為保守這一片基業,豈是容易,五年前為了敉平回亂,朝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始克收功,元氣未復,實不堪再度用兵,所以只好採取一些非常的手段,這是你們江湖人不會瞭解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今我不憚其煩,向你解釋這麼多,就是要你明白朝廷的苦心……」

  謝文龍點點頭道:「我知道,昨夜我跟四叔商量這件事,還怕他們得寵於內宮,有點顧忌,現在知道了朝廷的意思,自然就可以放手應付了!」

  龍錦濤笑道:「文龍!你跟晏老先生商量後,多費點心吧,這次是為國效勞,皇上不會虧待你們的!」

  謝文龍道:「比武的事大人儘管放心,我們會盡力而為的,至於封賞,大人當力辭懇免,我們不是為了榮利而接受這件事的!」

  龍錦濤笑道:「那好辦,這次比武雖然是出之上諭,但還是屬於私下的性質,皇上即使要酬勞,也不能假手官方,多半是私下撥發一份賞金……」

  謝文龍道:「那也不必,卑職這份俸祿已經很優厚了,生活也過得去!不想再多得非分之財!」

  龍錦濤道:「這是你份內應得的!」

  謝文龍莊容道:「大人!這次比武既是私下性質,除了一個勝負外,沒有是應得的,卑藏身受大人栽培,自然不會說什麼,如果給四叔聽見了,他老人家很可能會拂袖而去,撒手不管了,所以大人在四叔面前,千萬不要提起這些話!」

  四五年來,這是謝文龍第一次對龍錦濤出言頂撞,好在龍錦濤虛懷若谷,知人頗明,聽了只感到自己太莽撞,沒有任何不愉快的表示,謝文龍說完話後,也覺得話講得太重了,訕然道:「關於時間地點……」

  龍錦濤道:「這次提議在人,決定卻在我們,所以我在聖上面前把事情攬了過來,一切由我們準備,安排好了後,通知他們前來赴會就是!」

  謝文龍道:「那就更簡單了,卑職回去跟四叔商量一下,盡快回報大人!」

  龍錦濤想了一下又道:「文龍!這次比武因為另外還有一個作用,不單純是較技論勝,所以我想還是熱鬧一點的好,必須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敗他們,才可以收到預期的效果!」

  謝文龍皺眉道:「那恐怕不太方便吧,京師之內,私鬥是犯禁的,我們若是公開做去,以後何以服人!」

  龍錦濤笑道:「這次情形特殊,對象也特殊,破例一次諒無大礙,假如有別的衙門要講閒話,由我來對付好了,不過我想不會的,這次主意是皇上跟幾個大臣議後才作的決定,大家都心照不宣……」

  謝文龍吁了一口氣,龍錦濤又笑道:「你不要把吹噓的責任全放在九格格一個人頭上,自從飛賊被你緝獲正法後,朝中方面大員對你早已有口皆碑,簡在帝心了。」

  告辭龍錦濤,離開了簽押房後,謝文龍的心情很沉重,一場比武,竟含有政治上的策略,無怪他的心裡會不高興,甚至還有點被愚弄的氣憤!

  在班房裡坐了一下,高人鳳笑嘻嘻地來了道:「大哥,什麼事不開心,咱們上館子喝兩杯去!」

  謝文龍知道這位老弟又有什麼花樣,要拖他去私下商談了,遂作了一下交代,跟他走出衙門。

  正是近午時分,幾家大館子都座無虛席,可是謝文龍的面子夠大的,帳房居然給他們騰出一個靜間,高人鳳點了酒菜後,把侍候的店伙遣走了,兩人才低聲密談!

  謝文龍先把與龍錦濤的對話說了一遍,高人鳳笑道:「那是必然的,朝廷的耳目遍及天下,邊地發生的事,豈有不知道的道理,昨天黃二叔對他們的發現很得意,我不好意思掃他的興,才沒有揭穿!」

  謝文龍道:「可是我沒想到朝廷會利用我來作為施行謀略的工具!」

  高人鳳搖頭道:「大哥!您錯了,這正是朝廷器重您的地方,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果您一人之力,可以消再一場戰渦,這該是一場大功德,而且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您已身在官中,應該負起責任來的!」

  謝文龍道:「果真國家有事,明令徵召我到軍中去效力,我還痛快一點,這場比武算是什麼呢!」

  高人鳳笑道:「量才而用呀,對於用兵佈陣,您是一竅不通,只有這種事才用得到您!」

  謝文龍想想他說的也是實話,只有苦笑一聲,高人鳳義笑道:「現在我總算明白了,朝廷並不糊塗,重用那兩個國師因為籠絡人心,現在又設法打擊他們的威望,更是靖邊妙策!」

  謝文龍愕然道:「這是怎麼說呢?」

  高人鳳笑道:「我曾經到過邊疆,邊民是最驃悍的一股力量,雖說臣服天朝,但是朝廷的詔令在那兒等於一紙空白。紅教掌握大權,隱隱有不臣之勢,朝廷又扶植黃教勢力取而代之,卻把紅教的徒眾都趕到京師來了,朝廷若收容他們,怕引起黃教的猜疑,若驅逐他們,又怕激起民變,唯有利用這個方法,叫他們在京師站不住腳,自動地滾回去!」

  謝文龍道:「那麼這是早有預謀了!」

  高人鳳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宮中可能早就想在民間找一個武功高於他們的人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原來大概也授意侍衛營的人跟他們比過武,但不幸輸了,剛好上次的比武會我們把侍衛營打得一敗塗地,所以朝廷方屬意大哥,前些日子各大府第一連串的宴會,都將大哥捧作上賓,就是培植大哥的聲望,激起那兩個國師的敵意,再加上九格格的一吹噓,才水到渠成……」

  謝文龍道:「朝廷可以叫我公開跟他比一場呀,何必要這麼費事呢?」

  高人鳳笑道:「這事必須他們自己提出,方不著痕跡,否則就太明顯了……」

  謝文龍低頭不語,高人鳳笑道:「國師雖是佛門弟子,卻缺少佛門的修養,好動無明,好勝之心太強,針對這個弱點,故意把你捧得高高的,他們忍不住,自然而然會來找你挑戰了!」

  謝文龍心中不平稍舒,神色猶未開朗,高人鳳笑道:「謀國不是易事,朝中的大員們能想出這個計策,證明他們確是有一套!」

  謝文龍道:「龍大人可不該如此對我,他真要我出力,我還會不答應嗎,何必用心計來引誘我呢?」

  高人鳳笑道:「您以為龍錦濤對您在用心計嗎?」

  謝文龍道:「假如以前那種種的場合是捧我的預謀,他自然是在哄我了,每次參加聚宴都是他再三督促我去的!」

  高人鳳搖頭道:「我以為龍大人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真心想提撥您,一直到最近,他才略知梗概,如果那是一連串宴聚的內情給他知道後,他很可能會替你推辭了!」

  謝文龍不信道:「何以見得呢?」

  高人鳳笑道:「他是個武官,武官的前程是建在殺伐的功業上,不戰而克,是文臣的策略,他是不來這一套的!」

  謝文龍道:「龍大人雖是武官,卻並不喜歡戰爭!」

  高人鳳笑道:「這是他今天面聖後,所得到的指示,我相信他自己對這套方略並不同意,所以才會把內情告訴你,略抒心中的憤慨……」

  謝文龍道:「不!他說話時很懇切,並沒有憤慨的表情!」

  高人鳳笑道:「他是個忠於君國的良臣,為了促成此事,不會將憤慨輕易形之於色的,而且你是他的手下人,能夠在比武會上勝過番僧,也算是為國宣威,所以他儘管心中不滿,仍然是滿懷寄望你能不負所托!」

  謝文龍一歎道:「這一來倒是叫我慚愧了,最近這一連串的事,我都是沾了你們的光,自己並沒有出到力!」

  高人鳳道:「大哥!別這麼說,我們還不都是衝著你才插手這些事,何況這一次你是主角,要獨挑大樑了!」

  謝文龍急了道:「那怎麼行,我手底那兩下子……」

  高人鳳道:「大哥!論真功夫,誰也不比您強,我雖然鬥過幾個老傢伙,那全是仗著歪心眼兒,論真才實學,我實在不如您!」

  謝文龍剛要開口,高人鳳搶著道:「您別客氣,我自知甚明,因為我的功夫學雜了,門門通,沒有一門精,認真比劃起來,您手上那把刀我絕非敵手!」

  謝文龍聽了這話倒是沒再反對,他一生的功夫都放在這口刀上,高人鳳如果不施詭計,完全靠一刀一劍來往,想勝過他還不容易!

  高人鳳笑道:「這次是半公開的比武,別的花樣都耍不上了,所以您這口刀才是最可靠的制敵利器!」

  謝文龍一歎道:「如果光靠我這口刀,實在沒辦法勝過那兩個國師,他們有一身橫練功夫,空手也能贏我!」

  高人鳳神秘地一笑道:「您放心,包在小弟身上,叫他們橫練功夫毫無用處,您規規矩矩地應戰,只要在招式上不落人後,您就贏定了!」

  謝文龍見他說話時一臉詭異的笑容,忍不住道:「兄弟!你又要耍什麼花樣了?」

  高人鳳低聲道:「大哥!別說得這麼難聽,以智力克敵乃是上上之策,如能智勝,何必力敵呢?」

  謝文龍正色道:「兄弟!我不贊成你的辦法,你一定又是想在對方身上弄手腳!」

  高人鳳笑道:「如果不弄手腳,這一對鐵羅漢的確是難以力敵的!」

  謝文龍在容道:「兄弟!這次我不准你那樣做了,我們的目的在炫示中原武學之精微,叫他們知難而退,如果你以詭計勝了他們,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恨,激起民變,豈不是為國家生事!」

  高人鳳道:「大哥方纔還為朝廷利用你的事感到不滿,怎麼一下子又替官家打算起來了?」

  謝文龍道:「我只是認為朝廷所用的手段不當。可是這影響到國家安危,不能以兒戲視之!」

  高人鳳道:「大哥!兄弟說句放肆的話,現在的皇帝也不是我們大漢兒女,您何苦為異族賣命呢?假如真能引起戰禍,削弱官方的勢力,不正是我們大漢子民重振河山,光復神州的良機嗎?」

  謝文龍一歎道:「兄弟!你應該知道我,我不是貪圖富貴,也不是甘心為異族效忠的忘本之輩……」

  高人鳳道:「大哥的人格是沒有話說,兄弟一向是敬佩萬分的,因此兄弟才不明白大哥回以肯為韃子出死力,替龍大人效命還可以說是報恩,這件事卻不是您的職分之內,您是為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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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8:14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莊然道:「誰都不為,我是為了天下眾生,也可以說是為了我們漢家子民!」

  高人鳳道:「這是怎麼說,如果朝廷邊地交兵,他們都是異族,兩敗俱傷,與漢家子民何涉!」

  謝文龍一歎道:「兄弟!你不知道內情,當今朝廷崛起關外,長白山外才是他們的老家,如果與邊地興兵,勝了還好,敗了則受蹂躪的還是我們漢家的土地,受苦的還是我們漢人兒女,因為這些異族眼紅的是我們這一塊肥土,絕不是關外白山黑水的荒泉!」

