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ads]戰術天才(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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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一章 人海戰術


每個人的記憶中都會有些不可磨滅的東西，或許是年少時的青澀戀情，或許是成年後的某些生活挫折，或許是轟轟烈烈的大事，也或許只是不經意間的一點領悟、一絲感觸，人的記憶力是會隨著年齡而不斷衰退的，但是那些曾經銘刻在腦海深處和心靈深處的東西，卻可以一直保存到死去的那一刻。

許多年後暴風帝國最大軍事雜誌《暴風魂》曾經針對現役軍人做過一次問卷調查，調查的主題是：你生命中最難忘的一個場景是什麼？

有接近二十萬份問卷中出現了同一個答案：發生在暴風曆五九二年一月份的那一場慘烈的繡花星球戰役。

「當聽到天空中傳來的那個援軍到達的聲音時，我的心情忽然間就從地獄升到了天堂，」一位已經有七十多月卻身體依舊硬朗的老兵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皮，對採訪的記者笑道：「真的很慚愧，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勇敢，其實我還是怕死的。」

其實每個人都會怕死，這是天性，在繡花星球慘烈的消耗戰中，那些戰士雖然早已看到了將會被全殲的結局，卻仍然一絲不苟的執行著長官發布的每一個命令，他們沉默的戰鬥，沉默的開槍，然後沉默的死去，看上去就像是沒有情感的冰冷機器一般，他們並不是真的不怕死，他們只是把軟弱的情緒深深的藏了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這才是真正可敬的軍人，有血有肉的軍人。

這句話被記者如實的放到了採訪原稿和視頻剪輯裡，換來的是民眾對於軍隊更加堅定的支持和熱愛，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可是有一個細節必須要引起我們重視：那答案相同的問卷一共是二十萬份左右，而直到繡花星球第一批人類援軍到達時，星球上依然在戰鬥的士兵還有一百萬。

消失的那八十萬去了哪裡？這個問題顯而易見。

不得不說段天涯衝動之下做出的這個決定成為了人類遠征戰役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因為段天涯的衝動，這四百萬兵沒有降落在禽獸星球的大地上，而是跨越了遼闊的星空，降落在繡花星球的陸地上，成為李潤烈元帥等滿心絕望的人類指揮官們絕處逢生的一眼甘泉。

「援軍來了！」李潤烈的精神猛地一振，然後打開了通訊裝置，面向全軍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喊：「大家堅持住！」

在戰場上，指揮官鼓舞士氣的方法並不複雜，但是很有效，李本座打了幾十年的仗，對於這些細節的把握可為無懈可擊，這短短的九個字配合天空中的那一聲喊，頓時激起了每一個士兵骨子裡最後一絲血性。

「戰啊！」

「我們是獨一無二的人類，怎麼可能被普羅托斯神族這種邪惡古怪的東西騎在頭上？」

標準機甲強刺激的聲音也在剎那間傳遍了整個戰場，坦克的轟鳴聲雖然依舊單調枯燥，卻彷彿也多了一絲鮮活的生氣。

四百萬援軍開始有條不紊的分批降落下來，就好像一股股甘泉淌進了乾涸缺水的土壤裡，讓每一處戰場上的人類士兵重新換發了生機。

位於戰場另一頭的紅燈，明顯感覺到壓力劇增。

這一次，他掌控下的狂戰士依然做著同樣精妙的前進、後退、橫移、旋轉、突進，可是這一次，花生元帥的標準機甲循著一條更加奇妙的的軌跡稍微移動了一下，避開了神族這次勢在必得的攔截。

士氣明顯不一樣了！

人類的偉大，就在於他們奇妙的精神力量，雖然神族才是純粹的精神體生命，可是在某些方面，他們依然很難理解人類的複雜情緒。

為什麼明明什麼都沒變，只是多了些兵，人類的戰鬥力就猛然翻倍了。

原本的一百萬加上增援的四百萬，也不過五百萬而已啊，一個多小時之前，人類同樣有五百萬兵，不一樣是被神族壓著打嗎？

難以理解！

其實現在的局面依然對人類極端不利，五百萬 VS.六百四十萬，神族的兵力依然有著壓倒性的優勢，最重要的是，紅燈在每一個戰場上都占據著絕對的優勢，紅燈的驚訝只是在於敵人的抵抗變得更加頑強，可是這種有限度的頑強還不足以從根本上扭轉戰局。

不得不說，這種用無與倫比的痛換來的極限分裂一千零二十四路多線控兵，實在是強得有些過份，一個進入了超級狀態的雷龍紅燈，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消耗依然在持續，很快，人類大軍就再度變成了三百萬，而神族則還有五百五十萬，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之內，人類損失了兩百萬大軍，神族則損失了九十萬大軍，這樣的消耗，依然是不成比例的。

可是比起援軍到達之前的狀況，已經好太多太多了。

這本來應該是殺聲震天的戰場，可是在許多指揮官心目中，卻反常的感覺到某種沉默，某種死寂。

因為每個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他們已經不像剛剛那樣浮躁、惶恐、緊張，或者擔憂，或是絞盡腦汁的想要扭轉戰局。

他們都徹底的看清了局勢。

打不贏了，真的打不贏了。

要死在這裡了，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結局已經注定，所以情緒反常的沉澱下來，每個人都平靜的接受了現實，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長眠之前盡可能多殺傷敵人，拖延時間。

因為他們最尊敬的長官，偉大的軍神閣下曾經說過四個字：務必死守！

一批批戰士倒在戰場上，又有一批批戰士衝上去，這已經與控兵技巧或者戰術策略沒有什麼關係了，所為戰術戰略，那是在戰鬥開始之前要考慮的東西，當戰鬥進行到現在這種毫無花俏、刺刀見紅的地步時，唯一與戰爭有關的字眼只剩下一個：意志。

鋼鐵一般的戰鬥意志！

一百萬 VS.四百五十萬。

場景彷彿回到了兩個小時之前，人類依然是一百萬，不同的是，四百萬援軍成功的消磨了兩百萬神族大軍。

鬼魅有點煩躁了，他有些衝動的在原地走了兩步，然後一拳擂在旁邊的崖壁上，在堅硬的石壁上開了一個大大的窟窿，罵道：「真是一群頑強的臭蟲！」

紅燈緩緩的轉過頭來，平靜的看著他，笑了笑，輕聲道：「心態。」

鬼魅劇然一驚，立刻就沉靜了下來。

在狂戰士家族內，幾乎所有人都公認鬼魅是比紅燈更有天賦的族民，可是最終卻是紅燈突破了分裂極限，有句話說勤能補拙，可是決定一個人最終能夠走到什麼高度的最重要條件卻不是勤奮，而是意志。

如果你擁有比石頭、比鋼鐵更加堅硬不屈的意志，你就可以走到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高度。有時候天賦是上天的恩賜，有時候天賦也是魔鬼的蜜糖，多少天賦絕高的人正因為自恃天賦過人而殊於努力，最後落得個泯然眾人的地步。

鬼魅已經夠努力了，可是跟紅燈相比，他連提鞋都不配，幸運的是他自己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一直很尊重紅燈，不是表面的尊重，而是從骨子裡、從內心深處的尊重。

在這樣的持久戰中他會煩躁，可是紅燈不會，當年紅燈修練第十次分裂的時候，在密室裡慘嚎了足足三個月，那該需要怎麼樣一種毅力和頑強？

所以沉靜下來的鬼魅微微的冷笑了一下，他想，人類的堅強的確超過了自己的想像，可是即便人類再頑強十倍、百倍，在紅燈面前的結局也是一樣。

有哪個人類能夠忍受精神分裂的痛苦？

有哪個人類可以在密室裡足足三個月忍受那種無與倫比的痛苦還不死去，還不瘋掉，還能保持冷靜？

恐怕整個宇宙中都找不到第二個來！

所以鬼魅慢慢的坐了下來，帶著一種看戲的心態繼續觀看這場戰鬥，人類的頑強從某種意義上說正好凸現了紅燈的強大，或許這場戰鬥未來會成為普羅托斯神族精典戰役中的名局，人類堅持的越久，這場名局就越有意義，含金量就越高。

紅燈依然冷漠，他對於戰爭的掌控沒有一絲一毫的細節差錯，他跟其他五條龍都是不一樣的，霸斯特和絳碧內心深處都有火熱的一面，匕首和石頭卻永遠高傲，可是紅燈很冷，那是一種真正如同機器一樣枯燥的冰冷，所以他是真正的戰爭機器，你永遠不要奢望他在戰鬥中犯任何錯誤。

這是一種讓敵人窒息和絕望的風格。

五十萬VS.四百三十萬。

人類的抵抗依然頑強，紅燈曾經打出過一比十的誇張比例，更曾經打出過零損失的變態數據，可是現在人類死死的把雙方的部隊消耗比維持在一比二左右。

只是…這依然是不夠的。

差不多已經到了一錘定音的時候了，鬼魅注意到紅燈開始大規模調動部隊了，他放棄了很多個戰場，用提速運輸機將士兵開始撤出某些戰場，然後丟進了另外一些面積更大的戰場。

很顯然，他想要打最後的攻堅戰了！

可是意外往往都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這或許是人類的運氣，也或許只是一個巧合，天空中再度響起了一個聲音：「本人段天涯，率兩百萬大軍前來救援！」

這是似曾相似的一幕，但是與幾個小時之前的那一幕最大的區別在於，那一次是「奉段天涯上將之命」，而這一次，段天涯親自來了！

被譽為帝國皇帝之下最完美的全方位將領，段天涯上將，親自來了！

這個男人的價值，甚至超過了整整一百萬大軍！

最重要的是，原本應該在禽獸星球死戰的段天涯竟然活著到這裡來了，那麼禽獸星球上發生了什麼，還需要多問嗎？

這一次，地面上的人類士兵甚至不約而同的開始歡呼了起來，他們原本已經逐漸被打壓下去的士氣再度膨脹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想要問什麼，」段天涯也是調動士氣的好手，他的聲音輕快，帶著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禽獸星球守軍全滅，暴龍霸斯特已經死了。」

士兵再度歡呼，而另外一邊，鬼魅的表情震動了一下，刷著站起身來，側頭看看紅燈，依然是不變的冷靜，於是他的表情也沉靜了下來，再度緩緩地坐了下去。

「這裡集中了暴風帝國最強大的數十名將領，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比不上段天涯，可是他們的綜合實力，絕對要強於段天涯。」紅燈的聲音裡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強很多很多。」

「我明白。」鬼魅點頭。

「人類很喜歡塑造個人英雄，這種方式可以調動他們的情緒，人類的情緒有著奇妙的效果，可以造成體內的猛種生理反應，促進分泌，讓人類發揮出遠超平時的水平來，」紅燈淡淡的道：「可是這種提升依然有極限，不足為懼。」

段天涯的確極大的提升了隊伍的士氣，兩百萬大軍灑進了繡花星球的山河大地，如火如荼的戰鬥再度開場，紅燈被迫放棄正面大決戰的念頭，再度進入了一千零二十四路多線控兵的超級境界。

段天涯帶來的效果不僅僅在於士氣，他所能掌控的戰場也遠超在場的每一個人，不久之前他在禽獸星球坐戰的時候，林燃星就曾經對麗薩點評過他的他的風格。

皇帝陛下是這麼說的：「段天涯真正喜歡的是略有層次的、高低起伏的地形，他雖然不怕正面作戰，可是他更喜歡多線、空投配合正面的立體戰鬥模式。」

段天涯擅長多線，而且鍾愛多線，他可以掌控一百二十個戰場，並且基本上做到無懈可擊，他的加入，為諸位指揮官大大的減輕了壓力。

所以雙方的消耗比例進入了新一輪的數據調整。

兩百五十萬VS.四百三十萬。

一百五十萬VS.三百五十萬。

一百萬VS.三百一十萬。

人類的消耗速度已經慢了很多了，從最初的零損失，到後來的一比十，再到後來的一比二，現在已經變成接近了四比五了。應該說，面對一個如此可怕的超級紅燈，人類還能在每一個戰場上都與敵人堪堪打平，這已經是奇蹟了。

