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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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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荒野遊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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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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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00:47 |只看該作者
  莫振南道:「這不打緊,卜老乃成名前輩,對於末流江湖手法根本就不屑一顧,說卜老不清楚這一套,正是對卜老表示敬意,如果我們硬要勉強卜老擔任仲裁,那才是侮辱了老前輩!」

  卜逸夫被他說得無言可答,怔了一怔才道:「老夫既然無能為力,留此無益,告退了!」

  史雲程跟著道:「老夫也告退!」

  二人同時起立,拂袖轉身,從仲裁席上走下來,一直往外而去。莫振南笑笑道:「仲裁人走了,這場武也比不成了,今天就此結束吧!」

  謝玉茜心細如髮,看見眼前的情形,分明是演就的圈套,莫振南說那番話是有心的,卜史二人的退席也是有心的,目的就是想了結這場比武,使莫振南不必出手。

  因此她微微一笑道:「沒有仲裁人也一樣可以舉行,反正勝負大家心裡明白!」

  馬容拱拱手道:「謝小姐,這是何苦呢,勝負對你毫無關係,對我可是關係著前程,小姐放開手就算了!」

  謝玉茜冷笑道:「你以為這樣結束,王爺就會准許你復職了嗎?」

  馬容笑道:「王爺只要我們這邊勝一場就行了,鄙人無可奈何,才找了莫兄前來幫忙,因為莫兄所能都是些江湖末流手法,小姐一定不懂,比起來也沒意思,馬馬虎虎認一場輸就算了,如此鄙人在王爺前面有個交代,對小姐的英名卻全無損失……」

  謝玉茜搖搖頭道:「我看重的不是勝負,而是對莫先生所提的那些項目很感興趣,所以一定要請教一下!」

  黃振南沉聲道:「你一定要比?」

  謝玉茜道:「高明當前,我豈能失去個進益的機會!」

  莫振南道:「真要比的話,項目不受限制!」

  謝玉茜道:「那當然了,莫先生提出一項,我就接受一項,不過為了公平起見,應該讓我也有提出項目的權利!」

  莫振南道:「那當然,在下雖然無賴,也不能欺負一個女流之輩,我們以七項為範圍,舉凡武功之屬,都可以作為比賽項目,各提三項,第七項則由負方選擇!」

  謝玉茜道:「既然是各提三項,一定是各人揀自己最擅長而絕對有把握的提出,秋色平分,如何能見勝負呢?」

  莫振南笑道:「在下所提的項目,小姐必無勝望……」

  謝玉茜道:「那麼我提的項目呢?」

  莫振南道:「在下可能有一兩項佔先,所以這第七項的機會,實際是為了小姐的方便!」

  謝玉茜傲然道:「我不相信!」

  莫振南微微一笑道:「那我們就試試看好了,因為小姐是女子,在下讓小姐先提一項以示公平!」

  謝玉茜天生做性,如何肯受這種近乎悔慢的禮讓,大聲道:「我雖是女流之輩,卻一直領先到現在,因此這前三項應該讓你們先提才是!」

  莫據南笑道:「巾幗不讓鬚眉,小姐如此豪情,在下十分欽佩,而且我們這邊一直落後也是事實,在下想撐面子也撐不起來,卻之不恭,只好靦顏接受小姐的好意了!」

  謝玉茜沒想到他會一口答應了,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對方是故意利用激將法對自己提出這句話的,話出了口,收不回來,自然只好認了,好在今天的目的非為爭勝,只要能留住一個機會,逼對方動拳腳而露出破綻,目的就達到了,因此大方地一笑道:「你提出項目吧。」

  莫振南笑笑道:

  「第一項單事切磚,那雖是粗功夫,卻是看本事,小姐一掌能切斷幾塊?」

  謝玉茜道:「沒試過。你能切幾塊?」

  莫振南道:「在下也沒試過,不過二十塊之內,大概不成問題!」

  謝玉茜心中一顫,單掌切磚雖非難事,以自己的勁力,最多也只能三五塊,至於深達二十塊,恐怕連晏四也辦不到,這傢伙居然說得如此輕鬆,八成是吹牛?

  略作思索後,她淡然一笑道:「誰先開始呢?」

  莫振南道:「自然是在下先開始!麻煩馬兄叫人抬磚進來!」

  馬容拍拍手,立刻有人挑著兩擔青磚入場,每擔都有五六十塊,每塊足足有兩寸厚。擔子放下後,莫振南用手一指道:「請小姐驗磚,以示其中無弊!」

  高人鳳這時連忙搶進場中:「這是粗笨工作不適于小姐,由在下來代勞吧!」

  說著走到擔子前面,將青磚拿起來,一塊塊地用手指叩擊,聽聽聲音是否有破裂的徵象,然後分成兩堆,每堆十塊,整整齊齊地疊好,退後道:「大家從十塊開始!」

  莫振南見謝玉茜那邊的一疊上有幾塊凸凹不平,知道高人鳳故意使手腳幫謝玉茜的忙,因為磚塊不平,容易受力裂斷,乃搶著過去,手起一掌,將那十塊青磚完全震成兩段,然後笑道:「獻醜!獻醜!現在該小姐了。」

  謝玉茜見高人鳳一開始擺出十塊磚,分明是要她出醜,因為她量度自己的能力。連一半都不能有把握,後來也見到自己這一堆磚塊上有點高低不平,而且是一塊隔一塊,才明白他的意思。

  十磚齊斷是蠻力,隔塊斷磚是巧力,巧力自然勝於蠻力,可是又被莫振南先佔去了,望著另一疊平平整整的青磚,心中十分嗔怪高人鳳多事,對方已經施展過了,自己如果差得太遠,這個人實在丟得太大!

  反正一定是輸,倒不如先行認輸還顯得漂亮些,因此她沉吟片刻後,勉強地一笑道:「莫先生神力驚人,我自承不如……」

  高人鳳不等她把話說下去,已經搶著道:「謝小姐乃無影神拳門下高足,晏四叔的無影神拳已至隔空碎帛的境界,謝小姐雖然到不了那種火候,卻也不可敝帚自珍……」

  謝玉茜見他硬是要自己出醜,不禁慍然道:「高先生不是管得太多了一點嗎?」

  高人鳳笑道:「高某不敢多事,此番乃是受到四叔的囑咐出來考究小姐一下,因為四叔也有很久沒有考較小姐的進境,不知小姐努力到什麼程度,所以高某出場之先,四叔已經指定了小姐出手的方法!」

  謝玉茜一怔,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可是他把晏四抬了出來,自己不能不理,只得道:「老師要我如何出手?」

  高人鳳笑道:「小姐乃閨閣千金,自然不能考較蠻力,四叔的意思要小姐只震碎其中三塊!」

  莫振南道:「哪三塊?」

  高人鳳道:「這一疊磚是十塊,自然要把首尾兩塊擊碎才算徹底,至於中間那一塊,任憑閣下指定!」

  莫振南怔了一怔才道:「隔層碎磚乃上乘內力與氣功的會萃,一個年青的女孩子能有這種火候嗎?」

  高人鳳一笑道:「謝小姐乃武林奇葩,連五雲捧日林玄鶴都不是敵手,這點能耐又算得了什麼?」

  莫振南遲疑片刻才道:「這個在下倒是有點不相信,就請小姐把第五塊磚擊碎好了!」

  高人鳳笑笑道:「台端最好在磚上做個記號,同時也檢驗一遍,免得到時又懷疑我們做了手腳!」

  莫振南道:「不必了,姓莫的不是第一次出來見世面,想在莫某眼前玩花樣還沒有這麼容易!」

  高人鳳道:「話雖如此說,為了表明本方心跡,還是請閣下麻煩一下的好!」

  說著拿起三塊青磚拋給他,莫振南只得伸手接住,可是高人鳳拋磚的方法很缺德,他把三塊磚分為三次,連續地拋過來,莫振南雙手各按住了一塊,然後雙磚一合,夾住了第三塊,總算沒叫它掉下來!

  高人鳳微微一笑道:「閣下的右手好像不太方便?」

  說完朝謝玉茜示了一個眼色。因為莫振南出場以後,右手一直縮衣袖中,直到剛才接磚時才伸了出來,腕間赫然貼著一方小膏藥,證明他那兒受過傷,更證明了他就是那天晚上被謝玉茜射傷右腕的飛賊。

  莫振南淡淡一笑道:「在下前幾天調鷹時,不小心被鷹啄了一口,算不了什麼,有勞台端操心!」

  高人鳳一笑道:「閣下真是好運氣,禽獸是最難捉摸的,兄弟有一次打雁時,差點還被雁啄了眼珠子!」

  莫振南打個哈哈道:「閣下真會說笑話!」

  高人鳳道:「不是笑話,是千真萬確的事,所以兄弟現在特別小心,不敢再用弓箭打獵,寧可多張幾面羅網,叫那些扁毛畜生自己投進未。」

  莫振南道:「羅網是捕捉鳥雀的,只怕收穫不大!」

  高人鳳微笑道:「那也不一定,有些不知死活的大雁自以為聰明,把身上改裝了一下,混在鳥雀叢中想欺人耳目,結果仍是難逃羅網!」

  莫振南笑道:「羅網只能網住扁嘴的野鴨子,如果是一頭老魔,憑它的爪牙之利,羅網就沒有用了!」

  高人鳳道:「兄弟所用的網是鐵絲的,別說是一頭小小的貓頭鷹,就是大鵬鳥入了網,也有翅難展!」

  莫振南一笑道:「現在是比武,關於措鷹的事,等比過武之後,我們再慢慢細論行嗎?」

  他們之間一問一答,總算把身份都擺明了,莫振南也自承是飛賊了,使得在場的人精神都為之一震!

  晏四在座上低聲笑道:「還是這小伙子有眼光,幾句話那飛賊的底子就抓了出來!」

  九格格道:「那各位還不上去把他抓住?」

  晏四道:「不!他很光棍,自己把話說開了,要等事後跟我們解決,大家把這個場面應付下去再說!」

  謝玉茜也聽懂了莫振南的弦外之音,笑了一笑道:「我對獵鷹最感興趣,這場比武就算了吧!」

  莫振南道:「不能算,在下受了馬兄之托,必須要把事情作個交代!」

  說著將手中的三塊青磚批回給高人鳳道:「麻煩兄台將磚塊放在議定的位置上,請謝小姐大展神威!」

  高人鳳巧妙地將磚塊一一接住,而且還用手上的玉石板指敲得叮噹作響道:「磚塊沒問題吧?」

  莫振南道:「沒問題,聽聲音就知道了。」

  高人鳳含笑將磚塊重新疊好,一塊在上,一塊在下,一塊夾在中間,然後朝謝玉茜一彎腰道:「小姐請!」

  謝玉茜因為飛賊已自行招認,目的達到了,對比武也不再認真,為了要使交代得過去,勝負都無所謂,所以走到磚塊前面,掄掌直劈下去!

  她明白自己的功力,一掌連劈五塊或許還行,隔層碎磚根本是不可能,不過這樣也有好處,她只要把第一塊磚震碎就行了,第五塊與第十塊不碎,別人看來只以為是她沒有把力量用准,輸了也不太丟人!

  所以她的勁力只作用在第一塊磚上,掌下磚裂,她輕鬆地退開了。高人鳳過去把上面三塊整磚搬開,第五塊青磚中間現出一道整齊的裂痕。他用手輕輕一撥,兩截斷磚落下,莫振南神色微變,自己走過來,把餘下的四塊磚推開,第十塊磚上又是一道裂痕!

  他還是不相信,抬起斷磚一看,裂處齊如刀割,確實是內家勁力所致,不禁把斷磚一拋歎道:「莫某從南到北,歷練江湖十餘年,從未見人能將掌力練至如此境界……」

  高人譏笑道:「現在只是十塊,下面該增到二十塊了!」

  莫振南搖頭道:「不必了,在下認輸,以謝小姐的掌上造詣,再比下去,莫某徒見其醜……」

  高人鳳笑笑道:「那麼第一項就算謝小組贏了,請教第二項閣下準備比什麼?」

  莫振南想了一下道:「舉重!」

  謝玉茜先前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掌力真能達到這種境界,別說是她只練了近十年的武功,以晏四幾十年的火候,也不可能有此境界,難道自己果真是天稟奇才嗎。

  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才知道這是絕無可能的,一定是高人鳳搗了鬼,只是不知道他如何施的手法!

  高人鳳笑問道:「舉重是怎麼比法的?」

  莫振南道:「在下預備了三竹石擔,三百斤,五百斤,七百斤,在下力至五百斤為止,謝小姐如果能舉起最重的那一付,在下就甘心認輸!」

  謝玉茜連忙道:「不行,我連三百斤都很勉強!」

  莫根南不信道:「以謝小姐的內力火候何至於此……」

  高人鳳笑道:「內家著重在巧力,舉重卻是粗功夫,又是外門功夫,人不能內外兼修,這一項是必須認輸了!」

  這的確是事實,莫振南倒也沒有話說了,想想才道:「可是在下必須勝得明白,把五百斤舉起來!」

  馬容早已叫人抬進一付石擔,因為兩頭的石塊都有磨盤大小,而且是鑿成球狀,以湊足兩百五十斤之重量,所以中間的擔竿都改用了鐵柱,加起來尚不止五百斤之數:莫振南彎下腰,雙手抓住石擔,奮力上舉,頭上青筋直冒,眼睛瞪得滾圓,石球把鐵竿子都壓彎了,不過依然被他高舉過頂,脫手擲地時,咚然巨震,把硬上地壓出兩個深坑,那是一點都不假的真功夫!

  全場轟雷般地叫好,連謝玉茜都發出真心的讚佩道:「莫先生勇力絕倫,不愧為元霸重生,項工再世……」

  莫振南喘著氣道:「過獎!過獎!謝小姐是否有意賜教?」

  謝玉茜搖頭道:「不!我早已聲明認輸了!」

  高人鳳幫著道:「這一項謝小姐輸得有道理,既使她真能舉起來,傳出去也不好聽,名門千金,總不能博個女霸王的凶名!」

  謝玉茜笑道:「那還算好聽的,只怕有人會把我叫成母夜叉哩!」

  高人鳳知道自己凶名兩字用得不當,乃微微一笑,轉口問道:「第三項呢?」

  莫振南道:「馬兄從內宛惜來兩頭大蟲,每人一頭,徒手相搏,先斃者為勝!」

  馬容果然應聲命人推出兩架籠車,籠中各關著一頭班斕猛虎,謝玉茜童心未泯,興趣十分濃厚,笑道:「空手搏虎,這倒是很夠刺激!」

  高人鳳卻搶著道:「這一項謝小姐也認輸!」

  謝玉茜一翻跟道:「誰說的?」

  高人鳳陪笑道:「高某斗膽作決定,因為謝小姐僻居深閨,從來不知道猛虎之威。」

  謝玉茜道:「我偏要試試看,武松也是徒手打虎,我不相信這頭大貓能把我吃了!」

  高人鳳神色一正道:「武松是草寇,是亡命之徒!」

  謝玉茜高聲道:「他是個俠盜!」

  高人鳳莊容道:「盜中無俠,俠是急人之急,救弱濟困的英雄豪傑,盜中固然也有一二心地較佳者,但是他們以巧取豪奪的手段,即使劫富濟貧,亦不足為法……」

  謝玉茜為他的嚴詞所折,怔了一怔才道:「我只是想學學打虎的豪情,並不是要學他盜賊的行為。」

  高人鳳一笑道:「武松打虎是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不葬身虎腹,小姐是為了什麼呢?這隻老虎關在籠子裡,根本傷害不了你,如果你有十分把握打死它,則殺虎以求名,居心何忍,如果你沒有十分把握,則輕身而涉險,尤為不智!」

  謝玉茜沒有話說了,只得道:「好吧!我認輸!」

  莫振南笑笑道:「小姐雖然認輸,我是否就算贏了呢?照規矩我應該要在打死這頭大蟲後才能算勝!」

  高人鳳道:「不必!反正是應付場面,台端既然提出這個項目,自然有相當把握,無須多此一舉了!」

  莫振南笑道:「那在下就偏先了!」

  謝玉茜道:「下面一項是什麼?」

  莫振南道:「我們說好一人提三項,在下三項都已提完了,下面該小姐提示項目。」

  謝玉茜想想道:「那我們就比武器吧!」

  莫振南點點頭道:「遵命,小姐是使用什麼武器?」

  謝玉茜道:「雙刀。」

  莫振南笑道:「好極了,在下使的是雙鉤,大家都是雙勝的兵器,比來一定很有意思!」

  謝玉茜微怔道:「你不是使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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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張羅布網


  莫根南笑著道:「在下武功很雜,十八般兵器都能來上一點,不過最拿手的還是雙鉤!」

  謝玉茜不耐煩地道:「鉤就鉤吧!你快叫人把兵器抬出來!」

  莫振南道:「這可不行,在下輕易不動用雙鉤,必須事前檢查一下才能放心!」

  謝玉茜叫道:「雙鉤有什麼可檢查的?」

  莫振南微笑道:「如果這對雙鉤一直佩帶在身邊,自然不必檢查,可是在下事前沒想到會有出手的機會,所以留放在居處,不久之前才命人去拿取,東西經過第二者之手,可能就會改了樣,在下一定要詳細檢查才能放心!」

  謝玉茜聽他的語氣,好像已經知道林玄鶴之敗是由於暗器被人破壞之故,臉上一紅道:「你出來參加比武,怎麼不把貼身兵器帶來!」

  莫振南道:「因為前面兩位都是名盛一時的高人,莫某排在第三,沒有打算到能有機會出場,即使是小姐自己,恐怕也沒想到能闖過前面兩關吧!」

  謝玉茜連連的催促道:「去就去吧!少囉嗦了!」

  莫振南含笑拱手道:「小姐只要稍待片刻,在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完佝僂著身子,慢慢回到帳篷中去了,幾個負責清場的人也把虎籠與石擔抬了出去。

  謝玉茜低聲問高人鳳道:「你為什麼禁止我搏虎?」

  高人鳳道:「我看那兩頭猛虎在籠中米回連巡,神態十分不安,好像是事先服過刺激的藥物,一旦脫籠之後,野性發作起來,恐怕不易對付!」

  謝玉茜道:「我不相信連一頭病貓都對付不了!」

  高人鳳道:「小姐也許不在乎,可是猛虎出柙之後,不奔向小姐,反而向別的人攻擊呢?」

  謝玉茜道:「虎是他們帶來的,出了事由他們負責!」

  高人鳳一笑道:「傷了別人還好說,傷了不會武功的九格格,問題就嚴重了!」

  謝玉茜道:「九格格有那麼多的人在保護她,還怕會被虎所傷?」

  高人鳳笑道:「猛虎一躍七八文,動作迅速,性情兇猛,如此龐然大物,一下子殺不死它,人再多也擋不住它,即使它傷不到九格格,嚇著了她,我們也難以卸責,和親王是把她交給我們保護的,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謝玉茜想想也有道理,隨後又問道:「高先生看那姓莫的怎麼樣?」

  高人鳳道:「口音是硬蹩出來的,臉上是用的易容藥,鬍子也是粘上去的,身材是故意彎矮了,再加腕間的創痕,可能是沒有問題了,不過我沒有見過飛減,不知道他的本來面目如何!」

  謝玉茜一笑道。「你早能這麼聰明,就不會上人家的當了,何況他自己也隱約承認了!」

  高人鳳道:「那就沒有問題了,可是你必須小心,他改用雙鉤,恐怕不易對付!」

  謝玉茜道:「有什麼可擔心的?」

  高人鳳凝重地道:「鉤在兵器中是最兇惡的一種,因為它可刺可砍,具有刃劍的作用,還能鎖拿兵器,從他舉重的臂力看來,小姐似乎不是對手!」

  謝玉茜一笑道:「那沒關係,反正我也準備輸給他,聽他的口氣似乎願意跟我們另外解決,人家既然如此大方,我們也該漂亮一點,叫他在馬容前面好有個交待!」

  高人鳳沉吟片刻才道:「那也好,不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等一下小姐再提議兵器與拳掌同時施展,作為兩項比試,讓他贏了,立刻宣佈比武結束,我就通知大家把守住四方,叫來賓與其他無關人等一齊離開,小姐就盯住他,不放他脫身!」

  謝玉茜道:「難道你還怕他跑了?」

  高人鳳道:「這可很難說,如果他表明自己是飛賊後,罪名一定不輕,也許他臨時一轉心意,借個理由又溜出後面去不再出頭了,比武是兩勝兩敗,你兩場都棄權,算起來還是他們勝,因此我們必須出其不意……」

  謝玉茜點點頭道:「好吧!就照你的計劃辦!」

  高人鳳又道:「他要出來了,為了防止他反對你的意見,我得先下去關照別人一聲,預作防備,比武的時候,我恐怕來不及過來了,你自己小心,一定要看牢他,叫他同時接受兩場比賽合併舉行!」

  莫振南慢慢地走過來,兩隻手上都持著一柄護手鉤,謝玉茜看他的雙鉤,心中微微吃驚,因為她發現這對鋼鉤除了份量特別沉重外,還有一點很特殊的地方。

  那是他的鉤尖與普通武器不同,一般的鉤尖都是磨成尖刃,他的鉤尖卻是兩校分叉的小鋼柱,柱頭渾圓。

  怔然片刻後,她才啟口道:「莫先生的鉤式似乎與尋常不同?」

  莫振南點點頭道:「是的!這是我為了配合自己所長而特別鑄制的!」

  謝玉茜問道:「鉤尖上的小叉是作什麼用的呢?」

  莫振南笑道:「鉤為兵中之魔,除了殺傷之外,最大的作用乃在能鎖拿對方的兵器,尤其是使用刀劍的對手最吃虧,因為求鋒利之故,刀身較為脆薄,被鎖住後一拗就折斷了!可是刀劍也佔了一點便宜,因為輕薄之故,被鎖上後也容易滑脫,所以我為了盡其長而補其短,特別將鉤尖改成叉狀,當刀劍陷入叉口後就滑不開了,我再用鉤身去拗折對方的兵器,必可萬無一失!」

  謝玉茜微笑道:「不過要把對方的刃鋒陷進叉口中,恐怕不太容易!」

  莫振南道:「是的!這就是各人運用的手法了,我在使用這對鋼鉤時,一定把它的性能告訴對方,使人家知道厲害而生警惕之心,交手時就會特別小心,避免為鉤尖所困陷,結果就陷入它第二種作用之中!」