  高人鳳呆了一呆,謝文龍又道:「朝廷以八旗軍綠營起家,這些綠營兵是他們基本的武力,豈肯輕易用向邊境,如果有了征戰,大部分還是我們漢人前驅,這從前幾年西征上就可以知道了!」

  高人鳳愕然道:「這個兄弟倒沒有注意!」

  謝文龍道:「我不是沒有民族觀念,可是我想天下應以有德者居之,當今皇上勵精圖治,施仁政,愛民如子,可以算是個有道人君!」

  高人鳳道:「我們不能永遠受異族統治下去呀!」

  謝文龍道:「任何一個異族,在邊夷才是異族,入主中華後,就不是異族了,他們已經受了漢家文化的熏陶,被漢家同化了,所以表面上的失敗不足為慮,真正的勝利還是我們的!」

  高人鳳道:「我的思想沒有大哥這麼高超,我總以為漢夷不兩立,非我族者必以鋤之。」

  謝文龍微笑道:「兄弟可能是受了一些前朝遺民的蠱惑,才有這種偏激的思想!」

  高人鳳道:「現在的江潮人多半是前朝遺老的門生故舊,所以才潔身自好,不為官方攏羈,以為民族留正氣,怎麼說是蠱惑?」

  謝文龍道:「那兩個字是我措辭不當,可是有一點我要說明白,所謂漢夷之說早已不存在了……」

  高人鳳道:「怎麼不存在,漢唐以後……」

  謝文龍打斷他的話道:「我對歷史並不太清楚,可是我知道盛唐的祖先是突厥人,怎麼沒人說他們是異族呢?」

  高人鳳低頭不語,謝文龍道:「漢夷之分,不在血統而在文明,只要當政者不把大家領向被發左衽的野蠻習俗,就是我們漢家文化的勝利,何況大家還都是炎黃世胄,同祖同宗,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高人鳳笑道:「這大道理不談了,談也不會有結果,還是商量眼前的問題吧!」

  謝文龍道:「眼前的問題沒什麼可談的,盡我們的能力,在公平的決鬥中去求勝利,勝則可喜,敗亦無愧!」

  高人鳳想了一下道:「大哥這麼說,兄弟自然只有遵從了,咱們喝酒吧!」

  謝文龍看了他一眼道:「兄弟!你必須答應我,這次絕不再使弄詭計!」

  高人鳳笑道:「兄弟起先作了一番安排,聽大哥陳說厲害後,自然不會胡鬧了!」

  謝文龍笑笑道:「兄弟!我是為了好奇,雖然不准你去實施,卻還想聽聽你作何安排?」

  高人鳳道:「說出來很簡單,他們跟林玄鶴犯了一樣的毛病!」

  謝文龍一怔道:「不可能吧!他們是佛門子弟!」

  高人鳳笑道:「佛家遠女色,必須是作出世之想,所以佛寺都建在高山人跡罕到之處,為的是避開誘惑,他們來到京師花花世界,目迷五色,那裡還能把持得住!」

  謝文龍搖頭道:「真是想不到,你怎麼知道的?」

  高人鳳微笑道:「京師的風月場所,兄弟都到過了,此地胭脂又喜歡閒磕牙,什麼事不會知道!」

  謝文龍道:「他們難道敢公開召妓行樂嗎?」

  高人鳳道:「那當然不敢,可是暗底下卻無女不成眠呢,別瞧他們是金剛鐵羅漢,到了女人懷中,竟成了一堆爛泥,連骨頭都化了!」

  謝文龍想想又問道:「你是如何安排的?」

  高人鳳笑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買通幾個窯子裡的姑娘,利用輪值伴宿的機會,弄點散功的藥給他吃下去,鐵羅漢豈不成了繞指柔了!」

  謝文龍道:「這千萬使不得,手段不光明是其一,如果那些女子手腳不小心,給他們看出破綻,豈不是害她們遭殃!」

  高人鳳笑了一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於是兩個人繼續飲酒不再有任何抉擇,因為這是一次半公開式的比武,倒是費煞周章,而且王曉蔭還透露過御駕可能會微服喬裝蒞臨觀鬥,那就是更麻煩了!

  要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行比武,勢必要准許民眾自由參觀,京師的人好事,遇上這種熱鬧,定然會萬人空巷而來,再加上四面鄰縣鄉鎮聞風而來趕熱鬧的,那已不下幾萬人了!

  還有這次比武出自御囑,諭知提督府籌辦,朝中的大員一定會蒞臨捧場,要替他們安置貴賓席,又是一件傷腦筋的事,在京師城裡,絕對找不到這麼大的空地,離城郊太遠,則又難以呼應聯絡!

  考慮了半天,結果高人鳳建議設在西郊的皇莊,那是御用秋狩場,有一片廣闊的平原,十幾里見方,以供御駕帶著大批侍衛親臣逐鹿奔馳,空曠是夠了。

  比武台可以倣傚擂台的方式,堆起一個兩丈多高的土台,一壁倚山,山前設置貴賓席,兩端由禁衛軍結成人牆邏守,防止民眾進人,另外三面則可以開放給民眾圍觀,這樣問題就解決了!

  皇在狩場雖是禁區,為了急用而開放一次,應該不成問題。底下是時間了,高人鳳主張越快越好,謝文龍道:「兄弟!你知道籌備起來多麻煩,光是架堆土台,也得要上半個月,提督衙門的人手又少,工作全部都停了下來,移挪作此用也不夠……」

  高人鳳笑道:「那很簡單,雇上大批民俠,日夜加工,三天就可以完成了!」

  謝文龍一愕道:「三天?那要多少人工?」

  高人鳳道:「現在剛好是秋收已完,莊稼人閒著沒事,讓他們打個短工,撈點意外之財過個太平年,這也算是利民之舉,工錢開得優厚一點,還怕找不到人手,何況動用民工,可以叫他們自攜工具,反正是現成的,算盤打下來,還是上算的。至於花費,我相信龍大人必然毫無問題地支持,如果還不夠,兄弟可以支持……」

  謝文龍道:「那怎麼行,這件事明私而暗公,可以實報實銷的,不用你貼腰包!」

  高人鳳笑笑道:「兄弟這些銀子反正也是靠賭博撈來的,借個機會花掉也好,何況兄弟另外還有生財之道,說不定還可以撈它一筆!」

  謝文龍道:「怎麼還能撈一筆呢?」

  高人鳳道:「京師各王公巨宅,不妨由提督衙門備一份請柬,然後請他們各納點采頭捧場,此事若出上諭,他們定然不敢小氣,每家拿出一筆厚采,數目就可觀!」

  謝文龍搖頭道:「這不成了斂財了嗎?」

  高人鳳笑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敲他們一筆,事後咱們不落私囊,悉數拿出來賑濟貧困也是一場功德,這比那些俠盜們劫富濟貧光彩多了!」

  謝文龍笑道:「你真會打算盤,不過若能借此機會給貧苦的老百姓籌一份賑款,未始不可以一為!」

  高人鳳笑道:「我不敢說他們都是貪官,但是他們坐享厚祿,無一不是民血民汗,那不會成問題的,取之於民還之於民,咱們在中間做個好人,何樂而不為呢!」

  謝文龍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又道:「兄弟!這些都依你吧,可是為什麼要如此趕急呢?」

  高人鳳道:「這可能是近幾年來最轟動的一場盛會,消息傳出去後,來看比武的人一定摩肩接踵,時間拖得越久,來的人也越多,場子擠不下是小事,萬一那些江湖人趕來湊個熱鬧,隨便鬧點事,又夠您忙的了!」

  謝文龍一想這倒是正理,於是就把日期決定了在六天之後,十月初八,然後道:「兄弟!這件再恐怕要你多幫點忙了,尤其是佈置場地方面,我很少抽得出空來兼顧!」

  高人鳳笑道:「沒問題!包在兄弟身上!

  謝文龍拱拱手道:「全承!全承,人手方面,提督衙門的全班人馬都歸你調度!」

  高人鳳搖頭道:「用不著,兩三天後,京師的人開始多起來了,您那點人手維持治安已經夠頭痛了,哪裡還能分派出來,這次我不要官方的一兵一卒,倒是你趕緊向龍大人報個備,開放皇莊,別讓我落個私闖皇莊的罪名……」

  匆匆用過酒飯,謝文龍立刻入覲龍錦濤,這位老將軍一口答應了,而且立刻攜同謝文龍上和親王府知會。

  和親王很乾脆,自己下個手諭給皇莊的莊頭,允准高人鳳便宜行事,而且還把自己府中戈什哈撥了四名,給高人鳳統帶,協助辦理籌備事宜!

  本來開放皇莊與狩場必須要經過上諭的,可是親王居然敢擅自作主批允,可見他跟官家早有了默議,為了促成這件事,任何條件都可以接受的。

  比武的情形由親王入宮面奏,高人鳳等在提督府的簽押房內草擬計劃,那四名戈什哈來了之後,他帶了和親王的手諭出門辦事了!

  謝文龍反而落得清閒,被龍錦濤指在書房內下棋,謝文龍心中有事,棋藝又差,自然落個全軍皆沒!

  挨到晚飯過後,龍錦濤回到內宅去休息,謝文龍才得個空,趕到貓兒胡同,看見高人鳳已經先在了,謝玉茜也到了,大家圍著一張桌子,在研究一些圖片。

  見他進來後,四個老的只點點頭,年輕的全站了起來招呼他,謝文龍首先問道:「高兄弟!你的事怎樣了?」

  高人鳳笑道:「我全交給人辦了,今夜已開始動工,已經召集到近鄉的民工兩百多名,明天還可以增加到一千人,不出兩天,比武台就可竣工……」

  謝文龍道:「哪能這麼快?」

  高人鳳笑道:「二兩銀子一天的工錢,比種莊稼的收成高出了二十倍,還怕找不到人干!」

  謝文龍笑著點頭道:「還是你出手闊綽,莊稼人幹上一年,也不見得能攢下二兩銀子,如果這工程能拖過十來天,京師四郊就沒有窮人了!」

  晏四指著桌上的圖片道:「別的話少說,你看看這些圖片,逞雄揚威,全在這上面了!」

  謝文龍見那些圖片共有六張,每張都畫著一個人在練功,逐一研究,發現那是六式點大指法,不禁愕然道:「這好像是太極門的逆穴手法!」

  晏四笑道:「不錯!你瞧瞧能練嗎?」

  謝文龍看了半天才搖頭道:「不能!」

  謝玉茜急了道:「龍琦君是專門為您畫的,您不能練怎麼行呢?」

  謝文龍微愕道:「這是龍琦君給你的?」

  謝玉茜道:「是的!令天我去找她,對昨天晚上她解圍的事,她坦白承認了,然後我說過邊僧找您比武的事,她說拳經的確已經銷毀,那些功夫有的過於狠毒,她自己沒有練,也不願流傳人間……」