只是…仍然不夠。

那麼，再加兩個人夠不夠？

「巴特爾、星宇率殘兵五萬，前來救援！」這是繡花星球的天空中響起的第三次聲音了，這三次援軍，就彷彿是標準機甲的三次強刺激，一方面刺激著士兵們的士氣，可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斷壓搾士兵骨子裡的生命力和精神力。

人的肉體是有極限的，士兵們都已經疲倦到極點，可是他們的精神很好，他們全部處於一種反常的亢奮狀態。

帝國皇帝以下最強進攻者巴特爾，以及最強防守者星宇，這同樣是兩個被普通士兵奉為神明的存在。

可是…終究只是加了兩個人而已，雙方的兵力對比是一百零五萬VS.三百一十萬。接近三倍的差距，這能有什麼效果？

鬼魅輕鬆的笑了笑，對於人類的第三次增兵，他認為只是一個鬧劇。

誠然，帝國雙璧的到來預示著藏鋒星球的淪陷，可是那又如何？

藏鋒是藏鋒，繡花是繡花，從一開始鬼魅就沒把暴龍和潛龍放在眼裡，那兩個連他不如的貨色，憑什麼跟偉大的燈哥相提並論？

所以鬼魅是帶著看戲的心態轉頭去看紅燈的表情，可是他看到的卻是紅燈驀然陰霾下去的那張臉。

「怎…怎麼回事？」鬼魅頓時驚慌起來。

燈哥就是他的天，他的信仰，他的主心骨，燈哥冷靜的時候他可以穩如泰山，可是燈哥一有問題，他就方寸大亂了，做了燈哥這麼多年的影子助手，鬼魅雖然在各方面越發強大，可是心態上，卻已經有出現問題了，他已經不是獨立存在的指揮官，而是攀附在紅燈這棵大樹上的爬山虎，看上去高高在上，卻是沒有骨頭的。

「我有點不甘心，」紅燈抿了抿嘴唇，這一次，他的嘴角沒有往上彎，他想笑，可是笑不出來：「這場戰鬥是不公平的。」

「為…為什麼？」鬼魅的聲音開始都有些發顫了。

「我的一千零二十四路多線控兵，是靠我一個人用出來的，人類根本找不到可以抗衡我的將領，所以他們採用人海戰術。」紅燈的聲音依然平靜，可是述說的內容絕不平靜：「人海戰術我不怕，我遇到過很多次人海戰術，一直以來，即便敵人採用人海戰術，他們依然無法戰勝我。」

他並不是說大話，一千零二十四這個數據實在太誇張了，有時候鬼魅甚至在想，讓暴龍和潛龍加起來掌控的多線或許還不到一千，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龍匕首，恐怕真正能掌控的戰場也不會超過八百。

至於根本就不修煉精神力的人類和蟲子，只有更差，最頂級的人類指揮官能夠掌控的戰場也不應該會超過兩百個，否則，他就不是人了。

「但是這次我真的遇到對手了，」紅燈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暴風帝國派出的這批將領太強勢了，他們已經接近我的底線了。」

密技並不是萬能的，它同樣有極限，紅燈可以把精神力分裂十次，也可以讓每一路多線都維持一種相當精妙的控兵，這是他修練很久之後才能達到的境界，但是這並不是戰鬥的最高境界，從理論上說，他應該還可以繼續分裂，第十一次，十二次，乃至於無窮，而每個戰場上他的表現也可以再好一點，更好一點，乃至於完美無缺。

所以紅燈的強大，其實是他的多線和極限控兵疊加起來達到的效果，只是他在這兩項都強大到了某種程度，所以很多時候敵人即使知道他要怎麼打，依然打不過。

可是這一次他真的遇到對手了。

這個宇宙中有三個最強大的種族，他們三足鼎立，而目前繡花星球上集中了宇宙三族其中一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頂級名將，也就是說，其實人類已經是用舉族之力來進攻繡花星球了。

用全族的名將聯手，來對付神族的其中某一個將領，紅燈此戰無論勝敗，其實都已經足以名留青史了。

「一開始人類其實是打不過我的，那些將領聯手起來也只是在逼近我的水準，卻還遠未達到，所以我打得很輕鬆，這你也看到了。」紅燈道：「可是段天涯一來，人類的綜合實力就已經非常逼近我的底線了，畢竟他是那樣強大的一個敵人，他甚至獨自一人就把霸斯特給擊敗了，也就是說，敵人的陣營裡忽然多出了一個比暴龍更強大的對手，而暴龍卻是跟我齊名的。」

鬼魅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其實並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對燈哥太迷信了，這種迷信讓他變得盲目，他甚至覺得燈哥是宇宙第一名將，燈哥一出手，天下就平定了，所以在燈哥迎上了敵人後，他經常會下意識的放棄思考和放棄繼續戰鬥，因為他覺得躲在燈哥的身後很安全。

可是紅燈一解釋，他就明白了。

「人類有種很形象的說法，叫做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紅燈終究還是把嘴角彎了起來，形成了一個類似於笑容的弧度，只是這弧線裡卻包含著很深很深的無奈：「段天涯的到來讓人類擁有了與我旗鼓相當的實力，而剛剛到來的巴特爾和星宇，就是壓死我這匹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巴特爾和星宇並不僅僅是一根稻草，他們聯手的威力更勝段天涯，他們同樣是擊敗了潛龍而來的，他們的出現，相當於人類陣營裡又出現了一個比潛龍更強的對手。

所以紅燈現在的對手，是暴龍、潛龍以及人類數十名將，在這個基礎上再加上那麼一點點。

這已經是完全不對等的戰鬥了！

「我之前說過，戰爭不像街頭打架，不是人多就有用的，現在我知道我錯了，」紅燈臉上的苦笑終於漸漸成型了：「原來我以前一直勝利，只是因為敵人的數量還不夠多。」

「原來人海戰術，對我仍然是有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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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二章 言語攻勢


戰場上的神族數量依然遠超人類，可是戰況卻開始急轉直下了。

戰局呈現出一種相當詭異的變化，並不是說人類和神族的部隊消耗比例又變了，而是神族的整個防線彷彿忽然都崩盤了。

明明是一百零五萬VS.三百一十萬，可是人類忽然之間就開始壓著神族打了。

「這是怎麼回事？」神族士兵並不向蟲族那麼低智商，也不向人類那樣講究無條件服從，他們習慣於有獨立的意識和主見，所以看到這一幕，許多神族士兵都在暗自犯嘀咕。

他們自然想不到，無所不能的主帥已經到極限了，這種極限並不是說在某幾個戰場上打敗仗，或者是降低消耗比例那麼簡單，而是彷彿一根繃緊的鋼絲繩，繩子沒斷的時候堅不可摧，可是繩子一斷，就什麼問題都跑出來了。

在段天涯、星宇和巴特爾這三大超級將領的強大壓力下，紅燈的整個戰術體系中那根監逾鋼筋的弦，斷了。

於是滿盤皆輸。

「燈哥，我…我來幫你！」鬼魅艱難地說出了這幾個字來，只覺得心裡一陣空蕩蕩的。

他習慣於紅燈的強勢和無敵，這是他第一次在紅燈面前說出這個「幫」字。

「試試吧。」紅燈略為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鬼魅根本幫不上忙。

他們倆在一起的歲月比帝國雙璧要常數百倍，比起帝國小雙璧更是要常數千倍，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有練習過配合，他們完全沒有默契，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實力相差很遠。

職業球員和業餘球員是很難有默契的打好一場球的，這種實力上巨大的落差有時候會造成致命的後果，甚至不如乾脆讓業餘球員到邊上去歇著。

鬼魅和紅燈就是這種情況。

紅燈分出了一部份的戰場交給鬼魅控制，可是鬼魅接手的時候出了許多玭漏，當他成功的掌握住那些戰場時，有不少戰場上人類已經在清點戰利品了。

然後兩人就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即使兩人都只掌控一半的戰場，也不代表在每個戰場上他們的精確控兵就會變得更好。

『無限二分』本來就是一種很古怪的密技，無論你只做一線控兵，還是做多線控兵，你的控兵該是多好就是多好，控兵的效果是不能疊加的。

所以鬼魅幫忙的後果就是鬼魅所掌控的那些戰場上幾乎清一色的吃了敗仗。

等到紅燈發現這個問題時，已經回天乏術了。

八十萬VS.兩百萬。

這是一個可怕的數字，人類用二十萬的損耗換取了神族足足一百一十萬的損耗，這個戰果連那些人類指揮官自己都不相信，他們根本不理解為什麼巴特爾和星宇的五萬兵能夠帶來如此誇張的效果，正如他們無法理解紅燈為什麼能做到一千零二十四路多線控兵一樣。

境界不到，不懂就是不懂，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可是這並不影響他們開心和士氣大振，人類大軍的士氣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這場慘烈的繡花星球消耗戰在持續了足足八個小時之後忽然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許多戰場上已經掩旗息鼓，許多戰場上正在按兵對峙，雙方的士兵都需要休息，雙方的將領都需要冷靜一下。

然後鬼魅就聽到了紅燈有些落寞的聲音：「撤退吧。」

「撤…撤退？」鬼魅驚訝的看著他。

其實神皇陛下的指令並不是硬拚，他只是需要四龍把人類的主力拖延在斯科特星系，按照最初的戰術安排，紅燈應該與人類盡量僵持，然後在正式兵敗之前撤兵到百川星球，把一切交給赤龍卡爾。

可是紅燈和鬼魅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按照神皇的指示去做，因為他們一致認為這是個機會，一個讓狂戰士家族名揚天下的機會。

神皇作出這樣的安排是因為他不知道紅燈的真正實力，可是紅燈很了解自己，他認為他可以幹掉來犯的所有人類，所以從一開始，他想的就不是拖延和撤兵，而是…殲滅戰。

「反正陛下的目的無非是拖延人類和消耗人類，那麼，全殲難道不是徹底的消耗？」紅燈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可是現在他知道什麼叫做天意難測了，那位被譽為軍神的人類皇帝派到繡花星球來的部隊的確打不過自己。可是誰能想到暴龍和潛龍居然會全敗？誰能想到人類皇帝之下最強的三大名將竟然會不約而同地跑到這裡來增援？

當真是時也命也，非人類所能挽回！

「沒錯，撤退，」紅燈黯然地嘆了口氣：「就把剩餘的這兩百萬殘兵帶到百川星球去吧。」

紅燈是一個永遠冷靜的指揮官，他沒有暴龍那麼衝動，也不向潛龍那樣喜歡走極端，戰爭對他而言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贏也好輸也好，都是生命歷程的一部份，所以他很平靜的走了，帶著鬼魅和他的兩百萬大軍，在海盜船的護航下大搖大擺的飛出了繡花星球，前往百川星球而去。可是依然站在大地上的人類，卻同時陷入了沉默。

這是狂喜爆發之前的沉默，這一刻每一個人都想了很多很多。

這是人類進入斯科特星系之後最艱難、也最慘烈的一場戰鬥，這場戰鬥的勝利幾乎是一個奇蹟，如果在任何一個環節上稍微出了一點問題，恐怕這數十位頂級名將都將葬送在這顆星球上。

這是不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

「現實不會總是像小說和戲劇那麼完美無缺的，巴特爾用力拍著段天涯的肩膀：「幹掉霸斯特和絳碧已經是大賺了，至於這個紅燈，他的命咱們先留著，以後再取。」

拍完了之後他才想起自己跟這個小白臉一直都不對路的，也不知道怎麼的剛才一衝動就跑過來了，於是他乾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天涯呆了一下，彷彿是沒想到巴特爾會跟他說話，也彷彿是不習慣有人這樣粗魯的拍打自己，可是接下來他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生氣，或是露出不爽的表情，而是興高采烈地蹦了起來，用更大的力氣一巴掌拍在巴特爾肩上，拍的巴特爾差點一個趔趄，然後我們的完美上將軍閣下就徹底顛覆了自己溫文儒雅的形象，不顧形象的把嘴巴一直裂開到耳根後大笑起來：「哇哈哈，是這樣的，下次我們一起幹他娘的！」