  謝玉茜忙問道:「它還有第二種作用?」

  莫振南笑道:「是的!本來我不肯說的,但是現在這第二種功用無法施展,我說了也無妨,它們分叉的距離剛好是兩個指頭寬,還兼作點穴之用。

  謝玉茜道:「約尖是朝內彎的,點穴方便嗎?」

  莫振南大笑道:「方便,絕對方便!因為我雙手使鉤,人家不會防備到那一方面去,更因為它們是內彎的,必須超過對方的身體時才能使用,所以人家更不擔心,可是動手的時候,我把雙鉤越過對方,他們多半去注意鉤身上的刃鋒,忽略了鉤尖的特殊裝置,我帶回鉤身時,在不知不覺間就點中了對方的穴道!」

  謝玉茜駭然道:「莫先生這種巧妙心思的確出人意料!」

  莫振南道:「可惜它們現在沒有用,這一陣比的是武器,如果我使用點穴法就與規定不符了!」

  謝玉茜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連忙道:「莫先生在鉤上下了這麼大的功夫,必然有精心的妙招,不能發揮就太可惜了!」

  莫振南道:「好在這是比武,只講勝負,不會危及生命,我吃點虧也沒關係!」

  謝玉茜道:「比武旨在切磋技藝,為了能向莫先生多領教一點,我們不妨將兩項放在一起舉行,兵器兼及拳掌,莫先生就可以大展所長了!」

  莫振南笑道:「這對莫某自然是太方便了,對小姐卻未免吃虧太大,小姐雙刀在手,哪有餘暇再施拳掌,還是分開來舉行的好!」

  謝玉茜為了實施速戰速決的計劃,連忙道:「那不要緊,我師父是無影神拳,拳式講究無影無形,必要時自然會有方法騰出空手來施展,因為這種戰法有欠光明,家師傳授時僅准作自衛保命所用,平時極難有機會施展,難得莫先生也在這方面下過功夫,高明當前,不討教一下太遺憾了!」

  莫振南沉吟片刻道:「小姐如此一說,莫某如果再拒絕,倒是顯得太寒酸了,恭敬不如從命!」

  謝玉茜見高人鳳已經調度妥當,把謝文龍留在原處一面把守,一面護衛九格格,晏四繞到對面,守住他的退路,高人鳳自己守住來賓席,徐廣梁帶著尤三貴則跑到仲裁席下面,羅網設就,專等捕捉這頭狡狐,乃從容一笑道:「我們這就開始吧!」

  莫振南遊目四顧問道:「怎麼他們都離席了?」

  謝玉茜裝作不知道地反問:「誰離了席?」

  莫振南用鈞一指道:「這幾位?」

  高人鳳在遠處道:「台端鉤中帶點穴的戰法很新奇,我們唯恐看不清楚,所以分散到四面,以便領略高招!大家都是學武的朋友,實在捨不得遺漏這一場精彩的表演!」

  莫振南一笑道:「南山有鳥,北山張羅,鳥自高飛,羅其奈何!兄台似乎太心急了一點!」

  高人鳳見他識破自己的計劃,仍是毫不在乎地道:「與人方便,於己方便,大家做得漂亮一點最好,閣下如果存心解決問題,就不如快把場面應付下來……」

  莫振南笑道:「高兄既然有此誠意,兄弟也不想多說了,不過大家方便的話是高見說的,希望不要再反悔!」

  高人鳳也笑道:「不會的,義氣換義氣,心機搏心機,我們既是兩方面都準備著,聽任兄台自取!」

  莫振南一揚雙鉤道:「謝小姐賜招!」

  謝玉茜不再客氣,擺出雙刀,就攻了上去。莫振南揮鉤迎架,兩個人就戰了起來,刀鉤交觸,十分熱鬧,可是謝玉茜卻十分奇怪,莫振南的鉤法很猛,勁力也很強,把式卻十分簡單,沒有什麼新奇的變化!

  假如他的技僅如此,自己雙刀能很容易勝過他,可是那天晚上飛賊在使劍時,把式凌厲辛辣,比現在高明多了,這裡面莫非又有什麼陰謀嗎?

  因此她一面打,一面說道:「即使是演戲,也得像個洋子,莫先生何必吝於鵬教呢?」

  莫振南一笑道:「大家都放心裡明白,何必又做得過火,能交代得過去就行了!」

  謝玉茜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鬥了幾合,莫振南鉤法中漏洞百出,自己只要一位花招,砍下他腦袋也很容易,實在弄不清這傢伙在揭什麼鬼,高人鳳已在遠處叫道:「謝小姐,莫先生鉤法精煉,你不用巧招是勝不過地的,可千萬不能再客氣了!」

  謝玉茜先是一怔,暗道這傢伙的鉤法高明個屁,繼而一想,才明白高人鳳的意思,更明白莫振南的用意,原來這傢伙又不安好心了!

  他起先口中說得好聽,實際上全無誠意,一定是馬容明白他的底細,硬逼他出來作個交代!

  當然馬容也很夠意思,事前給他找了兩個高手,盡量避免要他出場,事出意外,婁子匡與林玄鶴先後敗北,他不得不出來也夠意思一番!

  很可能化是打算勝過三場後,抽身一溜,使這場比武不了了之,現在四面都有了人把守,他眼看溜不掉了,只有刻意求敗硬壓著馬容的問題無法解決,一方面可以怪自己這邊不夠道義,一方面也可以繼續利用馬容以保護他的安全,因為馬容一定不肯讓他因戰敗而被擒,招出他們之間的勾結,很可能會動用侍衛營的力量火並一場,給他一個逃走的機會!

  唯一的辦法只有讓他得勝,讓馬容可以在和親王面前有個交代,再由謝文龍出面,撇開他與馬容之間的關係,使馬容不致莽動,然後再捆住他,硬逼他落案!

  想定了主意,她故意找個破綻,一刀砍進去,莫振南揮鉤急架,把她的刀磕飛了,她連忙順勢用空手虛晃一拳,好像是要使用無影種拳的招式,莫振南果然又揮鉤斜砍,要逼開她的空拳,以她的身手而言,這一拳必可中的,可是她存心落敗,讓莫振南的鉤柄敲在拳上,痛得她差一點掉下眼淚,可是她的目的已達,閃身退後道:「莫先生果然高明,我認輸了!」

  馬容也出來了,站在晏四的旁邊道:「七個項目中,莫兄已勝了四項,怎麼樣也是贏定了!」

  九格格道:「馬容!你請來的朋友是不錯,謝姊姊認輸了,你去向爹覆命吧!」

  馬容頓了一頓道:「莫兄是否願意與兄弟一起去見王爺領賞!」

  九格格道:「不必,我們還想請莫先生多談一下,你去向爹領賞吧,連我們輸的賭注也一起領去!」

  馬容笑笑道:「那怎麼敢當,卑職不過是說著玩玩的,賭注絕不敢受取,只是莫兄……」

  晏四在旁道:「我們與他另有關節,比武的事就算告一終結,此地沒有馬侍衛的事了!」

  馬容頓了一頓道:「再晚與莫兄陌不相識,此次承他鼎力相助,使再晚能重複舊職……」

  莫振南知道他的意思,笑笑道:「馬兄請放心吧,兄弟也是受人之托為馬兄效勞,總算幸不辱命,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到此為止!」

  馬容連忙問謝文龍道:「謝大人的意思呢?」

  謝文龍只想解決飛賊的問題,並不願意牽涉太多,聞言忙道:「比武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此後任何事都與馬侍衛無關,馬侍衛儘管前去覆命吧!」

  馬容拱手道:「既是如此,兄弟就走了!」

  九格格道:「你走吧,叫其餘的人也走,把帳篷留下來,回頭再派人來收拾!」

  馬容躬身答應後,果然叫人一起離開,連來賓席上也都一一告退了,只有四個小間帳門口彎簾後未曾有動作!

  高人鳳記得一間是屬於龍琦君的,另外的三間後面不知道是哪路人物,但既然留下不走,一定是有所目的,只苦於單人匹馬,事機迫促,不便上前干涉而旁生枝節,只好在暗中留意著。

  場中差不多的人全退走了,立刻顯得冷清清的,莫振南仍然站立中心,謝玉茜在他對面不遠處站立監視著,謝文龍見四面雖然有人攔守,但是要顧及那麼大的空間,仍是嫌人手不足,便乾脆走過去了。

  來到莫振南前面不遠處,他雙手一拱道:「朋友,現在我們可以把事情公開談一談了!」

  莫振南坦然笑道:「謝大人有何指數?」

  謝文龍道:「首先要請教朋友真姓大名!」

  莫振南微慍道:「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改性,坐不更名,那還能假得了!」

  謝文龍笑笑道:「是真姓名便好,兄弟無非是謹慎而已,第二點要請教的是朋友在京師犯下那麼多的重案,而且還牽上一條人命,究竟是為了什麼?」

  莫振南道:「謝大人是在問口供嗎?」

  謝文龍道:「這倒不敢當,不過朋友的案情重大,牽連的人事太廣,如果公開審訊,恐怕有所不便,不如現在交代清楚,對大家都好一點!」

  莫振南冷笑一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國法人情都不容許有所偏私,謝大人的話倒使兄弟有點不懂了!」

  謝文龍一怔道:「兄弟是為了朋友好!」

  莫振南冷笑道:「怎麼好法?」

  謝文龍道:「朋友現在把話說明了,兄弟可以斟酌情形據報,免除許多麻煩,如果到了大庭之上,即使朋友說的是真話,有時為了許多顧忌,勢必難以取信,三木之下,徒然使皮肉受苦而已!」

  莫振南哈哈一笑道:「謝大人這話就怪了,王法應該公平,堂堂司法大堂,竟成了開玩笑的所在了?」

  謝文龍本拙於言詞,被他這一頂,倒是說不出話來了,高人鳳連忙上前道:「朋友這就不漂亮了,謝大人因為念朋友是個江湖好漢,才破例想按一般江湖交情解決此事,朋友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身上背著多大的案子……」

  莫振南搶著道:「莫某對於自己做過的事絕不會否認,不過一定要求是公平的審判,如果現在說出來,由你們糊里糊塗地造成口供,可沒有這麼容易!」

  謝文龍未免有點生氣地道:「朋友是一定要在公庭上才肯說話了?」

  莫振南道:「不錯,到了那個地方,莫某有一句說一句,現在可懶得開口!」

  謝文龍怒道:「好,謝某給你留足了交情,有許多事情牽出來對謝某毫無妨礙,完全是為了你的方便!」

  莫振南一笑道:「如果我罪當該死,連命都保不住了,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如果罪不致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更沒有什麼不方便!」

  謝文龍一時沒了注意,謝玉茜悄悄移到他身邊道:「這賊子太狡猾了,他分明是存心耍賴!」

  謝文龍也低聲道:「我知道,他把持著龍琦君的秘密,使我們投鼠忌器,如果我們一定要緝他歸案,由龍琦君身上牽到龍大人,那還得了……」

  謝玉茜怒道:「管他的,你公事公辦好了!」

  謝文龍輕歎道:「我不能,你知道我任職公門是為了報恩龍大人,這一來不是恩將仇報了嗎?」

  謝玉茜忍不住氣道:「那該怎麼辦?」

  謝文龍想想道:「目前只好先把他抓起來,秘密拘禁,等我與四叔和高兄弟商量一下,再作區處!」

  謝玉茜默然退開,謝文龍這才道:「朋友既是如此決定,兄弟也沒有辦法,請朋友放下武器,跟兄弟走路!」

  莫根南笑笑道:「謝大人這就不漂亮了,既然要按照江湖規矩,就該給我一個方便的機會!」

  謝文龍道:「你還要什麼方便?」

  莫振南道:「讓我拚命闖一下,闖得過最好,闖不過認命……」

  謝文龍一怔道:「你還想逃走?」

  莫振南一笑道:「自然要逃走了,否則我何必留下來!」

  謝文龍道:「這正是我想問的,你想逃走就不必來,更不必一個人留下來!」

  莫振南笑道:「我受人所托,不能不來,來了就得把事情作個交代,這一點你們很夠意思,總算把比武的事完滿結束了!」

  謝文龍叫道:「我們是希望你夠意思,才對你如此客氣,早知如此,我們一開始就出手對付你了!」

  莫振南搖頭道:「那恐怕不簡單吧!如果你們抓不住我,對上面更無法交代了,我一個人留下,大家各憑本事講一下,即使我又溜了,你們還可以對上面裝糊塗!」

  謝文龍怒道:「閣下想得太輕鬆了,如果我們公開緝捕,即使抓不住你,還可以在你朋友身上追究責任!」

  莫振南哈哈一笑道:「謝大人出入公門多年,怎麼還是如此天真,公事上最講究的是真憑實據,如果你們抓不住我,憑空無稽,找誰來負責任,我的朋友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可以隨你們欺負,必要時反告一狀,你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我留下私人解決,一方面固然出脫了朋友的麻煩,另一方面也是給你們顧全面子。」

  謝文龍聽著又是一呆,覺得又上了馬容一個大當,莫名其妙地結束了比武,把他的責任整個交卸了!

  謝玉茜怒沖沖地道:「這種人還跟他講什麼客氣,活的抓不住就抓死的,今天絕不能再叫他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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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01:26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也覺得沒有別的法子可想,單刀一擺道:「朋友,你擺出本事闖吧!」

  一刀劈進去,莫振南雙鉤斜磕,一鉤去架他的刀,另一鉤卻反撩謝文龍的脖子,謝玉茜也搶身進招,她手中只有一把刀子,先替謝文龍擋住了那一鉤,嗆啷急響中,火星四冒,四件兵器幾乎是同時交觸在一起!

  謝氏兄妹早已知道飛賊的手段,現在又是正式的拚命,所以出手很重,用足了全付力氣!

  莫振南的雙鉤都被震脫了手,連忙往高人鳳身前衝去,高人鳳身形一飄,上面雙拳虛晃,底下卻發出一腿,沉聲大喝道:「躺下,你還想往哪兒跑!」

  莫振南只顧招架他的拳勢,沒防備高人鳳是三路出招,腳踝上挨了一腿,身子平空撞跌出去!

  高人鳳衝前要想抓人,客座中紗簾突掀,首先射出一點白影,飛向高人鳳的跟前,高人鳳身手矯捷,連忙舉掌直拍,白影嗆然墮地,卻是一柄匕首!

  接著有三個人衝出來,當頭是一個中年婦人,後面是兩個老頭子,正是三友山莊中夜遁的凌寒梅與金節古直。

  三人一字平列,擋住了高人鳳,手中各挺一支長劍,高人鳳赤手空拳,不敢貿然上前!

  另外這邊的謝文龍、謝玉茜、晏四,徐廣梁與尤三貴也都挺著兵器趕了上來,晏四首先冷笑道:「凌寒梅,你一口否認與飛賊有關,現在怎麼說呢?」

  凌寒梅也冷笑道:「目前不是講道理的時候,這個人我不能讓你們抓走!」

  晏四怒聲道:「放屁,你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

  凌寒梅冷笑道:「江湖人行事不能以常情來衡量,你無影神拳當年行走江湖時,也曾殺傷過人!」

  晏四叫道:「晏四所殺的都是些十惡不赦之徒!」

  凌寒梅道:「如果那些人該死,應該有王法去制裁他們,你殺死他們本身也犯了罪!」

  晏四為之語塞,謝文龍道:「在下身掌執法之責,由我出頭來緝捕他,你該沒話說了吧!」

  凌寒梅冷笑道:「執法當求公平,如果你把姓晏的先抓起來,我自然也讓你把人帶走!」

  謝文龍也被她堵住了嘴,這時高人鳳已經把莫振南遺下的雙鉤取到一把,執在手中道:「四叔!大哥!這些人講理是講不通的,我們還是採取行動吧!」

  凌寒梅一挺劍笑道:「還是這小伙子講話有點見識,江湖上的是非曲直,只有在武功下求決定,你無影神拳當年所殺人未必個個該死,只因為他們武功不如你,所以才死無怨言,今天也是一樣,你們有本事,別說是一個人,連我們也可以一起帶走!」

  謝文龍道:「你們本來也走不了,十天前你們殺害了一名官差,提督衙門已經明文通緝……」

  凌寒梅笑道:「那傢伙是自己找死的,可怪不了我們,誰叫他偷入民宅呢?如果他公開打著旗號前來,我們殺死他就成了造反,他像個小偷一樣地模進來,死了也是活該,我想告到哪裡,我們也佔得住腳,這幾天我們一直留在京師,怎麼就沒看見通緝的公告呢?」

  晏四怒不可遏,直衝面前,凌寒梅用劍把他給逼了回來,謝玉茜也衝過去加入戰圈,凌寒梅始終是一個單身迎戰,金節與古直拿著長劍凝立不動,高人鳳叫道:「大哥!他們是故意拖延,好叫那賊子脫身呢!」

  莫振南已經爬了起來,站在凌寒梅等人的後面,呆呆地看著他們動手,金節回頭一看,忍不住罵道:「混帳東西,我們豁出性命來保護你,你還不快滾……」

  莫振南被金節一罵,才警覺過來,連忙轉身外奔,高人鳳急追過去,卻被金節擋住了,謝文龍要退時,古直也擋住了,徐廣梁與尤三貴也上了手,然而那三人聯手為陣,長劍只守不攻,就是不讓地們過去!

  這邊一共六個人,聲勢雖大,卻一時也無法衝過去,莫根南被高人鳳一腳踢傷了脛骨,行動很是不便,一拐一撓地奮力前進,他還想繞過客座,從出口處退去,金節急罵道:「蠢才,這是什今時候了,逃走要緊,還要挑大門走嗎?」

  莫振南苦著臉道:「我的腳受了傷,逃也逃不遠,那邊有我的馬!」

  金節叫道:「馬容早把你的馬牽走了,他是存心把你擱在此地!」

  莫振南一怔道:「不會吧,我們說好的……」

  金節氣得跳腳叫道:「那種人還有什麼道義,他恨不得你立刻被人殺死了好擺脫干係……」

  莫振南也急了道:「那怎麼辦呢,沒有馬匹,我走不了多遠就會被人家捉住了!」

  金節道:「我們的馬在客座外面,你隨便挑一匹,走了再說,趕快,我們也支持不了多久!」

  他光顧說話,守勢略鬆,被高人鳳一刀砍進去,傷在胳膊上,鮮血四盈,他仍咬牙把劍交在另一隻手中苦撐著,高人鳳正想趁他換劍之際,偷空衝過去,凌寒梅及時一劍又把他攔住了!

  高人鳳見莫振南已拐到客座前面,忍不住叫道:「大哥,飛賊才是正犯,這次讓他逃了,可再也無法捉到他了,小弟顧不得許多,抓賊要緊……」

  單刀一轉,刀光突盛,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招式,金節首當其鋒,長劍還來不及招架,一隻手腕連著劍被削了下來,凌寒梅也被銳利的刀鋒逼得退後一步,晏四趁勢進身,斜裡一拳,擊在她的左膝上!

  凌寒梅叫了一聲,身子滾跌在地,古直丟開對面的徐廣梁與尤三貴,過去背起她,朝另一個方向急遁!

  謝玉茜要追上去,晏四道:「別理他們,追飛賊!」

  高人鳳早已追了過去,其他人也跟在後面,衝過客座,只見莫振南已上跨了一匹馬朝外馳去!

  路旁停著龍琦君乘來的車子,莫振南的馬路過車旁時,大家都看見車簾一掀,伸出了一隻手腕,拿著一件金晃晃的東西,剛一入眼,立刻又縮了回去!

  然後是莫振南從馬上翻了下來,倒在地上一動都不動,大家都怔住了!

  古直背著凌寒梅本來是想吸引他們的注意,才從相反的方向逃走的,大家追問莫振南,他們也回來了,只是遲了一步,只看見一匹空馬飛來,與躺在地下的莫振南,不由也怔住了!