  晏四笑道:「我相信她講的是真話,這妮子是個有心人,過於狠毒的武功,留在人間確非好事,正人不屑用它,奸人得到了,反足以成害,應該是毀掉的好!」

  謝玉茜又道:「龍琦君說,各種橫練武功,必定會有個最弱的練們,為氣所不能達之處,也是唯一可攻的弱點,所有的練門,不會超出這六式所及的範圍!所以她才特別為您繪了出來,叫您利用這幾天空閒,研究一下!」

  謝文龍道:「再研究也沒有用,逆穴手法用的是一種陰柔之勁,我的武功走的是陽剛路子,完全是兩回事!」

  謝玉茜道:「不!她說逆穴指法有一百二十八式,每一式都足以致死,她嫌過於歹毒,只學了一半,羅上春與太極門所能,恐怕有三分之一都不到,而這六式,她是特別選出來,專為您用的!」

  謝文龍搖頭道:「我沒有學過逆穴手法,怎能施式呢?」

  謝玉茜道:「龍琦君說得很誠懇,我相信她不會騙人,而且她說這六式只有您一個人能練……」

  謝文龍愕然道:「她不是開玩笑嗎?」

  黃秋楓道:「謝世兄!我們都研究了半天,實在找不出如何施用的方式,因為這些指式每一招都是三指並發,而且拇指食指與小指同時施力,中指擊穴,其餘兩指則扣住上下脈道……」

  謝文龍道:「是的!小侄也看出來,以前小侄僅知逆穴手法能閉塞人的經脈,卻不知何以會造成這種現象,今天看了圖示後,才知端的!」

  黃秋楓一歎道:「主穴受制的同時,上下兩處的附穴也受到了壓制,難怪在逆穴手法下的人非死即傷,龍小姐雖然給了你這大式指式,可是要練到三指同時施力,實非一朝一夕之功……」

  謝玉茜道:「龍琦君對武功的瞭解高出我們很多,她特別給了這六幅圖,費了一個整整的下午,我相信不是開玩笑或是敷衍我吧!」

  高人鳳將六幅圖形看了片刻,然後笑道:「龍琦君沒有騙人,這六式指招在大哥而言是一學就會,對其他人卻毫無用處,」這位小姐不愧是個細心人……」

  謝文龍愕然道:「兄弟!我怎麼一學即會呢!」

  高人鳳手指圖形笑道:「大哥請看這些招式,是否能作貼身交鋒之用?」

  晏四道:「不能,我研究了半天,發現這些招式根本不切實用,除非對方是個不懂武功的人才能見效,否則反而會吃大虧,因為每一招都是敞開空門,即使能將指力運用自如,在沒有點中對方時,就先遭到攻擊了!」

  高人鳳笑笑道:「不錯!這些招式都是要保持適當的距離下施用的,只有我攻人,己身卻不在對方的攻及範圍之內,盡可放心大膽施為!」

  謝文龍道:「兄弟!你不是在開玩笑嗎,對方又不是個死人,哪會站在那裡等你去點穴!」

  高人鳳道:「那當然不會,所以這六式並不成套,每一式都是單獨的,碰上什麼機會,就利用哪一式,而且您要跟那些喇嘛對陣時,只有一式可用,因為橫練功夫只有一個空門,所以您在使用時,必須先知道練門之所在……」

  謝文龍道:「那要怎麼才能知道呢?練氣功的人,對練門的所在視作最大的秘密,除了本人外,親如妻兒子女也不肯說出來……」

  高人鳳笑道:「對!可是您以一一試探,龍小姐的六招指穴,已經把練門的範圍全包括在內了!」

  晏四搖頭道:「就算試出來也沒有用,他們對自己的練門一定保護得十分周密……」

  高人鳳道:「正因為他們保護周密,才能在交手的機會中去發現,看他們對哪一個部位防守得十分嚴緊,就知道那是練門之在,相機在那個部位出手就行了!」

  晏四歎了一聲道:「你小子平時很聰明,怎麼忽然笨了起來,那些邊僧護身氣功練到了家,除了一處練門外,任何部位都堅逾精鋼,就算你知道了,也很難攻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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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8: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群豪集京


  高人鳳笑道:「四叔!您忘了這是逆穴的點法,您從逆穴上去想想,就知道是否可行了!」

  晏四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有意思,逆穴兩個字的意義是反其道而行之,這種手法對真正的練門並無威脅,作用乃在相反的部位上!」

  高人鳳笑道:「對了!可是邊僧並不知道,他們對逆穴所指的部位以為絕無關係,以一般的觀念去保護他的練門,大哥就有出手的機會了!」

  易四一拍桌子道:「妙!龍琦君果真了不起,才想出這個絕主意來對付那些邊僧!」

  謝文龍道:「這倒不是她了不起,而是創思過穴的人了不起,許多人就是不明就裡,才栽在逆穴手法之下!」

  說完又皺眉頭:「雖然知道了方法,仍是沒什麼用,第一,我不會邀穴手法,第二,照這些指式看,出手都在半丈以外,我的手要長出一倍多,才能夠到那個部位!」

  高人鳳笑道:「龍琦君畫的是指式,您卻不必用手指,所以龍琦君才指定這些招式合乎您所用,事實上除了您之外,恐怕再也沒有旁人能用了!」

  謝支龍一怔道:「不用手指用什麼?」

  高人鳳反問道:「您除了手指,最拿手的是什麼?」

  謝文龍道:「我的功夫全在一口刀上……對了,正是這口刀,她畫的實在是刀式……」

  高人鳳笑道:「您總算想明白了,手臂的長度,加上刀身的長度,正好是這些招式所需要的距離……」

  這一說大家都明白了,謝玉茜道:「龍琦君也是作怪,為什麼不乾脆說明了,讓人費了半天的腦筋!」

  高人鳳道:「這是她謹慎之處,怕這些圖片一個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中,豈非洩露了天機,她故意畫成指式,別人拿去也是莫名其妙,一無用處!」

  謝玉茜道:「難道她這樣看不起我們,認為我們連幾張紙片都保管不住!」

  高人鳳笑道:「這倒不能怪她,凡事總是小心一點的好,因為對方與侍衛營此刻正打成一片,那批人是刺探窺秘的行家,設若寫得太明白,萬一被對方聽到點風聲,豈不是前功盡棄!好在她說得很清楚,這些招式只合大哥一人使用,啞謎也不難破解!」

  謝文龍笑道:「幸虧你的心細,叫我自己來猜,一輩子都想不到那上面去!」

  高人鳳搖頭笑道:「不,您只是沒功夫去仔細揣摩,稍微用心點,馬上就會明白的,這些招式與您的刀法十分相似,即使您想不出來,用手一比劃,也會明白的!」

  謝玉茜十分有勁地抓過紙片,一招招地用手比劃,高人鳳笑道:「茜妹,這次你可沒法出風頭了,這些招式除了大哥,別人都用不上!」

  謝玉茜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不服氣道:「我並不是想出風頭,我也是練刀的,為什麼使不上!」

  高人鳳道:「你的刀不夠長度!」

  謝玉茜道:「我可以加長!」

  高人鳳笑道:「那也沒有用,長度夠了,份量不足還是不行,而且你使的是雙刀,招式也不同路,即使你現在改練單刀也趕不大這場熱鬧了,因為大哥的單刀火候,還夠你練上十來年的,火候不足,這些招式也施展不開的!」

  晏四點頭道:「不錯,謝老哥的家傳刀法只有文龍一個人練過,玉茜的雙刀是我亂湊著教的,輕靈過之,沉隱不足,想使用這些招式,的確是不行的,那必須把握時機,一刀克敵,連我老頭也辦不到!」

  高人鳳道:「還有一點,那些招式是配合逆穴手法而施的,別人的刀只能一點著力即使用刀尖點住穴道,也只能刺破一個所在,無法三點著力……」

  謝文龍道:「對了!我的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如何能三點著力呢?」

  高人鳳笑道:「大哥!這些招式不是用刀鋒,而是用刀背!」

  謝文龍一愕道:「刀背?」

  高人鳳道:「不錯,逆穴手法重於點穴道,刀鋒太銳利,如果能砍中對方,已收殺敵之效,何必還要多費功夫去找穴道呢?」

  謝文龍從腰間抽出祖傳的寶刀,大家都明白了,原來他的寶刀與眾不同者,在於刀背有三個小圓蒂,蒂上穿孔扣了三個小圓環,使時叮噹作響,原為加強聲勢,此次卻別有作用,那三個小圓蒂剛好如手指的距離,揮刀反擊時,那三個圓蒂剛好可以符、逆穴手法的要求。

  由於這個發現,人家才瞭解龍琦君提出這六式圖解的深意,也更佩服她心思的巧妙。

  除了謝文龍之外,的確沒有人能使用這六式精招,即使是提出圖解的龍琦君本人,因為她的手伸不到這麼長。

  除非是打造一柄同樣的兵器,但也得經過很久一段時間的練習,因為那些招式很奇特,沒有精深的火候,仍是無法在動手在斗中施用出來。

  晏四笑著把六張圖片交給謝文龍道:「你收起來好好練吧,有了這六式奇招,你足可脾睨天下了!」

  謝文龍還是有點茫然道:「我真不明白,龍琦君為什麼要把這些交給我!

  高人鳳道:「那很容易明白,你幫了她父親很多的忙,在處理羅繼春的案子上,更為她留了很多顏面,她很想報答一下,龍大人只能提高你的職位。或是在朝中給你謀一個出身,她知道你不會接受的,只有找這個法子來報答你了。」

  晏四慎重地道:「還有一個原因,這些招式對她本人毫無用處,只有你才能使用得上,他把這六式奇招交給你,也是為了實現那位著作拳經的前輩光大武學的願望!」

  高人鳳道:「四叔說得很對,龍琦君是個很有眼光的女孩子,她明白武功新技必須慎傳的重要性,如果不慎傳入奸邪之手,反足為世之害,只有大哥這種光明磊落的君子,才是適當的傳人……」

  謝玉茜冷笑一聲道:「你們把她想得這麼好,我倒不以為然!」

  謝文龍忙問道:「妹妹!你又想到那兒去了?」

  謝玉茜道:「她為了情勢所逼,不得而己才洩露得到拳經之事,卻又怕我們找她麻煩,所以才玩出這一手,證明她對拳經有著正確的處理觀念,我們就不會去追究了,甚至於還會竭力幫助她去對付那些甚圖生取拳經的人!」

  謝文龍皺眉道:「妹妹!你未免太多心了!」

  謝玉茜道:「我的想法並非沒有道理,從第一次在她樓上設謀誘捕飛賊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她太深沉……」

  晏四道:「玉茜的顧慮不能說沒道理,可是一直到現在,她的做法並沒有錯,我們不能去懷疑她別有用心,拳經在她手中,總比落入秦守經或是林上燕手中好得多!何況她把這六式精招傳給文龍,用心並不藏私,將己所不能的武功秘技傳給別人,是很難的一件事!」

  謝文龍道:「秦守經與林上燕身上背著劉老伯的怨仇,即使不為了拳經,我們也要去對付他們,龍琦君對這一點知之甚詳,所以她交出這六式圖解,並不是為了示惠,這是可以確定的,至於報答或表明心跡,兩者都說得過去,但不管怎麼說,我們沒有理由把龍椅君看成一個壞人!」

  謝玉茜道:「我是說她的心術不正……」

  謝文龍沉下臉道:「妹妹!這種話不能輕易出口的,心術不正必須要有事實作為根據,不能妄加之罪!」

  謝文龍雖是小一輩的,由於他方正不阿的個性,這一認真說話,四個老一輩的人也相當寄重,所以晏四用眼色攔住了謝玉茜,禁止她再說下去了。

  這一段日子似乎過得很平靜,龍錦濤大概得到了女兒的暗示,讓謝文龍靜心去練功夫,很少去打擾他,連公務都不大交給他去辦,一些不必要的酬酢也盡量替他推辭了!