幾點唾沫星子噴到巴特爾的臉上，他下意識的舉手擦了一下，呆呆地看著眼前那張笑得完全變形的臉，思維有點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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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族六龍中，赤龍卡爾無疑是最神秘的一位，他的排名只是第三，可是無論匕首還是石頭，對他都客客氣氣的，就連神皇陛下在分配任務的時候，也經常會因為牽涉到卡爾而有所猶豫，因為就連神皇陛下都不清楚卡爾到底有多強，他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神族六龍都是音特雲最信任的心腹，他能一眼看透霸斯特的粗神經，也能透視絳碧軟弱外表下悶騷而偏執的本質，他更能從根本上理解匕首和石頭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和高高在上的貴族氣質。

可是他偏偏看不透卡爾。

正因為看不透，所以他一直認為卡爾其實是有機會與雙子星相提並論的，但是音特雲並不傻，既然卡爾自己不願意出風頭，那麼他也沒必要硬是把卡爾放在聚光燈下，所以在名義上，卡爾和雷龍紅燈同為龍身，處於六龍的中流位置。

儘管如此，音特雲還是在戰略安排上不經意的曝露了自己對卡爾的看重，他把四星聯防中最重要的守關任務交給了卡爾，命令其他三條龍都要完成拖延消耗任務之後進入百川星球，然後，把所有的部隊交給卡爾來掌控。

也就是說，其實分布在斯科特星系的這三千萬大軍，他最終是交給卡爾來處理的，無論是消耗還是撤退，卡爾都有最終的決定權。

可是音特雲還是失算了，他沒想到霸斯特和絳碧把戰鬥變成那樣極端的一場個人英雄主義演出，原來不僅僅人類喜歡個人英雄主義，神族同樣喜歡個人英雄主義。

卡爾站在平坦廣闊一望無際的百川星球的大地上，長久的仰望張望，等待著另外三條龍把那些應該屬於他的部隊帶過來，可是他等了整整一個星期，連一條龍都沒等到，反而等來了兩個原本不應該來得這麼快的傢伙：萊日爾和凱因德姆。

那是暴風曆五九二年一月上旬的某個清晨，兩位投靠人類的神族老將帶著一千三百萬大軍到達了百川星球，迎接他們的是整整齊齊軍容鼎盛的神族大軍，他們在大地上列成了金燦燦殺氣沖天的方陣，等待著從天而降的人類。

看上去，這並不是一場剛見面就要你死我活的戰鬥，因為萊日爾和凱因德姆從分列開來的隊伍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人類鋼鐵洪流的最前方，他們的動作緩慢，看上去並沒有多少殺氣。

與此同時，卡爾也在前進，他的本體是一名光明聖堂武士，行走速度並不快，肉體也並不強悍，可是他走得同樣沉穩堅定，並不因為面對的是光明執政官和黑暗執政官這種最高級別的強悍兵種而感到恐懼。

兩邊的戰士同時驚訝了起來，他們看得出來這是雙方的主帥要對話，可是他們不知道，這明明是你死我活的戰鬥，還有什麼要說的？

難道卡爾可以用三年兩語讓兩位背叛者重新回歸？

難道萊日爾和凱因德姆可以用言語直接不戰而屈人之兵？

百川星球的天空中有烈烈的風吹過，發出呼拉呼拉的聲音，更為這個戰場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是不是有點失望？」萊日爾問了一句相當莫名其妙的話。

「有點，」卡爾並不諱言，他點點頭，笑著道：「但是結果不會改變。」

「你很自信，」凱因德姆也笑了：「神族六龍永遠都是這樣的盲目自信，你們全盤接受了音特雲那傢伙的觀念，以為自己就是宇宙最強的將領，可實際上這並不是真相，因為你們並沒有真正經歷過上一個宇宙世代，你們根本就沒有見過什麼才是真正的戰爭。」

卡爾沉默了兩秒鐘，然後硬梆梆的丟了三個字出來：「我見過。」

戰場上再度沉默，敵我雙方的士兵都在仔細的琢磨這些摸不著頭腦的對話，他們聽得出來，雙方的主帥正在唇槍舌戰，力圖從氣勢上壓倒對方，可是…可是…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啊？

因為所處的位置不同，眼光自然也不同，這些士兵所能看到的不過是戰場之上實實在在的局勢，他們不會明白那些高高在上的頂級名將們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卡爾的失望是因為那三條龍都沒有帶著部隊過來會合，但是他依然自信結果不變，自己依然會戰勝人類，取得百川星球的最終勝利。可是凱因德姆很明顯不認同這一點，他認為卡爾不是對手，而自己才是最強的，因為他是來自上一個宇宙世代曾經打下過整個宇宙的宇宙最強指揮官之一。

他認為卡爾自信是因為盲目，因為卡爾出生在一個相對和平的年代，根本沒有經歷過當年那個戰火紛飛的歲月。但是卡爾卻丟出了讓兩位老將都同時愕然的三個字：我見過。

他見過？

他從哪裡見過？

當年凱因德姆、萊日爾和安寧泰姆號稱普羅托斯神族的三駕馬車，所過之處片甲不留，他們的聲望曾經如日中天，他們的名字曾經可讓小兒停止夜啼，那是他們的黃金年代。

而那個時候，什麼暴龍潛龍，什麼天龍恐龍，通通都還沒有出世呢。

嚴格說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一代人！

「天使神族、惡魔神族還有死神，當年叱吒風雲的三大名將，」卡爾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來：「我的確見過你們的戰鬥。」

他迎著兩位老將直射過來的眼神，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輕描淡寫的吐出四個字來：「不過如此。」

每一個神族士兵眼裡都射出了狂熱的光芒來，卡爾這句話實在太牛逼、太有氣勢了，聽得這些士兵一個個熱血沸騰，只覺得戰意狂飆，他們都是新一代的戰士，同樣遠離了當年三駕馬車的時代，他們認同神皇陛下的觀念，認為六龍才是這個宇宙真正的王者，至於那些老東西？靠邊站吧！

「據說連音特雲都不知道你的底細，」萊日爾並不生氣，反而很開心的笑了起來：「不過現在，我大概知道你是誰了。」

卡爾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反常地沒有接話。

他的真面目或許是這個宇宙中最大的秘密之一，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神皇在探詢他的底細，而在神族內部民間評選的『十大難解之謎』中，「卡爾究竟是誰？」這個問題常年排在第一名，這一點有時候甚至讓卡爾覺得很得意。

「普羅托斯神族的壽命太悠久了，以至於我們根本無法像人類一樣用『年』這個單位來描述時光的流逝，我們更喜歡使用的是一個叫做『度』的專用時間單位。」萊日爾慢悠悠的道：「狂戰士的壽命是三十度，龍騎士的壽命是五十度，我們光明執政官的壽命有一百八十度，而你們光明聖堂武士的生命則是一百度，這是神族內部眾所周知的事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卡爾皺了皺眉：「我想，即便是你麾下那些人類士兵，也不會有興趣聽你的神族基礎知識補充課程的。」

「不要著急嘛，很快就說到你了。」來日爾笑呵呵地道：「雖然神族內不同的家族有不同的生命上限，但是這個上限並不是不能突破的，比如你們光明聖堂武士家族，就是一個擅長投機取巧延長壽命的種族，我們大家都知道，兩個光明聖堂武士如果通過某種神祕的儀式就可以完成合體，變成一個光明執政官，光明執政官的壽命比光明聖堂武士要長足足八十度，這多出來的八十度，就是你們合體所帶來的好處，對於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

「那是只有傻逼才會幹的事，」卡爾冷笑：「聽起來好像壽命延長了，可是兩個光明聖堂武士的自我意識卻失去了，催生出的根本是一個全新的生命，那樣的延長到底有什麼意義？萊日爾你自己就是一個被合體催生出來光明執政官，可是你又知道你是被哪兩個倒楣蛋合出來的生命嗎？你根本就不知道！」

萊日爾顯得很自然，他並沒有因為卡爾反駁而生氣，反而笑咪咪的點頭：「你說得不錯，真正完成合體的光明聖堂武士當然是傻逼，所以我承認催生出我的那兩位聖堂武士閣下智商真的不高，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可是我知道你們有一小部分光明聖堂武士不是這個幹的，你們用了一個非常無恥、非常取巧的方式。」

他頓了頓，然後放慢了語速：「你們在合體儀式正式啟動之後，會在合體的那一瞬間動用外力強行將即將融合的兩個光明聖堂武士硬生生地拉開，但是這個儀式卻不會失敗，而是會因為慣性繼續進行下去。」

不少神族士兵都張大了嘴吧，尤其是最前排的狂戰士們，他們地位低下，從來沒聽過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被強行拉開的光明聖堂武士部會失去自我意識，卻可以完美的擁有光明執政官的壽命，也就是說，他們的壽命會增加八十度。」萊日爾反問：「我說得對不對？」

卡爾冷冷地道：「你曾經是神族最高級別的存在之一，你了解這些雞毛蒜皮的隱私，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這種投機取巧的方式在神族內部只有光明聖堂武士和黑暗聖堂武士兩個家族能夠做到，所以我一直懷疑這兩個家族中有特別特別古老的生命存在，如果我沒猜錯，這些老傢伙生存的時間或許會跨越許多個宇宙世代，」萊日爾笑了笑：「從理論上來說，這並不是不可能的。」

「你說得全都正確，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卡爾道：「你是想把一場戰爭變成一場鬧劇嗎？雖然人類的部隊數量接近試我方的兩倍，可是我並不害怕戰鬥，如果你想要憑藉口舌之利達到什麼目的，你最好是趁早收起這種打算。」

凱因德姆忽然插嘴道：「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卡爾哼道：「我怕什麼？」

「據說你是神族六龍中最深沉的一個，可是你現在表現得相當浮躁，已經不只一次主動求戰，」凱因德姆道：「這只能證明一點，你害怕萊日爾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將會說出某些你不願意聽到的真相，對不對？」

卡爾微微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整個人都變得沉靜了下來，道：「好，你繼續說。」

於是萊日爾就繼續說道：「恰好我在很久很久以前聽說過一個很有意思的秘密，正好是關於光明聖堂武士的，這的確是個相當有意思的秘密，我估計，即便是音特雲那傢伙都未必聽說過，因為…呵呵，他太年輕了。」

這話說得就有些惡毒了，對於神皇陛下的蔑視赤裸裸的展現了出來，不少神族士兵都聽得眼裡冒出了凶光，可是與此同時，他們的好奇心也真的被勾引起來了。

到底是什麼秘密，會連陛下都沒有聽過。

還有那個常年位居在普羅托斯神族十大難解之謎首位的疑問：卡爾究竟是誰？

「普羅托斯神族每一個家族生命的外觀特徵都是固定的，比如金甲蟲是金色的，海盜船也是金色的，龍騎士死亡的時候會流出一汪藍色的液體，而光明聖堂武士的身體，則應該是潔白無瑕的。」萊日爾侃侃而談：「可是當光明聖堂武士進行過一次合體儀式後，他的身體就會變色。」

他看看對面不遠處的卡爾，一字一句地道：「變成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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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三章 老龍瑪琪


紅色的光明聖堂武士？

卡爾就是一個光明聖堂武士，他的封號是赤龍，赤者，紅也，據說當年神皇陛下在目睹了卡爾的神勇之後心懷大暢，正巧看到卡爾一身的紅艷如血，頓時福至心靈，一指卡爾朗聲道：「從今以後，你就是赤龍卡爾！」

這個宇宙中從來就沒有紅色的光名聖堂武士，卡爾是唯一的例外，所以當年每一個目睹那一幕的神族戰士都認為卡爾是一個奇蹟，他或許就是上天派來幫助神族的使者，他紅得奪目，紅得煊赫，這個『赤』字，既是他的招牌，也是他的驕傲。

可是萊日爾卻道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真相：紅色，只不過是投機取巧完成了合體儀式之後的光明聖堂武士自然表現出來的顏色。