  金節的斷腕已經自己撕破了衣服包紮好了,他身上可能帶著極品的金創藥,斷處的鮮血雖然濕透了重重的包裹,卻沒有再往外湧流,左膀上一條刀痕約摸有兩寸來長,一寸多深,皮肉翻捲,這老頭兒居然也忍住了,步伐踉蹌地掙了出來,首先奔到凌寒海身前問道:「她怎麼樣?」

  古直淒然地道:「她中了晏四的一記神拳,肋骨一定是斷了,也許會傷到內臟!」

  金節急道:「快給我看看!」

  古直黯然道:「大哥!還是先瞧瞧您自己吧!」

  金節搖頭道:「我不要緊,完全是外傷,她有沒有吐血?」

  古直道:「沒有,不過脈息很微弱,而且一直沒醒!」

  金節神色凝重地道:「那恐怕還有救,你把她放下來,先喂兩顆固本培元丹,我再試試看能否替她把斷骨歸攏,最好先找個地方給她仔細檢查一下!」

  古直長歎道:「大哥,您也不瞧瞧這是什麼時候!」

  金節斷然地道:「不管是什麼時候,總是救人要緊,那小子跑掉了嗎?」

  古直用手一指,沒有回答他,金節這才看見躺在地上的莫振南,金節一怔道:「死了?真沒出息,是誰下的手?」

  古直道:「多半是死了,反正是他們這批人!」

  金節一歎道:「這傻孩子,就這樣死了,多不值得啊,白費了我們的一片心!」

  古直忍不住叫道:「更不值得的是我們,你斷了一隻手,梅娘受了重傷,羅上春坑了梅娘一生,他的孽種又坑了我們……」

  金節搖頭道:「老二,這麼說,一切都是為了梅娘,你我既然認了就不必埋怨!」

  古直道:「我是替梅娘抱歉!」

  金節一歎道:「該抱歉的還是我們……」

  古直道:「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那小子一死倒是乾淨,只是把我們牽去吃官司未免太冤了!」

  金節道:「那怨惟呢?只怪我們學藝不精,謝文龍,走吧!我們陪你上提督衙門去,請你為梅娘留點體面,不必用刑具了,我們絕對不跑,而且還要請你行個方便,梅娘目前不能下獄,她的傷必須立刻診治……」

  謝文龍遲疑不決,晏四卻走過去道:「朋友,晏某雖然暫時在公門掛名,卻還是個江湖人,這個時候緝捕你們,晏某實在做不出來,只希望你們回答幾個問題後,立刻就離開此地去養傷!」

  金節徽怔道:「你要放我們走?」

  晏四點點頭道:「不錯,雖然你們殺害了一個公人,但不是你們的過錯,只怪晏某疏於防備……」

  金節默然片刻才道:「你想問什麼?」

  晏四用手一指道:「那是羅上春的兒子?」

  金節道:「是的!不過不是梅娘的兒子,羅上春與梅娘新婚之夕,還沒有入洞房,就為了一點誤會而悄然出走,此後我們一直沒見過他!」

  晏四詫然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節道:「這個我無須回答,你一定想知道,最好還是問丁兆民去!」

  晏四道:「丁兆民不是被你們殺死了嗎?」

  金節搖頭道:「沒有,那天在三發山莊殺死的是另一個人!」

  高人鳳搶過來問道:「是誰?」

  金節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小伙子,你的刀法真邪,是跟誰學的?」

  高人鳳冷笑道:「這不關你的事!」

  金節道:「我們所殺的人也不關你的事!」

  高人鳳冷冷一笑,走開道:「現在我不問你,遲早我會知道的!」

  金節也道:「老夫遲早也會再找你一趟,鬥鬥你的邪門刀法,報今日一刀之仇!」

  晏四見他們扯遠了,忙又問道:「他真名叫莫振南嗎?」

  金節道:「羅上春的兒子自然姓羅,我不知道他從哪兒頂來這個名字,不過人已經死了,何必再去問他真名叫什麼,你就用莫振南三個字結案好了!」

  晏四問道:「他為什麼要犯下那些案子呢?」

  金節道那裡:「他算犯案嗎?不偷不搶,非好非盜,只是找幾個官府小姐開開玩笑!」

  晏四怒道:「壞人名節,這還算是開玩笑!」

  金節苦笑道:「提督衙門只手包天,這些案子都沒有明文具結,對那些女孩子名節並沒有多大損害……」

  晏四道:「可是他還殺死了一個人!」

  金節道:「殺王仲華是為了私人恩怨,而且他已經償命了!」

  晏四道:「你倒說得輕鬆,我們如何交代呢?」

  金節道:「人死了就是一個交代,你又何必問得那麼清楚了,一定要問原因,連我也不知道,他只說他特別討厭官府的千金小姐,也許有很多內情,他不肯說,我們也不便追問,這小子的脾氣跟他老子一樣,有事全放在心裡,而且他對我們也有很多誤會,有話也不肯告訴我們!」

  晏四想想才道:「羅上春三十年前客死網疆!這個兒子又是從哪裡來的?」

  金節道:「我們更不清楚,因為我們有三十五年沒見到羅上春,我們是看到他的逆穴功夫與羅上春的一件信物才知道他是羅上春的後人,最好你還是問丁兆民去!」

  晏四問道:「丁兆民的人呢?」

  金節道:「不曉得,他跟我們有仇,這一點徐廣梁可以證明,他一直在躲我們!」

  徐廣梁這時才過來道:「二十五年前徐某有幸與各位一會,那時三位是兄妹相稱,怎麼又變成了主僕呢?」

  金節低頭沉思片刻才道:「我們本來是梅娘的家奴,上人死得早,承梅娘不嫌,認我們為兄,沒想到引起羅上春的誤會,耽誤了梅娘一生,後來我們知道原因後,又恢復了主僕的關係!」

  古直忍不住道:「大哥,你說得太多了,姓晏的,這都是人家的私事,你多打聽也沒有用,要抓我們就請便,不然我們就要走了,梅娘的傷不容多耽誤,我大哥的體力也不能多撐下去!」

  金節說了許多的話,神情委頓不堪,兩處傷痕又開始流出鮮血,晏四也不忍再問下去了,用手一揮道:「你們走吧!」

  古直抱起凌寒梅跨上了一匹馬,還替金節牽來了另一匹馬,他艱難地爬了上去,已經有點喘息地道:「晏大俠,高義雲天,金某定當有以報之,不過梅娘是個烈性的人,她受了晏大俠一拳之賜,恐怕還不肯就此罷休!」

  晏四豪聲一笑道:「那沒關係,只要晏某不死,她將息好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晏某打回那一拳!」

  金節苦笑道:「我們雖不走江湖,但也是武林一脈,最講究恩怨分明,同時也知道晏大俠是性情中人,所以才把話說在前面!」

  高人鳳在遠處道:「金老頭兒,你不如省點精神吧,晏四叔今天放你們走是江湖的道義,並不指望你們感恩,我砍你兩刀不怕你報復,不過我不能老在一個地方等你,最好你自己留個去處,有空我來找你好了!」

  金節怒瞪他一眼道:「我們沒有別的去處,三友山莊已經被查封了,只有洛陽一處落腳,你小子想趕盡殺絕,不妨到那裡來找我們好了!」

  高人鳳大笑道:「我當然會來的,等你把傷養好,把單手的功夫練熟了,我差不多就會來了,只希望到時候你別躲著不敢出頭!」

  金節怒瞪他一眼,策馬急行,古直也緊追著他去了,接著車聲轆轆,卻是龍琦君的那輛車揚塵急馳而去!

  謝玉茜急忙追上去,一掀車簾卻見龍琦君滿臉淚痕,不由得一呆,放開手,讓她走了。

  高人鳳追上來埋怨道:「怎麼讓她走了?」

  謝玉茜沉著臉道:「為什麼她不能走?」

  高人鳳聳聳肩膀笑道:「沒什麼,我只想問問她!」

  謝玉茜道:「她是個官家小姐,有什麼可問的?」

  高人鳳手指地下的莫振南道:「這個人怎麼說呢?」

  謝玉茜一揚手,嗖嗖射出兩支袖箭,全部釘在莫振南的胸膛上道:「這個人是我殺死的!」

  謝文龍初是一怔,繼而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道:「也只好這麼了!」

  晏四長歎一聲道:「事情總算解決了,真想不到這賊子是死在她手中的!」

  謝文龍道:「玉茜,你最後那兩箭雖然有點殘忍,但是很得當,否則對龍大人很難交代!」

  九格格扶著一個小丫頭也出來了,看見地上莫振南的屍身,神色一喜道:「謝大人,恭喜你,終手把飛賊的案子破了,這下子你在京師的聲名更響亮了!」

  謝文龍紅著臉道:「說來很慚愧,謝某在這件事上毫沒有出到力,比武是捨殊的功勞與格格的贊助,才把這賊子引出面,最後也是玉茜射死他的!」

  九格格笑道:「謝姊姊的功勞自不可沒,我卻不敢居功,而且今天最大的功臣還是高先生!」

  謝文龍連忙道:「不錯,不錯,高兄弟,今天實在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幫忙,第一關婁子匡就過不了!」

  九格格道:「第一關還不算什麼,第二關可多虧高先生精心設計,否則謝姊姊一定會傷在那個老強盜手裡,謝姊姊,你該好好謝高先生一下!」

  謝文龍道:「那是應該的,玉茜,這裡沒有外人,我們可以敞開來談話了,高兄弟大你兩歲,你也叫他一聲高大哥吧,謝謝高大哥!」

  謝玉茜紅了臉,低頭不語,晏四笑道:「高賢侄跟文龍拜了把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九格格道:「最啊,謝姊姊那麼一個大方的人,怎麼忸怩起來了,遲早都是一家人,你還害什麼臊,叫聲高大哥也不會降低你干小姐的身份!」

  謝玉茜抬頭道:「我才不希罕什麼干小姐呢!」

  九格格道:「謝大人知道你不希罕,才把話說穿了,免得高先生不明就裡……」

  謝文龍這才想起沒有把話對高人鳳說明,連忙道:「兄弟,這是我的妹妹,為了方便行事,才冒充是龍府的干小姐!」

  高人鳳笑笑道:「兄弟早知了,而且大妹子也不算冒充,是經龍大人的口允收歸膝下為義女的!」

  他把大妹子說得很順口,謝玉茜也祛除了羞赧,不過還有點不好意思,借題發揮道:「這一定是杜九那廝饒舌告訴你的,哥哥,你的那些手下真不成活,見了錢就什麼都不顧了!」

  大家跟著一陣大笑,把這僵局拖過去了,晏四這才道:「高賢侄,今天是多虧你了,尤其是最後你傷金節的那兩刀,簡直是出神入化,老頭子瞧著只有慚愧……」

  高人鳳道:「那兩刀小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使的,完全是碰巧,小侄的武功很雜,也許那老傢伙弄慌了手腳!」

  晏四早已看出他的武功受過真傳,但是他一直不肯承認,也就不願說被,含笑點頭道:「武功的問題不去討論,不過最後你對金節的那幾句話有欠忠厚,既然已經贏了他,何必又做氣凌人呢?」

  謝玉茜忙道:「四叔,您這就冤枉人了,高大哥是個很謙恭的人,那是故意說的,因為您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解答,目前又不能不放他們走,高大哥才用話刺激他一下,叫他說出落腳處,以後便於尋訪,高大哥是嗎?」

  高人鳳一笑道:「大妹子給我這麼一捧場,不是也得是了!」

  晏四笑道:「原來還有這麼一手,你們年青人真是不得了,看來我們這些老頭子是混不下去了!」

  謝文龍笑道:「四叔也太客氣了,您老成持重的功夫還夠我們學上多年呢!現在我們把飛賊的屍體設法搬回去結案吧,了斷這樁公案後,龍大人已經答應我離職,今後我們要好好再跟您學上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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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01:41 |只看該作者
  高人鳳卻道:「大哥!屍體送回去結案,是否還要經過仵作相驗呢?」

  謝文龍道:「這是一定的手續!」

  高人鳳道:「那我們得先改裝一下!」

  謝文龍一怔道:「為什麼呢?」

  高人鳳低聲道:「飛賊的死因很離奇,幾乎是立刻就斷了氣,那一定是什麼喂毒的暗器,驗出來後,要安在大妹子身上固其不妥,安在別人身上更難說詞了!」

  謝文龍恍然道:「不錯!還是兄弟細心!」

  謝玉茜忍不住問道:「你們又偷偷商量什麼?」

  因為有九格格在旁,謝文龍不便直說,以免牽出龍琦君出手殺死飛賊的事,連忙搶著道:「飛賊是經過易容的,這樣子搬回去,難以證明是正身!」

  謝玉茜道:「這倒是正理,龍太人與飛賊也照過面了,這樣子抬回去,連他也難以相信,不過這一套我們都不太熟悉,只有麻煩高大哥,高大哥不忌諱吧?」

  高人鳳笑道:「我在死人堆裡還睡覺呢!闖江湖的人還有什麼忌諱的!」

  說著走過去,首先在屍體身上摸了一遍,最後從咽喉處拈出兩支極細的銀針,針身已經發了黑,顯然是這支細針送了他的命!

  除了九格格,其他的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深深為龍琦君的手段而驚心,看她臨去垂淚的神情,分明與這飛賊關係極不尋常,而她居然能下此絕手……

  高人鳳將銀針藏在袖口上低聲道:「天下最毒婦人心,她真做得出來!」

  只有謝玉茜在他旁邊聽見了,也低聲道:「你不能怪她,她不得不如此,假如這傢伙不死,說出什麼事來,對很多人都有影響,她是傷透了心……」

  高人鳳低頭不語,繼續在屍體的身上摸索著,直等沒有其他發現了,才開始去扯死屍臉上的鬍鬚,扯了半天,居然拉不下來,他一用勁,倒是扯下一把來,可是連肉都拔起一塊!

  九格格膽子小,掉頭不敢看了,謝玉茜一皺眉道:「你輕一點,何必還作踐他呢,也不怕造孽!」

  高人鳳神色凝重,吐了兩口唾沫在屍體的臉上,然後用手去搓。半天後,他才頹然起立長歎道:「我們又上了一個大當!」

  眾人都為之一怔,晏四忙問道:「怎麼回事。難道他不是莫派南嗎?」

  高人鳳歎道:「這傢伙倒是不折不扣的莫振南,但不是我們要抓拿的人!」

  大家都怔住了,謝玉茜道:「怎麼可能呢?你不是看準了嗎,我在比武時也看得很清楚,他的確是飛賊的化裝!」

  高人鳳把屍體的右手拿起來,解開上面的包紮白布,裡面竟無傷痕,大家更吃驚了,高人鳳一歎道:「那賊子太狡猾了,前面三場是他又已出場,最後面去拿鉤時,才換了這個傢伙出來做替死鬼!」

  謝玉茜叫起來道:「不錯,前三場地雖然只露了碎磚舉重兩項,可完全是真功夫,不比後來光是有點蠻力,鉤法平常……喔,高大哥,第一場碎磚時你又用了什麼手法?」

  謝文龍輕咳一聲道:「妹妹,現在你還問這些……」

  謝玉茜道:「不,這很有關係!」

  高人鳳舉起手來,指著中指的黑色戒環道:「不過是這小玩意!」

  謝玉茜伸出手去,差一點就想去退下他的指環來仔細地欣賞一番,伸到一半,才覺得不大妥當,縮回了手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高人鳳明白她的心思,含笑將指環取下道:「這是不值錢的玩意兒,是我從玻璃廠裡買來的金剛石粗環,原是劃破玻璃用的,不過用來劃磚瓦等硬塊,倒也一樣有效!」

  謝玉茜接在手中仔細瞧瞧,還用手指試試鋒銳,笑了一下道:「你就用它劃了上中下三塊磚?」

  高人鳳道:「實際只劃了最上面的一塊,等他檢查過後,又重擺了一次,將劃過的磚移到最下面去了,中間的那一塊是我替你拗斷的!」

  謝玉茜道:「那只有最上面的一塊是我自己震斷的了?」

  高人鳳笑道:「不錯,大妹子的力量用得恰好,我真擔心你使力太大,把第二三塊也震碎了,雖然也能唬唬他,但是就顯不出功夫了!」

  謝玉茜紅著臉道:「你還說呢,那時我恨死你了,我明知道自己不行,以為你在心要我丟臉,因此懶得出力氣,隨便劈了一掌!」

  高人鳳笑道:「那已經夠了,磚塊經金剛石劃過後,輕輕一拗就斷了,使多了反而沒用!」

  謝玉茜道:「可是你這一手也把真正的飛賊嚇跑了,本來他可能自恃武功,跟我們硬闖一陣的,就因為你把我的武功襯得太高,他才中途退出,換了個管死鬼出場!」

  高人鳳低下了頭,這小伙子一向驕傲萬分,而且表現的幾手也的確漂亮,卻不想人家只耍了一著金蟬脫殼,就把他給擊敗了。

  謝文龍道:「這不能怪高兄弟,實在是那賊子與這死鬼長得太像了,大家才沒有認出來!」

  高人鳳道:「他是照著這傢伙的模樣化裝的,造成我們先入為主的錯覺,才沒有被我們發覺!」

  晏四一歎道:「豈止是我們上當,連凌寒梅他們也上了當,否則何至於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傢伙拚命!」

  高人鳳想了一下才道:「現在想那些也沒有用了,問題是如何善後,大哥的意思是官了還是私了?」

  謝文龍問道:「官了與私了有什麼差別呢?」

  高人鳳道:「官了是把這具屍體當作莫振南結案,繼續追索飛賊,私了是先把他當作飛賊了結公案,想法於辭去公職,再以私人身份去與飛賊周旋!」

  晏四道:「那怎麼行呢,這根本不是飛減!」

  高人鳳道:「飛賊選他作替身,多少有些可以採取的相似之處,例如身材,臉貌的外形輪廓……」

  謝文龍道:「那也差得太多了!」

  高人鳳笑道:「小弟負責把他化裝成飛賊的模樣,大致上總還過得去!」

  謝文龍道:「假如那真正的飛賊又出來犯案子呢?」

  高人鳳道:「那不會了,飛賊的目的並不想跟我們作對,今天選了個替身,也是為了方便我們結案,免得我們一直盯緊他,這樣大家都有好處,他不會再自惹麻煩的!」

  謝玉茜道:「那就私了吧,為了這個飛賊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不趕緊作個交代,連龍大人也無法輕鬆!」

  大家把眼睛望住九格格,她會意一笑道:「我無所謂,家父只想殺死飛賊,無意追究內情,為了使他老人家安心,我自然主張私了,可是我覺得謝大人不必急著離開公職,年青力壯,閒散尚非其時!」

  謝文龍道:「我出任公職並不為名利,完全是為了龍大人澤被先父……」

  九格格笑道:「報恩之說我是不贊成的,當然謝大人這種磊落丈夫也不是爭逐名利之輩,我希望謝大人留在原職完全是站在公的立場,京畿一向是多事之地,謝大人在職五年,京師就太平了五年,」這種功績京師已有口皆碑,龍大人在職固然不肯放,龍大人不幹了,繼任人也不會肯放謝大人閒散的,借此機會替國家出點力不是很好嗎?」

  謝文龍皺起眉頭,還沒有開口,高人鳳道:「格格的話對極了,以大哥的治績,無論是誰幹提督正堂,都不肯放鬆這麼一個好助手,如果人家堅持不讓大哥辭職,大哥豈不是反而為難嗎?」

  謝文龍道:「我又沒有賣給官家!」

  高人鳳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大哥在京師五年,得罪有勢力的人也不少,因為幹這份差事,那些人才不敢報復,如果一旦去職,各種意想不到的暗算手段都會臨到身上來了,如果大哥再得罪了提督正堂,那可實在嚴重!」

  謝文龍傲然道:「我不在乎,了不起離開京師好了!」

  晏四搖頭道:「文龍,我不主張你入公門的,可是我也不主張你離家出走,江湖雖然廣大,江湖人卻鮮有善終,以我而論,如果不是住在你家裡,連個落根的地方都沒有,離職的事,還是慢慢再說……」

  謝文龍急了道:「我不能一輩子陷在這裡!」

  高人鳳笑道:「那不急,再干幾年,兄弟想個辦法叫您脫身,咱們哥兒倆闖一番事業!」

  徐廣梁這時才慨然歎道:「老世侄,老朽托大勸你一句,江湖幹不得的,老朽闖蕩一生,早就想退休了,可是這個鏢局卻丟不開,其中苦衷不足為外人道,晏四兄也許能明白……」

  晏四道:「他也明白的,我剛才勸他也是這個緣故!」

  徐廣梁黯然道:「高世兄的辦法是對的,再干幾年,等事業有了基礎,再脫離公門,目前你退身出來,不是保鏢就是淪為盜賊,否則就是倚人為生,當護院教師,那都是你幹不了的,家無恆產的人根本就不該練武……」

  大家都感染了他的感慨,相顧默然無語。

  提督主堂梟了莫振南的首級,掛在衙門前大木竿上示眾,竿下釘了一塊木牌,說明他的罪狀。

  那罪狀是龍錦濤跟書啟師爺斟酌了很久才擬定的,避重就輕,只說他數度夜入官宦府第,盜劫珍寶,殺傷人命,因拒捕而為提督府公人所殺,聚首示眾,以為作奸犯科之誡等語……

  大家都知道這就是把京師鬧得滿天風雨的飛賊,所以經常有大批的好奇民眾圍在正堂衙門前瞧熱鬧,指指點點,交換著有關飛賊傳奇性的故事,以及道聽途說,經過渲染的秘聞。

  提督府的總巡捕謝文龍又出了一次大風頭,人們將飛賊渲染成惡煞轉世,謝文龍就成了天神下降!

  飛賊的屍體是從先農壇運回來的。住先農壇附近的居民更是繪聲繪色,說是飛賊被官兵圍住了,連大內的侍衛老爺都出動了,最有名的供奉領班婁子匡被飛賊殺成重傷,用車子送了回來,而謝文龍卻獨身斗賊,用他那把魚麟紫金寶刀砍下了飛賊的腦袋!

  當然決鬥的情形沒有人目睹,大家是見到先農壇前禁衛森嚴,而婁子匡又被人從車子上抬回家,才渲染成這篇故事,而且傳說了幾天,侍衛營的人沒有否認,婁子匡和家人也沒有否認,更增加了它的真實性!

  何況家中曾經出事的人和幾家大員都給謝文龍送了很重的一份彩禮,更抬高了謝文龍的身價!

  龍錦濤算是吁了一口氣,飛賊的案子總算結束了,遺憾的是沒有捉住話口,一究詳情,不過他也慶幸謝文龍在格鬥中殺死了飛賊。免去了問口供的麻煩,否則這案情很重大,勢非經過三司會審,內情對外既不便公佈,據實參奏也很難措辭!

  他倒是遵守諾言,連上了三次奏章,試辭九門提督,然而三次都被批駁了,聖卷報隆,批語很客氣,叫他勉為其力,替國家多盡幾年力,朝中的大臣也交相保奏,力言九門提督責掌京畿治安,非龍將軍神威無以任其重責。

  保舉最力的是和親王,他甚至請求主上升龍錦濤的一等候為三等公的爵位,以期挽留龍錦濤司任原職!

  龍錦濤沒有辦法,答應留任原職,卻把公爵懇辭了,理由是龍家先世累積功勳,爵賞僅止於侯,蒙思如天,不敢超過祖先,皇帝最重孝恩,對這一點倒最大加獎掖,廷議時還公開加以褒揚!

  龍大人連日酬酢,接受同僚的賀喜,他倒是很謙虛,每次都把謝文龍帶著,推薦他才是真正的功臣,而一些方面大員對謝文龍也是敬禮有加,把謝文龍弄得彆扭死了。

  他是個生性怡淡的,尤其這一次無功受祿,有口難言,更明白這一切都是和親王在策動著,背後自然是九格格的主意,她怕謝文龍辭意仍堅,棺住龍錦濤,謝文龍也脫不了身,而謝文龍要留任,在龍錦濤手下也方便得多!