  佈置比武場的事由高人鳳一併擔負了去,晏四則整天陪著四個老夥伴聚晤話舊,謝玉茜乾脆住進了和親王府邸,跟九格格聊天解悶去了!

  三友山莊上幾個人似乎安心養傷,沒有任何動靜,謝文龍變得十分清閒,每天除了練練功夫之外,只有一件事可做,便是去接王曉蔭來給劉翩翩療傷換藥,順便探聽一下對方的動靜。

  那兩個大國師似乎頗緊張,頻頻上婁家去會頭,他們並沒有謝謝文龍看在眼裡,倒是對高人鳳與晏四兩人十分注意,而且他們還利用內家運氣療傷的秘技幫助婁老頭兒康復,希望他能在比武那天能纏住高人鳳,不讓這小伙子有出場的機會!

  據王曉蔭的轉述,這兩個國師對高人鳳的詭計多端,感到頗為畏懼,大概是從許多人口中聽到高人鳳的刁鑽古怪,戲弄人的手法,惟恐在比武那天吃了暗虧。其次他們擔心的是晏四。

  無影神拳在江湖上的名頭很響亮,一身小巧功夫其幻異莫測的拳術似乎是他們最頭痛的剋星,因為他們都是練外門功夫的硬傢伙,拳沉力猛,就是無以持久,如果晏四用小巧身法纏戰,並不一定要真正把他們擊倒,趁他們氣疏力遏之防,隨便弄點小手法,將他們推下了台,也等於是贏了他們一樣!

  婁老兒的內傷經過內外雙重的療法,康復得很快,他為了報一劍之恥。滿口答應在比武那天為他們撐腰,只要高人鳳上台,就由他出面應付,而且他也把中原的武當長拳與綿拳手式提出來轉授給兩位國師!

  這都是內家功式,講究以靜制動,大概是專為對付晏四而用的,雙方都為了爭取勝利而作最大的努力。

  消息傳到這邊,晏四置之一笑道:「原來婁老兒是武當出身,怪不得劍術那樣高明,可是武當也不過劍法了得而已,長拳與綿拳還算不得絕技,即使練到了家,我無影神拳又豈足懼哉!」

  他說得不在乎,謝文龍卻未能釋懷,私下跟高人鳳商量,高人鳳也不在乎,這小伙子說得更好:「稗宗是內外兼修的,本來以氣功見長,這兩個賊禿都怕後勁不繼,分明是最近在女色上過度損耗,四叔從未破色戒,內勁充沛,足堪對付的,我們實在不用替他老人家擔心,何況比武的時候,還有另外三君子為後援,而且真正制他們的關鍵是操在大哥手中。」

  謝文龍對自己信心還不夠,無可奈何下,打通了和親王的關節,叫他去跟婁老兒作一次密談、曉以厲害,使他退出這一次比武,然而婁老頭的答覆很玄妙,他說對兩個國師的用心很清楚,對謝文龍等人的實力更清楚,如果靠謝文龍的力量,尚不足言敵,自己只要重振聲威,自然有辦法把這兩個傢伙遣離京師。

  和親王關心的是國家的政策,並不在乎勝負,覺得多了婁老兒這一著棋子,未始沒有作用,所以對謝文龍的請求用巧妙的措辭搪塞了過去。

  謝文龍對他的政客手腕雖然不滿意,卻也只好悶在心裡不作聲,因為他的顧忌也有道理,事關國計,能多一分準備總是好的,何況自己這邊,也沒有把握能一定獲勝,自然不能作更多的要求了。

  令謝文龍擔心的事還不止比武一項,那個秦守經神秘一現後,不知道隱身之處,始終未見蹤跡,還有那個惹禍精羅繼春也不知躲到哪兒去。秦守經志在得到拳經,最多會到龍府或是三友山莊去窺探一番,羅繼春那個壞傢伙如果得知龍琦君沒有死,不知還會鬧出什麼事來呢?

  比武的消息早就傳出去了,這次因為不禁止人鳳前往參觀,立刻轟動全城,鄰近各縣的人也湧向了京師,尤以江湖人為多。

  還好,晏四跟徐廣梁打了個招呼,由這位老江湖出面,會同京師其他幾家鏢局,完全謝絕了業務,招待安插那批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集中在鏢局裡,省了不少麻煩,因為這批江湖朋友都是自由慣了,王法在他們心目中並沒有多大作用,鬧出了事,不管有虧職守,管了又得罪人將使他的立場很困難。因此他對高人鳳所提的從速舉行之談,深慶得計,只有五六天,京師已有人滿之患,如果再拖備一些時日,更不知要增加多少麻煩了!

  好容易熬到了比武的日子,總算太太平平,沒出什麼亂子,大清早,也由衙門裡起身首途,準備出發時,才深吁了一口氣,勝負困難測,他肩上的擔子總算卸了一半!

  晏四是另一批走的,高人鳳早就到場子裡去招呼了,他單人匹馬,跨著家傳的寶刀,由四海鏢局的鏢頭尤三貴作伴,向比武場行去。

  到了那兒,雖是晨光曦微,早已萬頭攢動。聚成了一片人海。至少他深深佩服高人鳳的辦事能力了。這一個官民混雜,很紊亂的場面,在這小伙子的指揮下,處理得井井有條。

  比武台高踞正中,是一塊寬有十幾丈見方的土台,高出地面丈許,台上鋪了一色深紅的毛毯,十分顯目。

  比武台延伸出去,在正南面另架了一個看臺,設為官方的賓席,用帷帳隔了許多小間,看臺周圍禁衛森嚴、御林軍甲冑鮮明。緊密地保護著,那是為著怕皇上御駕萬一有興趣前來湊熱鬧而專備的!

  看比武的民眾隔得遠遠的,不會吵鬧到這一邊來,比武台兩邊是比武人的休息帳篷,謝文龍是主人,設在東邊,後面是徐廣梁鏢行裡招待江湖朋友的座位,一排排設了幾張木椅,西邊也是同樣的設置,卻被侍衛營與一些官次較低的衙門官員們坐滿了!

  這情形好像是讓人以為是官方與民間的比武,兩邊的座席與北方,才是一般民眾的地方,別說是坐了,連站在那兒,都是摩肩接踵,沒有一絲空隙,然而高人鳳設想很周到,不管多擠,都留出了一尺多寬的空道。

  這些空道由提督衙門的公人邏守著,也調用了別處衙門的人員,不准越出界線一步,那是怕觀眾萬一身體支持不住時,可以迅速地抬出來送到空地上透透氣休息施救!

  十月的清晨,涼意浸人,然而人群中個個擠得滿頭大汗,高人鳳居然準備了大批的茶水,由公人們抬著大木桶,從空出的通道上遞送供應,幾萬人的大場面,被那些預留的空道分成一塊塊的,十分整齊!

  尤三貴在他身旁道:「高公子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京師每次有盛會時,總要死幾個人,不是被擠死,便是臨時發了急病。擁在人潮中不得而出,活活拖死的,這次在高公子的安排下,那些意外不會發生了!」

  謝文龍由衷地道:「不錯!他是比我強多了,以往發生那些意外死人的事件,雖然不要我負責,我總覺心裡很難過,因為我的職責便是去防止那些意外的發生,可是我始終想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

  尤三貴笑了一笑,然後問道:「聽說這次比武是以謝大人主動向兩位國師挑戰?」

  謝文龍搖頭道:「不!主動挑戰的是他們,我是被動的,只是他們不便出面,才由我成了主動者!」

  尤三貴道:「這是為了什麼呢!」

  謝文龍知道他不明內情,也不便說得太清楚,只是笑笑道:「還不是武夫論氣,最近我太出名了!他們瞧著不順眼就想挫折我一下!」

  龍三貴歎道:「這真是做人難,我們吃江湖飯的,免不了麻煩猶自可說,大人為的是公事,也會惹人眼紅,就太沒有道理了!」

  謝文龍苦笑一聲道:「老弟!練武功的人,幹哪一行都有麻煩的!」

  尤三貴道:「徐老爺子談起這碼子事兒,連替您叫不值,說過去那些轟動京師的事,不是您的份兒,卻全推到您頭上來了!」

  謝文龍微笑道:「在比武上折敗侍衛營的是人鳳兄弟與舍妹,我這個大哥只好替他們頂了!」

  尤三貴頓了一頓才道:「謝大人!據說今天比武的那兩位國師都練有一身好氣功,還加上藏邊的一些邪術,您是正統的武家功,跟他們爭勝,實在犯不著!」

  謝文龍知道他言外之意是怕自己落了敗、折卻英名,乃笑了一笑道:「尤兄!我並不是喜歡出風頭,雖然表面上是由我主動出面,實際上是他們先起的頭,我若能推掉,還捨自找麻煩嗎?」

  尤三貴明白他多少有點難言之隱,默然片刻,低聲道:「徐老爺子暗下跟幾個江湖朋友接過頭,這些人在武林中雖然不太出名,手底下功夫卻有獨到之處,尤其是對付這些番僧,另有克制之法,必要時大人只須打過招呼,自然會有人替大人出面幫場子的!」

  謝文龍不禁微怔,尤三貴又低聲道:「謝大人名滿京都,已經公譽為北五省第一條好漢,如果您英名受點折損,全北京城的武林道面子上也不好看!」

  謝文龍忙問道:「徐世伯邀請了哪些朋友?」

  尤三貴笑道:「這個兄弟可不清楚,今兒是七龍八虎會京城,反正是夠熱鬧的!」

  謝文龍沉吟片刻才道:「尤老弟,今天這場比武可不單純是武林中的聚會,裡面還有很複雜的內情,回頭請你轉告徐世伯一聲,對他老人家的盛情,謝某十分感激,今天比武,四叔已有了準備,那些熱心幫場的朋友,萬萬不敢驚動!」

  尤三貴略一沉吟才道:「徐老爺子處事一向穩重,只要您能撐得住場面,他自然不會多事的!」

  謝文龍又囑咐了幾句,因為已經走近預備好的帳篷,他此刻不便分身出去應酬,只得向龍三貴告別分手了。

  進入帳篷後,他眼前一亮,原來晏四,黃秋楓,方梅影與周菊人已經先到了,四人全換了一身錦裝,方梅影脫去了道袍,黃秋楓也不是頭陀裝束了,旁邊陪著劉真真與負傷未癒的劉翩翩!