正如卡爾之前說過的那四個字：「如此而已」啊…

這句話就彷彿一股颶風或者一道驚雷，轟隆隆的從足足九百萬大軍頭頂上炸了過去，只是一剎那，神族部隊中就出現了一陣壓都壓不住的騷亂。

原本寂靜的戰場忽然就出現了彷彿一大群蒼蠅叫嚷一樣的嗡嗡聲，在戰場的那一頭蔓延，然後越發熱烈，在大概一分鐘後嘎然而止。

神族士兵的紀律並不弱於人類，他們同樣訓練有素，這樣的失態完全是因為過於意外，很快他們就收斂了情緒。事實上，無論卡爾身上的紅色是什麼來歷，他依然是六龍之一，是在場九百萬神族大軍的統帥，他對神族的忠誠毋庸置疑，他的強大也毋庸置疑。萊日爾的言語攻勢雖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可是總的來說依然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

這還不足以動搖神族大軍乃至赤龍卡爾的意志。

「我沒有興趣品評你這番話正確與否，」卡爾果然不在意，擺手道：「如果這就是你的心理攻勢，那麼我宣布，你失敗了。」

「不不不，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用什麼心理攻勢，對付你還不用那麼複雜，我之所以說這麼多，是因為我真的很興奮，因為，我真的知道你是誰了！」萊日爾看上去並不像是說謊，他的興奮是顯而易見的：「我大概說得多了點，其實我只是想帶著在場所有人一起進行一遍完整的推理，最後得出結論，如此而已。」

「那你的結論是什麼？」卡爾問。

「從理論上說，光明聖堂武士可以無數次的利用這種方法來延長壽命，當然了，這種方法其實難度相當大，無論是儀式的開啟還是時間點的掌握都非常困難，即便是把準備工作做到最好，成功率大概也不會超過百分之一，所以這麼多年以來，真正延續了壽命的光明聖堂武士很少很少，而意外被催生出來的光明執政官反而很多，」萊日爾說道：「哦，對了，我還得強調一個細節，那就是光明聖堂武士每一次延長壽命之後身體都會變紅一點點，可是這種轉變是很緩慢的，如果你只是取巧過一次，那麼你身上最多也只有一丁點淡淡的粉紅，肉眼幾乎看不出來，隨著你不斷的完成儀式並且成功，你身上的紅色才會逐漸轉濃。」

說完這番話，他若有所指的又看了卡爾一眼。

神族的士兵們的確被他的言語再次調動了情緒，不少人看著卡爾那一身如血的深紅，就覺得有些不寒而慄：這需要延長多少次的壽命，才能達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啊！

如果這種儀式的成功率真如萊日爾所說的不超過百分之一的話，那麼卡爾完全就是一個奇蹟，一個遭天妒的傢伙。

不超過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可是你們看看，他已經成功多少次了。

「在幾分鐘之前你說你看到過我和凱因德姆的戰鬥現場，現在我相信你不是在說謊了，所以我們現在至少可以肯定一點，」萊日爾慢條斯理的作出了第一個結論：「你是一條老龍，一條徹徹底底的老龍，或許你的年齡比我和凱因德姆加起來還要長！」

不但神族那邊，就連人類這邊都完全炸開了，神族士兵是有一些情不自禁，至於人類士兵這邊，則有些故意為之。畢竟，在戰場上調笑一下敵方的將領，好好的鬧一鬧，對於作戰士氣也是很有益處的。

卡爾的臉色真的有些變了，他本來是抱著姑且聽之的態度，可是這兩個背叛者真的很厲害，他們三言兩語之間，居然真的開始觸及真相了。

「也就到這裡了吧…」卡爾默默的想著：「推論到此為止，他們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畢竟，那是多麼遙遠的往事，那時候的他們光芒萬丈，經歷過無數戰鬥，他們不可能清晰的記得每一場戰鬥吧。」

可是事實往往比想像要殘酷，萊日爾用短短的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擊潰了卡爾的僥倖心理。

他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瑪琪是你的哥哥還是弟弟？」

卡爾這般沉穩的人物，這一刻竟然覺得身軀微微的搖晃了一下，然後才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哥哥。」

「果然如此，」萊日爾大笑：「老龍瑪琪，那是我當年最敬佩的人啊！」

在場的神族士兵，已經沒有人知道那些淹沒再故紙堆中的往事了。瑪琪這個名字在神族的歷史記錄中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很顯然，這只是一個尚未攻成名就便已葬身沙場的可憐將領而已，可是為什麼萊日爾竟說那是他最敬佩的人？

讓大名鼎鼎的天使神族最敬佩的人，又怎麼會是簡單的人物呢？

卡爾的表情肅然起來，雖然他對萊日爾的揭秘相當不爽，可是聽到萊日爾這句話，他依然要恭恭敬敬的說一聲：「謝謝。」

他謝的自然不是萊日爾那張滔滔不絕討厭的嘴巴，而是他對哥哥表達出來的尊敬。

「其實無論是我倆，還是安寧泰姆那傢伙，心目中的宇宙第一名將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老龍瑪琪。」凱因德姆再度開腔：「事實上，正是因為他這條老龍，以後才有了音特雲的突發靈感，你們神族六龍之所以以龍為名，全都是拜老龍所賜。」

話說到這裡，戰士們心裡的好奇心已經達到了頂點，終於有個人類副官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長官，老龍瑪琪到底強在哪裡？」

「他不強，一點都不強，」萊日爾呵呵直笑：「我之所以想到那傢伙，只是因為那傢伙和卡爾一樣，同樣是一個通紅如血的光明聖堂武士。」

又一個光明聖堂武士！

這一刻許多人腦海裡都掠過一個念頭：是不是這兩兄弟發現了什麼秘法，可以很輕鬆的完成那個嚴長壽命的儀式？

夾雜在神族部隊裡的不少光明聖堂武士都已經在記劃一件事：等這仗打完如果自己還活著，一定要去找赤龍閣下請教一下長壽秘訣。

「如果他不強，您為什麼要佩服他呢？為什麼又要叫他宇宙第一名將呢？」那位副官反正已經開腔了，倒也有了幾分無賴氣息，居然打破砂鍋問到底。

「瑪琪這輩子就沒打過幾次仗，因為他很怕死，」凱因德姆笑道：「不過這也正常，一個人活得越久，膽子就越小，像瑪琪那種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老傢伙，當然不想死了，所以，他其實根本就不想上戰場。」

「可是他不得不上啊，因為戰況比想像中更加慘烈，」萊日爾接口道：「你們不要以為上一個宇宙世代中我們就是一帆風順的，那時候的戰役同樣經歷了多次轉折，嚴格說起來，比現在的局面更加膠著、更加複雜，當然了…」萊日爾停頓了一下，笑道：「當時的人類可沒有現在這麼強大，更不可能有陛下那種變態的存在。」

他口中的陛下自然不是音特雲，而是林燃星。

「瑪琪打了幾次敗仗，還好每次他的活著逃掉了，可是那時候的括斯陛下也有點怒了，他還偏偏不讓瑪琪回家去，他逼著瑪琪去打仗，原因是他一直覺得瑪琪應該是個人才，可是瑪琪的表現讓他很失望，所以他有點恨鐵不成鋼。」凱因德姆道。

「上個世代中最關鍵的一戰，就是在那時不經意的暴發出來。而老龍瑪琪很悲劇的捲入了這場戰役，並且成為了主角。」萊日爾的語速又慢了下來，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中：「時至今日我依然要說，那是我們最重要的決定性一戰，那一戰若敗，神族就會滅族，那一戰若勝，神族就會君臨天下，而實際上，當時包括我和凱因德姆以及安寧泰姆，都認為我們死定了。」

「到底是什麼局面？」這一次問話的竟然是一位站在最前排的神族士兵，他在把話說出口之後才發覺不對，趕緊摀住了嘴巴，緊張兮兮的看著前面的卡爾大人。

人類士兵可以隨便發問，可是神族士兵不行，因為這段往事很顯然觸及了在場的最高神族指揮官卡爾閣下的私密和傷痛，故人可以毫不留情的去揭傷疤，可是自己卻不可以。

還好，卡爾並沒有追究這個士兵的僭越，事實上，他也陷入了某種深刻的回憶中。

萊日爾跟凱因德姆所說的是他腦海中已經塵封許久的往事，這同樣是他永遠忘不掉的一段歷史，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敵人竟然也是印象如此深刻。

大多數智慧生命的記憶都會選擇性的遺忘一些不好的東西，而留下一些美好的東西，那一場戰役對於後來光芒萬丈的神族三大名將來說是一段恥辱，卡爾原本以為三大名將會最大限度的選擇遺忘甚至竄改歷史的，可是他沒料到萊日爾居然原汁原味的把當時的情形講出來了，這讓他覺得有些淡淡的感動。

雖然此刻各為其主即將生死相向，可是在對峙老龍瑪琪的態度上，雙方是一致的。

尊重，最純粹的尊重，敬佩，最直接的敬佩，沒有其他。

「當時人類和蟲族都已經陷於弱勢，他們選擇了聯合，你們能夠想像嗎？人類和蟲族的聯合，」萊日爾忍不住有些自嘲得笑了笑，想起不久之前豪哥奉那蟲之命來找人類聯手的事情，原來歷史永遠都是這般的相似，在不同的世界裡一次次重演：「人類丟出了足足三千萬大軍的誘餌，一步步的把我們的主力引入了陷阱，然後蟲族出現，舉兩族之力派出了天文數字般的龐大兵力，四面合圍。」

「從兵力損耗上來看，人類和蟲族依然是吃虧的，但是他們的戰略不是在於打擊我們的兵力，而在於消滅我們的將領，更直接點說，就是我們兩個和安寧泰姆，所謂的神族三大名將。」凱因德姆接著道：「他們幾乎就成功了，因為當時我們完全看不到有任何的轉機。」

這是一個很俗套狠狗血的故事，對於看多了電影戲劇和小說得人類和智慧更高於人類的神族來說，後面的發展完全可以預見，三位名將成了擺設，原本是小人物的老龍瑪琪忽然小宇宙爆發，然後一舉扭轉了局勢，創造了奇蹟。

「我只是很好奇，哥哥當時究竟是怎麼做的？這是我一直到今天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卡爾終於親口承認了自己的，參與這一場龐大的追憶儀式裡：「我很遺憾，這是哥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戰，可是我不在場。」

「我不知道。」萊日爾搖頭。

「我也不知道。」凱因德姆同樣搖頭。

「不知道？」卡爾皺眉，顯得很不滿意。

「誰也不知道那傢伙發什麼瘋，他本來怕得全身發抖，看起來甚至有精神崩潰、肉體失控的危險，可是忽然之間他就平靜下來，然後他閉上了眼睛，過了足足三分鐘才睜開。」萊日爾道：「我永遠也忘不了他那個時候的樣子，他的眼裡已經完全沒有情緒了，看上去就彷彿死物一樣，而他的聲調冰冷，跟平時大不同。」

「他說：『你們解決不了的問題，讓我來吧。』」

「他說：『把所有部隊的控制權，通通交給我吧！』」

「當時的一切簡直都亂套了，我們三位神族最強將領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或許是被他反常的態度震住了吧，竟然就那樣傻呼呼的點頭，鬼使神差的選擇相信了他，然後把一切都交給了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控兵，去戰鬥。」

「然後呢？」卡爾追問。

「然後…我們就贏了，」萊日爾道：「不要問我細節，因為我當時完全處於一片迷茫之中，我根本不記得他是怎麼控兵的，我更不可能去分析技術層面的東西。」

「可是我哥哥死了，」卡爾的聲音理終於有情緒了，三分質問，三分憤怒，三分迷惑，還有一分壓抑不住的火氣：「你們知不知道，族內很多人私下傳言我哥哥是被你們三個聯手害死的，因為你們需要這份功勞！」

「這是誣衊！」凱因德姆立刻嚴肅了起來，一字一句道：「我以身為黑暗執政官的尊嚴發誓，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老龍瑪琪的事情！」