  這是一番善意的安排,他無法埋怨誰,可是以一介武夫,周旋於公卿之間,使他如坐針氈,全身都不舒服,這天剛赴宴回來,在衙門口被高人鳳拉住了。

  高人鳳的神色很緊張,請了一個安就道:「大哥好,小弟等您喝酒去!」

  謝文龍一皺眉道:「兄弟,你就饒了我吧,這幾天我整天泡在酒裡,聞到酒味就想吐!」

  高人鳳一笑道:「官場酬酢,不過是虛應故事,你幹嗎要喝那麼多呢!」

  謝文龍苦笑道:「這都是龍大人的好抬舉,到了哪裡都把我捧上九重天,於是這個敬一杯,那個敬一杯,推又推不掉,一場宴會,沒有五六十杯就過不了關……」

  高人鳳笑道:「練武功的人能混到大哥這樣程度才是真正的光榮,一介武夫,名動公卿……」

  謝文龍臉上一紅,低聲道:「兄弟,別人說這種話還可以,你說這話可就存心取笑我了……」

  高人鳳連忙賠笑道:「大哥別生氣,兄弟是開開玩笑!」

  謝文龍道:「這玩笑可不該開,這件事根本就無功可邀,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害得我混身不自在!」

  高人鳳一笑道:「好了,大哥,您不舒服,小弟也不見得痛快,這兩天受夠了罪!」

  謝文龍一怔道:「怎麼了,是妹妹得罪了你嗎?」

  高人鳳點頭道:「不提什麼得罪,女孩子就是好奇,她整天盤潔我的身世,追問我以前的作為,差不多都要把十代的履歷跟出生以後的經過全部都報出來!」

  謝文龍一笑道:「她就是這脾氣,想到哪裡就哪裡,有時連四叔都拿她沒辦法!」

  高人鳳道:「四叔這位老爺子也不好應付,他跟大妹子兩個人串同一氣擺佈我,旁敲測擊,刺探我的功夫……」

  謝文龍正色道:「兄弟,這不能怪他們,連我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你的事根本就瞞著我們,那天跟凌寒梅對手時,你施展的刀法絕不是什麼碰巧,難道你真不能跟我們說嗎?」

  高人鳳道:「不瞞大哥說,兄弟的確有很多事沒有說出來,不過兄弟絕非故意自隱身世,只是目前還不便宣佈,請大哥相信兄弟的誠意,體諒兄弟的苦衷!」

  謝文龍想想道:「好,我相信你,在四叔與妹妹那裡,我也替你解釋,叫他們不要逼你,不過你若是有困難,大哥一定盡量想法子幫助你!」

  高人鳳笑了道:「謝謝大哥,兄弟知道大哥會體諒兄弟的苦衷!」

  謝文龍道:「我不是體諒你,只是想到你不肯說,必然有不能說的原因!」

  高人鳳道:「那也沒什麼秘密,只是目前說出來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以後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訴大哥,那時大哥定然會同意我不說的道理!」

  謝文龍道:「就這麼說定了,可是你現在找我喝酒,總不會是為了這些吧!」

  高人鳳笑道:「兄弟是被四叔跟大妹子逼得逃出來的,我假借跟大哥商量事情的借口躲在衙門裡,結果倒是真的碰上了一件事,也幸虧兄弟在場……」

  謝文龍連忙問道:「又是什麼事?」

  高人鳳道:「通州府來了兩個公人投文,說莫振南是他們獄裡的逃犯,要求把原案送到這裡來銷案……」

  謝文龍一怔道:「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公事不由我經手,叫他們找文案先生辦就行了!」

  高人鳳道:「行不得,莫振南現在抵了飛賊的缺,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如果回文辦理,事情就大了!」

  謝文龍道:「那邊是逃犯,這邊是飛賊,兩案並作一案辦理,這不就結了嗎?」

  高人鳳一歎道:「莫振南是半個月前越獄,那時飛賊已經在京師做了幾件案子了,如果照原文回復,您在龍大人那裡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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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11: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脂粉陷阱


  謝文龍聽說假飛賊莫振南,原是半月前通州府越獄的逃犯,勢難頂飛賤之名銷案,不由一急愕然道:「那該怎麼辦呢?」

  高人鳳道:「所以兄弟才趕緊找大哥商量,請大哥轉求龍大人把首級取下來,連同屍體交給公人銷案,然後再設法在這邊彌縫!」

  謝文龍搖頭道:「這不行,我的工作是維護法制的尊嚴,前一次偽報飛賊的死亡,我已經很不得已,在私心下我已發誓絕不中止飛賊的搜捕,現在叫我玩弄手段去破壞法制,那是我絕辦不到的事!」

  高人鳳笑了一笑道:「通權達變才是處世之明道,大哥主要為的是報恩,才不得已為之設法彌縫,如果事情鬧開來,大哥難道要告訴龍大人說莫振南是她女兒殺的?」

  謝文龍痛苦地道:「我就是為了這一點才硬著頭皮去承冒功績,盡量把事情攬到自己頭上……」

  高人鳳道:「大哥的意思想怎麼樣呢?」

  謝文龍想想道:「現在只有叫通州府投文進去,我再去見龍大人承認殺賊的錯誤,好在莫振南的屍體經你化裝了一下後,與飛減很相似,大概也可以交待得過去!」

  高人鳳道:「龍大人對外又如何交待呢?」

  謝文龍道:「那是他的事,不過我想龍大人生性耿直,一定也會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高人鳳笑道:「大哥想法錯了,龍大人也許會在衝動車下自承過失,但是以和親王為首的那些同僚一定會盡量壓制他這麼做,為了他們的私利和家聲,飛賊的真偽並無關係,最主要的是飛賊的死亡證實,使他們能直起腰來!」

  謝文龍一歎道:「事情的確是如此,因此我必須拿到真正的飛賊,將他置之於死地,對人對己才有個交待!」

  高人鳳問道:「大哥是否有線索了呢?」

  謝文龍道:「有一點了,莫振南的頭顱下,每天都發現一份祭禮,都是半夜無人時擺上的,我已經秘密叫人守候了,那很可能是飛賊自己為了求心安而去擺上的,我想粘住那傢伙,必然能找到飛賊!」

  高人鳳笑笑道:「這條線索役有多大用,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那是龍琦君身邊的那個蠻婦!」

  謝文龍一怔道:「怎麼會是她呢?」

  高人鳳笑道:「兄弟也不糊塗,對這件事注意了很久,一定不會弄錯的!」

  謝文龍呆住了,更非常失望,苦笑道:「她為什麼要偷偷上供呢?」

  高人鳳道:「自然是龍琦君的囑咐,她殺死莫振南時,也把他當作真正的飛賊,心中自然不安……」

  謝文龍道:「這可不能亂猜,那天我們只看見車簾中伸出一隻手來發射暗器,並不一定是龍琦君,也許是那個僕婦呢!你該記得她跟飛賊……」

  高人鳳笑道:「小弟掌握了確實的證據!」

  說著在身邊取出一張被燒的紙,那只是一截紙邊,大部分都被火燒燬了,只剩下模糊可辯的幾個字「XX年XX月XX日……妹龍琦君泣血奠告於……之靈……」

  謝大龍看看一怔道:「這是什麼?」

  高人鳳道:「這是龍琦君祭飛賊的祭文,只可惜大部分被燒掉了,只剩這點痕跡!」

  謝文龍道:「你從哪兒摸來的?」

  高人鳳笑道:「說來大哥可能大吃一驚,這是從通州府派來的那兩個公人身邊模來的!」

  謝文龍愕然道:「怎麼會在他們身邊呢?」

  高人鳳道:「他們來投文時,兄弟剛好接住了,聽見這個情形後,心裡很著急,當時就代表大哥向他們談判……」

  謝文龍急道:「兄弟,你不能這麼做!」

  高人鳳一笑道:「大哥別急,兄弟還有下文,兄弟提出談判後,那兩個公人堅持不答應,經兄弟陳說利害後,他們才答應考慮一下,卻堅持要與大哥面談,兄弟以為他們要敲詐大哥一筆銀子,只得將他們送到柳葉朗同的書寓去款待……」

  謝文龍道:「你根本不該如此做,我不會接受的!」

  高人鳳笑道:「兄弟倒不在乎銀子,可是最瞧不起這種貪贓枉法的惡吏,更不甘心接受他們的敲詐,只是想懲他們一下,在半路上施展手法把他們的公文偷到了手,看他們失落了公文,如何交代的,誰知兄弟一看公文後,又改變了主意,偷偷把公文還給他們了,因為這公文沒什麼作用……」

  謝文龍問道:「為什麼,難道公文是假的?」

  高人鳳道:「公文倒不假,是真正的大印,可是這兩個人的身份有問題,因為我在公文袋裡又偷到了這個!」

  謝文龍拈著那張字條端詳了半天才道:「這張字條在公人們的身邊固然值得懷疑,但是想開了也不算什麼,這一定是第一次他們前來窺探時,剛好碰上那僕如在祭墓,趁她離去時在紙灰中搶到這張字條,然後當作奇貨可居,想再敲詐龍府一筆錢而已!」

  高人鳳笑道:「大哥是老公事了,這張字條的字跡已經燒去了很多,連名字都不完全,何況這不能證明就是龍小姐的親筆,即使證明是她,又沒有受祭人的姓名,更不能證明是從莫振南首級懸竿撿來的,可以說毫無利用價值,憑他們的身份,敢用這張字條來敲詐正堂大人嗎?」

  謝文龍連連點頭道:「有道理,那麼這張紙條在他們身邊出現有什麼別的解釋嗎?」

  高人鳳道:「照小弟的看法這兩個公人與飛賊是有勾結的,這張字條證明莫振南是死於龍琦君之手,表示龍琦君與飛賊已存心斷絕來往,不惜下殺手以對之,飛賊也懷恨在心,唆使那兩個公人前來揭我們的底!」

  謝文龍想了一下道:「這只是有可能而已,卻不能證實一定有關係!」

  高人鳳道:「所以兄弟才要請大哥去跟他們談談!」

  謝文龍皺眉道:「為什麼要我去呢?為什麼又要上那種地方去呢?柳葉胡同根本就是私娼寮,我出入該地很不方便!」

  高人鳳笑道:「大哥以前沒去過嗎?」

  謝文龍道:「沒有,我從不涉足花叢,這並不是我道學,而是我不忍心去欺凌那些可憐蟲!」

  高人鳳搖搖頭道:「她們並不可憐,出賣色相的代價很高,一夕纏頭十數金,足抵窮人半年糧,這是最容易的求生方式,如果每個人都像大哥一樣,斷絕了她們的生計才可憐呢!而且以大哥的現職出入秦樓楚館也沒有什麼不便的,借此為體驗一下人生……」

  謝文龍皺起眉頭,高人鳳忙道:「兄弟也許言不入耳,可是大哥今天非去不可,兄弟已經試探過了,那兩個傢伙的口風很緊,風花雪月,什麼都內行,就是談不到一點正經事,看來只有大哥出面,他們才肯放出斤兩來!」

  謝文龍道:「我可以跟他們談一下,但不必在那種地方,你把他們約出來好了!」

  高人鳳道:「只有在那個地方才能叫他們說出真話,大哥訪無論如何隨兄弟去一次!」

  謝文龍知道這位老弟又在搗鬼了,可是高人鳳不讓他多問,拖著他一徑走了。

  柳葉胡同是半公開的私娼集中區,可是在門面上多半是掛著書寓的招牌,自然每一家也擁有那麼一兩個能彈善唱的清倌人做做樣子,然而大部分還是一些以色相為本錢的流鶯,上這兒來的顧客多半是商人富賈,一身銅臭,裝點風雅,張調顧曲敷衍過場面後,色才是他們真正的需要。因此這兒完全迎合他們的口味。

  不過柳葉胡同是有名的銷金窟,纏頭費訂得高,流鶯們的姿色也是上上之選,謝文龍以前也曾來過兩次,都沒有登堂入室,今天被高人鳳硬拖了來,雖說是另有公幹,臉上也禁不住直髮熱!

  幸好他有了六七分酒意,遮蓋了他的困窘,顯得稍微自然一點,到達了最大的一家含芳書寓門口,毛伙已瞧見了,老遠就迎上來拉開嗓子要叫,高人鳳已塞了一塊碎銀,瞪著眼睛低聲道:「別囔了,謝大人是來看朋友的!」

  謝文龍見他說話時又充滿了自信,而且還帶著幾分神秘的笑意,知道這位老兄弟又在搗鬼,妓院的毛伙都是十分玲瓏的傢伙,自然會意了,立刻打了一恭笑道:「謝爺的賞,二位是在哪間屋裡坐?」

  高人鳳問道:「我先陪來的兩個朋友呢?」

  毛伙一笑道:「在翠喜翠紅姑娘的屋裡,又吃又喝的樂著呢,您放心,爺的朋友在這兒絕不會受委屈!」

  高人鳳道:「這就行了,咱們也上那邊去,只是你們這兒的姑娘還不能叫人滿意,你得給我們出條子叫去!」

  毛伙微有失望地道:「高爺,謝大人是貴賓,敝寓的姑娘自然夠不上侍候,可是數遍整條胡同也找不出更好的了,您叫小的上哪兒再去叫堂差呢?」

  高人鳳道:「寶華班有兩個唱花旦的姊妹,不是住在胡們底嗎,叫她們姊妹兒倆來!」

  毛伙臉有難色道:「高爺,您是風月場中的老手,那姊兒倆您總知道?」

  高人鳳笑道:「我當然知道,她們倆只唱戲不應酬,可是我已經關照過了,你們只管派轎子接人去,送來的時候不許聲張,就說是你們這兒的!」

  說著又遞了一張銀票過去,謝文龍瞧上面的數目是五十兩,剛覺得太浪費,那毛伙卻推了回來道:「高爺,這差使小的可於不了,怕給人家轟了出來!」

  高人鳳笑道:「這是給你的,買你一個守口如瓶,憑劉家姐兒倆的身價,五萬兩也未必請得動,我哪能叫你去幹這種冒失事!」

  毛價這才眉開顏笑地接了下來笑道:「我說呢!原來高爺已經先談妥了,您許了她們多少?」

  高人鳳一瞪眼道:「你問這幹嗎?」

  毛伙賠笑道:「小的只是問問,前次有個皮貨客人也瞧上她們姊兒,出足三千兩,挨了一頓臭罵,小的知道她們要多少行情!」

  高人鳳沉聲道:「你別打歪主意,人家沒有行情,高某請得動是交情,沒花一個子兒,今天的事你若是貿然說了一句,壞了人家名聲,我就敲掉你滿口牙齒!」

  毛伙見他生氣了,連忙賠罪道:「是,小的該死,以後就是我老子娘面前我也不能漏一個字!」

  高人鳳冷笑道:「你老子娘如果管得了你,你也不會在這兒拉皮條了,快去吧,別費話了!」

  那毛伙只尷尬地笑了一笑,縮著肩走了,高人鳳拖著謝文龍直往裡闖,謝文龍低聲道:「兄弟,你在搗什麼鬼,那劉家的倆姊妹我也知道,人家可是真正的規矩人,你怎麼把話這兒送,糟蹋人家名節!」

  高人鳳笑道:「沒有的事,我不是打點好了,只要她們來串場戲,壞不了她們的名節,要不是這一對人世中的絕品名珠,顯不出您大哥的身份……」

  謝文龍皺眉頭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我的身份不算什麼,人家以後怎麼做人!」

  高人鳳道:「您放心好了,那姊兒倆是火中紅蓮,真金不怕火燒,完全是應我的情來客串一下,所以一捨此她們來了之後,您也得裝個樣子,別叫她們一頭兒熱,這場假戲的作用很大,您到時候就明白了!」

  謝文龍怔然道:「那不行,我根本不會這一套!」

  高人鳳笑道:「您不會沒關係,她們會,一定能把您侍候得如登仙界,不過您千萬得把持一點,如果假戲真做,真對她們有了意思,那可是兄弟害了您!」

  謝文龍慍然道:「兄弟,你簡直是侮辱我!」

  高人鳳笑道:「兄弟不敢,那對姊妹是風塵奇女,人間尤物,正因為大哥是鐵錚錚的漢子,兄弟才擔心你們會合了脾胃,如果大哥也是風月浪子,兄弟就不擔心了,就算您死心巴結,她們也瞧不上眼呢!」

  謝文龍道:「這姊兒倆我倒是有點風聞,她們色藝俱佳,經常參加大宅院的堂會,勸她們歪腦筋的人很多,其中頗有些權貴子弟,全都碰了一鼻子灰,我不明白她們是靠著什麼本事在這複雜的環境中立足的!」

  高人鳳一笑道:「自古佳人多穎悟,從來俠女出風塵,她們總會有自己的辦法,咱們到了,進去吧!」

  說著在一所華屋前掀開簾子直往裡闖,裡面立刻傳出一陣粗聲喝罵道:「不長眼的棍球,掀你媽的魂,這屋子裡有客人了,你懂規矩不懂!」

  原來一般堂子都有規矩,如果姑娘們的門簾垂了下來,那表示她有客人,誰都不能往裡闖,高人鳳一聲不響闖簾而入,自然會引起人家辱罵,可是高人鳳含笑抱拳道:「二位得了樂子,連大媒也不認識了!」

  謝文龍也跟著到了門口,只見裡面擺了一張大圓桌,兩個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各摟著一個艷裝婦人對飲取樂,開口罵人的是較胖的一個漢子,他看見高人鳳後,才笑著起立道:「原來是高兄,兄弟是醉糊塗了,不過高兄脫去了官服,換上了便裝,也怪不得兄弟限拙!」

  謝文龍又一皺眉,高人鳳低聲道:「大哥,對不起,兄弟先時為了談話方便,借了一套官衣冒充了一下……」

  說完又指指謝文龍道:「兄弟把正主兒請來了!」

  那兩名漢子連忙放開身邊的婦人,裝模作樣的要行官禮。高人鳳攔住道:「風月場上不來這一套,大家認識了就好!」

  謝文龍也附和道:「是的,這地方還是隨便一點的好,謝某想請教一下……」

  那兩名漢子倒也聽話,居然又坐了下來,胖的那一個開口笑道:「在下賈行飛,他叫賀志傑,都在通州府差府行走,比起謝兄自然差遠了!」

  謝文龍見他們江湖氣息很重,卻不像是吃公事飯的,因為他們如果真的在公門行走,地位比自己低得很,天生的一點職業性自卑感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未,因此對高人鳳的判斷也相信了八分,遂自動地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賈行飛迫不及待地道:「兄弟本是為公幹進京的,可是這位高兄說謝兄另有指教,而且把情形也約略對兄弟們說了,不知道謝兄有何指示?」

  謝文龍聽他一開口就提到正題,而且言中隱約顯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似的,心裡就有氣,然而高人鳳在桌下碰碰他的膝蓋道:「兄弟把二位的意思告訴謝大哥了,大家都是在一條船上跑的,有話盡可商量!」

  賈志傑冷笑道:「高兄說得輕鬆,大家雖是一條船,還有個上下之分,謝兄是主官面前的紅人,最近更是紅得發紫,咱們兄弟耽的是小衙門,油水撈不著,板子可挨得苦,為了這個差使,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如果再交不了差,那日子可難過了!」

  高人鳳忙道:「這一點二位放心,貴府的於大人是提督龍大人的門生,前年坐館侯放時還天天上敝衙門投帖子請安呢,這次由龍大人出面給貴府去一封手書,二位就沒有關係了!」

  賀志傑朝賈行飛對看了一眼,兩人似乎滿意了,由賈志傑代表笑答道:「那還有什麼話說呢,只要上官眼前打通了,我們兄弟也樂得輕鬆!」

  謝文龍卻瞪起眼,覺得高人鳳簡直胡鬧,第一通州府大人是文官,龍錦濤是累世簪纓的武官,根本扯不上關係,怎麼會是師生呢?再者龍錦濤居官方正,絕不會寫這種信,而且寫了信之後,等於給人一個筆證,遺患更大了!

  可是高人鳳笑笑道:「這是密函,照理說應該派專人送去才對,不過二位既然參與其事,等於是自己人了,兄弟想就交給二位帶回去吧!」

  賈行飛笑著道:「可以,可以,信交給我們也安全一點,這種事經手人越少越好!」

  高人鳳笑道:「這就行了,公事談完了,難得交上二位這種痛快的朋友,咱們樂上一樂!」

  說時一使眼色,那兩個婦人連忙上去添萊布酒,賈行飛好像是個色中餓鬼,一把又摟住了道:「翠紅,咱們通州府也不算小地方,可就找不到你這種絕色的妞兒,今天多虧高兄的指教,才叫我遇上你這個天仙似的大美人兒……」

  叫翠紅的婦人彷彿已得到高人鳳的關照,賣俏地將他一推笑道:「這位老爺可真會損人!」

  賈行飛一拍腦門子叫道:「是真的,我姓賈的出來混了十幾年,從西到東,不知道見過多少妞兒,就是役一個比得上你們的,人家都說西邊的回疆出美人,我在那兒住了八九年,覺得那兒的娘們完全不是那會事,她們吃羊肉騷在身上,你卻是野在骨子裡!」

  謝文龍神色一動,連忙問道:「賈兄到過回疆?」

  賈行飛自知失言,旁邊的賀志傑也瞪了他一眼,他警覺過來,連忙道:「那是年青的時候腿野,到處亂飄,前幾年回到中原後,總算定了下來,在通州干了份苦差事……」

  翠紅卻笑著道:「原來賈老爺是在沙漠裡呆過,難怪沒見過世面,我們這種路柳牆花算得了什麼,如果叫你見了此地的一對名花,保你連魂都勾掉了!」

  賈行飛不信地道:「你這兒還有名花?」

  翠紅笑道:「當然有了,那是兩個雙生姊妹,今年才十九歲,不但是模樣兒好,才調兒更好!」

  賈行飛流露出十足的江湖人形相,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一行還講究什麼才調,長得標緻就夠了,如果迷場的功夫再高明一點,那就是十全十美……」

  翠紅嬌笑道:「我們這一行的才調就是迷場功夫,那對姊兒的容貌不必說了,一身皮肉又白又嫩,瞧著就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如果再聽她們開口兩句話,哪怕她罵你王八蛋,你也聽著會舒服死了!」

  賈行飛聽著直嚥口水,叫道:「媽的,有什麼俏的娘們兒,老子非瞧瞧不可!」

  賀志傑也心癢難搔,抓著翠喜的手誕著臉笑道:「喜姑娘,那兩位姐兒能叫咱們瞧瞧嗎?」

  翠喜先瞄了高人鳳一眼,然後笑道:「那得先看看謝大人是否同意了!」

  賈行飛立刻叫道:「這是什麼話,謝老大當的是正堂府差事,哪能管到窯子裡來了!」

  話剛說完,他又怪聲地叫了起來,原來是他身旁的翠紅擰了他一把,然後一飄媚眼笑道:「賈老爺,您說話可小心點,也不怕謝大人生氣!」

  賈行飛仍然是蠻橫地道:「謝老大憑什麼生氣!」

  謝文龍的臉色的確很難看,差一點就要離應而起,他生氣的原因倒不是為別的,而是感到自己很委屈,這兩個傢伙儘管身份特殊,但他們打著通州府的公差身份,論職務比自己低了許多,無論如何也該客氣一點,口稱一聲卑職,他雖不是一個塔架子擺排場的人,但為了職務上的尊嚴而受這些末流江湖人的閒氣,似乎太不值得了!