  他任了怔,才分別見禮,然後道:「黃二叔,您這一換裝,小侄差點就不認識了!」

  晏四笑道:「二哥現在老了,當年那翩翩風度,比你可神氣多了!」

  黃秋楓笑道:「老四一張嘴還是那樣陰損,為什麼不說你自己當年多瀟灑呢?杭城西子湖上的船妓,揚州明月樓頭歌女,雖然都是昨日黃花,老大多作商人婦了,提起晏無影大少,她們的老眼裡還能擠下幾滴相思淚呢!」

  方梅影一皺眉道:「你們兩個人簡直沒一點前輩的樣子,什麼下流活都說得出口!」

  黃秋楓伸伸舌頭道:「梅影又打破醋罈子了,當年為了我們逢場作戲,她不知生了多少氣,這幾十年的老醋,居然越陳越香!」

  方梅影臉色一沉,周菊人連忙打岔道:「二哥!您就少說兩句吧,別忘了梅姊姊要拿劍割掉您的舌頭,還是我們給您求的情……」

  黃秋楓笑道:「現在再割也沒關係,難得四君子重新開業,我真想回到從前那一段日子!」

  黃秋楓又笑道:「不錯!老四的無影神拳叫開了字號,我們三個人卻沒混出個名堂,算來算去,只有四君子那塊招牌還響亮一點,只好又抬了出來,不然我們冒冒失失地上了台,誰認識我們是那頭蒜呢?」

  剛好高人鳳一頭鑽了進來,笑道:「四叔,您幾位準備以四君子的名號出場亮相嗎?」

  黃秋楓道:「你不是明知故問嘛,這四身衣服都是你找人做的,害我把隨身幾十年的破道裰都丟了!」

  高人鳳笑道:「今天是特殊情形,也可以說為國宣勞,總不能穿得破破爛爛的,損卻上國的體面吧!」

  方梅影道:「我覺得這是多此一舉,我們都大把年紀了,還出什麼風頭,再說謝賢侄一個人已經應付得了!」

  高人鳳搖頭道:「不!您四位非登場幫個大忙不可,情形又有了改變!」

  眾人驚問道:「什麼改變?」

  高人鳳道:「剛才侍衛營派人來通知說,今天的比武名目有了更換,算是侍衛營跟提督衙門較技!」

  謝文龍一愕道:「這是什麼意思?」

  高人鳳道:「還不是婁老兒想報上次折劍之恥,夾進來湊熱鬧!」

  謝文龍道:「那也不能利用衙門的名義呀!」

  高人鳳道:「這是半公開的競技,又在京師舉行,如果不由官方出面,影響到國家的體制,何以對民眾交代呢,京城禁鬥,私鬥是違律的,總不能知法犯法,所以要改成兩個衙門切磋武技,以塞天下悠悠之口!」

  謝文龍道:「龍大人怎麼說呢?」

  高人鳳道:「他在不久之前找我去談話,和親王那老頭兒跟很多方面大員都在場,他說站在他的立場,無法不同意,叫我轉告大哥,加以諒解!」

  晏四道:「以官面來說,這個借口不為無理,否則提督衙門以後沒理由再禁止人傢俬斗了,不過那兩個番僧呢?」

  高人鳳道:「他們自請加入侍衛營為教習,也算是侍衛營方的代表!」

  謝文龍皺起眉頭道:「侍衛營那麼多人,我們怎麼夠應付呢?」

  高人鳳道:「婁老兒也在點,他說侍衛營的人多半是內廷供奉出鬥,大哥這方面可以廣邀助手,舉凡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只要不在大內供職,都可邀請出場,這次比武表面上是兩家官府衙門競技,實際上是內廷武師與江湖武師的一次實力抗衡!還說大哥雖在公門一向以江湖人身份為標榜,應該同意這一場盛舉!」

  晏四微怒道:「比就比!我不相信江湖武師會不如他們,今天正好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讓他們知道江湖上的武夫遠勝於他們這些尸位素餐的供奉!」

  黃秋楓道:「比當然要比,可是他們臨時來上這一手,來免太卑鄙了,他們的人手是現成的,我們就這幾個人,難道要用車輪戰來累死我們嗎?」

  謝文龍這才道:「幫手還有幾個,剛才尤三貴私下通知我說,寶馬金刀徐廣梁老爺子約了幾個朋友給我們幫場!」

  高人鳳笑道:「原來大哥已經知道了,徐老爺子這次幫了個大忙,他的來的人物中,頗有幾把好手,如果調配得當,我們不會太吃虧,也因為有著這些人為後盾,我才斗膽答應了下來,否則我當場就一口回絕了!」

  晏四問道:「有哪些人物?」

  高人鳳道:「這些人並不出名,您在京師納福多年,可能不會認識,但是他們各有一手絕技,施展開來,保證相當精彩,也可以叫那些大內供奉一新眼界,對江湖人不敢再小覷!」

  晏四還要問,帳外已通通地鳴起號炮,高人鳳道:「大哥!對方也到了,咱們出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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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8:49 |只看該作者
  拖著謝文龍出去,回頭又道:「雖然有人幫場,大梁還得自己挑,四位老人家養養精神,回頭在台上大展雄風,為咱們江湖人揚眉吐氣一香!」

  高人鳳拉著謝文龍出了帳,台上已經有一名旗牌官,以嘹亮的京片子,申述比武的宗旨,內容與高人鳳剛才所宣佈的差不多,同時仲裁席上,坐著三個人!

  和親王居中,龍錦濤居左,另一個則是神武將軍馮紫英侯爺,背後兩名帶劍護衛,則是馬容與馮紫英的世子馮國棟。

  謝文龍一怔道:「怎麼會是這三個人做仲裁?」

  高人鳳低聲道:「小弟得到確實的消息,皇上的御駕已經蒞臨,在後面的貴賓席上看熱鬧,像這種場面,身份差一點的人,夠資格坐上仲裁席嗎?」

  謝文龍憂形於色道:「我真不明白,定好的一場比武,怎麼變得這麼複雜,究竟為了什麼?」

  高人鳳壓低聲音道:「小弟倒是有點風聞,這次比武突然變質,也是出之上諭,據傳宮中接到密報,有些江湖人秘密參加結社,如三合會,天地會,清水教之類,都是由一些前朝的遺民策動的……」

  謝文龍一驚道:「那不是很嚴重嗎?」

  高人鳳道:「情況不算嚴重,朝廷不過是風聞有不隱之勢,未成事實,自然不便打草驚蛇,刺激人心,所以借這個機會,宣揚宮廷禁衛武力,藉以立威!」

  高人鳳接著道:「當然,如果護侍衛營佔盡上風,則朝廷以為他們的實力足可靖亂,沒有了顧忌,說不定會變本加厲,對那些遺臣孤子,大開殺戒,所以我們也應該示之以威,令他們對草野奇土,不敢輕視!」

  謝文龍怔然片刻才道:「兄弟!說句老實話,你倒底是不是那些人裡面的!」

  高人鳳搖搖頭道:「不是的!不過有些人我都認識,而且頗有交情,當然有人也拉我入社,可是我拒絕了,因為我發現他們不是成事之具,大部份人只是盲從附合,小部份的人卻藉機廣結黨羽,以遂私怨!」

  謝文龍道:「可是你的言論很偏激……」

  高人鳳一歎道:「宗廟傾頹後,稍微有點智識之輩,孰無故國之思!」

  謝文龍默然片刻後才低聲道:「兄弟!我們是自己人,說句知心話,我跟你是一樣想法,以前也有人來說動我,我也拒絕了,我覺得此刻侈談復國,實非其時,滿人王氣未衰,人君尚稱英武,勵精圖治,只要能造福生民,何必一定要去推翻他們呢?而且鼓動的那些人,私慾重於公利,他們若得了志,情況比現在更壞!」

  高人鳳道:「是的!前度一夕深談,我對大哥的欽佩更進了一層,此刻莽然蠢動,徒使生靈塗炭而已,所以我勸那些朋友暫時忍耐!」

  謝文龍又問道:「那麼今天呢?」

  高人鳳道:「故不論朝廷用心何在,我們還是要盡力爭取勝利,威不可不立,氣不可衰,草澤之間,盡多奇人,這樣可以使為人君者多一番警惕,對我大漢子民,就會客氣一點,不敢當作俎上魚肉,任意宰割!」

  說到這兒,那旗牌官已宣佈完畢,宣召雙方的主持人登台磋商了。

  謝文龍上台後,向三位仲裁人行禮,龍錦濤略感歉疚道:「文龍!我跟高壯士說得很清楚,你都知道了嗎?」

  謝文龍躬身道:「卑職知道!」

  龍錦濤含有深意地望他一眼道:「你好自為之吧,盡量為我們提督衙門爭點光彩!」

  謝文龍道:「卑職當力爭不負大人所望!」

  和親王把謝文龍叫到面前,低聲道:「聖駕對大人期望甚殷,對侍衛營的勝負無足輕重,那只是一個借口,也是真正的切磋武技,至於另一方面,謝大人務須力求勝利,以揚上國天威!」

  謝文龍又躬身道:「卑職定捨命力爭!」

  和親王親見地道:「我是絕對信任你的,只是朝中其他幾位王爺很支持侍衛營,因為他們的子弟多個出自婁老師的門牆,我拗不過他們,只好促成這次比武,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可是我相信應付得了的!」

  謝文龍道:「卑職深感王爺盛情!」

  和親王見侍衛營的人還沒有上來,咬著耳朵又道:「如果你能挫敗侍衛營,就是一個好機會,皇上很可能會令你主持那一個部門……」

  謝文龍連忙道:「那可不敢當!卑職才疏學淺……」

  龍錦濤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經替你辭了,侍衛營責任保駕,你在擔任現職,一樣也可以盡到這個責任,而且比內廷效力更能稱職,所以我不會讓你去受這個約束的!」

  謝文龍才吁了一口氣道:「多謝大人,無論如何,萬望王爺與大人賜予成全,俾保閒散之身!」

  和親王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我是替你感到委屈,不該如此大才小用!」

  龍錦濤道:「我對文龍知之頗深,把他放進宮去,比殺了他還難受,說不定還會把他逼跑了,王爺如果真的想提拔他,在現職上也可以想個辦法!」

  和親王笑道:「那也可以商量,等比完武再說!」

  謝文龍還待推辭,龍錦濤道:「別說了,你的意思我全明白,慢慢再談,今天你最大的任務是爭取勝利,任何一方的勝利,你明白嗎?」

  謝文龍只好點點頭道:「卑職明白!」

  這時侍衛營的主持人上台了,卻是天馬行空史雲程,作禮完畢後,馮紫英笑問道:「史供奉,怎麼婁老師不出來主持呢?」

  史雲程含笑道:「婁老自上次折劍後,無顏見人,要等重振雄風後,才肯就任第一教習之位,所以最近由卑職代理了!」

  馮紫英笑道:「婁老師的氣性太烈了!」

  史雲程淡淡地道:「練武人的氣性總是烈一點的,婁老雄踞天下第一劍手有年,一旦受挫,為了顧全身份,也該如此表示才對!」

  馮紫英笑道:「那麼婁老師今天是有把握重振雄威了!」

  史雲程道:「那要靠謝大人手下成全!」

  謝文龍微感不悅道:「史前輩這句話太言重了!」

  史雲程冷笑道:「大人很清楚,上次婁老之敗,並非技不如人!」

  謝文龍剛要開口,史雲程卻搶著道:「上次是私人性質的比武,勝負不足為論,今天是公開競技,婁老不敢說必勝,但希望能敗得光明!」

  謝文龍終於忍不住道:「像上次那種比武,根本與兒戲差不多,以婁老的身份,大可不必參加,既然參加了,也應該是以先進前輩的身份落場指導才對,可是婁老不但持技壓人,還冀圖利用利劍為逞,所以才受到斷劍之辱,上次折敗他的高人鳳是我義弟,他雖勝得取巧,但若論心計,還是婁老啟端於先!」