萊日爾看上去也想發誓，卻被卡爾揮手制止了：「我相信你們，我只需要一個解釋。」

「我的解釋就是無法解釋，」萊日爾道：「瑪琪在那短短的半個小時之內所展現的控兵境界，是我們一輩子也達不到的，他的很多動作我們根本看不懂，他在戰場上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布局，看上去毫無用處，可是打著打著，我們就發現他之前的布局起作用了，這是我們一生中看到過的作戰的最高境界，他可以完美地應對任何攻擊，也可以準確的預測戰局發展下去將會進入的局勢，他的每一步都走在敵軍指揮官的前面，也走在我們思維的前面，我只能說，我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他打贏了十倍於我方的人蟲聯軍，而且他對付的是對方的十多個頂級將領傾巢而出的聯手，可是他依然贏了。」凱因德姆道：「打贏之後他就往地上一趴，然後化作了一縷青煙。」

神族生命的死亡就是氣化，瑪琪化作青煙，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卡爾沒說話，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後來勉強給出了一個解釋，」萊日爾道：「瑪琪的壽命實在太長了，所以他的閱歷和戰鬥素養一直在不斷積累，不斷沉澱，這種沉澱的厚度是我們無法想像的。在那一天的戰場上，他奇蹟般的悟了，然後，他這些厚重的無法想像的經驗積累出去就在剎那間爆發出來了，用人類的話來說，這叫作厚積薄發，把千萬年的光芒壓縮到短短的三十分鐘內綻放，你想想，那該是多麼璀璨的光芒！」

「所以，卡爾帶著幾分不確定問：「我哥哥…其實是精神力透支而死的？」

兩位神族老將同時點頭：「這是唯一的解釋。」

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發生在藏鋒星球上的故事，還不知道絳碧之死的具體過程，事實上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因為絳碧遭遇了老龍瑪琪同樣的故事，他同樣在極度的情緒下透支了精神力，進入了那種傳說中的境界，那根本就是天下無敵的境界，是不屬於全宇宙三大種族的所應有的境界

這是上古生命的境界，無論人類還是神族，擅自闖入這個禁地，是要遭天譴的。

而絳碧的運輸機在臨死之前想到的那位神族前輩，也正是老龍瑪琪。

所以他們都死了，天妒英才，這是誰也逃脫不了的天命，用上古生命的話說，這便是宇宙規則。

故事講完了，整個世界鴉雀無聲。

這或許是最不像戰場的一個戰場，相比禽獸星球的火爆、藏鋒星球的悲壯和繡花星球的慘烈，這裡的兩方指揮官都站在戰場的最前方親切的交談，就像是兩個國家在進行『友好會晤』。

「我一直以來隱藏自己的身份，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是瑪琪的弟弟，是因為我怕，」卡爾在很久之後終於開腔：「我一直認為我哥哥是被害死的，而那些人害死了我哥哥，就一定不會留下我，所以我隱姓埋名，不是為了保持神秘，僅僅是為了自保。」

這時候的卡爾與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他長年冷漠封閉的心靈上有某種溫暖的東西在無聲無息的向外擴散，就像是鎖住心靈的那一層枷鎖正在慢慢脫落，就連他刻意平靜的語氣裡都有著壓抑不住的某種衝動：「可是現在我知道了，原來哥哥真的是普羅托斯神族的功臣，他值得我為他驕傲，而我一直以來所擔心的事情，原來僅僅只是一個笑話。」

卡爾在陽光下努力挺了挺身體，用一種異常堅決的口吻道：「我赤龍卡爾，是老龍瑪琪的弟弟。」

「親弟弟！」

說完這句話，他臉上的激動在剎那間收斂起來，重新進入了止水無波的境界，然後他開始謹慎的往後退，看著兩位老將的眼裡也充滿了戒備。

這是另一種狀態，開戰之前的狀態，不得不說，卡爾的確不愧六龍之名，他可以讓自己的心態在緬懷和臨戰之間完美的切換。

可是萊日爾和凱因德姆卻並沒有這個覺悟，他們彷彿有點驚愕，又彷彿有點好笑，相互對視了一眼，依然是萊日爾出面說話：「你真的想打？」

卡爾也是一愣，然後反問：「難道你們願意認輸？」

「當然不是我們認輸，而是你認輸，」萊日爾笑了起來：「我都已經把你的老底掀了出來，難道你還覺得你有勝算？」

卡爾皺了一下眉，然後很快便舒展開來，再度反問：「難道沒有？」

「當然沒有，完全沒有，」萊日爾笑瞇瞇的看著他：「你該不會真的被音特雲洗腦洗胡塗了吧，你覺得在我倆面前你有機會？」

「別看你在六龍中排名第三，在當前的局面下，你的實力應該是六龍之末，我說得不錯吧。」凱因德姆也道：「你最大的優勢在於控兵數量而不是精確控兵，我記得當年瑪琪爆發的時候是直接接手了我們三大名將手下總共五千萬大軍，而我們三個的控兵極限都沒超過四千萬，那已經是我們最顛峰的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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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四章 老將揭秘


「如果一切按照音特雲的計畫進行，那麼你手底下應該有接近三千萬大軍，在三千萬這個數量級上，或許我們兩個聯手都拼不過你。但是很可惜，你那幾個盟友都掉鍊子了。」萊日爾接口道：「所以這裡沒有三千萬，只有九百萬，這區區千萬壁壘都沒有辦法突破。」

卡爾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也不知道是不屑於說，還是真的無法反駁。

可是萊日爾卻不給他時間來反擊，而是忽然提高了音調大聲道：「在九百萬這個數量級上，你連霸斯特和絳碧都不如，對不對？」

「對不對？」

「對不對？」

三聲暴喝，震得空氣都彷彿出現了有形的波紋擴散開去，洪亮的聲音在百川星球的天空中裊裊迴盪，同樣震動了每一個神族士兵的神經。

「如果卡爾大人此刻的控兵真的還不如暴龍大人他們，那我們怎麼打得贏？」這個念頭不由自主的從很多神族士兵心頭泛起。

誰都知道這是一種很不好的心態，可是他們仍然忍不住要這麼想。

卡爾終於反擊了，他開始一句接一句的反問：「你確定你是對的？」

「你確定我的優勢真的只在於控兵數量？」

「你確定在九百萬這個數量級上我連那兩個傢伙都不如？」

「你憑什麼確定？」

這的確是很簡單的道理。沒錯，無論凱因德姆或萊日爾說得多麼逼真，畢竟都是口說無憑，而身為人類統帥，他們在戰前用任何方式動搖神族大軍的軍心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萊日爾這一番看似很有道理的推論，其實可信度根本就極低。

萊日爾在胡說---這就是卡爾要傳遞給麾下每一個士兵的信息。

原本已經被動搖的軍心，忽然就再度穩固下來，神族士兵們一個個挺立如松，反而有旺盛的鬥志開始燃燒了，他們在被動搖過之後重新拾回信心，這便是破而後立，所以他們在被動搖過之後重新拾回信心，這便是破而後立，所以他們變得更堅定。

「你問得很好，你也成功的調動了神族士兵的戰意，可是你也太小看我們了。」萊日爾毫不在意的搖頭道：「你以為我是想動搖你們的軍心？我再強調一遍，我根本沒有必要做這種無聊得事情，因為今天這一仗，你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而我剛才所說的，全都是真相！」

卡爾只是冷笑，雖然並沒有急著做什麼，卻也擺明了不信。

「卡爾，不要固執了，強撐是沒有用的。」凱因德姆嘆了口氣：「看在瑪琪的面子上，我們真的不想為難他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們今天沒有選擇直接開戰而是跟你交談了這麼久，就是不想讓你死在這裡，其實這已經是違背了陛下的意願，你要體諒我們的苦心。」

卡爾一邊冷笑一邊搖頭，依然懶得說話，而後面的神族士兵們，臉上更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帶著嘲諷和輕蔑的神色。對話進行到這裡，每個神族士兵都看得出對面那兩位叛徒的語言是多麼蒼白無力，這番勸說又是如何的虛偽。或許哪兩個叛徒以為自己的演技很高吧，可是在這些神族士兵看起來，敵人已經是明顯得外強中乾了。萊日爾唱紅臉，凱因德姆唱白臉，想要說服卡爾投降---這是多麼拙劣的表演！

「很明顯，那兩個傢伙根本不是我們偉大的赤龍閣下的對手，哪怕他們的部隊兩倍於我們也一樣。所以他們只能用這種盤外招企圖影響我們的戰鬥力。」每一個神族士兵都是這麼想的。

卡爾已經不願意再等下去了，他開始慢慢後退，想要退到隊伍中間去，然後開始今天的戰鬥，可是凱因德姆卻在這時候急喝了一聲：「且慢！」

「又要做什麼？」卡爾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不耐煩，他真的有點失望了，對面那兩位至少也是上一個宇宙世代中最大的功臣，怎麼今天一見，行事方法竟然如此死纏爛打，哪裡還有高手氣派？

「我不允許繼續後退，否則我將立刻出手。」凱因德姆道：「你難道忘了，黑暗執政官有一種叫作能量反饋的技能？」

卡爾怔住了。

他身後的九百萬大軍也同時怔住了。

黑暗執政官這種生物之所以一直被譽為神族精神力量最強的兵種，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能量反饋，因為他是專門針對其他技能兵種的。

在戰場上，技能兵種的殺傷力是最難抵禦的，而一個指揮官的戰場素養究竟有多高，很大程度上也取決於他對技能兵種的運用，可以說，技能兵種雖然不是戰場上的主力，卻是最終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

可是技能兵種互相之間是很少存在克制關係的，他們可以互相攻擊，但是意義不大，而且大部分技能兵種相互之間攻擊免疫---除了黑暗執政官。

絕大部分技能兵種都缺乏強而有力的體魄，他們的精神力量遠勝肉體強度，而黑暗執政官的能量反饋可怕之處就在於他們直接針對敵人的精神進行攻擊，他們可以在一瞬間讓敵人的精神力量全部耗盡。

如果僅僅只是好進精神力也就罷了，畢竟打不過還逃得掉，但是能量反饋最變態的地方在於它會讓你的精神力和生命力同步消耗。

比如說，你的精神力有一百度，而生命力有一百五十度，那麼在被反饋之後，你將變成生命力五十度，精神力為零。

可是還有另一種情況，那就是精神力一百度，而生命力卻只有五十度，那麼結果是什麼？

結果是死，被直接秒殺！

這才是能量反饋最可怕的地方！

卡爾是神族最偉大的指揮官之一，這個身分太耀眼了，不經意的掩蓋了許多東西，所以直到這一刻眾人才發現，卡爾其實也是一個技能兵種，他的肉體孱弱，而精神極端強大，他可以釋放被譽為戰場上最有效的輔助手段---心靈風暴。

恰好他就屬於那最可怕的一種情況：精神力一百度，生命力卻只有五十度。

這一刻，每個神族士兵都覺得彷彿有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了下來，彷彿連骨髓都要凍住，他們感覺到如此的絕望。

原來這從頭到尾就是人類的陷阱！

當卡爾走上前去與凱因德姆交談時，他就已經陷入了萬劫不復的陷阱，因為凱因德姆隨時可以用能量反饋秒殺卡爾！

多麼陰險的布局！多麼深沉的心機！

這一刻天地俱寂，只有卡爾忽然彎起了嘴角，然後發出「噗哧」一聲清脆的笑聲來，這笑聲有些突兀，然後很快眼變成一場大笑：「哈哈哈哈哈！」

卡爾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用手指著對面不遠處的黑暗執政官閣下，用一種相當輕鬆的語氣問：「這就是你們囉嗦半天的原因？這就是你們最後的殺手鐧？」