  高人鳳這時也不能不開口了,他咳了一聲,擺下臉色道:

  「賈兄,賀兄,謝大哥雖然好說話,二位也太過分了一點,二位既然在外面混混,對京師的情形也該清楚一點,誰不知道含芳館的一對姊妹花是謝大哥的老相知,二位在別的地方脫略一點,謝大哥絕不見怪,只是對這位姐兒,二位可得尊重一點……」

  賈行飛瞪大了眼睛,似乎還不買帳,可是他的身子晃了一晃,大概是賀志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緊接著賀志傑站了起來一抱拳道:「對不起,不知不罪,兄弟們一向在這些場合疏於聽聞,更不知道謝大人也是風月老手!」

  這傢伙的話還是很不中聽,雖然道了歉,仍然沒有使謝文龍的臉色轉變過來,事實上謝文龍生氣的也不是這些,高人鳳明白,兩個窯姐兒更明白,因此翠紅笑了一下道:「謝大人才是真正的護花使者,咱們那兩個姊妹不知前生修了多少福,這輩子才巴結上這位恩客,再說也只有謝大人這種君子人,才配得上那一對姊妹花,哪家你們這種德性,窮凶極惡,差點沒把人嚇死!」

  賈行飛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輕佻地道:「我的人兒,賈老爺嚇著你哪兒啦?」

  翠紅嫣然一笑道:「我們沒福氣,也沒人疼,膽子練大了,倒是役嚇著,如果那一對姊妹花在場,倒真是吃不消你們二位的狂相兒!」

  賈行飛連忙笑道:「說的是,咱們兄弟也沒有經過那些大場面,說話行動是太粗魯了一點,不過謝老大。既然京師有這麼兩位絕色美人兒,讓兄弟們見識一下,回去也好在人前抖露抖露!」

  謝文龍實在不習慣這種猥瑣的酬酢,皺起眉頭,正不知如何回答,翠紅已經笑著接口道:「你放心,謝大人來了,劉家妹妹一定會到,只是回頭二位可老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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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行飛拍著腦門子道:「當然,當然,謝老大的戶頭兒,咱們弟兄即使瞧著淌口水,也不能碰她們一下,割靴腰子是江湖行的大忌……」

  剛說到這兒,咕咚一聲,往後就翻,不過他的動作也相當利落,腰子一挺,立刻就站穩了,手已經握上腰間的刀把,鼓起大眼睛叫道:「媽的,謝老大,老子又不吃你的糧,你憑什麼伸腿子就踢人!」

  因為這時候謝文龍剛好拂袖起立,滿臉慍色,賈行飛突然換了一腳,還以為是謝文龍踢的,立刻流露出強盜的本性來,賀志傑上前順手給了他一巴掌,沉聲喝道:「不長眼的王八蛋,剛才那一腳是我踢的,現在這一巴掌還是我打的!」

  賈行飛愕然道:「二哥,你幹嗎打我?」

  賀志傑怒聲道:「我不但打你這張狗嘴,還準備敲掉你兩顆狗牙,你放的是什麼屁!」

  貿行飛征了一怔道:「我沒說錯什麼呀,堂子裡的姑娘原是給人玩兒的,他捨不得,幹嗎不接回家去!」

  賀志傑伸手又是一巴掌,這下打得真重,賈行飛的口角立刻鮮血直流,幾乎要抽刀子跟他拚命,兩個窯姐幾嚇得躲到一邊,賀志傑伸手按住了賈行飛抽刀的手,低聲道:「老賈,你再發酒瘋,我就當場做了你,別忘記咱們是來幹什麼的,誤了事,有人可饒不了你!」

  這句話非常有效,賈行飛立刻向鬥敗的公雞一樣低下了頭,賀志傑回身對謝文龍笑道:「謝大人,這位兄弟的酒性太壞,幾杯黃灑下肚,簡直就不像個人,兄弟給你賠個不是!」

  說著抱拳作扎,謝文龍沉聲道:「沒什麼,他也沒得罪我,不過這樣子大家都談不下去,改天再請教吧!」

  說完回頭就走,高人鳳連忙拉住他低聲道:「大哥,有話好說,您生氣一走,兄弟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

  謝文龍正色道:「兄弟,我不是存心拆你的台,可是再混下去,你大哥就不要做人了!」

  高人鳳見他聲色俱厲,呆了一呆,放開了手,謝文龍一掀門簾,還沒有跨出去,人又退了回來!

  因為門簾外站著一對濃妝麗人,滿頭珠翠,艷光四射,如果不是一個穿紅,一個穿綠簡直就分不出誰是誰!

  翠喜連忙笑道:「好了,好了,鳳凰來了,謝大人總不好意思要走了吧?」

  那穿紅的女郎像風擺楊柳似的飄進了屋,鶯聲嚦嚦地笑道:「謝大人要走,一定是怪我們姊妹來得太遲了,天可憐的,咱們一聽說謝大人來了,恨不得插了翅膀飛了迎出來,可是謝大人不上咱們的屋,卻移駕到這兒來了,咱們姐妹還以為哪兒得罪了您老呢,再一打聽,才知道大人在這兒請客會朋友,咱們姊妹穿著家常衣服,總不能就這麼來呀,誰知道就是換身衣服的耽誤,竟把謝大人給惹生氣了!」

  她說著,笑著,風情萬種,把滿屋子人都看呆了,謝文龍平素毫不為色所動,也見過她們姊妹幾次,更知道她們這次是應高人鳳之邀前來串戲的,可錄也端不起臉色,微微一笑道:「我沒有生你們的氣!」那女郎一笑道:「那是跟誰生氣呀,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把謝大人給惹生氣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眼珠那麼滴溜溜的一轉,賈行飛道:「是……是跟我生氣!」

  說著要湊過身子去,賀志傑一把拖住了他道:「是我這個兄弟喝多了酒,對兩位姑娘口沒遮攔,混說了幾句,謝大人聽著不順耳!」

  賈行飛聽他在兩個女郎面前數落自己,那真比剛才打他兩巴掌還著急,瞪大了眼睛叫道:「二哥,我說話不中聽,可沒有得罪兩位姑娘!」

  賀志傑怒瞪了他一眼道:「你的人還沒丟夠!」

  賈行飛這時候可不認帳,瞪起大眼睛又要吵架,那女郎卻巧妙地一笑道:「都別說了,怪來怪去還是咱們姐妹不對,我們早來一會,不就沒事兒了嗎?妹妹,你還不進來給各位老爺賠個不是!」

  綠衣女郎柵柵進門,福了一福,低垂螓首,柔聲道:「劉真真給各位老爺叩頭,請各位老爺包涵我們姊妹年青不懂事!」

  她長得跟紅衣女郎一模一樣,卻因為穿著一看綠,像一顆小嫩蔥,柔聲細語,別有一股風情,使人又愛又憐,賈行飛雖然直翻眼,卻斯文多了,一句粗話都冒不出,而且還文質彬彬地還了她一個長禮!

  賀志傑比較沉得住一點,也情不自禁地彎彎腰,紅衣女郎笑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各位老爺請入座,讓咱們姊妹好好地給各位老爺敬兩杯酒,消消氣!」

  劉真真小鳥依人地走到謝文龍身邊,拉著他的袖子道:「謝大人,您別再生氣了!」

  謝文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高人鳳一笑道:「謝在哥見了你們,還有什麼氣呢,大家坐下吧,剛才一場鬧氣是為你們倆惹出來的,回頭不但要罰你們兩杯,還要你們唱兩支曲子!」

  劉真真笑道:「侍候各位老爺是咱們姊妹的福氣,領罰更是應該的,不過只能唱,可不能喝酒,咱們姐兒酒量淺,喝了就唱不出來了!」

  紅衣女郎道:「這是什麼話,高老爺已經定了罰則,咱們就得遵從,酒要喝,曲子也要唱,我不怕喝酒,你唱我喝,一人管一項!」

  高人鳳鼓掌道:「還是姊姊痛快,翩姑娘,你就先唱三大盜!」

  紅衣女郎一斜眼道:「高老爺,您的吩咐,我還敢說不字兒嗎?可是有客人在場,您也該讓我請教一下!」

  賈行飛忍不住道:「我姓賈,字行飛,就是行走如飛的意思,外號人稱……」

  賀志傑碰了他一下道:「你的外號三腳貓,因為他比別的貓少了一支腳,跑起來自然快得多!」

  紅衣女郎笑笑道:「我先敬賈老爺一杯!」

  她為賈行飛斟了一盅,自己又倒了一小杯,賈行飛等不及就灌了下去,賀志傑皺眉道:「你一輩子沒喝過酒,敬人的沒喝,你倒先准了下去!」

  賈行飛大笑道:「先乾為敬!」

  賀志傑哼了一聲道:「你真慇勤,也不看看人家杯子裡有多少!」

  紅衣女郎笑道:「奴家是什麼身份,敢跟老爺們平數,這只是表示敬意,如果老爺嫌奴家喝少了,回頭我單獨喝上三大盅!」

  賈行飛笑道:「賀二哥就是這樣小心眼,跟娘兒們還斤斤計較!」

  紅衣女郎道:「原來這位是賀老爺!」

  賈行飛道:「他叫賀志傑是……」

  賀志傑瞪眼道:「我可沒外號,你別混叫!」

  賈行飛略有所警,連忙道:「兄弟沒給你上號,只介紹你是好酒量,千壞不醉!」

  紅衣女郎忙道:「那奴家該用大杯奉敬!」

  說時一使眼色,翠紅連忙換了大杯過來,賀志傑瞧瞧杯子笑道:「這一杯足足有半斤吧!」

  紅衣女郎笑道:「賀老爺最海星,奴家捨命也得陪君子,您喝多少,奴家加倍如何?」

  她滿臉都是挑戰的神色,賀志傑怔了一怔道:「看來你是存心想灌醉我!」

  高人鳳覺得她太心急了,一示眼色笑道:「這小妮子是有名的酒簍子,京師還沒有找到個對手,聽說賀兄是海量,她又別上勁兒了,翩翩,你想跟賀老爺比酒量,回頭慢慢來,以後還有機會,今天可不行,兩位老爺明天還有公平,被你灌醉了,誤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紅衣女郎劉翩翩這才輕轉眼珠笑道:「那賀老爺還是少喝點吧,奴家可不敢誤了您的公幹!」

  賀志傑端杯一飲而盡笑道:「那倒不必,我喝酒有個限制,到了差不多的時候,自己知道停止,所以千杯之量談不上,不醉倒是事實!」

  劉翩翩陪他飲了一大林,巧妙地向高人鳳做了個眼色,意思是這傢伙比較難纏,高人鳳不經意地道:「翩翩!你自己也該控制好,謝大哥這兩天心裡不痛快,脾氣也躁息一點,你喝醉了,惹他生氣可沒意思!——」

  劉翩翩淡然一笑道:「沒關係,反正有妹妹侍候他,我醉不醉謝大人才不關心呢,還不是像以前一樣,把我放在空房裡……

  劉真真忙道:「姊姊,你說話役良心,每次你喝醉了酒。總是又哭又鬧,吵得大家不安寧,謝大人還攔住大家不來打擾你,否則依大伙的意思,硬是把你抬到園子裡用涼水冰上一夜!」

  劉翩翩淒然一笑道:「那敢情倒好,我是該用涼水冰冰,也免得醉裡傷心事越想越多!——」

  說著眼眶就紅了,賈行飛關心地問道:「翩姑娘,你有什麼傷心事?」

  劉翩翩轉顏笑道:「無非是感懷身世罷了,沒什麼可說的,今天我們是來侍候各位老爺,讓各位盡歡的,怎能扯上這些叫各位不痛快,該罰,該罰!」

  說著又倒了一大杯酒,仰頸喝了下去!

  因為她們姊妹的來到,使席上生春不少,劉翩翩會叫會鬧,一刻也不得安寧,不是敬這個就是敬那個,她像一支紅蝴蝶,穿逡來往於幾個男人之間,絕不使一個人感到冷落,酒量大,義氣豪,竟不讓鬚眉男子!

  妙語如珠,又像一頭會叫的百靈鳥,叫得那麼好聽,整個屋子成了她一人的天下,賈行飛整個被她迷住了,兩眼一直盯著她。

  劉真真卻完全是另一個典型,文文靜靜地坐在謝文龍身邊,有時低聲耳語一兩句,有時夾一筷菜,像是一頭畏寒的小貓,那麼楚楚可憐,又像是一朵解語的小花,依偎在謝文龍的懷裡!

  一邊是熱辣辣的,一邊是柔切切,卻都是無邊綺旎!賈行飛色授魂與固不必說,連較為穩重的賀志傑也怦然動心,翠紅與翠喜兩個姑娘固然也算可人,這時卻相形見絀了,賈行飛不再正眼瞧她們,賀志傑也冷冷地敷衍著,到後來她們乾脆識相站起來,擔任溫酒添菜的工作!

  鬧了約摸個把時辰,賈行飛跟劉翩翩拼了三十多杯,賈志傑也拼了近五十杯,一個醉得連看頭都粗了,一個才五六分酒意,可是劉翩翩灌下近百杯酒,只是兩頰平添幾分春色而已!

  賈行飛不服氣,還想拼下去,賀志傑卻拚命攔阻他,奇怪的是高人鳳也幫著攔,似乎不想叫賈行飛喝醉!

  賀志傑忽然警覺,起身欲待告辭,高人鳳笑道:「說好盡一夜之歡的,二位現在要走似乎本掃興了!」

  賀志傑笑道:「留不盡之歡最有意思,爛醉如泥,反而失去了眾飲的本意,何況兄弟們得到資上的手書後,明早還得趕自通州覆命去!」

  高人鳳道:「正堂大人此刻早已安寢,要等他的手書,至遲也得多地下朝以後,再跟老夫子們斟酌一下,午後才能完事,二位最早也要等明天下午動身,時間充裕,大家盡可好玩玩!」

  賀志傑算算時間,覺得高人鳳的估計很正確,乃笑道:「留下聚聚可以,酒可不能再喝了!」

  劉翩翩飛了一眼笑道:「那是我們的侍候不周,賀老爺才不肯盡興!」

  賀志傑仍是笑道:「哪裡,哪裡,翩翩姑娘的酒量之宏,敝人甘拜下風,明天是有公事,下次有機會敝人抽個空,再來好好領教一下!」

  劉翩翩眼珠一溜道:「下次再來恐怕很難奉陪了,因為謝大人不讓我們姊妹再在這兒混下去!」

  賀志傑微微一震,卻笑道:「恭喜,恭喜,你們姊妹是瑤池仙品,在這裡也實在太可惜了,敝人很羨慕謝大人的艷福,得貴姊妹一對玉人為伴,無異神仙眷屬!」

  劉翩翩一斜眼道:「福氣是我妹妹的,謝大人哪裡會要我,只是怕我再混下去丟了妹妹的人,才附帶把我接出去給他們管管家,因此以後賀老爺再來,到謝大人藏嬌之所作客,我還能陪著喝兩杯,我妹妹的曲子可是聽不著了,今天咱們別饒她,叫她多喝幾支!」

  高人鳳立刻道:「對!真真,今天本來就是要罰你唱曲子的,被你姊姊一鬧竟忘了,現在好好地給我們唱幾支!」

  劉真真嬌慵地一笑道:「奴家這幾支陳腔爛調,各位老爺都聽厭了,還是多喝幾杯吧!」

  高人鳳道:「不行,我們聽的是嗓子,又不是要考究你的經濟文章,陳腔爛調到了你的嘴裡就成了新聲,不許躲懶,快唱吧!」

  劉真真這才含羞起立道:「高老爺一定不肯放過我,奴家只好獻醜了,不過我一個人唱可沒意思,還得要姊姊吹簫伴奏!」

  劉翩翩立刻叫道:「小鬼,我累了半天,讓你躲著輕鬆,好容易想歇一會兒,你又來找麻煩了!」

  高人鳳含笑道:「真真的歌喉,翩翩的洞簫是人間雙絕,二美並奏,缺一即是憾事,你們辛苦一下吧!」

  劉翩翩白了他一眼,掀開衣襟,原來她的腰帶上就懸著一支玉簫,摘了下來,放在口邊,先調弄了幾聲,取準了音,隨即吹起過門,跟著劉真真輕啟朱唇唱了起來!

  這是一支李白的憶秦娥:「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橋傷別……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細細的簫聲咽鳴,配上如新鶯出谷的歌聲,聽得滿座如癡如醉,連醉得舌頭都短了的大渾人賈行飛也瞪了大眼睛,不敢透一口粗氣。

  一曲終了,掌聲如雷,賈行飛首先任叫道:「好,好極了,他奶奶的,我一輩子也沒聽過這麼好的曲子!——」

  賀志傑瞪了他一眼道:「賈老二,你又懂曲子了!」

  賈行飛翻著眼道:「我雖然不懂白無可知道好壞,你聽過這麼嬌細的嗓子嗎,那聲音就像是從汗毛孔裡鑽進去似的,不用耳朵都聽得見!」

  劉真真福了一福道:「賈老爺太過獎了,只要你喜歡,奴家可以為您唱到天亮!」

  賈行飛伸手直拍腦袋叫道:「喜歡,喜歡,別說天亮,你連唱三個月我都聽不厭!」

  劉真真嬌笑道:「賈老爺如此賞臉,奴家拚命也要巴結您,下一曲請賈老爺點吧!」

  賈行飛摸摸脖子,想了半天才道:「姑奶奶,你這是給我出難題了,我光會聽,可不會點,不過像你剛才唱的我只知道好聽,一個字也不懂,可也實在不過癮,這麼著吧,你唱個十八摸……」

  劉翩翩臉色一沉,將玉簫往桌上一拍,劉真真卻含著眼淚道:「妹姊,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劉翩翩冷笑道:「我敢嗎?誰讓我們自己不爭氣,幹上這一行呢!」

  劉真真紅著眼睛道:「姊姊,你知道就好,咱們的任務是讓人取樂,各位客官老爺都是衣食父母!」

  劉翩翩徐聲道:「我全明白,人家點了你就得喝,我也得吹,不過我要先喝幾口酒,醉個人事不知,然後才能厚起臉皮來巴結客人!」

  說著抓起酒壺,也不用杯子,對準口就往下灌,半壺酒灌下去後,她把壺往地下一扔道:「冷酒喝著不稱心,拿燙酒來!」

  翠喜捧了一壺熱酒上來道:「大妹子,你醉了!」

  劉翩翩伸手要搶壺道:「還早著呢,我心裡很明白!」

  翠喜不肯把壺給她,掙扎著道:「可是再喝下去,你就一定會醉了!」

  劉翩翩終於把壺搶過去大笑道:「醉了好,一醉解千愁,省得心裡不痛快!」

  直著脖子又灌了半壺,賀志傑連忙搶了過去道:「翩姑娘,我這兄弟不會說話,我替他賠個不是吧!」

  劉翩翩雙手往他頸上一勾道:「那怎麼敢當呢,咱們幹的是這一行,別說是唱十八摸,您老爺高興想真的動手摸,我也得奉陪,可是你把酒給我,讓我醉得忘了自己,才能由著各位老爺高興!」

  她大概是真醉了,整個身子都靠了過去,賀志傑觸鼻芳香,冰肌膩人,心頭突突直跳,卻不敢把酒給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放開壺笑道:

  「慢慢喝,你一個人喝沒意思,咱們放對喝吧,你一半,我一半!」

  劉翩翩站起來道:「是真的,您可不要賴!」

  可是她的身子站不穩了,搖搖晃晃的,賀志傑只得扶著她,劉真真過來道:「賀老爺,您別去管她,她向來就是這個樣子,把她放在地下,由她去好了!」

  賀志傑低頭一看,劉翩翩斜倚在他的臂彎裡,星眼半睜,不禁憐惜地道:「那怎麼行,把她扶到榻上去躺著吧!」

  說著半挽著劉翩翩,送到一邊的錦榻上,剛放下去,劉翩翩拉著他道:「您別走,咱們放對喝,先倒下來的算輸,今兒我非拼倒您不可!」

  賀志傑被她一拉,身子也往榻上倒去,連忙掙扎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回到座前,一坐卻坐了個空,再想爬起來,卻沒有力氣了,高人鳳過去道:「賀兄怎麼啦?」

  賀志傑連起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高人鳳笑道:「原來賀兄的酒量也不行!」

  賀志傑搖頭道:「奇怪,我應該不會醉的,怎麼就沒勁兒了呢!」

  高人鳳一把拉他起來,送到劉翩翩的身邊笑道:「賀兄也在這兒躺躺吧!」

  劉翩翩早已沉醉如泥,賀志傑卻還有點知覺,喃喃地道:「賈老二,你少開口,酒更不能喝了……」

  說完了這句話,他身子一歪,就這麼睡著了,賈行飛怔然道:「這是怎麼回事,叫我少喝酒,他自己卻醉倒了,要我少開口,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高人鳳一笑道:「賈兄點的曲子可實在不高明,翩翩姑娘就是被你迫醉了,賀兄為了替你打圓場,結果把自己也弄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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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12:28 |只看該作者
  賈行飛怔然道:「那曲子有什麼不好,窯子裡的娘們兒個個唱,我就聽得懂這一個!」

  劉真真連忙道:「別說了,我唱就是!」

  可是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忍不住滾了下來,賈行飛弄得莫名其妙,還在追問道:「我到底錯在哪兒啦?」

  高人鳳笑道:「沒錯,役錯,咱們喝酒!」

  翠紅又端上一壺酒,高人鳳搶著給大家斟滿了,謝文龍鐵青著臉,搶過杯子就喝,高人鳳給他添第二杯時,以極低的聲音道:「醉倒下來!」

  謝文龍初時不明就裡,可是看見那翠喜趕緊把賀志傑喝過的酒壺拿了出去,心中明白了賀志傑的酒量很豪,人又夠精明的,一定是那壺酒有問題,下了什麼迷藥!

  而且這種老江湖門檻極精,普通迷藥下在酒裡,一定瞞不過他,所以劉翩翩耍了那一手,不知不覺把他迷倒了,剩下這個莽漢便於套問消息,因此連喝了兩三杯後,身子往前一趴,就不再動了!