  史雲程那天也在場,一切的經過都是目擊,自然無可推托,只得漲紅了臉,謝文龍理直氣壯地道:「謝某能有今日,固然是靠著一些江湖朋友支持,但謝某可以保證一件事,江湖人閒居草野,都是光明磊落之士,只要對手不希冀仗詭計取勝,謝某這邊的朋友絕不會先使用詭計!」

  史雲程被他駁斥得啞口無言,忍不住惱羞成怒道:「史某本人也歷練過江湖,對江湖人知道得很清楚!」

  謝文龍冷笑道:「那更好了,史老是由江湖轉入仕途,一味折毀江湖人,豈不是挖自己的根嗎?」

  史雲程哼了一聲,臉色鐵青、朝座中的和親王作了一拱道:「請王書指示比武程序規則,立刻就開始吧,比武會上較量的是真功夫,並不是逞口舌就能分出高下的!」

  和親王見他們雙方在口頭上已經衝突起來了,乃笑笑道:「我們三個人對單人鬥勝的武技都是外行,好在你們比武的雙方都是大行家。細則問題,用不著我來規定了,勝負大家自己心裡明自,本座要規定一件事,就是今天的會上絕對不准使用暗器,違者嚴究!」

  謝文龍知道這一定是對方預先提出的要求,他們一定知道自己這邊擁有天下最犀利的暗器紫鳳釵,那是一種出手勾魂,令人防不勝防的無聲利器,才使對方提出這一個要求,否則這天馬行空史雲程與八卦龍形掌都是一等一的暗器好手,因為他們都是以拳掌而享盛名,精於拳掌的,一定精於暗器的接放手法,才可以彌補不帶兵器的不足。

  只是他們矜於身份,不好意思提出,才由和親王間接提出了,因此付以一笑道:「那當然了,史老與卜老供奉都是暗器名家,如果要用暗器,卑職這邊只好認輸了!」

  史雲程明知他在說反話,卻也無可如何,只有咬牙忍下去,和親王又道:「今天一共賽十二場,登場人數倒沒有限制。」

  謝文龍忍不住問道:「請王爺再明示一下,這人數不加限制是如何算法的。」

  和親王笑道:「本座是外行,沒把話說清楚,所謂不加限制,乃是指雙方實際出場的人數而言,十二場比武,並不一定要有十二人登場,勝方的人,可以繼續留在台上接受第二場比武,而落敗的人,如果沒有受傷,也可以再度登台求戰,只是以十二場為限制而已。」

  謝文龍道:「幸虧問明白了,否則卑職還以為是一場可以有幾個人同時登台呢!」

  史雲程這才冷笑一聲道:「侍衛營這次登場人數有限,心須一身兼作數用才夠應付,謝大人那邊人才濟濟,自然不虞匱乏,所以故人才建議王爺作此決定,否則謝大人那邊如果賜教的人太多,幾位同時登場也沒有關係!」

  謝文龍冷笑一聲道:「那倒不必,謝某所交的都是江湖朋友,而倚多為勝,是江湖上最卑劣為人不齒的行徑!」

  史雲程笑了一笑,和親王又道:「本座與馮將軍龍大人商定了,每人各出黃金四百兩為采。分贈十二場的勝利者,因此每勝一場,可得黃金百兩,也以此為記點方式。少時即將全部獎金取出陳列台上,共是十二份,得采份數較多,就是勝利……」

  謝文龍正待拒絕,龍錦濤卻笑道:「文龍!這點你不必堅持了,今天是兩個衙門的公開競技,當然要有點采頭助興,而且這一千二百兩黃金並不是我們囊中拿出來的,只是借我們的名義頒發而已,十二份采金,你能全部拿去最好,否則也得把該拿的幾份拿下來,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謝文龍知道所謂該拿的幾份,必是指對藏邊番僧的幾場而言,乃笑笑道:「卑職懂得,江湖朋友生計都比較清苦,百兩黃金,可以過下半輩子舒服日子了,為了這一點,卑職這邊助拳的朋友,也會全力以赴的!」

  龍錦濤語重心長地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份采金是我力爭而設的,就是希望能在會上吸引幾位真正的高人現身,百兩黃金雖微,卻是一份難得的榮譽,而且我這個一品軍職,祿俸也不過此數,你下去後,寄語那些朋友,這是份內之財,並不傷廉,盼大家好自為之!」

  謝文龍拱拱手正容道:「卑職遵命!」

  和親王笑道:「兩位都下去吧,好好捉摸一下,本座立刻宣佈比武開始,第一場關係著雙方的士氣,大家該派個適當的人出場,取個頭采!」

  二人打拱告退,高人鳳迎著謝文龍笑道:「大哥你剛才教訓史老兒的那番話真痛快!」

  謝文龍一歎道:「史雲程是武林先進、江湖前輩,這些老傢伙眼高於天,是應該得點教訓,咱們寧可輸手,也不能輸口,也叫他們知道後生可畏……」

  謝文龍忽然想起道:「玉茜呢?怎麼沒見她?」

  高人鳳道:「她跟九格格陪著龍琦君在一起,這是她自己的意思。」

  謝文龍皺眉道:「她又想幹什麼?」

  高人鳳一笑道:「龍琦君掌握著那部拳經,對天下各家武功都很清楚,必要時叫她給我們一點暗示,對我們的幫助很大,今天這場合咱們可實在輸不起!」

  這時侍衛營已經送出了第一場登台名單,謝文龍正在斟酌要誰上去,高人鳳道:「別急,咱們瞧瞧再說!」

  謝文龍道:「名單要等雙方都送上了才公佈,怎麼能先瞧呢?」

  高人鳳一笑道:「小弟早有安排了!」

  說著帳篷前來了一人,偷偷遞過一張紙條,高人鳳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札布喜高僧,系宗克巴第三師弟,半月前來京,此人硬功無敵,勇力絕倫,拳能洞裂牛腹,唯體形粗笨,行動呆滯!」

  高人鳳看完後,迅速藏了起來笑道:「敵情已明,大哥將如何應付呢?」

  謝文龍看著他道:「你是怎麼弄來的消息?」

  高人鳳笑道:「我到處都有朋友,遞個消息並不困難,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謝文龍欽佩地一笑道:「真有你的,照對方的情形看,似乎只有四叔出去最適當了!」

  高人鳳搖頭道:「不行,對方只是個二流腳色,四叔是我們的長輩,不該勞動他的大駕,我另外推薦一位朋友,必可先聲奪人,得采而歸!」

  說著對旁邊的一名公役道:「麻煩你到後面,通知徐老爺字,轉請李七爺辛苦一趟!」

  那公役應命而去,高人鳳提筆寫了一個名單,叫人送上台去,謝文龍見他寫的是:「直隸南宮拳師,神猴李七。」

  不禁問道:「這位李七爺是何方英雄,我從來沒聽過!」

  高人鳳笑道:「他不是英雄,是狗熊,祖籍南宮,卻帶著個江湖雜技班,天下四處亂轉,小弟曾經搭過他的班子蒙他收容了兩三年,這次剛好在京師碰了頭,小弟請徐老爺子招待他在鏢局裡留下……」

  謝文龍皺眉道:「兄弟!我是問他的功夫如何?」

  高人鳳笑道:「他是個耍狗熊的!」

  謝文龍微愕道:「兄弟!這不是開玩笑的!」

  高人鳳正色道:「這種事小弟怎敢開玩笑。江湖草野之中,盡多奇人,這位李七爺就是其中之一,以他的真實才學,盡可名列一流高手,可是他不慕榮利,僕僕風塵,情願在江湖裡打滾,賺幾個辛苦錢……」

  正說著,那位神猴李七過來了,五短身材,瘦臉龐,六十上下年紀,眼中精光奕奕,最奇特的是一雙手臂,長過膝蓋,活脫象只大馬猴,一過來就笑著道:「高老弟!你怎麼拿我老頭子開胃,這種場合,有我混的嗎?」

  謝文龍因為有高人鳳的先言,對他十分尊敬,肅容拱手道:「七爺,多借重了!」

  李七哈哈大笑道:「謝大人!您可別信高老弟的話,這小伙子一肚子壞水,冒得沒邊,老朽只會耍耍狗熊……」

  高人鳳低聲笑道:「正因為有一個大塊頭,才想到您七爺大才一用,而且還有一百兩黃金呢,撈了這一筆,您可以穩在家裡納福了……」

  這時台上已由旗牌官正式宣佈了,李七才笑道:「行!瞧在金子的份上,老頭兒只好賣命了,實不相瞞。我來到京師,大夥兒為了瞧比武,玩意兒都沒人照顧了,欠了五六天的店飯錢,掌櫃的把我的行頭都扣住了,老頭兒急需一筆錢去贖它們出來!」

  說著一搖一擺地上了台,那邊的札布喜也上去了,兩人一比,李七隻有對方一半多一點兒,這是說身長,如果說體形寬窄,連一半都不夠!

  龍錦濤因為這一陣由邊僧出陣,心情十分緊張,再一瞧兩人身材的懸殊,更是充滿了失望,暗暗埋怨謝文龍做事欠周到,因為名義上,李七是代表提督衙門出場的,而這位李七大俠,實在太貌不驚人了!

  和親王循例問過兩人姓名,然後問他們兩人比賽方式,李七滿不在乎說了聲:「悉聽王爺指示,不過草民只會打拳,無論對方使用什麼,草民都以一雙空拳接下來就是!」

  札布喜不諳漢滿語言,還帶了個翻譯,經過轉譯後,他用悶雷似的聲音大吼了一陣,那翻譯乃恭身道:「啟稟王爺,神僧的意思是對方可以使用兵器……」

  李七搖頭道:「不必!不必!民是牧牛出身,只會使一條趕牛鞭,用來對這位大神僧,似乎太不敬了,大家還是用拳吧!」

  他一副江湖腔,連說帶比,還加上擠眉弄眼的插斜打渾動作,引起台下一片笑聲,連三位仲裁人都忍俊不止,因為他比的手勢,簡直把這位大神譜當成了一頭大水牛,那翻譯怕引起札布喜的不快,不敢轉譯,只告訴他雙方同意比拳,和親王也怕過份刺激邊僧,趕緊宣佈開始。

  一千二百兩黃金分成十二個紅綢包裹,放在一口大漆盤中,由兩名親了抬了出來,取出其中一份放在仲裁席前,號鼓齊鳴,第一場拳斗就此開始了。

  札布喜由李七的眼神中看出對方並非弱者,這個邊僧倒很識貨,並沒有掉以輕心,舉止十分慎重,合什禮拜後,才開始撩拳進擊!