輕蔑和不屑之意，流露無遺。

「你不要逼我，」凱因德姆反而有些緊張：「我真的不想殺你，可是如果你堅持要戰，我就只能對不起瑪琪了。」

「那你就動手啊，」卡爾毫不猶豫的道：「來吧，我就站在這裡，站在你的技能釋放範圍之內，用你的能量反饋幹掉我啊，我保證，我哥哥的在天之靈不會對你有任何意見。」

這一刻所有的神族士兵都閉住了呼吸，他們認為卡爾是在賭，賭凱因德姆會看在瑪琪的份上放棄出手，可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凱因德姆都沒有放棄的理由，畢竟現在是各為其主，而且剛才這兩個卑鄙的傢伙不是一直想用心理攻勢來不戰而勝嗎？

凱因德姆不是一個道德模範，否則他不會背叛，他是一個絕對的功利主義和實用主義者，所以，偉打的赤龍閣下麻煩大了！

卡爾開始繼續後退，無視凱因德姆的警告，可是凱因德姆一直沒有出手，眼看著卡爾就要退出他的技能範圍，凱因德姆真的急了，他用異常嚴厲的口氣喝道：「不要逼我！」

「我就是在逼你啊。」卡爾輕鬆的笑著，又是一步往後撤去。

神族的士兵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這一步便是天堂與地獄的分界，退出這一步，就退出了能量反饋的邊界線。

可是，凱因德姆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顯然不會！

什麼是軍人？

軍人就是一切以國家利益為最高準則，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除此之外，什麼個人交情、什麼道德、什麼底線，通通都是狗屎！

所以在種族衝突的大前提下，瑪琪並不能阻止凱因德姆下殺手，這一瞬間，凱因德姆深藏於紅色氣團中的眼睛爆出了兩點妖豔如血的光芒，然後兩個紅色的小球就忽然出現在卡爾的身側，輕輕一絞…

這一刻，神族士兵們的心一片冰冷。

下一刻，他們就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卡爾站在那裡安然無恙，他甚至轉過頭來沖著自已的部隊微微一笑，然後才再度轉頭。

卡爾挑釁的看著對面的黑暗執政官，剛剛已經跨出去的那一步居然又收了回來。

他就這樣肆無忌憚的站在凱因德姆的技能範圍之內，頗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雄偉氣勢。

凱因德姆呆了一呆，立刻反應過來。

卡爾的精神力量的確遠高於生命力，但是精神力是可以消耗的，很顯然，在開戰之前，他應該是隨便找了個地方放了兩道心靈風暴，刻意把自己的精神力耗盡了，所以他現在的精神力遠低於生命力，自己把能量反饋在耗盡卡爾精神力的時候，卻只能耗費卡爾極低的生命力。

「我開戰之前刻意耗盡了自己的精神力，這是因為我的天性謹慎，跟我哥哥一樣的怕死，可是從內心深處其實我是相信你們的，我真的沒料到，你們竟然會下作到這種程度，」卡爾冷笑道：「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事實上，事態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卡爾內心對兩位老將是真的有些瞧不起了，他甚至開始懷疑剛剛關於老龍瑪琪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很顯然，兩位老將的人品相當值得懷疑，他們說瑪琪不是他們害死的，可是實際情況誰知道呢？

不過卡爾並不後悔自己暴露身分，因為當初有嫌疑害死哥哥的三大元兇一個死亡兩個叛變，現在是自己當紅的時候，神皇陛下也毫無疑問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即便還有其他的兇手潛伏著，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了，又有什麼可怕的？

凱因德姆和萊日爾都沉默了下來，又過了很久，凱因德姆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感慨的道：「是我胡塗了，竟然想用這樣無聊的手段就把你制住，我忘了你已經不僅僅是瑪琪的弟弟了，你現在是六龍之一，大名鼎鼎的赤龍卡爾啊…」

敵人很識相，卡爾相當滿意，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聽到凱因德姆話鋒一轉：「看來想制住你必須要用真正的手段了。」

卡爾有點怒，他忍不住諷刺了一句：「請你們記住，神族的意思，不是裝神弄鬼的種族。」

凱因德姆也不反駁，忽然問道：「你修練的是不是『歸一』？」

卡爾頓時一呆，後面的話硬生生的被吞了回去。

凱因德姆又問：「音特雲要你把我們牽制在這裡？」

卡爾又是一呆，眼神驀然凌厲了起來，死死的盯著對方。

「我說對了？」凱因德姆笑道。

卡爾足足有十幾秒鐘一動也不動，然後才相當細微的點了點頭，沉聲道：「神族有內奸？」

「有內奸？你以為有人向我們告密？」凱因德姆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過了許久才道：「對於無所不能的暴風大帝來說，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內奸這種東西，你以為你們的計畫天衣無縫嗎？我告訴你，不是的！」

「打仗就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可是最終多算了一步的絕對不是你們神族，而是我們人類！」

如果說從交談開始卡爾都還算鎮定，那麼這一刻，他終於鎮定不起來了，凱因德姆的話擊中了神族最大的秘密！

「斯科特星系中的四條龍，我只告訴你這個秘密。其實你們的任務並不是簡單的阻止人類前進得步伐，因為人類根本就不會一步一步的推進。」出征之前，音特雲曾經私下裡這麼告訴卡爾：「自從來到了這個宇宙，我就一直在布局，一直在誤導人類的判斷，現在人類終於被欺騙了，而林燃星卻是一個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可怕對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會分兵四路同時進攻四顆星球，而他本人，卻會率領人類真正的精銳部隊直接穿過斯科特星系直取我們的大本營，他想要用斬首戰術，他想先幹掉我再說。」

「那怎麼辦？」卡爾問。

「很簡單，讓他來，他以為普羅托斯星系是空的，可是實際上，我在這裡埋伏了足足三千萬大軍等著他！」音特雲的語氣裡手有的帶上了一絲殺氣：「只要他敢來，我要他有來無回！而你們的任務，則是把人類那三千萬部隊死死的拖在斯科特星系，絕對、絕對、絕對不要讓他們有機會救援。」

「林燃星不是喜歡斬首戰術嗎？」音特雲冷笑：「沒錯，即將發生在普羅托斯星系的正是一場斬首戰術的勝利，只可惜斬掉的不是我的腦袋，而是他自己的腦袋！」

這是神族最大的秘密，神族千辛萬苦的穿越宇宙夾縫來到這個宇宙，又辛辛苦苦佈局多年，就是為了這決定性的一戰，所以這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音特雲並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霸斯特、絳碧和紅燈，因為他覺得這三條龍都太膚淺了，容易洩密，而且，他只需要這三條龍全心全意的戰鬥就好了，之道的太多反而容易分心，只有卡爾，這是音特雲願意信任的，所以他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卡爾，也把斯科特星系的足足三千萬大軍的最終指揮權交給了卡爾。

他原本就是指望卡爾利用這三千萬大軍在百川星球最終拖住人類的啊！只是這一路上竟然出了那麼多的差錯，暴龍潛龍相繼戰死，卡爾能掌控的也不是三千萬大軍，而只有九百萬大軍。

可是這仍然不要緊，卡爾堅信自己利用這九百萬大軍可以拖延足夠的時間，讓人類無暇救援。

「林燃星自作聰明，一定會命令他麾下的部隊在斯科特星系拖住你們四條龍，可是實際上不是他託我們，而是我們拖他，所以你要做的只是將計就計，如此而已。」音特雲那天是這麼說的。

可是現在情況卻出現了讓卡爾震駭的變化，因為凱因德姆竟然就這樣大大咧咧地說：「音特雲要你把我們牽制在這裡？」

短短的一句話，洞悉了神族最高層面的戰略。

「林燃星真的知道？」卡爾忍不住問道。

「當然，」凱因德姆已經徹底鬆懈下來了：「音特雲不是在普羅托斯星系埋伏了幾千萬大軍等著甕中捉鱉嗎？陛下當然不能辜負音特雲的一番好意，所以他很配合的赴約去了。」

卡爾完全呆住了。

情況跟預料中的完全不同，此時此刻，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你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你接到的命令是拖住我們，我接到的命令是拖住你，既然如此，那麼大家只要都留在這顆星球上就好了，幹嘛要打打殺殺呢？」萊日爾在一旁也插嘴了：「我們有一千三百萬大軍，有雙統帥，你卻只有一個人，手下也只有九百萬大軍，無論兵力、將領，你們完全落後，所以你要相信我們的誠意，我們不願意開戰，完全是不想傷害你，而不是怕你。」

依然是這番論調，可是這時候重新拋出來，卻也了完全不同的含意，至少，內心堅定如磐石的卡爾，有點相信了。

上古三大宇宙最強名將可不是浪得虛名，他們說的話當然是有可信度的---雖然他們之前表現的實在是差了點兒，可是換個角度來想，如果他們真的在乎卡爾的生死，不願意傷害卡爾，那麼他們之前的表現也就變得可以理解了。

站在不同的位置，就會得出不同的結論，這是常理。

「好吧，看來你還在猶豫，或許是你認為你用九百萬真的能擊敗我們的一千三百萬，那麼，我就把最後一個秘密也揭曉吧。」萊日爾頓了頓，然後注視著卡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歸一』的底細。」

在場的士兵們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們從來沒聽說過『歸一』是什麼東西。

「其實神族六龍每一位都有自己的秘技，只是這些秘技通常不為人知，這一點和人類與蟲族不同，在我看來，這也是神族最聰明的地方。」萊日爾道：「比如當年不可一世的暴君激動，就是因為天下皆知他的秘技是飛龍摺疊甩尾術，所以他的秘技後來在戰場上幾乎就派不上用場了，被針對的後果就是這樣的淒慘，而神族則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他笑道：「大概連音特雲都不知道你的秘技是什麼吧？他只知道你控兵數量多得驚人，卻不知道這根本不是你真正的掌控能力，而是『歸一』的特殊作用，對不對？」

卡爾不由自主的點頭：「對。」

「我第一次看到『歸一』是在瑪琪身上，那時候我跟瑪琪是很好的朋友，他膽小，我卻不怕死，所以在戰場上他總是下意識的站在我身後，我指揮作戰的時候他就躲在旁邊看我控兵，所以我可以不誇張的說，瑪琪的許多控兵技巧都是從我這裡學到的。」萊日爾道：「後來瑪琪跟我變得無話不談，所以我才知道了光明聖堂武士延長壽命的秘密，以及你們身體變紅的秘密，再後來，瑪琪告訴我，他有一種秘技，名叫做『歸一』。」

所有的士兵都覺得精神一振，他們知道，好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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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五章 刺蛇主帥



「這個宇宙無限廣闊，無限多元，誕生的物質和生命不計其數，任何一種智慧生命窮盡一生也無法觸摸其萬一，可是任何一種智慧生命都有占有慾望和掌控慾望，他們很不喜歡那種無法控制的感覺，所以他們一直想辦法突破這個壁壘，」萊日爾有意的停頓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看看身後整整齊齊的人類軍隊，笑著問：「你們有辦法突破嗎？」

「我…我有一點想法，」說話的是這支部隊的幾個副官之一，這是曾經有幸參加過戰前最高軍事會議的一名中層將領：「我上次聽說有種叫做上古生命的存在，我想，如果我們能夠進化到那種程度，就可以掌控一切了。」

「這的確是一種答案，但是這個答案沒意義。」萊日爾搖搖頭，沒有繼續解釋。

整個宇宙無數個世代也就誕生了五大上古生命，無限進化之門的開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與其通過成為上古生命來觸摸宇宙萬物，還不如直接一點一滴的去累積經驗，了解萬物來得方便。

卡爾忽然開口了：「其實要掌控萬物有個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化繁為簡。」

「完全正確！」萊日爾立刻道：「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人類發展的是機械文明，那些超大型的機械所需要零件數以億計，如果一個一個裝上去，恐怕一輩子都裝不完，所以人類想了個很簡單的辦法，那就是一部份一部份的組裝，然後把那些組裝起來的部分當作大型機械的零件，這樣一來，原本要安裝數億個零件才能完成裝配，現在卻只要安裝數千個部件就可以完成裝配，這就叫做化繁為簡。」

「人類還有個更形象的說法叫打包，」凱因德姆笑道：「他們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裝在一個包裹裡，看上去就很簡單且很直觀。」