  高人鳳陪他喝了三杯,自己把謝文龍扶到另一張軟榻上躺好後笑道:「我也不行了,得靠一下,真真,你招呼一下賈老爺吧!」

  說完就躺在謝文龍的旁邊,沒多久也睡著了,賈行飛莫名其妙地道:「他們是怎麼回事?」

  翠紅在旁邊道:「賈老爺,您還說呢,都是您鬧的,劉家姊妹是含芳館中一對名花,雖然幹這一行,可比咱們高尚多了,怎麼樣您也不該叫她們唱那種下流曲子!」

  賈行飛一拍腦袋叫道:「該死,該死,我實在混帳,真姑娘,你可別多心,我若是存心侮辱你,就叫我掉下河去餵王八,我聽得懂的就是這個曲子!」

  劉真真苦笑一下道:「賈老爺這麼一說我就不敢當了,我們是苦命人,在老爺面前還端什麼架子。我姊姊脾氣躁,您多擔待她一點!」

  賈行飛叫道:「不怪她,怪我,明兒我給他賠禮,叫她打我兩個耳刮子!」

  劉真真淒然道:「賈老爺,您何必還糟蹋我們呢?」

  賈行飛瞪大了眼睛,翠紅嗔道:「賈老爺也是的,您給她們惹了禍,明知道她們明兒有一頓苦頭夠挨的,還要說風涼話!」

  賈行飛又是一怔,劉真真知道:「翠紅姊,你這是何苦呢!」

  翠紅一指謝文龍道:「今天你居然答應唱那種曲子,明天他能饒了你嗎?」

  劉真真眼睛紅了道:「我以為他自己在場不要緊,而且還是招待他的朋友,誰知他那麼小心眼兒呢?悶聲不響地喝醉了,連話都不讓人說!」

  翠紅一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看起來你是比我們好,其實還不如我們自由,只好認命吧,反正過些日子他就要接你出去了!」

  劉真真淌淚道:「那日子更難受,在這兒他還怕人家說閒話,出去後沒了顧忌,說不定哪天犯了性子,拉出刀來把我殺了……」

  賈行飛一征道:「他不是要娶你出去做老婆?」

  劉真真一哼道:「我們沒那個命!」

  賈行飛愕然道:「不做老婆,他要你出去幹嗎?」

  翠紅一笑道:「賈老爺,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咱們這種下賤女人,還想做官太太,這個姨太太都撈不著,真真妹子出去,只是一個尋樂子的下腳處,高興的時候來來,日子久了膩煩了,一腳踢開,連回到這兒都不可能,賈老爺,您行行好,在通州府給她留個退路……」

  賈行飛愕然道:「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翠紅道:「謝大人看中了真真妹子,說得好聽是接她出火坑,其實只是侍候他一個人,也許三年兩載,也許三五個月,謝大人膩味了,或者是另外看上了別人,就把她撒手不管,婦道人家,你叫她怎麼過日子,可是又不能在京師重操舊業,那不等於是給謝大人丟臉,所以她只好到別處混去。那時候賈老爺在通州府多照應她一點!」

  賈行飛一拍桌子道:「謝文龍有這麼混蛋!」

  劉真真黯然道:「京城的官老爺都是這個樣子,也不能怪謝大人,不過他太急了一點,我本來求他讓我再混兩年,手頭存下幾個,以後上哪個廟裡當姑子,這一生就算有個落根了,誰知他連這點都不肯體恤人!」

  賈行飛想道:「這簡直是混帳,你非跟他不可嗎?」

  劉真真道:「不跟他行嗎?我們還能鬥得過他!」

  貿行飛叫道:「你鬥不過他我鬥得過,明天你就跟我走,瞧他敢把你怎麼樣!」

  翠紅臉色一變道:「賈老爺,您別再為我們惹禍了,今兒您已經害人不淺了!」

  賈行飛道:「我說的是真話,明兒你就跟我走,姓謝的敢說個不字兒就算他有種!」

  劉真真道:「賈老爺,算了吧,連通州府的道台大人也惹不起他,您只是在府衙門當個差役!」

  賈行飛叫道:「王八蛋才在六扇門混飯吃呢!」

  劉真真一愕道:「那您是幹什麼的?」

  賈行飛道:「我幹的營生不必說出來,反正我不怕姓謝的,別說是一個小小的捕快頭兒,連九門提督,他腦袋也提在我們手裡!」

  劉真真忙道:「賈老爺喝醉了,說醉話呢!」

  賈行飛怪聲叫道:「龜孫子才說醉話,我的酒是喝了不少,可是我的話卻一點不含糊!」

  翠喜道:「真真!賈老爺也許是真時有點苗頭,謝大人在京師是多大的氣焰,可是今天他一點都不神氣!」

  劉真真道:「我也看出賈賀二位老爺是大來頭,所以才特別巴結,我姊姊也是一樣,你看她最後對賀老爺多親熱,可是我跟賈老爺走了又有什麼好處呢?到最後還不是撒手一丟!」

  賈行一飛連忙道:「哪有這事,我要你做老婆,出去享福,穿綢吃油,戴金配玉,用上一大難下人使喚侍候!」

  劉真真一撇嘴道:「您別騙人了,我們沒有做官太太的福命,您也際會要一個下賤女人……」

  賈行飛就差沒跪下來賭咒,直眉瞪眼地叫道:「姓賈的如果有一句假話,腦袋就砍下來給人當夜壺!」

  翠紅在分賠笑道:「真真,我看賈老爺是個直腸子的人,說的話一定靠得住,不過賈老爺娶一個窯姐兒做正室,不怕別人笑話嗎?」

  賈行飛叫道:「誰敢笑話,賀老大也娶了個窯姐兒,那是暗門頭兒,比你們差多了,大家還是管她叫嫂子……」

  劉真真道:「賀老爺已經有家室了?」

  賈行飛笑道:「是的,所以你姊姊轉錯了念頭,他那個老婆醋勁兒很大,把老賀管得死死的,如果你不反對,我倒是可以把你們姊妹一起娶了!」

  翠紅笑道:「您真不是好人,碗裡的還沒到口,又想到鍋裡了!」

  劉真真卻道:「那倒沒關係,我們姊妹倆也不願意分開,能夠有個規規矩矩的著落,她一定也高興,可是賈老爺,您娶了我們,對前程不會有妨礙嗎?」

  賈行飛一時還不明由她的意思,翠紅代為補充道:「賈老爺敢把謝大人與龍正堂不放在眼裡,在朝中一定很有地位,如果娶了身家不清的女人……」

  賈行飛笑道:「你們弄錯了,姓賈的可不是官!」

  劉真真哦了一聲道:「不是官?」

  賈行飛著急道:「幹嗎一定要做官嗎?只要不餓著你們就行了!」

  劉真真道:「我們也沒有妄想做一品夫人,只是我們姊妹倆一起跟人,總得找個穩著落!」

  賈行飛笑道:「這點你們放心,跟著我姓賈的,包你們一輩子吃穿不愁!」

  劉真真道:「賈老爺,我可是個實心人,您別騙人!」

  賈行飛道:「不騙你!」

  劉真真過:「那就說定了,明兒就跟您走了!」

  賈行飛剛想開回答應,忽然又道:「明兒不行,我還要向謝文龍拿樣東西,那樣東西拿到手,不管是謝文龍也好,龍錦濤也好,都得乖乖地聽我的話?」

  劉真真頓了一頓道:「那我們怎麼辦呢?」

  賈行飛摸摸腦袋道:「這麼著吧,你們姊兒倆再等一天,我把事情辦好了,後天就來接你們!」

  劉真真哼了一聲道:「算了吧!賈老爺,您哄了半天,原來是拿我開胃!」

  賈行飛大急道:「我是真心話。怎麼拿你開胃呢?」

  劉真真道:「您要到通州府,說什麼也沒辦法一天來回,不是拿我開胃嗎?」

  貿行飛道:「我不上通州府,就在北京城裡!」

  劉真真道:「在北京城什麼地方?」

  賈行飛欲言又止,劉真真接著道:「今天我已經惹得謝大人生氣了,明兒他酒醒過來,難免一場好打,您如果真心要我,得告訴我個地方,我好躲了去!」

  賈行飛想了半天才道:「我可以告訴你,可不能說出去,明兒一早,你們姊妹就到西直門外的玄真觀去!」

  劉真真道:「那個地方我去過,裡面只有幾個老道士,如果被人找了去……」

  賈行飛道:「所以要你們偷偷地去,等我把東西拿到了手,謝文龍就不敢意你們了!」

  劉真真道:「那廟裡找準呢?」

  賈行飛道:「找我們的大哥,他叫羅恨魚!」

  劉真真道:「這個名字多怪呀!」

  賈行飛笑道:「他原來叫羅繼春,最近才改的,據說是恨魚不成龍的意思!」

  劉真真道:「您的大哥不是賀老爺嗎?」

  賈行飛道:「賀老大是我的結拜兄弟,羅大哥卻是我們的頭兒,到了中原來,我們才改口稱他為大哥!」

  劉真真道:「那位羅老爺年紀很大了吧!」

  賈行飛笑道:「他比我們都年輕,只是比我們能幹,本事也比我們大,才成了我們的頭兒!」

  劉真真一笑道:「你們這一夥兒倒很有意思!」

  賈行飛卻慎重地道:「你們見了羅大哥,只說是我的老婆就行了,可別多問!」

  劉真真道:「為什麼?他很凶嗎?」

  賈行飛道:「平常他倒是很和氣,這幾天心裡不痛快,尤其是對女人特別沒好感,所以才躲在廟裡!」

  劉真真一笑道:「我倒不相信,明兒我見了他,一定問問他為什麼恨女人!」

  賈行飛連忙道:「你們千萬別去惹他,也別在他身上打主意,他心裡有個人,對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本來我們在回疆搞收場,弄得頗有成就,就為了那個女的,他放棄了一切,追到京師來,惹了許多煩惱……」

  劉真真撇嘴冷笑道:「賈老爺,您真把我們看成下三濫的女人了,見一個愛一個……」

  賈行飛笑著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道:「算我該死,不過我真是有點擔心,羅大哥可是個漂亮的小伙子,比我強多了,也許你們會愛上了他!」

  劉真真道:「漂亮有什麼用,我們在這兒見過多了,越漂亮的男人越靠不住,真要講人品,他不比你強多了!」

  說著用嘴一努,指著榻上的謝文龍,賈行飛笑道:「對啊,嫁男人還是講究有良心,不過我們的羅大哥可顯例外,他就是死心眼兒,愛定了一個娘們兒,偏又得不到手。弄得他整天唉聲歎氣,否則以他的人品才調傢俬,整筐的女人都可以由他選,他偏愛這個摸不著的調調兒!」

  劉真真一笑道:「我就不相信有這種死心眼兒的男人!」

  賈行飛道:「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逗逗他,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可別怨我!」

  劉真真瞄他一眼道:「我真那麼下賤了!」

  賈行飛見她嬌媚萬狀,一時心動,要過去摟她道:「真真,明天咱們就是夫妻了,今天先讓我親親!」

  劉真真一推道:「你要死人了,也不怕有人笑話!」

  翠紅與翠喜相視一笑,低頭出去了,賈行飛大笑道:「她們真識相,現在可沒有人了!」

  剛把臉湊上去,劉真真抽手摔了他一個巴掌,底下跟著一腳,跟在他的小腹上,把他踢得連退幾步!

  這一掌一腳把他的酒全踢醒,從挨上的份量來看,這個女子絕不是普通風塵中人,強忍住腹下的疼痛,怪眼圓睜,厲聲大叫道:「臭娘們,你敢踢老子!」

  手腕一翻,一柄手攮子已撈在掌中,對準劉真真紮了過去,劉真真身子一側,讓開他的衝勢,跟著在他的臂上又加了一腳,這一腳是利用他本身的衝力,勢力更強,賈行飛龐大的身軀象頭癩狗似的,一下子趴在地下!

  然後劉真真嬌細的身子飛了上去,輕掄鐵掌,對準他的腦後砍了下去,口中連喝道:「你乖乖的躺著吧!」

  賈行飛的頭剛想抬起來,猛然挨了這一下重擊,腦瓜子一震,一股麻意在透脊樑,果然直挺挺地不動了!

  高人鳳一拉謝文龍從榻上躍起笑道:「棒,真棒,乾淨利落,真真,幾年不見,你們的功夫更進了!」

  劉真真微微有點喘息,不好意思地道:「師哥,你真壞,我已經管你把話都套出來了,你還躺在那兒裝死,存心要我好看!」

  高人鳳道:「我早試過這對寶貝的斤量了,那個姓賀的還扎手,這個賈行飛根本就是個草包!」

  劉真真不樂地道:「在您師哥手裡自然是個草包,我對付起來還真吃力,如果不是他先灌足了黃湯,我還不一定能收拾得了!」

  高人鳳道:「沒問題,我知道你一定行,倒是謝大哥急壞了,如果不是我按著,他早起來幫忙了!」

  謝文龍拱拱手道:「謝某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道貴姊妹身挾奇技……」

  劉真真的臉色一紅,訕然道:「謝大人別笑話了,我們這點玩藝兒還能算奇技嗎?」

  高人鳳朝另一邊榻上笑道:「翩翩!你還不起來,躺在那兒躲懶,我可要用冷水淋你了!」

  劉翩翩也懶懶地坐了起來笑道:「你根本瞧不起我,派給我的輕鬆差使,我起來幹嗎?」

  高人鳳跟她們十分熟稔,一把拉她起來道:「別拿蹺了,這一對狗頭都是好腳色,用硬的絕對搾不出真話,否則也不敢勞動你們的大寫了,只有酒色雙管齊下,才能達到目的,所以我才想到你們!」

  劉翩翩道:「以後你可少光顧,這種差使再幹一次,我可得抹脖子了,這是你做師哥的好抬舉嗎?」

  高人鳳歉然拱拱手道:「好師妹,原諒我這一次,我也是不得已,一切都看死去的師父師母面上……」

  劉翩翩眼圈一紅道:「我們的事兒有消息嗎?」

  高人鳳道:「有了,不過東西不是落在原主的手裡,取回來也有點困難,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好了!」

  劉真真道:「東西並不一定要取回來,我們主要的目的是弄清當年的內情,洗刷娘的不白之冤!」

  高人鳳道:「這恐怕不太容易,問題是羅上春已經死了,而那個羅繼春雖是他的兒子,只怕也無從得知,唯有先找到他問問清楚再說!」

  謝文龍聽得十分詫異道:「你們是師兄妹?」

  高人鳳黯然道:「是的,我從小是個孤兒,多蒙恩師收養,撫育到十三歲,卻因為一件突然的變故,害得恩師家破人亡,只留下這一對孤女,那時她們才五歲……」

  謝文龍不解道:「聽你們說到羅上春,莫非與他有關嗎?」

  高人鳳道:「羅上春倒是沒有關係,他三十年前客死回疆,我們還沒有出世,然而他手中掌握的一樣東西,卻是恩師遭變故之由,我們為了推究內情,必須要從這些與他有關的人身上著手!」

  謝文龍想想道:「你曾經向徐廣梁問起一隻鳳釵,是不是這樣東西呢?」

  高人鳳道:「不錯,我師母含冤莫白,吞金自盡,我恩師舉火自焚,都是為了這隻鳳釵,小弟這次浪跡京師,兩位師妹寄身風塵,也是為了這隻鳳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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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12: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鳳釵之謎


  謝文龍聽高人鳳說為了失落一隻鳳釵,使師母自盡,師父自焚,兩位師妹浪跡風塵,心中一驚,忙問道:「鳳釵找到了嗎?」

  高人鳳道:「找到了,在龍琦君手裡!」

  謝文龍一愕道:「怎麼會在她手裡呢?」

  高人鳳道:「不會錯的,那天在先農壇比武,她頭上就帶著那隻鳳釵,最後殺死莫振南的也是那隻鳳釵!」

  謝文龍大感愕然道:「不會吧,莫振南是被三隻銀針刺中穴道毒發身死的,那是一種很歹毒的暗器!」

  劉翩翩忙道:「就是這隻鳳釵那是先母的傳家至寶,釵頭鳳口中可以射出銀針作為暗器,出為鳳釵失落在另一個奸徒手中,引起先父的誤會,致使先母含冤莫白,吞金自盡,先父後來可能也知道錯了,才負咎自焚,可是內情不白,我們總不能死心!」

  劉真真含淚道:「為了洗刷先母的冤情,高師哥浪跡天涯,追索那個奸徒,我們姊妹在乳母的扶育下長大到十二歲,一面暗中練武,一面投身梨園習技,也是為了探索鳳釵的下落,前年聽說鳳釵在京師出現,我們才北上鬻歌,想借各種機會找尋鳳釵……」

  謝文龍道:「用這個方法不是太渺茫了嗎?」

  劉真真道:「傳言的人說鳳釵曾經在一家大宅院的內眷頭上出現過,他只記得一個樣子,也弄不清是哪一家大宅院,我們既不能挨家挨戶地出問,同時也怕打草驚蛇,洩露了身份,只好想出這個笨法子!」

  謝文龍一歎道:「唱戲就能把鳳釵的下落唱出來嗎?」

  劉真真道:「幫我們打聽消息的是一個官府的門差,他就是在一場堂會中見過鳳釵的下落,我們想不斷的唱下去,那個戴鳳釵的人可能還會出來看戲的!」

  高人鳳道:「這幾年我跟你們失去了聯絡,否則絕不肯讓你們這麼拋頭露面出來混的,我回到保定的家裡去一瞧,人都走空了,急得我要命,幸好到了京師,聽到了你們的芳名,才算又找著了你們……」

  劉翩翩扁嘴道:「我們拋頭露面,你也沒走正經路呀,爹如果知道你這麼不上進,他也會氣死!」

  高人鳳低下頭來道:「我是不得已,為了打聽那人的下落,我必須住江湖圈子裡鑽,也幸虧一陣鬼混,練出這身武功,恩師教給我的那點本事,實在不夠用的!」

  劉氏姊妹臉上都流露出怨色,他連忙的解釋道:「你們都明白的,恩師的功夫並不是不高,可是他老人家後來幾年心情不好,沒有認真教給我什麼。然而我並不埋怨他老人家,這些年來,我不是一直為那件事忙著嗎?」

  劉翩翩這才淡淡的笑道:「我們也知道拋頭露面,操此賤業不對,可最你這個做師哥的還挑我們干更體面的差使呢!今天……」

  高人鳳趕緊道:「如果不是事情有了著落,我說什麼也不會叫你們客串這齣戲的,鳳釵在龍三小姐的頭上出現了,然而她與咱們的事絕對沒有關聯,鳳釵一定是那個羅繼春送給她的,而羅繼春作了飛賊,連犯巨案,躲了起來,不借重你們,說什麼也找不到他!」

  說完又朝謝文龍拱拱手道:「大哥,兄弟跟你結交,是存著一份私心,可是你拿賊歸案,兄弟想從他身上追問當年的隱情,咱們的目的並不衝突!」

  謝文龍擺擺手道:「那都沒關係,兄弟你早說了,我也會答應你的!」

  劉真真卻道:「羅繼春的下落已經知道了,我們是馬上就去找他嗎?」

  高人鳳道:「當然了,事不宜遲,那傢伙是頭狡猾的野狐,稍一走露風聲,他又會溜掉了,不過這兩個傢伙也得想個法子先安置了才好!」

  話才說完,門口有人接口道:「好小子!你背著老夫專打鬼主意,你以為老夫就不知道了嗎?」

  劉氏姊妹神色一變,謝文龍卻笑道:「二位不必緊張,這是四叔!」

  晏四含著煙桿兒,笑嘻嘻地進來了,首先用煙桿兒點著高人鳳道:「好小子,你瞞得真緊,我越看你的身法越怪,倒沒有想到你是『彩虹劍客』的名下!」

  高人鳳一怔道:「四叔也認得先師?」

  晏四一歎道:「彩虹劍客劉半雲七個字在十幾年前簡直是紅透半片天,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你的師母段小霞更是有名的女羅剎,這一對神仙俠侶,突然銷聲息影,江湖上稍有年紀的人,還在念念不忘呢,誰知他們會弄成這麼個局面,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妨說說看,或許我老頭子還能知道一二!」

  高人鳳連忙道:「師母有一對鳳……」

  晏四道:「我知道,這對鳳釵是她娘家的傳家至寶,當年她一摸鬢角,就必有一個強梁惡徒喪命,人家都知道是那對鳳釵作怪,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敢情那鳳釵口中的銀針才是致人死命的勾魂符!」

  高人鳳道:「是的,師母于歸師父後,那對鳳釵也就收起來不用了,他們成婚後,因為在江湖上結仇太多,不想再招人忌,就在保定的老家住了下未,外人很少得知,可是恩師最閒不住,每年總要出去溜一趟,問題就出在這裡,有一年他回來,氣沖沖地問師母要鳳釵,師母打開飾盒,只剩了一隻,另一隻卻不知去向!」

  晏四愕然道:「那隻鳳釵是羅上春偷去的?」

  高人鳳道:「羅上春與師父母都認識,他們結縭之日,羅上春是唯一的賀客,送了一顆明珠為儀,師母也當著他的面將一對鳳釵收起來,如果鳳釵失了蹤,羅上春是嫌疑最大的一個人!」

  晏四道:「你師父不會懷疑羅上春與你師母有染吧!」

  高人鳳道:「那倒不會,羅上春的年紀比師母大得多,可是師父初在別人的身上看見了一隻鳳釵,那鳳釵正最師母之物!」

  晏四道:「是誰?」

  高人鳳道:「粉面郎君秦守經!」

  晏四雙眉一挑道:「這個淫賊!」

  高人鳳歎道:「正因為秦守經的名譽太壞,我師父才對師母生了誤會!」

  晏四搖搖手道:「你師母是有名的俠女,秦守經卻是聲名狼藉的淫徒,劉半雲懷疑他們不是太糊塗了嗎?」

  高人鳳一歎道:「四叔可能不知道,秦守經與師母是姑表姊弟,他們從小在一起長大的,武功也出自一脈,後來因為秦守經人品不端,才絕了來往,可是師母念及親誼,總是很客氣地對待他,有幾次秦守經被仇家圍住了,師母還暗中管他解了圍!」

  晏四一歎道:「這種人死有餘辜,救他幹嗎?」

  高人鳳道:「師母是秦家養育長大的,秦家又只剩那一條根苗,師母念及上一代的恩情,總是有點不忍心,為了這件事,師父與師母反目了好幾次,最後總是師母流著眼淚解釋過去了,我這一對師妹出生後週歲的那一天,秦守經又來了,說是得罪了幾個厲害人物,追著他要殺他,請師父母幫忙,師父一頓臭罵將他趕跑了,從此就沒有再見過他,誰知四年後,師父出外遊歷時,碰見他被幾個人追擊,就使用那隻鳳釵傷了來敵,師父是懂得解法的,把那幾個人治好後,拿著取出來的銀針來找師母……」

  晏四道:「你師母既是與他有表親,很可能把鳳釵借給他防身!」

  高人鳳道:「不,師母與師父定情之夕,就把這一對鳳釵送給了劉家作為定情的紀念物,如今有一隻到了秦守經的手中,師母有口莫辯,她只說沒有給秦守經,卻無法解釋那隻鳳釵的下落,我師父一怒離家,師母當夜就奪金自盡了,三個月後,師父回家,得知噩耗後,又外出找尋,他大概是想找羅上春問問清楚……」

  晏四道:「那時羅立春已經死了!」

  高人鳳道:「可能是師父不知道這件事,回來後悔恨交並,終於在一個晚上舉火自焚,那時師妹年紀還小,我把她們托給乳母扶育,隻身流落江湖,一面探問秦守經的下落,一面打聽羅上春的下落……」

  晏四道:「人都死了,探聽出來又能怎麼樣呢?」

  高人鳳道:「至少要證明師母清白無辜,才對得起他們在天之靈,可是一晃十幾年,秦守經下落不明,羅上春也不知去向,那隻鳳釵更渺如黃鶴!」

  晏四問道:「你師母說鳳釵是羅上春偷去的嗎?」

  高人鳳道:「師母說有此可能,然而出事的時候,羅上春已去了十年,師父自然不信!」

  晏四道:「羅上春已經死了,他的後人突然出現,鳳釵在龍琦君手中重現,自然是羅家的那個後人送給她的,可是這鳳釵十幾年前曾見於秦守經之手,怎麼又會落到羅家後人手中去了呢?」