  人高,臂長,拳風勁猛,一出手就使上了全力,李七的動作完全像頭大馬猴,摸腮,抓臂,好像是在戲台上演出花果山的齊天大聖,可是他的動作也不遜於大鬧天宮的美猴王,一路滾翻,空心觔斗,身形十分利落!

  札布喜連擊十幾拳,沒有一拳能中的,而李七卻明打暗偷,在他身上撈了好幾下,怎奈這巨無霸的硬功確是到家,挨上了全不當回事,因為那翻譯一開始就聲明禮布喜是練的是硬功,身上不怕打擊,必須倒地為勝,所以他挨了幾下,並不算落敗!

  李七起初想以地蹚腿絆倒對方的,可是連踢了幾腳,對方紋風不動,逼得另作打算了!

  高人鳳在台下笑道:「大哥!我推薦的人不錯吧,這邊僧的武功不壞,若不是李七爺,別人還對付不了!」

  謝文龍對李七矯捷的身形已由衷佩服,可是他並不樂觀,皺眉道:「兩人的體形太懸殊了,李七爺要想打倒這一幢鐵塔似的巨漢,似乎很不簡單呢。」

  高人鳳十分有信心地道:「沒問題,七爺是有經驗的高手,他此刻正在試探中,用各種的方法撩撥對方性發,以尋取可乘之機,只可惜雙方語言不通,否則他用語一調侃,這邊僧非氣瘋了不可!」

  謝文龍道:「邊僧正在壯年,精力旺盛,而且是禪宗出身,方寸穩定,不易亂性,而七爺上了年紀,拖下去可受不了啊!」

  高人鳳笑道:「七爺終日奔波,從沒有停歇過,論年紀與四叔差不多,比耐力卻長過四叔很多,四叔在京師納福了幾年,安逸正是武功最大的阻礙!」

  晏四剛好從帳裡出來想瞧得清楚一點,聽見了他的話尾,不禁微怒道:「好小子,你說老頭子連個走江湖的都不如了!」

  高人鳳連忙賠笑道:「四叔!您可別多心,小侄只是隨口說說,不過這也是事實……」

  晏四哼了一聲道:「老頭倒不信,回頭你把那老猴頭叫來,老頭子跟他比劃一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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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39:05 |只看該作者
  高人鳳忙道:「那可不行,七爺的小巧功夫鬥鬥邊僧還行,在您無形神拳之下,連三招都是捱不過!」

  晏四笑了一下,「這是誰說的?」

  高人鳳笑道:「是七爺自己說的,他還記得您在鳳城場子的事兒,對您一直是讚不絕口!」

  晏四微笑道:「原來這老猴頭還記得我!」

  高人鳳道:「那能忘得了,如果不是您跟三位老夥伴忙著敘舊,他早來拜候您了!」

  晏四點點頭道:「這還不錯,難得他還記得我,事實上我對這老猴頭也相當心折,這第一場派他上陣是找對了人,平心而論,我可以贏他,卻贏不了那個邊僧,他拳技不如我,對這邊僧卻綽綽有餘,武功之道就是如此,一技降一技,端在使用得法而已,沒有一種功夫是真正天下無敵的!」

  謝文龍憬然而悟,覺得這句話才是武學中的至理名言,也只有晏四這種火候的修養,才有如此深刻的體驗。

  這時台下傳來一陣哄笑聲,原來李七久戰無功,雖然能不時欺近進招,可是對方拳腳挨在身上,如同未覺,而出手的沉穩,絲毫未減,如果給他撈上一下,這把老骨頭卻禁受不起,所以改變了策略,不再費力去打擊對方,改在衣服上下手!

  得空就撕破一塊,五六個照面,札布喜的僧服上已經開了好幾個天窗,可是這邊僧仍然心氣不浮,沉穩如山!

  晏四低聲道:「老猴頭這次恐怕要遇上扎手貨了,這邊僧的涵養功夫做得極為著實,任何人遭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暴跳如雷的,而他居然能無動於衷!」

  高人鳳也不如先前樂觀了,他們離台較近,遠處拚命為李七叫好喝彩。他們卻可看出李七頭上汗出如漿,一身黑大褂,都被汗水漫濕透了,這是力竭的現象!

  晏四一歎道:「老猴雖然精力充沛,倒底上了年紀,不能一直支持下去,如果這二次砸了台,可是你害了他……」

  剛說到這裡,忽地一聲驚呼,原來李七又伸手去撕札布喜僧袍的下擺時,沒想到這一部分特別堅韌,一下子沒撕破,身形被他一帶,沖跌出去,滾倒在台邊,札布喜衝過去對他背上就是一腳!

  驚呼未已,忽而又轉為歡呼,跌下台的居然是扎布喜那巨大的身軀,而李七在台上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只有幾個真正懂得武藝的行家,才看清了李七所用的手法,他在最危急的關頭,不知怎地身行輕翻,單掌托住了札布喜的腳跟,借力使力,用了四兩撥千斤的巧勁,便生生將那個大塊頭紮布喜拋下了台去!

  札布喜的硬功很好,禿頭倒插在硬土地上,撞凹了一個淺坑,卻絲毫不受傷,爬起來後,還要上台去拚命!

  和親王卻將令旗一揮,裁定了勝負,那個翻譯陪了許多小心,才將他勸回了帳篷!

  李七走向仲裁席前供拱手道:「草民僥倖獲勝,敬謝王爺厚賞!」

  和親王親自將一份賞采遞交給他,然後笑著道:「李義士一定到過塞北吧!」

  李七怔了一任才道:「王爺何以有此一問?」

  和親王笑道:「義士適才所用正是塞北的摔交手法,如非經過名師親授,斷無此等身手!」

  李七微感驚異道:「草民從未到過塞北,只是率領幾個苦哈哈兄弟,浪跡江湖,獻技以餬口,前幾年班中搭了兩名蒙古力士,確是摔交名家,草民跟他們學了幾手,江湖上無人識得,不期王爺法限如電,竟能洞悉根本!」

  神武將軍馮紫英在旁哈哈一笑道:「王爺對別種武功雖然外行,摔交卻是一位大行家!」

  龍錦濤微異道:「下官不知道王爺還具有此等絕技!」

  和親王微笑道:「本朝立鼎始定,權臣極多桀驁不馴者,先王曾經選了一批小太監,專練摔交之技,因而制伏了叛臣鰲拜,所以宗室親貴,對這門功夫倒是頗下過一番苦練,近幾年才為正統技藝所代替,逐漸衰微了,聖上追懷先帝勳業。常想恢復舊制,只苦於明師難求,才未能如願,李義士如果有興趣……」

  李七連忙道:「草民閒散江湖,已成積習,恐難安於官廷禮制,有負王爺厚愛,再者捍衛禁廷,仍以技擊為上,摔交實非所宜!」

  和親王道:「剛才義士不是就仗著此技大展雄風!」

  李七苦笑道:「那位大法師一身硬功可謂天下罕敵,草民雖使巧技,只能將他摔下台,如論真正技擊,草民實非其匹!」

  和親王沉吟片刻才道:「此事容後緩議,李義士旗開得勝,可喜可賀,且暫作小憩,等比武結束後,本座尚有微事請教!」

  李七隻得告辭下了台,謝文龍首先迎著道:「七爺神威,再晚欽佩無已!」

  李七紅著臉道:「大人別見笑了,老朽仗天威,僥倖成事,未曾替大人丟臉而已!」

  高人鳳笑道:「七爺,您還是真沉得住氣,剛才小侄真替您捏了一把汗,沒想到您留著那兩手絕招兒,您在京師多耽兩天,容小侄好好請領教益!」

  李七莊重地道:「不行,老弟,剛才王爺在台上講的話你都聽見了,老朽實在無法從命,得趕緊遠避為上!」

  晏四笑道:「老猴兒,你放心好了,內廷教習的肥缺還輪不到你頭上,你別緊張,進來我給你引見幾個老朋友!」

  說著把李七拖進帳篷裡跟黃秋楓等人見面了,這邊台上鼓聲雷動,台下掌聲震天,都是給李七捧場的。

  雖是兩個衙門的競技,勝負與老百姓無關,但因對方是個邊僧,基於同胞同族的心理,大家還是偏心在李七這方,只有侍衛營的人提不起勁,他們第一陣排出個邊僧,原是想奪個頭采的,想不到會鬧個老大沒趣。

  第二場的名單送上去,高人鳳從遞消息人那兒得知對方推出了八卦龍形掌卜逸夫,就跟謝文龍商量道:「此老掌上功夫精絕,你我都不是對手,最好是請四叔上去,只有他老人家的無影神拳才能應付下來!」

  謝文龍想了一下道:「不必,還是你我對一陣好了!」

  高人鳳道:「這不是開玩笑嗎?比武的目的在求勝,我們倆個人上去必敗無疑!」

  謝文龍道:「對方是武林前輩,敗在他手中也不見得丟臉,何況我們並不想每場都勝!」

  高人鳳道:「能勝而不勝,這是何苦呢!」

  謝文龍一歎道:「兄弟,你我年紀還輕,哪兒找不到活路,卜逸夫卻指著這個內廷供奉過下半輩的,他也是江湖人出身,同根相煎,何必一定要不給人留分餘地呢!」

  高人鳳也歎道:「大哥這份胸襟,那還有什麼話說呢?小弟上去成全他的後半世英名吧!」

  謝文龍道:「不,還是我上去!」

  高人鳳笑道:「你上去是輸,小弟上去也是輸,不怕大哥生氣,在拳腳方面,小弟的路子廣一點,即使輸,也比較好看一點,何況大哥是今天比武的主角,輕易不能亮相,這齣戲還是讓小弟去唱吧!

  說著自作主張地填了名單交出去,台上宣佈後,底下歡呼更盛,因為卜逸夫是成名武林前輩,又是大內供奉武師,」高人鳳雖然年輕,亦已名噪京師,尤其是上次比武中劍挫大內第一高手後,大家對他評價極高!

  高人鳳應召上台前,對謝文龍苦笑道:「大哥,看樣子小弟得全力一拼了,望我者殷殷,武夫爭的是一個名,我不能太讓人失望,而且小弟將來還得繼承先師的名業,彩虹劍客一生未落敗跡,我不能弱了先師的名頭!」

  謝文龍聽見四下高呼高人鳳的名宇,覺得也不能太勉強他了,而此時換人也來不大,只好聽其自然!

  卜逸夫見是高人鳳上台對手。心下也不免盤算,這年輕人的厲害是他深知的,功夫著實不說、一肚子刁鑽古怪的鬼主意也叫人頭痛,把幾十年辛苦掙下的盛名,砸在一個後生小輩頭上實在很不上算!

  所以交代過門面話,雙方開始動手時,卜逸夫顯得十分謹慎,雙掌如風,卻是守多攻少,唯恐一不小心,著了對方的道兒!