這個道理並不複雜，兩位老將的例子也舉得非常淺顯，所以每個士兵都露出了理解的神色。

「『歸一』，只不過是一種更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打包的意思。」萊日爾道：「你想想，如果我把每十個兵打包成一個整體，那麼，原本我可以掌控一千萬個兵，現在我是不是可以掌控一億個兵。」

這依然是很簡單的道理，可是許多見識較高的士兵卻露出了震駭的神色。

把一億個兵當作一千萬來掌控，原理並不複雜，可是那效果是何等的驚人？在暴風帝國內部，控兵破十萬的將領比比皆是，可是破百萬的就很少，破千萬的更是寥寥無幾，如果能夠把這種打包方法推廣下去，那麼豈非每一個破十萬的將領都可以輕易突破百萬壁壘？

暴風軍校內不乏怪胎，比如雷這種學員，在一百個兵以內天下無敵，而超過一百個兵就狗屁不是，現在他的作用自然有限，可是，如果他能夠把一百個兵打包成一個，那是什麼概念？

控兵的上限是多麼難以提高啊，可是『歸一』卻是讓你的控兵上限直接往上翻倍。

『歸一』這種秘技，簡直就是逆天神技！

「『歸一』也是有缺點的，而且很明顯，」萊日爾道：「被打包的士兵就是一個整體，在這個整體的內部你就沒辦法再進行精確操作了，你只能把他們當作一個整體，無論移動、攻擊，他們都是整齊劃一，不可更改的。」

話說到這裡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幾分鐘之前萊日爾說卡爾不擅長控九百萬兵，說服力並不強，士兵們也半信半疑，可是現在原理說出來了，士兵們也不得不信了。

的確，如果卡爾把這些士兵打包，那麼精確控兵的程度必然會下降，可是如果不打包，他的秘技就變得毫無意義，他失去了最大的優勢。

一個無法使用秘技的赤龍卡爾，還能打得過兩位曾經的宇宙最強名將嗎？

答案顯而易見：不能。

「所以你真的不用硬撐，因為我們太了解你了，」凱因德姆道：「從一開始我們就說過，並不想傷害你，這不是心理攻勢，而是我們的心裡話。」

卡爾久久的沉默。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他不得不承認，他被說服了。

「我們並不需要你認輸，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留在這顆星球上，同時也讓對方留在這顆星球上，既然如此，我們何必要打仗？」凱因德姆直接在兩軍陣前一屁股坐了下來，坐在一塊平坦的大石上：「聊聊天，休息一下，多好。」

又是五分鐘的沉默，然後赤龍卡爾動了，他往後退了一步，挪動到一塊石頭邊，同樣慢慢地坐了下去。

「我同意和平解決，可是我不認為這是你們的好意，」卡爾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其實你們不是怕傷害我，而是怕我發瘋，對不對？」

凱因德姆和萊日爾並沒有掩飾內心的情緒，他們同時出了一口長氣，給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然後萊日爾道：「沒錯，被你看出來了。」

神族的血脈傳承與人類和蟲族都有很大的區別，他們是純粹的精神生命體，所以在他們的傳承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精神力的傳承，正如當年凱因德姆可以用自己的秘技來為清寧添加活性因子一樣，將要死去的神族生命同樣可以通過某種秘術把自己的經驗、智慧和教訓部分性的遺傳給自己的親人，這是一種只有同宗同源的血脈之間才能完成的奇妙遺傳。

卡爾是瑪琪的弟弟，瑪琪卻是曾經進入過宇宙最高境界的傳奇人物，雖然他的狀態是被逼出來的，雖然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可是…可是誰知道卡爾有沒有遺傳到這種瘋魔般的狀態？

凱因德姆和萊日爾在來之前就已經仔細分析過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在常規狀態下，卡爾的勝算的確不超過百分之十，可是怕就怕卡爾輸急了發瘋，進入瑪琪曾經到達過的境界，到那時候，卡爾固然會死，人類在百川星球也必定會全軍覆沒，這是最典型的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同樣是拖延對方，開開心心的拖延，難道不比同歸於盡的拖延更好？

所以面對卡爾，只能說服，不能逼迫，不然對誰都沒有---這就是兩位老將的想法。

這一刻，所有神族士兵不約而同的吐出一口氣來，竟然有種輕鬆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畢竟，不怕死不代表想死，在有機會活著的前提下，沒有誰願意毫無意義的死去。

斯科特星系的四星聯防被全部攻破，可是百川星球的情形怎麼看都覺得詭異，天空中有金燦燦的海盜船呼嘯，地面上的黑色洪流和金色洪流卻壁壘分明的隔著上千米的距離長久的對峙，沒有殺氣，沒有聲音，他們都在等，等著普羅托斯星系中將會傳來的最後戰果。

遠遠的，天邊出現了新的海盜群，紅燈和鬼魅帶著部隊過來了，看到了下面的情景愣了一楞，然後謹慎的落了下來，他們也融入了靜坐的神族大部隊中，百川星球再度沉默。

又過了三個小時，從繡花星球遠道而來的人類援軍也到達了，他們同樣被這異常的情景震了一下，然後在星球的另一邊降落。

到這時候，百川星球才真的匯聚了人類和神族留在斯科特星系的所有兵力，只是，人類沒有四千五百萬，神族也沒有三千萬，大家都帶著激戰過後的幾分疲憊開始靜靜的對峙和休息。

這裡的戰爭已經偃旗息鼓，可是另外一個地方的戰鬥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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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宇宙中，最神秘、最偉大、最奇妙的東西是什麼？

神族子民一向認為他們才是這個宇宙中最完美的生命，而蟲子們從來都覺得這個宇宙是屬於它們的，至於人類，他們認為唯有情感豐富、學習能力強大且擅長進化的種族才能在淘汰中最終生存下來，而符合他們心目中所有標準的種族當然只可能是他們自己。

當然，也有一些處於智慧生命最頂層的生物會有新的看法，比如刀鋒女皇一直認為大師才是這個宇宙中最強大和值得尊敬的生命，而林燃星在去過沙羅星系之後就一直覺得沙羅雙煞才是真正偉大的生命。

可是這些答案都不對。

上古生命固然高高在上，可是他們一樣要受到制約，否則大師當年不會因為插手三族事務而力量大損，否則沙羅雙煞就不需要長久的沉睡，否則陳雪亮和孫一瘋就不會躲起來自娛自樂。

所以，這個宇宙中最強大而深不可測的東西，其實是宇宙規則。

所有的準則和條例往往都是會有白紙黑字明文公布的，可是宇宙規則存在於這個宇宙中唯一的證據就是那幾位上古生命曾經遭到的制約，而真正能切身感覺到宇宙規則之可怕的，也只有那五位上古生命。

「宇宙規則有幾條？哪幾條？」沙鐵頭曾經在林燃星來訪的時候很直接地承認：「對不起，我不知道。」

「上古生命不得插手三族事務，這是我所知的第一條宇宙規則，」羅一刀也道：「除此之外，我們不能干涉宇宙的進程，這是第二條。」

「其他的，你們一無所知？」那一天林燃星有許多次驚訝、激動和意外，但是在談到這神秘的宇宙規則時，他還是又一次表現了他的驚訝。

「還有一條，上古生命相互之間不得造成嚴重的傷害，」沙鐵頭苦笑：「我倆摧毀澤格星系的那一天只不過輕輕碰了大師一下，結果很快就遭到了反噬，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沉睡了這麼久才讓萊日爾通知你過來嗎？因為我們都受傷了！」

「我想，至少我還知道一條規則，」林燃星笑道：「上古生命不能阻止任何開啟了無限進化之門的生物的進化之路，所以你們拿那蟲那傢伙無可奈何。」

「是的，」羅一刀道：「以上，就是我們對宇宙規則的所有了解。」

「或許…我還知道一條…」沙鐵頭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然後欲言又止的看了羅一刀一眼，並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

林燃星沒有多問，因為他看得出沙羅雙煞不想把第五條規則告訴他，但是他依然很好奇那條規則究竟是什麼，而且他隱隱有種預感，在這場最大規模的人神決戰之中，或許這條規則很快就要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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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當然只是據說，在很多的宇宙世代之前，那是完全不可考證的年代，就連上古生命都很難記得如此久遠的事情---在那個年代，其實普羅托斯神族的大本營並不是在普羅托斯星系，而是位於普羅星系以西的斯科特星系。

當然，那時候的斯科特星系就叫做普羅托斯星系，而現在的普羅托斯星系在當年還是一片混沌，根本未曾被開闢出來。

後來發生了一件震驚宇宙的重大事件，這件事情也是那個宇宙世代中最轟動的一件事：慕容薇薇獨自屠殺了整個神族，製造了有史以來觸犯宇宙規則最嚴重的慘案。

事發後慕容薇薇並沒有遭到宇宙規則的懲罰，這是至今都讓現存的幾位上古生命嘖嘖稱奇的事情，而當時沙羅雙煞出手將慕容薇薇封印了起來，普羅托斯星系之名就此被抹殺，換成了斯科特星系，這條屠殺之路從此被稱為偉大航路，而神皇被殺的地方則成為了神殞之地。

再然後，又一條神秘的宇宙規則開啟，在斯科特星系東邊的無邊渾沌中硬生生開闢出一個廣闊的新星系，這個星系的諸多特徵都與斯科特星系十分相似，這就是新的普羅托斯星系。

再之後無數個世代，這裡都是神族的大本營，直至今日。

「按照陛下的估計，林燃星也該到了，」匕首漂浮在石頭身邊，淡淡的道：「你猜他會帶多少部隊過來？」

「長途奔襲講究的是速度和效率，部隊不宜過多，而且，聽說人類竟然在斯科特星系投入了四千五百萬大軍，」恐龍石頭道：「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人類把第一、第二期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了斯科特星系的攻堅戰中，」匕首笑了：「也就是說，從理論上說，那位所謂的軍神閣下手底下根本是沒有兵的。」

「理論當然不代表事實，相比我們，人類是一種更喜歡隱藏實力、留下後手的種族，這是源於他們先天的不自信，」石頭也笑了：「不過無論如何，他能帶過來的部隊肯定也不會太多，至少不會超過五百萬。」

這裡是一片金燦燦的大地，金色是神族的種族原色，也是他們心目中最高貴的顏色，匕首和石頭的高貴，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實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的種族---他們都是金色的種族。

最高貴的神皇仲裁者一族，是最純淨的金色。

從萬里高空往下眺望的的話，這副地貌其實與神殞之地很相似，同樣廣闊無邊，同樣平坦的幾乎看不到一絲起伏，而事實上，斯科特星系的神殞之地在當年本來就是神族的主場，若不是慕容薇薇那逆天一屠，那裡才應該是現在的『神域』。

沒錯，這裡就叫做神域，神族的領域，神族真正的主場！

這個宇宙奇妙無比，並不是所有的大地都是以星球的圓形狀態存在，神域就是一片純淨的平地，神族的三千萬伏兵就埋伏在這裡，他們精確的排列成了一個三百四十度的缺角圓環狀，只是在最西邊留下了一點缺口，那裡正對著斯科特星系的方向，也是進入普羅托斯星系的必經之路。

只要人類敢來，神族大軍就會瞬間合圍，把三百四十度的缺角圓環變成三百六十度渾圓一體的完美圓環給圍上，來一個甕中捉鱉。

哪怕是再外行的人都應該知道，『圓形』是這個宇宙中最完美的陣型，『包圍』則是一種決定性的戰術，可以說，哪怕林燃星再厲害，進了這個包圍圈，也是必死無疑。

更何況，不出意外的話，神族的兵力本來就是人類的數倍。

更何況，神域是如此的平坦，連一絲一毫的遮蔽物和掩體都找不到。

匕首和石頭就是在這樣輕鬆的心情下看到一片黑壓壓的影子出現在視線的盡頭，那是人類的鋼鐵洪流固有的顏色。

「他們真的完蛋了！」儘管從石頭的沉穩，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來。

一切都在神皇的算計之中，甚至連細節都沒有差錯，在陛下估計的時間點上，人類出現在陛下布置好的地點，並且，就連他們的部隊數量都和預料中差不多，通過那一片黑影的體積，兩位神族最強指揮官很輕鬆的就能判斷出，人類的兵力不超過五百萬。