  高人鳳道:「這就是小侄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是小侄要找到羅繼春問問明白的!」

  晏四又道:「秦守經所用的可能是別的鳳釵嗎?」

  高人鳳道:「不可能,這對鳳釵是巧匠精製,剩下的一隻一直由小侄帶在身邊,多少年來,小侄拿了原樣,找過許多名匠,也無法再仿造一隻,所以那隻鳳釵必是師母所失落的那一隻!」

  晏四默然片刻才道:「我與你師父師母都沒見過面,可是對他們行俠除暴的行為卻十分尊敬,事關一位武林俠女的名節,我也希望能弄個明白……」

  謝文龍道:「那就很快點去找羅繼春,至於這兩個傢伙,小怪想先捆上秘密送到提督府囚房裡關起來再說!」

  晏四笑道:「那不行,囚房裡人多口雜,他們叫出來可不好,我老頭子已經有了安排,尤三貴在樓下等著,叫他帶回鏢局裡,讓老徐去問問他們,他們跟羅繼春從回疆一路來的,也許能刨出羅繼春在回疆的根來!」

  這個辦法的確比較妥當,本家都不反對,高人鳳笑道:「四叔,您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晏四笑道:「那是玉茜通的風,你偷溜了出來,她在後面跟著,見你把文龍拖到這兒來,她火大了,叫我來給你們一頓大耳刮子,我知道你們來這兒一定有花樣,倒是沒有魯莽,先上四海鏢局,拖了尤三貴作伴,在隔間也招了兩個粉頭兒,聽這邊的消息……」

  高人鳳道:「您在隔間,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晏四道:「我現在是九門提督的總監察,憑這塊招牌,窯子裡也得買帳,敢告訴你們嗎?」

  高人鳳訕然一笑道:「幸虧是您老人家,如果換了別人,消息豈不走露出去了,這地方真是靠不住,我化了上千兩銀子,把地方全包了下來,他們還敢收留外客,明天非要他們退銀子不可!」

  晏四笑道:「你先別心疼銀子,明兒見了玉茜,看你們哥兒倆如何交待,一對難兄難弟,跑到堂子裡取樂來了,連累我老頭子也跟著你們不正經!」

  大家哈哈一笑,總算把緊張的氣氛沖淡了,晏四從樓下把尤三貴叫上來,將賈行飛與賀志傑交給了他。

  然後五個人踏著夜色,一直向西直門外行去,謝文龍道:「這一去可能又會有一場兇殺,二位劉小姐……」

  劉翩翩一拍腰問道:「我們姊妹都帶著兵器,謝大人無需為我們操心!」

  謝文龍見她們身邊很平貼,以為最多帶著一柄匕首,皺眉道:「那賊子身手不凡,短傢伙恐怕不管用!」

  劉翩翩一按腰下,亮出一道寒光,足足有三尺多長。

  那道寒光只閃了一閃,很快又收了回去,謝文龍只知道那是一支軟形兵刃,見她一亮一收,動作快速,內心十分駭異,詫然讚道:「劉小姐的手法真夠熟練的,這一手恐怕也得十年以上的苦練!」

  高人鳳笑道:「大哥被她唬住了,這一手人人都會,根本用不著下功夫!」

  謝文龍道:「我知道那是一支軟劍,外面並沒有包鞘,眨眼之間,收發自如而不傷肌膚,這豈是容易的!」

  晏四微笑道:「如果不瞭解內情的人,確實會被它唬一跳,這就是彩虹劍客的成名兵刃彩虹劍吧?」

  劉翩翩道:「是的,家父去世後,這雌雄而支彩虹劍就由我們姊妹分別佩戴,只是家父的彩虹劍法,我們僅學會了六七成!」

  高人鳳笑道:「你們比我強多了,恩師的絕藝,我不過才學了三四成!」

  晏四道:「這倒不能怪你師父不盡心,他的劍法是為著這對怪兵刃特別研練的,你學多了也沒有用,你師父當年雙手使劍,總是一先一後,倏然出手,少有人能抗擋過第三招去,多半也是使著這起手式太出人意外!」

  高人鳳一怔道:「四叔對恩師的情形很熟悉?」

  晏四微笑道:「說起來你們跟文龍倒不算太疏遠,令師行道江湖時,曾經與文龍的父親謝萬里論交,謝老哥的寶刀曾經力接彩虹劍二十招而不敗,兩人打出了交情,慷慨訂交,只可惜一別匆匆,以後就沒有再見過,有關彩虹劍的種種,我也是聽謝老哥說起的,據說此劍單面利刃,平時間藏在腰間,自動捲回收縮,不露形跡,使用時用手一抽,暗扣劍簧,劍身就挺直如刃,在日光之中,更有七色虹彩,彩虹劍客之名,也是因此而得的!」

  劉真真肅然道:「謝老伯與先父一定交情很深厚,才能得知彩虹劍的原委,那對外是一項秘密!」

  晏四道:「他們會晤的時間並不長,卻已傾誠訂交,這就是武林人士坦真率直的地方,生死抱頸的交情,往往只在三兩語間建立起來的,不過那也僅指意氣相投的人而言,有時終生相處,格格不久的情形也多得很!」

  高人鳳慨然道:「那我與大哥是兩代的交清了,我初見大哥後,即為他渾厚慷慨的人格所感動,自然而然地想接近他,大哥對我則更不必說了!」

  晏四笑道:「文龍的一切都像他老子,溫和敦厚而熱誠對人,你師父與謝老哥在片刻間建下深交,恐怕也是這個緣故吧!」

  謝文龍微愕道:「爹怎麼沒跟我談過這件事呢?」

  晏四道:「這就是你老子為人值得尊敬的地方,他如果告訴你有這麼個朋友,勢必要告訴你彩虹劍的內情,對江湖而言,那是一個秘密,告訴一個小孩子太冒險了,萬一你洩露出去,豈不是愧對老友,至於我,因為他相信我已經能守秘密,才肯告訴我!」

  劉翩翩一伸舌頭道:「幸虧我對謝大人沒有藏私,把兵對亮了出來,否則倒顯得我有私心了!」

  高人鳳道:「你只亮了一亮,馬上又收了起來,那還是太小家子氣,難道大哥還會洩露你的秘密不成!」

  劉翩翩立刻道:「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晏四道:「這是對的,現在是在路上,難保不隔牆有耳,大小姐肯亮出兵器,已經很夠交清了!」

  劉翩翩道:「是的,如果是在屋子裡,我一定會把劍給謝大人仔細賞鑒一下,奶娘再三關照說這對劍必須絕對守密,輕易不可承人,剛才謝大人問起,我只得亮了一亮,收起來絕不是為了怕謝大人看,雖然我們與謝大人只是初交,他端莊的人員使我覺得比師哥還值得尊敬一點!」

  謝文龍囁嚅地道:「大小姐太過獎了,謝某怎當得起!」

  劉翩翩道:「大人不要過謙,我們姊妹雖然廁身梨園,卻很愛惜自己,喝戲是為了工作沒辦法,私底下任何應酬都不參加,今天師哥叫我們客串那種角色時,如果不是有大人在場,別說我們不答應,奶娘就會給他一頓臭罵!」

  高人鳳聳聳肩道:「大哥,你聽聽,我是他們的師哥,而且還是為了恩師與師母的事,她們都不信任我!」

  劉翩翩道:「那要問你自己,你在京師找到我們後,學會了一身流氣,什麼江湖下流玩意兒都有你的份,除了與謝大人結交這件事外,可以說一無可取!」

  高人鳳一歎道:「我知道我的習氣很壞,所以跟大哥結交到現在,我都不敢說出自己的身世,就是怕給恩師丟人,可是我混跡江湖是不得已!」

  劉真真比較溫厚,連道:「妹姊,你別這麼說,師哥也是為了我們的事,秦守經是個下流的江湖人,他必須混跡到下三流的江湖道中,才能知道他的消息!」

  高人鳳道:「而且秦守經一身功夫已臻上乘,恩師教給我的那點基礎,實在不夠對付他的,如果我不用各種方法充實自己,見到他後,還是無法叫他說出實話來!」

  晏四忙問道:「秦守經的確是個人神共憤的淫徒,江湖上許多成名人物的妻女都受過他的誘惑,可是這個人在女人面前的確有一套,那些受害的女子居然還暗中幫著他,每次有人找他的麻煩時,都是那些女子先給他通風報信,使他能聞風先遁,這些年來,竟沒有人能盯住他!」

  高人鳳道:「我打聽的結果,他有一段時間潛居回疆,而且搭上了一個回族部落的公主,當了幾年的駙馬,改了個名字叫秦少游,可是我追到回疆,他又不見了,聽說是上京師來了,但不知是否確實!」

  晏四一動道:「那可能不會錯,他的鳳釵在羅上春的後人手中轉贈給龍琦君,羅上春的後人與龍琦君在回疆時認識的,這一點絕無疑問,這些人都到京師來了,秦守經說不定也會跟著來……」

  高人鳳道:「小侄也這樣想,所以才要找羅繼春問問!」

  謝文龍一歎道:「事情怎麼擠在一堆去了!」

  劉翩翩笑道:「謝大人放心好了,我們知道你的困難,更欽佩你為了報恩而任職公門,無論如何,我們一定會維持龍正堂的顏面,不把龍琦君的事情宣揚出去!」

  謝文龍拱拱手道:「謝某深感盛情!」

  高人鳳笑道:「大哥,你老是不痛快,今天聽四叔一說,大家還是兩代交情,何況我們只找羅繼春問風機的情形,並不想拆龍正堂的台,你又何必客氣呢?」

  劉真真道:「事生重於報死,為了謝大人,我們的事可以擱下暫緩,也得先顧全大人與龍府的恩情!」

  高人鳳笑道:「大哥,既然我們的上一代也有交情,你乾脆多收兩個妹妹吧,這樣一個叫小姐,一個稱大人,聽起來多彆扭!」

  謝文龍連忙道:「這個大唐突了吧!」

  劉翩翩道:「恐怕是我們高攀不上!」

  晏四一笑道:「文龍就是太拘謹了,你是名正言順的大哥,何必還客氣呢?」

  謝文龍還沒有答話,劉真真已站住腳步,盈盈下拜道:「大哥!」

  劉翩翩也跟著拜了下去,謝文龍只得道:「起來,起來,大家口頭上改改稱呼就是了,不必這麼隆重!」

  劉翩翩淒然道:「小妹等幼失庭訓,淪落梨園,今後還望大哥不辭頑劣,多加教誨!」

  謝文龍只得道:「大家既是一家人,何必還講這些客套話,只要你們不嫌棄,我這個做大哥的總會盡力照顧你們,現在鳳釵有了下落,你們也不必唱戲了,柳葉胡同更住不得,明天起還是搬到我家裡吧!」

  高人鳳道:「那倒不必,為了大哥的官威,她們住過去的確不便,因為京師認識她們的人不少……」

  謝文龍正色道:「兄弟,你說這話就沒當我是大哥!」

  高人鳳也正色道:「大哥,兄弟這話絕沒有別的意思,事實上的確有許多不便,這話等以後再慢慢向你解釋,好在我們都不是京師的人,也不必打算在此落根,等大哥把飛賊的公案了結後,我們另換一個地方立腳,那時再守著大哥也不遲!」

  謝文龍知道那位老兄弟肚子裡鬼不少,他這樣說,一定有道理,所以也就不再堅持了!

  幾個人說說談談,已經到達了西城,以謝文龍的身份叫開城門自然沒問題,可是為了掩蔽行蹤,他們不願驚動守城的官人,像五頭大蝙蝠,他們悄無聲息地飛上了城牆,又飛下了城牆,然後在夜色的掩護下,飛也似的前進!

  玄真觀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觀,在一座小土阜上,四周都是松林,在黑暗中陰森森的,頗為怖人!

  到了土阜下,高人鳳道:「師妹,我看還是你們倆先去探一探吧,那個飛賊在比武時都見過我們了,很可能一見面就溜,這個地方四面都是松林,要截住他很費事,你們進去,就說是賈行飛的主意,想法子先穩住他!」

  劉翩翩與劉真真點點頭,直向正路前去,晏四、謝文龍與高人鳳則分成三路,包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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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13:06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取的是右邊,繞了個大圈子,慢慢掩進觀牆,貼耳一聽,劉家妹妹已經過了觀,正在向老道士探問羅老爺的下落,那老道主脾氣很大,一口回絕說沒有這個人,還要趕她們出去!

  劉翩翩撒潑,拉開喉嚨大叫,說是非要找到這個人不可,劉真真卻在軟聲哀求:「道爺,您行行好,我們是一位賈老爺派來的,有要緊事,必須要見到羅老爺……」

  正在鬧得不阿開交,偏殿的門開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九叔,您放她們進來!」

  那老道士火氣更大了,放開嗓子罵道:「小春子,你們越鬧越不像活了,白天找些強盜響馬在觀裡喝酒,晚上還弄些野女人找上門來,我這裡是清修的所在……」

  屋中笑道:「九叔,您放心好了,我絕不給您添麻煩,這兩個女的我跟本不認識,她們是賈行飛叫來的,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我講幾句話就叫她們走,您可以在旁聽著!」

  老道士一哼道:「我才懶得聽你們的骯髒事兒,你跟你老子是一流貨……」

  說完悻悻地退走了,屋中又道:「二位請進來吧!」

  劉氏姊妹對望一眼,慢慢走向門口,劉翩翩問道:「您是羅老爺嗎?」

  屋中不耐煩地道:「我就是羅恨魚,可不是什麼老爺,要找老爺,你們上別處去!」

  劉真真道:「那就對了,羅老爺,您幹嗎不點燈?」

  屋中道:「我喜歡黑,要怕你們就別進來!」

  劉翩翩道:「羅老爺,您點上燈,我們好進來說話,這個地方陰沉沉的,怕死人了!」

  屋中怒道:「說不點燈就不點燈!」

  劉氏姊妹又對望一眼,劉翩翩忽地回身道:「那就算了,反正抓起來的又不是我們的人,關我們屁事!」

  屋中擦的一聲,大概是在打火石,連擦了兩三次,總算把艾絨燃著了,又引燃紙煤,點上了蠟燭!

  謝文龍已摸進了大殿,遠遠地看過去,心頭一陣狂跳,不錯,就是這小伙子,那天在龍府雖是夜晚,他們狠命的交過一次手,而且還拉下他的面紗,看清了他的臉!

  黑暗中有個人摸到他身邊,他想不是晏四就是高人鳳,為了怕驚動那飛賊,他也不敢回頭招呼!

  劉氏姊妹進屋中一瞧,裡面陳設十分簡單,一座磚炕,鋪著一床草蓆,一個小伙子,相貌很英俊,卻留著兩寸多鬍子,赤著上身,正披上一件單衫!

  劉翩翩笑笑道:「羅老爺,您的台甫是否叫繼春!」

  那小伙子哼道:「那是我過去的名字,現在我就叫羅恨魚,你們說誰被抓起來了?」

  劉翩翩道:「一位賈老爺,一位賀老爺!」

  小伙子冷冷一笑道:「很好,謝文龍真有種!」

  劉翩翩道:「兩位老爺是在含芳館被抓的,叫我們來給羅老爺送個信!」

  小伙子道:「他們為什麼被抓呢?」

  劉翩翩道:「賈老爺喝了酒,追著一個姊妹胡鬧,賀老爺勸他不聽,兩個人打起來了,最後又動了刀子,結果被巡夜的官人抓來,賈老爺叫我們給您送個信,說請您快去保他們出來!」

  那年青人冷笑一聲道:「我保他們幹嗎,謝文龍既然有種抓他們,大家就豁開來幹吧!」

  劉翩翩眼珠一轉道:「羅老爺,您說的謝文龍可是現在龍門提督府總巡捕的謝大人嗎?」

  年青人怒聲道:「就是他,不過我可沒把他當什麼大人看待!」

  劉翩翩忙問道:「您跟謝大人交情很深嗎?」

  年青人一翻眼道:「深得很,我們是生死交情,如果我死了,他也別想活著!」

  劉翩翩一領腳道:「早知如此,我們就不必跑這麼遠來找您了,直接去求謝大人多好!」

  年青人微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劉翩翩笑道:「兩位老爺被官人抓去的時候,賈老爺大聲嚷嚷說是謝大人的朋友,這次進京就是找謝大人辦事的,可是那位賀老爺又說他是胡扯,叫我們來找羅老爺。」

  年青人沉吟片刻才道:「他們不是被提督衙門抓去的?」

  劉翩翩笑道:「提督衙門專管大案子,像在窯子裡喝酒打架的小事,他們才懶得管呢!只有京兆尹屬下的小班差才經常在我們那兒打秋風!」

  年青人又沉吟片刻道:「他們見著謝文龍沒有?」

  劉翩翩道:「賈老爺說了,謝大人一早就出去會客赴宴,根本就沒上衙門,他們才上咱們那兒去的!」

  年青人怒哼一聲道:「這兩個混帳東西,難怪一整天都沒消息,原來老毛病又犯了!」

  劉翩翩很著急地道:「羅老爺,賀老爺說事情很急,他們可不能在京兆尹衙裡多耽擱,否則很不方便,您既然跟謝大人有交情,還是趕緊給他們想想辦法,請謝大人拿張片子,保他們出來就成了!」

  年青人冷笑一聲道:「這點小事還用不著麻煩他!」

  劉翩翩道:「那也說的是,謝大人在京師的地訪很受人崇敬,為這種事去找他也使他太難堪了,尤其最那位賈老爺,行止簡直不像是個正經人,我想謝大人就是知道他被抓了,也不好意思明白出面去保他!」

  年青人怒聲道:「謝文龍是什麼玩意兒,我要他的腦袋兒也容易得很!」

  劉翩翩故作一怔道:「羅老爺,聽您的口氣,您跟謝大人似乎又不是什麼朋友?」

  年青人不耐煩地道:「這些事你們別管,我那兩個兄弟既是被京兆尹抓去了,保他們也不費事,不過化地兩銀子罷了,可是目前我不便出面,麻煩你們代勞一下!」

  劉翩翩連忙道:「這可不行,我可墊不起,京兆衙門那批人都是吸血蟲,開口大得嚇人,那非得一百兩銀子不可,我要是有那麼多的銀子,誰還於這種營生!」

  年青人一笑道:「誰要你墊銀子了,不過是麻煩你代為出面一下,銀子我會交給你!」

  劉翩翩笑道:「不要我墊銀子自然行了,可是羅老爺,您有那麼多的銀子嗎?」

  年青人打開床頭的一小包,裡面是黃澄澄的金塊。

  劉翩翩直著眼叫道:「哎呀,瞧不出羅老爺您還真有錢,您這麼多的金子都是做買賣賺的嗎?」

  年青人哼了一聲道:「不是賺的難道還是偷的不成!」

  劉翩翩笑道:「我不過隨口說說,您千萬別生氣,把金子給我吧,我好辦事去!」

  年青人站了兩塊金子,每塊約模有十兩重,交給劉翩翩道:「這裡是二十兩,折合銀子約模有兩百多,一百兩在衙門使用,其餘就算是你的酬勞,趕在天亮以前,一定要把他們保出來!」

  劉翩翩道:「羅老爺,您說得真輕鬆,咱們姊妹趕夜出城,坐轎子,開城門,哪樣不是得發錢!」

  年青人怒聲道:「你還嫌少,所有花銷最多只去掉一個零頭,你白落一個整數!」

  劉翩翩道:「論理是不少了,可是兩位老爺在我們那裡打架,損壞的傢具碗盞算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還加上咱們姊妹賠了一天的開銷……」

  年青人只得又拿了一塊金子給她道:「這該夠了吧?」

  劉翩翩笑道:「夠是夠了,不過照那位賈老爺的德性,為這幾兩金子去替他辦事,我實在不甘心!」

  年青人沉下臉道:「你別貪多無厭,我姓羅的雖然有錢,可也是辛辛苦苦販馬賺來的,不能接受別人的敲詐!」

  劉翩翩一笑道:「您說得多難聽,咱們干窯姐兒的最愛錢,可是賣身賣口不賣踐,那位賈老爺對我妹妹的樣子就是拿一百兩金子來,咱們也不幹,如果不是他太讓人瞧不順眼,賀老爺怎麼會跟他打起來!」

  年青人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挺有骨氣,送你幾兩金子倒值得,你自己瞧著拿吧!」

  劉翩翩走到包裹前,整個地打開了,心中有點失望,因為高人鳳先告訴過她,這傢伙在龍府偷了一柄短劍,叫她有機會查一查,看情形短劍並沒有藏在身上,這屋子裡其它地方也不可能藏東西。

  年青人見她望著金塊發呆,笑笑催道:「你怎麼不拿,是不是還嫌少?」

  「您別以為我是真愛錢,我是沒辦法,如果不為了那批損失無法交帳,說什麼我也不肯跑這一趟,衝著您跟賀老爺兩位的面子我們情願白跑一趟,一百兩保人,一百兩貽償院裡的損失,跟來回的腳力,我一個錢都不沾!」

  年青人倒是有點感動,將布包整個包起來交給她道:「你們姊妹這樣人才,在那個地方太委屈了,金子你拿去,找個好人家求個歸宿,別幹那事兒了!」

  劉翩翩接住包裹笑道:「哪個好人家會要我們,您還是別給我們金子吧,我們也沒福消受!」

  說著要還給他,年青人用手推回來道:「你們拿去好了,我是真心幫你們脫離苦海,現在我身邊沒多少,否則我還會多給你們一點!」

  劉翩翩捧著包裹道:「羅老爺,您真好,金子給了我們,您自己不是沒得花了嗎?」

  年青人微笑道:「我還有,在回疆我有一片大牧場養著幾萬匹馬……」

  劉翩翩笑道:「賀老爺說您是個大財主,我還不相信,瞧您住的地方……」

  年青人一歎道:「我是喜歡清靜才住在這裡!」

  劉翩翩道:「您有這麼多的錢,上哪兒買不到清靜,京師有得是大宅子!」

  年青人大聲道:「我討厭大宅子,我是在回疆長大的,再大的屋子也比不上那兒,一望無際的沙,成千成萬的牛羊,從早上騎馬,到黃昏還沒有走出我的牧場,有了那一片地方什麼大宅院都不在眼裡了!」