  高人鳳也一改先前與人動手時嬉皮笑臉的輕浮之態,神態端莊,出手穩重,施展五台的太祖拳迎敵。

  這是套很普通的拳式,凡是習武功的,差不多人人會使,但也是最難練得好的,因它是武學入門的功夫,也是練功定身的基本功力。

  龍形八卦掌脫胎於龍門拳,卜逸夫以掌易拳,另加了許多精招,別成一格,乃成一代之宗!

  可是在高人鳳的太祖拳前,始終佔不到便宜,高人鳳別無新招,卻將一套最普遍的拳法演得可因可點,舉手投足間,伊然名家氣度!

  卜逸夫先前是怕他耍花槍,現在則是為他在武功上的火候震驚,高人鳳在這一套拳上,竟像是有幾十年的火候!

  太祖拳在軍中用以教練,所以連三位外行的仲裁人也看得懂,竟然不顧身份,叫出一連串的好來,這是出乎真心的喝彩,台下更是采聲如雷,完全是對著高人鳳一人而發,晏四與黃秋楓竟然也走出了帳篷,忘情地鼓掌!

  李七點頭歎道:「這位老弟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才,九年前他在我的班子裡搭伙,看不出他有什麼超人之處,只是肯虛心上進而已,一別九年,想不到他竟有這麼大的成就,一套盡人皆知的拳式,在他手中,竟是化腐朽為神奇了!」

  黃秋楓也笑道:「這孩子是可取,雖然出自彩虹劍門下,名師高徒,但彩虹劍死時,他才十歲,並沒有得到多少傳授,能混到今天這樣,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

  晏四笑道:「你們都受他的騙了,他離開劉家時雖才十四歲,卻是從小受業,彩虹劍一身所學,差不多全教給了他,只欠火候而已!」

  李七道:「彩虹劍一代名家,師門技業,已經足夠成就他了,他為什麼還要學那麼多的雜功夫!」

  晏四道:「他走江湖是為了訪仇,學那些雜功力是便於掩藏身份!」

  黃秋楓道:「太可惜了,如果他把時間全用在本門功夫上,現在的成就一定可以超出乃師……」

  晏四搖頭道:「我認為這倒是不見得,這小子是玻璃心肝猴兒性情,如專在一門功夫只缺乏常性,很難有大成就,倒是雜七搭八的亂學,每門功夫都能有個七八分底子,才作成了他,多少老傢伙被他整得七暈八素,也是為了這一點,誰也料不透他下一招會冒出什麼絕玩意兒!」

  謝文龍笑道:「高兄弟今天是最特別,始終規規矩矩的出手發招!」

  晏四笑道:「那是被玉茜轄制的,你的那位夜叉妹妹一直罵他不正經,盡仗著旁門左道整人,今天有王茜在旁邊鎮著,他自然不敢胡鬧了,可是偷嘴的貓兒戒不了腥,老頭子敢擔保他遲早會耍出兩手兒歪著來的!」

  黃秋楓剛想開口反對,台上的卜逸夫因為久戰無功,掌勢一變,使出了龍形八卦掌中的精髓,步走游龍,掌化八卦,或虛或實,滿台都是人影與掌影,像走馬燈似的,將高人鳳罩在中間!

  高人鳳仍是以太祖拳招架,不過拳式變化太少,漸漸有不敷應用之勢,還幸他基礎深厚,眼明手快,勉強可以支持下去,卻不如先前的從容了!

  卜逸夫打得冒了火,忽發險招,雙單一錯,半虛半實,硬由高人鳳的空門中搶了過去!

  高人鳳沉拳反撥,卜逸夫微微一哼,掌心托住他的拳鋒竟是虛軟無力,高人鳳心知要糟,想不到對方突然改用武當的綿掌了,這是屬於內家功夫,講究的是以柔克剛,以氣制敵!

  拳鋒與掌心相貼,因為對方虛弱無力,自己的勁力發出去也沒有著處,可是等自己的招式用老,勁力發足而衰竭時,對方的潛力突發,自己只好硬挨了,幸好此刻拳掌是貼在一起,別處不虞受襲,充其量被拋震出來而已!

  因此唯一的解決是維持原式,由腳下的加速朝前移動,搶到台中心去,要讓他發作,距台緣較遠,不至於被震摔下去,再想別的方法了。

  幸虧他涉學極為雜廣,每家的功夫都通一點,養成了很迅速的反應來,且能立即付諸行動,所以拳掌一搭上,腳下跟著搶進,連擠了七八步,拳勢才竭。

  卜逸夫果然趁勢反擊,大喝一聲,雙掌猛推而出,高人鳳發現打錯了主意,因為卜逸夫掌勁之強,超過自己的想像多倍,本來他離台口只有三四步,擠進了七八步,已有將近兩丈的距離,可是卜逸夫這一推,足可將自己撩出十幾丈去!

  百忙中他努力穩住身形,然後猛一倒翻身,一口氣連翻了十幾個虎跳,恰恰在台緣前,將對方的推勁完全化開了,李七在台下又笑著道:「妙!別說我們走江湖的把式不值錢,這種解法,會把卜老頭兒氣得發瘋!」

  大家都看出高人鳳受了控制,替他捏了一把汗,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法破解了,一對手的卜逸夫更是氣怒填膺,剛才那一式推雲是他浸淫多年的上乘武學,常自詡為得意之作,再也想不到會破解在那種不入流的雜技上。

  飛步搶前,趁著高人鳳身子未停,他攔腰又是一掌,厲聲喝道:「嚇去吧!」

  掌勢極猛,高人鳳又在台邊上,身形未定,退路已絕,眼看著絕無可免,然而這小伙子不知怎麼變的,居然雙手撐地,橫移尺許,恰恰躲過了他的掌鋒,趁著收腿落地之勢,突然一絞,雙踢在卜逸夫的腿彎上!

  這是彩虹劍客劉半雲的絕學,鴛鴦飛踢,前次在西山的關帝廟中,就仗著它將九尾狐盛九如摔了個大馬爬,卜逸夫掌法精絕,萬沒想到他在急難中還能發出這一著,腿彎一屈,身子把持不住,往台下墮了下去!

  不過他到底是一代名家,身手非凡,百忙中還能騰出一手,扯住了高人鳳的腰帶,將他也拖了下去!

  兩人雙雙落地,四下掌聲雷動,兩人重新跳上台後,和親王起立宣佈道:「這一場兩位平分伙色,是就此止手呢?還是繼續比下去!」

  卜逸夫還沒有表示意見,高人鳳卻笑著將腰帶輕輕一抖,解了下來道:「全看卜前輩的意思了!」

  卜逸夫臉色一動,繼而感激地投了一眼道:「老朽年邁力衰,再比下去,只好認輸了!」

  高人鳳笑道:「卜前輩太客氣了,再晚正感到氣促力疲,無法再鬥,多蒙前輩成全,大家就此為止吧!」

  和親王笑道:「這樣最好,雙方都不傷和氣,才是競技切磋的本旨,既然如此,這一場就作為平手吧!」

  取過兩封采金道:「二位技藝高超,應該各得一份!」

  高人鳳道:「采金一共是十二份,分作十二場之用,我們這一場得了兩份,王爺豈不是要干貼一份了?」

  和親王笑道:「沒關係,雙方的名單遞上來後,龍大人與馮侯爺都判斷高相公必敗,只有老頭持相反的看法,於是三個人打賭,各以一份采金為注,現在高相會雖未得勝,卻與卜老打成平手,老夫就算贏了,貼出一份,老夫還賺一份呢!」

  高人鳳一笑道:「既然如此,草民就拜領了!」

  各接過那份采金後,與卜逸夫對施一禮,然後分別下台,謝文龍等人接住他,晏四笑道:「你這小子也是的,上台比武,還系這種英雄帶,雖然好看,卻最礙事,前面拖著兩尺的垂蘇,叫人家抓住了,活活摔死你,剛才如果不是這條帶子,卜老頭兒不是輸家了嗎?」

  高人鳳含笑不語,晏四又道:「不對,你這小子是個鬼精靈,專門想佔人家便宜的,怎麼會繫上這條帶子,別又是什麼鬼花樣吧!」

  高人鳳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這條帶子是活扣套上去的,如果對方存心想利用這根帶子佔我的便宜,等他抓住帶頭的時候,我一扭腰,鬆開法扣,准保倒掉他一交!」

  晏四大笑道:「我說你小子哪有這麼好心眼兒,會擺出便宜讓人占,那麼剛才你為什麼不松扣呢?」

  高人鳳道:「這又何苦呢!我繫上這條帶子,是專整那些心術不良的人,卜逸夫很正派,動手這麼久,他一心只想規規矩矩地勝過我,並沒有意思要佔我的便宜,最後是順手撈住了帶子,我又何忍施這種詐術去跌了他的名頭!」

  晏四一拍他的肩頭笑道:「難怪那老傢伙下台時,對你感激萬分,原來他也看出你是存心相讓的了,好小子,江湖道上,仁義為先,心存忠厚,天必信之,你什麼時候改邪歸正了?」

  高人鳳只笑不語,晏四道:「這一定是玉茜那小妮子春風化雨之功了,只有女人才有那麼大的法力,將你這個魔星渡化成聖賢了!」

  高人鳳笑道:「四叔,您說錯了,這次可是大哥的吩咐,上台之前,他就關照我留人幾分餘地,我不敢違抗,所以只用了太祖拳出手,但是為了先師的令譽,我也不能輸,打成平手,不是最理想的事嗎?」

  三個老人點頭不語,望著他們弟子,頗有讚許之意。這次侍衛營的名單送出很遲,台上鼓聲頻摧,猶未見動靜,等了一陣後,卻是卜逸夫悄悄地掩了過來,見了高人鳳後,開口正想道謝,高人鳳已搶先道:「卜前輩,適才多蒙成全,再晚感激不盡,此刻又有何見教呢?」

  卜逸夫見他不讓自己開口提剛才之事,遂也不說了,拱拱手道:「彼此,彼此,世兄,你在侍衛營找人暗通消息的事,已被發現了,雖然還沒有查出是誰,但每次名單進出後,你們這邊總是派出略強一籌的對手,很容易啟人疑竇,所以這次侍衛營要等你們先送名單出去!」

  高人鳳微微一怔道:「我們不是存心取巧,今日之會,主要是挑鬥那兩個喇嘛,唯恐對手不當,折了中原武林道的威風!」

  卜逸夫點點頭道:「這是對的,不過這一場他們還不會輸,他們想對貴方的實力多作一番瞭解,據兄弟的估計,這一場不是馬行空,就是婁老,世兄在應戰人選上,略作斟酌後再決定吧,兄弟先行告退,如果情況有變化,兄弟會設法通知貴方的!

  說完拱手又走了,這裡幾個人開始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由黃秋楓上去,因為他的拳掌雖差一點,劍術卻出神人化,萬一對手是婁老頭,尚可一爭雌雄,剛把名單寫好,劉真真卻出帳來道:「黃二叔等下一場吧,這一場已經有人接手了!」

  晏四一怔道:是誰?」

  劉翩翩道:「是方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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