  劉翩翩笑道:「住在這兒倒也罷了,您怎麼不用被褥呢,晚上該多涼呀!」

  年青人一歎道:「我不冷,沙漠上夜裡比這兒冷上幾倍,我都是露天而睡!」

  劉翩翩一伸舌頭道:「您的身子真是鐵打的!」

  年青人黯然道:「那還是不夠硬,我希望我的心也是鐵打的就好了!」

  劉翩翩道:「您說笑話了,心哪有鐵打的?」

  年青人恨聲道:「有的人的心比鐵還要硬,比冰還涼!」

  劉翩翩忙問道:「是誰呀?」

  「是一個女孩子!」

  劉翩翩笑道:「您八成兒是在女孩子身上碰了釘子,可這麼落魄潦倒,何必呢,男子漢大丈夫……」

  年青人煩燥地道:「好了!你們快走吧,別嚕囌了!」

  劉翩翩道:「我是一片好心,瞧您留了一臉鬍子多難看,把它剃了,您還是個美男子呢,年青、英俊,又有錢,心地又是這麼好,那位小姐這麼不長眼睛……」

  年青人怒聲道:「別說下去!」

  劉翩翩眨眨眼睛,退了一步道:「您別生氣,我是替您抱不平!」

  年青人又轉為和藹地歎了一口氣道:「謝謝你的好心,有很多事你不懂!」

  劉翩翩仍是纏著他道:「我可懂得好歹,那位小姐定是長得天仙化人,才瞧您不上眼!」

  年青人道:「她是很美,也不是瞧我不上眼,我知道她的心裡很喜歡我,可是為了很多緣故,她不能嫁我!」

  劉翩翩笑道:「莫非她先有了婆家?」

  「沒有!」

  劉翩翩道:「那您還有希望呀!」

  年青人長歎一聲道:「沒有希望了,她心裡恨死我了,這也不能怪她,我為了一時之憤,做了許多令她傷心的事,現在想補救也近了……」

  說完又連聲催促道:「你們快走吧,廟裡的老道士是我的一個長輩,他的脾氣很古怪,再不走,他又要罵人了!」

  劉翩翩一轉眼珠道:「羅老爺,那位小姐既然不肯嫁給您,您也別死心眼兒了,如果您不嫌棄,把我們姊妹帶回西邊去……」

  年青人連忙搖手道:「那不行!」

  劉翩翩道:「您可是嫌我們出身大低,我們可沒指望嫁給您,只想侍候您……」

  年青人長歎一聲道:「你別誤會,我絕沒有嫌棄你們的意思,英雄不論出身低,我的身世也高貴不到哪裡去!」

  劉翩翩道:「無論如何您總比我們高貴得多!」

  年青人憤慨地道:「高貴個屁,不怕你們笑話,我比你們還不如,我的父親是個強盜,我的母親是個不貞的逃婦,背棄了丈夫踉我父親私奔的,他們偷偷摸摸地生下了我,連個正式的身份都沒有……」

  劉翩翩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只要您現規矩矩做人就是了!」

  年青人怒聲道:「我現規矩矩了一輩子又有什麼用,人家還是瞧不起我,出身低賤能怪我嗎?我姓羅的除了身份外什麼都有,然而缺了這一項,我就得永遠倒霉!」

  窗外響起了兩聲鳥啼,那是高人鳳送來的暗號,劉翩翩知道包圍網已經布好了,可是這時她對這年青人反而起了一陣同情,不忍心見他受擒伏法,忍不住用活點醒他道:「羅老爺,我看您還是回西邊去吧,出身的錯誤不能怪您,自己卻不應該再做錯事了!」

  年青人微微一怔道:「你說什麼?」

  劉翩翩笑道:「我是說您不如回去牧馬吧,您在那兒生活慣了,這兒不是您安身立命的地方!」

  年青人沉聲道:「我是想回去,可是我還不死心,我要找到那個女孩子,問問她為什麼對我那麼狠心!」

  劉翩翩笑道:「何必還問呢?您自己不是說過了嗎?您做了許多令她傷心的事!」

  鳥聲又在催促了,年青人也聽出有異,冷笑一聲道:「奇怪了,我在這兒住了十幾天,第一次聽到半夜裡會有鳥叫,這鳥是你們帶來的嗎?」

  劉翩翩連忙道:「您又說笑話了,我們怎麼會帶鳥來?」

  年青人沉聲道:「不是你們帶來的,也是跟著你們來的,我倒要瞧瞧是哪一頭呆鳥,敢上這兒來討野火!」

  說時目中精光畢露,一掌將炮火拍熄,劉翩翩與劉真真連忙退到門外去,高人鳳卻在窗外笑道:「羅繼春,鳥沒有來,捕鳥的人倒來了,你痛快出來亮亮相吧!」

  羅繼春聽出是高人鳳的聲音,不由怒道:「姓高的,我已經讓你一著了,你別迫人大甚!」

  高人鳳笑道:「我不迫你,是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冤魂不肯放過你!」

  羅繼春叫道:「胡說,我只殺過一個王仲華,那是我私人的恩仇,與你毫無關係!」

  高人鳳道:「王仲華的事我不管,那個替你而死的莫振南卻太冤枉了!」

  羅繼奪道:「莫振南是你們殺死的?」

  高人鳳笑道:「那可是你送他上鬼門關的,而且他死在誰的手裡你也很明白,出來談談吧,你不出來也不行,今天你長了翅膀也飛不走了!」

  室中的羅繼春沒有出聲,似乎在思索脫身的方法,另一邊的晏四也開口發言了道:「羅繼春,假如你真是羅上春的兒子,便該出來好好跟我們解決這件事,你老子病死回疆時,還是我給他送的終……」

  羅繼春怒聲道:「我就是看在這一點情份上,才對你們特別客氣,否則我早在半夜裡割下你們的腦袋了!」

  晏四也怒聲道:「臭小子,羅上春雖淪為盜賊,多少還夠得上一個義名,你的談吐行事盡心,簡直是個十惡不赦的敗類……」

  羅繼春大聲吼叫道:「放屁,我做了什麼壞事,我與官家小姐過不去是為了別有苦衷,並沒有損壞她們一根汗毛,我殺死王仲華,則是私人的仇恨……」

  晏四冷笑道:「你說得倒好聽,王仲華的事姑且擱開不論,你連續夜入官府,劫盜闖閣,還用下流的方法壞人名節,只此一端即不容恕!」

  羅繼春也嘿嘿冷笑道:「我本意不想找那麼多太麻煩的,只要一件事被公開後,我的目的就達到了,誰叫你們隻手遮天,將每一件事壓了下去,我的心願無法達到,自然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幹下去……」

  晏四道:「你劫辱的那些女子與你有仇嗎?」

  羅繼春道:「沒有,不過她們生長在官府人家,就使我不服氣!」

  謝文龍叫道:「你簡直混帳,她們生長在官府人家是她們的命,與你毫無關係!」

  羅繼春哈哈一笑道:「怎麼會沒關係,她們自以為出身高貴,瞧不起江湖人,我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叫她們知道江湖人不是隨便可以欺負的!」

  謝文龍忍無可忍地道:「一個生長在閨閣的千餘小姐,怎麼會欺負到你頭上,你這個借口簡直混帳之至!」

  羅繼春道:「你是局外人,知道個屁,閨閣千金有什麼了不起,她們幹出的荒唐事比小家女子都不如,要不要我提供你一點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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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3:13:22 |只看該作者
  謝文龍叫道:「不必,我知道你的資料內容,你所侮辱的那些女孩子裡面,只有一兩個私行不檢……」

  羅繼春一笑道:「有一兩個就夠了,這證明官家小姐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沒有值得驕傲的地方……」

  晏四在另一邊喝道:「文龍別跟他講廢話了,這傢伙是個瘋子!」

  羅繼春哈哈大笑道:「不錯,我是瘋子,卻還能保持江湖人本色,為江湖人吐一口氣,比你們懸著江湖的招牌,欺世盜名,替官府做走狗強得多!」

  晏四厲聲喝道:「小子,你出不出來?」

  羅繼春冷笑道:「我不出來,老匹夫,你有種就進來,看我有沒有辦法割下你這顆狗頭!」

  晏四怒不可遏,從外牆翻到窗前,正想衝進去,高人鳳攔住了笑道:「四叔,您不必跟他嘔閒氣!」

  晏四怒道:「我不能讓一個鼠輩訕笑我!」

  高人鳳笑笑道:「對付鼠輩有鼠輩的辦法!」

  說著唰的一聲,從窗格中射進一支袖箭,他這袖箭很特別,箭桿中夾著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並不要射中人,觸牆即炸,爆出一團藍火。

  羅繼春連忙將火焰撲熄了叫道:「姓高的!你別下作,想用火箭迫我出來,我不在乎你的陰謀手段,可是這座廟是我前輩的產業,毀掉了你得拿出性命來賠!」

  高人鳳不在乎地笑道:「一座破廟,全燒了我給他蓋新的!」

  羅繼春哼聲道:「你別以為有錢,你的銀子完全是利用下作手段騙來的,九叔才不要這種骯髒錢!」

  高人鳳笑道:「我的銀子來路不正,你那位九叔用這座破廟作為窩藏賊徒的所在,也不見得乾淨……」

  說著劇劇連聲,將火箭射進去,藍光直閃,羅繼春在裡面見火就撲,高人鳳邊射邊叫道:「大哥,師妹,你們別進去,守在門口就好,別讓這賊徒又溜了!」

  謝文龍本來想衝進門去的,利用羅繼春滅火的空隙,猝然出手進攻而擒住他,聽見高人鳳的叫聲後,才忍住沒往裡間邁腿,高人鳳射出十幾支火箭後,也停手不射了,晏四道:「沒有用的,還是直接進去收拾他吧!」

  高人鳳搖搖頭道:「不必了,再過一會兒,他如果再不出來,就會成為一頭死老鼠了!」

  晏四微微一征,因為高人鳳的火箭沒有一支燒起來的,這話是怎麼說呢,可是屋裡的羅繼春卻發出一連串的嗆咳,咳得十分劇烈,窗中微微也透出一股辛辣之味!

  謝文龍離門較近,劉氏姊妹也在他身邊,三個人都受了那股辛味的刺激,不但連聲嗆咳,眼睛裡更忍不住淚水直流,羅繼春咳了一陣後,似乎沒有力氣了,也再聽不見聲息,高人鳳笑道:「這傢伙倒真是死心眼兒,寧可斃死在裡面也不出來!」

  劉翩翩一面喘氣,一面擦眼淚叫道:「師哥,你用的什麼玩意兒,連我們也難過死了!」

  高人鳳隔屋笑道:「小玩意,不過是芥末滲胡椒粉,這叫五味熏飛鼠,是西疆名茶,你等著慢慢品味吧!」

  劉翩翩叫道:「人家眼睛都痛死了,你還要開玩笑!」

  高人鳳道:「誰叫你們站得那麼近,眼睛痛閉一下,流點眼淚就會好的,站遠一點,別再沾上了,我進去把那頭老鼠揪出來!」

  晏四忙拉住他道:「你不要緊嗎?」

  高人鳳一笑道:「不要緊,作料是我自己加的,我自然懂得如何預防!」

  說著用長劍劈碎窗格,縱身跳了過去,然後提著一個人從裡面出來笑道:「大哥,師妹,你們沒關係吧?」

  謝文龍道:「還好,你使用這些怪玩意兒也不先打個招呼!」

  高人鳳笑道:這可聲張不得,那傢伙也是個老江湖,給他聽見一點消息就逮不到他了,現在咱們可以把燈點起來,利用這間殿堂權充公庭,審審這傢伙!」

  說完一閃手中的千里火,迎風見光,交給謝文龍。

  謝文龍接在手中笑道:「你的法寶真多!」

  高人鳳一笑道:「這些都是下五門的江湖玩意兒,雖不登大雅之堂,有時卻頗能派派實用!」

  謝文龍將火點燃了神像前的供燭,立刻將一座小小的殿堂照得通明,高人鳳將另一手提著的人往地下一放道:「用點水先將他噴醒過來,我們問過話後,大哥就可以帶他去歸案了!」

  謝文龍轉身要去找水,劉真真卻驚叫道:「咦,這不是那個老道士嗎?」

  被她一叫後,大家都注目下視,地上的確是那個被羅繼春稱為九叔的老道士,這下子連高人鳳都為之愕然瞪目,失聲呼道:「羅繼春難道還會變化不成……」

  劉真真道:「奇怪了,這老道士明明是到後面去了,怎麼會鑽到屋裡呢?」

  高人鳳沉吟片刻道:「屋子裡一定還有別的通路!」

  劉翩翩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們看得很清楚!」

  謝文龍苦笑道:「那可能是夾壁機關,暗通地道,在三友劉莊上,他們就玩過這一套,此地當然也會有類似的裝置……」

  高人鳳頹然歎道:「這是我太粗心,到手的煮熟鴨子又飛了,這個老傢伙也可惡,窩藏人犯,還跟我們來這一套偷龍轉鳳的把戲,如果不是他一耽誤,我們還可以立刻追蹤,現在是來不及了,大哥,您把這老傢伙帶去好好審問一下……」

  謝文龍搖頭道:「主犯已經跑了,何苦又難為一個不相平的老人家呢?」

  高人鳳道:「怎麼不相干,羅繼春寄居在他的廟裡,還叫他九叔,可見他們是一夥兒的!」

  謝文龍道:「即使是一夥兒的,我們也不可為難他,此人既然是羅繼春的長輩,必然也是一個隱名多年的江湖前輩,我們更不該得罪!」

  高人鳳怒聲道:「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肯放過他,他明知羅繼春犯罪纍纍,不但不加管束,反而窩藏包庇,最後還幫助他脫逃,這種為大不尊的前輩,還跟他講什麼客氣,您不肯修理他,我來對付他!」

  謝文龍臉色一沉道:「兄弟,我不准!」

  高人鳳急了道:「大哥,難道就此算了不成?」

  謝文龍點點頭道:「是的,不但就此算了,而且我還要你把他解救過來,好好地向他道個歉……——

  高人鳳自然不服,剛想開口,謝文龍正色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自恃聰明,一向喜歡弄巧計整人,現在被人家反耍了一下,你心中自然不甘,才想找機會報復,這種胸懷最要不得,今天的事是給你一個教訓,你如果還想認我這個大哥,就聽我的話!」

  高人鳳默然片刻,才一拱手道:「大哥教訓得極是,兄弟這就取水去!」

  剛要轉身,晏四從後殿轉了出來笑道:「用不著,你鋒芒太露,該接受一個更厲害的教訓!」

  高人鳳愕然道:「四叔,您這是什麼意思?」

  晏四指著那老道士道:「你過去踢他一腳!」

  謝文龍也怔住了道:「四叔……」

  晏四不理他,繼續對高人鳳道:「我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一踢他一腳,要重,要狠!」

  那老道士躺在地下,一身道袍半破半補,蒼白的臉,瘦小的身子,鬍子發白,形相十分可憐,高人鳳雖然走到他身前,卻實在踢不下腳!

  晏四道:「你剛才不是想修理他一番嗎?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怎麼又退縮了?」

  高人鳳道:「四叔,如果他好好的,小侄自然想給他點苦頭吃吃,這種情形下,小侄實在不能……」

  晏四一笑道:「你怕他吃不消?沒關係,下勁踢,踢死了我負責!」

  高人鳳知道晏四很少跟人開玩笑,他要自己這麼做,一定有原因,於是走到老道士身前,飛起一腳,踢進他的腰眼,那老道士望去寂然不動,其實卻是裝做,高人鳳的腳快,他的反應更快,手掌突翻,托住高人鳳的腳尖,大喝一聲:「去吧!」

  高人鳳的身子被他拋出丈許遠,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下,一時爬不起來,可是那老道士自己也翻出五六尺,一下子撞在供桌上,震得燭火直跳。

  原來高人鳳心思細密,聽晏四叫自己出腳踢一個昏厥的老人,其中必有文章,那一腳半虛半實,招式暗藏在另一支腳上,老道上將他拋出去摔了一下,他的左腳也即時發動,重重地踢在老道士的腿骨上。

  一跌一踢,兩個人都吃了虧,也都沒有佔便宜,晏四哈哈大笑道:「妙,妙極了,這下子兩不吃虧!」

  老道長爬起來怒聲問道:「小子,你是哪裡出身?」

  高人鳳也慢慢地爬起來,瞪大了眼睛望著晏四,連老道士的問話也不答理,晏四笑指高人鳳道:「老妖狐,這一踢也是給你一個教訓,讓你知道後生可畏……」

  老道上仍然怒聲問道:「他是誰的門下?」

  晏四笑道:「彩虹劍客的徒弟!」

  老道士不信道:「胡說,劉半雲會有這種門人?」

  晏四笑道:「英雄出少年,劉半雲一生規規矩矩,他的徒弟搶骨頭固然不如你,可是正經功夫仍然不輸你,你這老狐狸該認了吧!」

  老道上垂下了頭,晏四又笑道:「老狐狸,多少年不見,我以為你已經參月成道了,哪曉得你還是沒有正果,在這裡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老道士怒聲道:「晏四,你別滿嘴亂放屁!二十年前我就洗手歸隱,深居不出,不許你那樣叫我!」

  晏四笑道:「野狐參禪,難成正果,你老毛病何曾改得了,要不然你怎麼還是跟後生小輩賭氣!」

  老道士怒道:「那是因為你夾在裡面!」

  晏四淡然笑道:「我跟你不同,我管閒事的脾氣始終改不了,也不想改,所以絕不自命清高,說什麼歸隱的風涼話!」

  老道士冷笑道:「你的福氣好,有個好侄兒幫你牽針引線,跟達官顯要拉上了關係,幹上了京師龍門提督府的總監察,權尊勢大,自然捨不得退隱了!」

  這番話說得謝文龍心上很難過,晏四完全是因他之故才被牽入漩渦,害得這位老人家在江湖朋友面前處處受到譏嘲,晏四卻哈哈一笑道:「老狐狸!你這話可錯了,我老頭子能有這麼好的福氣,完全是受了你那個好侄子的提拔,如果不是他在京師幹得有聲有色,我老頭子怎會受人那樣重視!」

  老道士羞慚地低下了頭,片刻後才強自辯解道:「姓晏的,你別說得那麼難聽,羅繼春在京師鬧事時,我並不知道是他,否則我一定會好好管束他一下,他是最近無處容身時,才來投奔我,憑我過去跟他老子的交情,我好意思不管嗎?」

  晏四冷笑道:「管也有個限度,你簡直是包庇他!」

  老道士頓了一頓方道:「話不能這麼說,他投奔到我這兒來,站在做前輩的立場,我總不能把他推出去。」

  晏四道:「可是你也不該幫他作惡!」

  老道士正色道:「這話可不像是你姓晏的說出來了,我既然收留了他,就該盡到責任,至少不能讓你們把他抓走送盲治罪,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場,你是否能這樣做呢?」

  晏四也沒有話說了,高人鳳打後面慢慢地挨過來道:「四叔!這位前輩是哪位高人,您給小侄引見一番!」

  晏四哈哈一笑道:「這下子你可碰上了高手了,你在江湖圈子裡混這麼久,難道沒聽過九尾派的大名嗎?」

  高人鳳一怔,才對老道士一拱手道:「原來就是盛九如前輩,小侄太冒犯了!」

  晏四哈哈大笑道:「他是幹壞事,使絕計的祖宗,什麼雞鳴狗盜下五門的鬼花樣,他沒有不知道的,你那套鬼玩意兒耍到他跟前,豈不是班門弄斧嗎?」

  高人鳳臉上一紅,盛九如卻氣哼哼地道:「晏四!你無影神拳在江湖中雖然負有俠名,卻也不能如此欺人,我盛九如是沒出息,但藝成出道以來,也沒幹過一件壞事!」

  晏四微笑道:「我可沒看不起你,你九尾妖狐神通廣大,我也惹不起你,今天如果早知道是你在背後撐腰,我說什麼也不敢來抓人!」

  盛九如哼聲道:「你不敢抓人卻敢冒壞水整人,單挑個後生小輩來掃我的台!」

  晏四笑道:「這可是冤枉人了,我是因為這位高賢侄也步上了你的後塵,專門在歪主意上下功夫,難得碰上你這位老祖宗,想叫你給他一點教訓,憑良心說,你躺在地下裝死,我叫他踢你一腳,並不是存心害你吧!」

  盛九如冷笑一聲道:「你早該告訴我他是彩虹劍的傳人,我就會提防他的鴛鴦腳了!」

  晏四正色道:「老妖狐!我跟劉半雲只是慕名之交,只知道他的劍術有獨到之處,並沒有想到他在拳上的功夫也如此了得,這一腿鴛鴦腳,如果對我使出來,我也同樣招架不住,因此你絕不能怪我存心掃你的台!」

  盛九如一歎道:「算了!算了!這句話也不過說著解嘲而已,劉半雲是我平生最心折的一個知己,十五年前我挨了他一飛腳的教訓,至今未忘,十五年後,又挨了他傳人一腳,只算是故人的一點小玩笑,老實說,如果他不是施展了這一招,我盛九如也不會白白澆地,九尾狐雖然息手江湖,可還沒有到任人欺凌的境地!」

  高人鳳再度拱手道:「小侄不知道您是先師的朋友,否則斗膽也不敢放肆!」

  盛九如端起前輩的架子,傲然地點點頭道:「如果你不是施出鴛鴦腳的絕技,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劉半雲的徒弟,你師父是怎麼教你的,他一再勸我別用那套江湖本流的把戲鬼吸。他自己的徒弟卻把我這一套全學會了!」

  高人鳳低頭愧然道:「再晚幼失庭訓,先師也中道棄世,再未能多受教誨,愧對師門!」

  盛九如啊了一聲道:「你師父死了?」

  高人鳳道:「先師於十五年前已然仙遊!」

  盛九如黯然道:「十五年前,那也就是我跟他見面的那一年,他是怎麼死的,我們分手時,他還好好的呀!」

  高人鳳低頭道:「先師是自焚身死的!」

  盛九如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他有一度對你的師母很不諒解,你師母含屈自盡後,他四處追索真相,總算在我這兒問清了內情,知道是受了奸徒的陷害,他非常生氣而傷心,發誓非手刃奸徒,以為你師母申冤,說什麼也不會自尋短見!」

  劉氏姊妹神色一動,同時跪下道:「盛老伯,您知道先母是受了誰的陷害?」

  盛九如一怔道:「……你們是……」

  高人鳳也跪了下來道:「這是先師的一對遺孤,先師棄世時,她們都只有五歲……」

  盛九如把他們拉了起來,詳細地端詳了片刻才道:「不錯,劉半雲告訴我說他家裡有一對小姊妹,也就是為了你們年紀太小,他才不放心出去尋仇,可是他回家之後會自殺,這就叫人想不透了!」

  高人鳳道:「先師自從那天回家後,即閉門不出,終日借酒澆愁!」

  盛九如道:「他聽我說出內情後,悔恨交進,心裡自然不會痛快,但絕不致自殺……」

  高人鳳道:「先師回家的第三天,即在臥室內舉火自焚,因為是在半夜裡,發現太遲,等到小侄由夢中驚醒時,火勢已十分猛烈,最後除了先師的一對彩虹劍外,只剩下了一具焦骸。」

  盛九如長歎道:「真想不到,不過我絕不相信他是自殺,也許是他喝醉了酒,無意中失火……」

  高人鳳道:「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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