是的，進入普羅托斯星系的人類部隊的確就是五百萬整。

整個神域靜悄悄的，這一刻匕首和石頭完全沒想過什麼空中攔截，什麼半渡而擊，什麼攻擊不備，什麼以逸待勞，他們只是在等人類鑽進那個缺角圓環，然後完成真正的絕殺。

人類開始登陸了，他們有條不紊的跳下了運輸機艙，然後迅速列陣，整個過程相當流暢，體現出了軍神閣下良好的基本功。

再然後…匕首和石頭就徹徹底底的愣住了，他們看到一道赤紅色的身影忽然躍入眼簾，在那一片黑影中，這一點紅色顯得如此突兀，他蹦蹦跳跳的從大部隊的後面躍出，跟整個部隊的嚴謹沉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就這樣一直往前、往前，直到站在大部隊的最前方，那是一軍之主帥應該在的地方。

「一隻…刺蛇…」匕首喃喃道。

「應該是…」石頭覺得嘴巴有點苦澀，他感覺到這完美無缺的計畫中出現了某種變故：「那隻天才刺蛇，跳跳？」

「我就是五百萬人類最精銳的先鋒軍最高統帥！」那隻刺蛇有著完全與人類軍隊不相稱的活躍，甚至給人一種輕浮和誇誇其談的感覺，它在隊伍的最前方衝著神族高喊：「請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跳跳！」

「賜與我力量吧，偉大的刀鋒女皇！」跳跳的動作和語氣讓許多士兵都想起了童年時候看過的一部動畫片：「我要代表人類，懲罰你們！」

匕首和石頭只是略微詫異了一下就迅速冷靜下來，他們繼續埋伏，一動也不動。對面的刺蛇雖然囂張，可是跳跳的大名已經傳遍了神族，甚至比那蟲更響亮，他身為一個蟲族生命，竟然能夠在如此重要的一場戰役中成為人類的最高指揮官，代替林燃星站在神域的大地上，那麼它絕對不是一個能夠輕視的對手。

它的囂張或許只是虛張聲勢，目的就是引出神族的蹤跡來，而匕首和石頭顯然不會上這種當。

跳跳叫囂了半天，看看對面毫無反應，果然漸漸安靜了下來，它沉默了一會兒，就退進了鋼鐵洪流中消失不見，而人類的大部隊開始移動了起來，慢慢地向著包圍圈的缺口走過來。

神域是平坦的，但是神族在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就開始在神域上大肆動工，他們在神域周圍挖出了很大很大的一道圓形壕溝，音特雲的布局是從剛來到這個宇宙時就開始了的，所以這道壕溝並不是裸露的，而是留下了地表淺淺的一層，從外表根本看不出深淺來。所以現在神族的三千萬大軍全部都嚴嚴實實藏在了壕溝裡，從跳跳所在的地方往這邊看，只能看得到一望無際金燦燦的大草原，誰也想不到下面會藏著足足有三千萬大軍。

眼看著人類大軍就要走進缺口了，匕首和石頭心裡略有些期待，更多的卻還是憂慮，要知道，這絕對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場戰役，而林燃星身為人類最強指揮官，絕對沒有不出戰的理由，可是今天來的卻是跳跳，那麼，林燃星在哪裡？

兩位神族最強者本能的感覺有點不對勁，人類一定是隱藏了一個天大的陰謀，可是，這個陰謀會是什麼？

這裡是進入普羅托斯星系的必經之路，林燃星想要擊殺神皇陛下，唯一的選擇就是從這裡進入，現在人類並沒有進入，那麼他還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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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六章 個人表演


匕首和石頭想破頭都想不明白人類除了強攻還能做什麼，可是正因為想不通，他們才覺得憂慮。

「無論如何，先吃掉這支部隊吧。」神族雙子星統一了想法，把注意力集中起來。

人類大軍再度停下，堪堪就在缺口邊上，偏偏沒有進來，然後跳跳又出現了，它得意洋洋的衝著這邊喊：「趕緊出來吧，你們這群狡猾的傢伙。」

神族這邊一動也不動，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假裝不在？那我就不客氣囉。」跳跳噘著長嘴巴道：「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

神族依然沒動。

「不要逼我喔，」跳跳看上去有點生氣了，在大軍陣前跳來跳去的：「真的不要逼我喔！」

這一刻許多神族士兵都覺得納悶，他們實在看不出對面那隻刺蛇有所謂的『高手風範』，可是跟據族內的許多傳言，這隻刺蛇都應該是個危險人物。

「好，是你們逼我的！」跳跳怒了，他翹了翹嘴巴，也沒做什麼動作，一道心靈風暴就忽然從天空劈了下來。

「劈啪！」壕溝被轟塌了一段，露出藏在下面的十多個神族士兵來，個個身上都還有殘留的藍色電弧，剛剛那一道心靈風暴，直接劈掉了他們接近一半的生命力。

「巧合，一定是巧合。」匕首和石頭對視了一眼，並沒有急著應對，身為戰地指揮官，沉穩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十幾二十個士兵相對於三千萬的龐大部隊而言實際意義約等於零，沒必要被敵人隨便勾引一下就曝露行蹤。

可是緊接著又是一道心靈風暴劈了下來，這次換了個地方，依然準確的劈蹋了一段壕溝，劈傷了十多個神族士兵。

匕首和石頭依然沒動。

「劈啪！」

「劈啪！」

「劈啪！」

「劈啪！」

對面的刺蛇果然像傳說中那樣神奇，釋放技能就跟玩兒似的，一轉眼又是十多道心靈風暴劈了下來，依然無一落空。匕首和石頭的神情同時嚴肅了起來。

「看來不是巧合。」匕首沉聲道。

「可是它為什麼知道我們藏在哪裡？」石頭問。

音特雲對這場戰役的布局堪稱天衣無縫，就連匕首和石頭都是在最近才知道陛下的整個計畫。按理說，人類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知道這裡會有伏兵，他們真正應該做的是帶領小部隊長驅直入，用閃電戰的方式直接切入普羅托斯星球的腹地，然後把缺乏保衛力量的神皇一舉成擒。可是跳跳卻在神域門口大呼小叫，即便是神族開始沒有防備，現在也肯定被驚動了。

所以只有一個解釋：人類早就洞悉了神族的整個計畫。

匕首和石頭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林燃星究竟在哪裡呢？

跳跳顯然是玩上癮了，相對於人類的其他指揮官，他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他並沒有直接通過通訊裝置對部隊發布命令，而是一回頭就吼了一嗓子：「前邊的坦克全部架起來，對著那個地方狠狠的轟！」

一邊說，跳跳一邊轉過身去，用屁股對著前方，那根大尾巴直直的舉起來，指向了某個位置。

那正是神族部隊藏身之處。

大量坦克的轟炸就不像是十幾到心靈風暴這樣的小打小鬧了，那是會造成巨大損耗的，而坦克的射程號稱地面第一，它們的確可以在那麼遠的位置直接攻擊神族的伏兵，所以匕首和石頭等不下去了，它們命令所有的部隊掀掉頭頂的土層，躍出了壕溝。

剎那間，三千萬大軍就以一種令人震撼的方式出現在神域大地上，它就像一隻龐然大物，俯視著對面區區五百萬的人族部隊，彷彿只是一剎那，原本空曠的神域上就擠滿了部隊。

「你看，我就說有埋伏了吧，哈哈哈！」跳跳看上去相當得意，看不出絲毫的緊張，它嘴巴一噘一噘的對後面的士兵吹噓：「現在知道我的利害了吧，除了我，還有誰能夠讓傳說中的神族雙子星一開始就吃了個啞巴虧呢？」

後面第一排的士兵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跟著這樣的指揮官有時候的確會讓人覺得沒底氣，擔心長官關鍵時刻掉鍊子，可是事實證明這位來自蟲族的指揮官並沒有掉鍊子，在它大大咧咧的做事風格之下，隱藏著滴水不漏的本質。

只是一瞬間，原本還因為深入敵境而略微有些緊張的人族士兵們就忽然輕鬆了起來，這種心態上的隱晦變化反應在大部隊上就是士氣的忽然提升。

匕首和石頭立刻就發現了這種變化，兩人的神情更加嚴肅了，跳跳的風格是他們從來沒遇到過的，但是事實證明很有效，至少一開始跳跳就牽住了他們的鼻子，掌握了局面的主動，所以他們急需做點什麼來打破這種局面。

「你很聰明，可是這改變不了什麼，」匕首飛到戰場的前方，大聲冷笑道：「我們有三千萬大軍，即便你們不鑽進包圍圈，依然全部都要留在這裡。」

跳跳看了匕首一眼，彷彿想說話，可是就在匕首仔細傾聽的時候，跳跳嘴一張，一個字都沒蹦出來，卻忽然吐出了一發細細長長的導彈。

這發導彈一出現，匕首就狠狠的嚇了一跳，飛快的往後退，同時命令後面的海盜船群趕緊往前傾，那發導彈擊中了一架海盜船，然後把它鎖定了。

這是幽靈戰甲的鎖定技能，最重要的是，跳跳現在所站的位置距離匕首還很遠，根本就不屬於幽靈戰甲釋放技能的射程範圍。

到這時候匕首才想起來，對面那隻刺蛇是不可以用常理來衡量的，如果自己不小心一點，完全有可能在萬軍之中被那傢伙弄死，很久之前他曾經帶兵去打蟲族的嗜血星系，就被還沒有分裂的那蟲同樣來了個這麼一下子，差點被弄死，然後匕首就灰溜溜的撤兵了。

那也是那蟲在宇宙中的第一次亮相，當時就征服了艾劈叉的心。

這麼一想，匕首忍不住又悄悄的後退了一段才停了下來。

「你的確很厲害，可是戰爭從來都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舞台，」石頭也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才提高音量：「即便你再強，你也不可能用五百萬軍，打敗我們的三千萬大軍！」

說完這句話，雙子星就沒有再給跳跳表現的機會了，它們下令發動了總攻！

人類的確還沒有進入神族的包圍，但是雙方的兵力差距實在太大了，即便只是正常的對峙和衝鋒，也絕不是人類所能抵擋的，同一時間，鋪天蓋地的海盜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了出來，它們占據了神域以西那遼闊無比的星空，完全截斷了人類撤退的路線。

前有神軍，後有海盜，只是剎那間，人類就直接被逼入了絕境！

雙子星在這一刻感覺到相當解氣，它們在心裡不約而同的說了一句：「我看你還有什麼招！」

跳跳毫不猶豫的張開嘴巴，一瞬間「噗噗噗噗」也不知道吐了多少口，每一口吐出去，兩軍之間救出現一塊雪白的白斑，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內，兩股部隊之間就出現了長長的一條白色光帶，將神族部隊攔在了那頭。

這是海盜船特有的技能『分裂網』。

處於分裂網籠罩之下的所有兵種都相失去攻擊的能力，所以神族不能再前進了，因為再前進就必須進入分裂網，一旦進入，那就是光挨打不還手的局面。

雙子星立刻做出了應對，狂戰士全部停下，龍騎士精確的前進，貼著分裂網的邊緣站定，再後排，光明聖堂武士開始往前移動。

光明聖堂武士的心靈風暴射程遠超分裂網的封鎖範圍，他們完全可以隔著這條光帶攻擊那一頭的人類部隊。

與此同時，一部分的海盜船也迅速的飛到了戰場第一線，同樣釋放了一片白茫茫的分裂網，把光帶那一頭的人類最前排部隊全部籠罩在裡面。

這也是有講究的，要知道地面最遠的兵種就是人類的坦克，如果雙子星要隔著光帶對攻的話，毫無疑問的是人類占便宜，所以神族這一片分裂網下去，直接把人類陣線最前排的坦克全部罩住了，能夠攻擊的就只剩下第二排的坦克，可是第二排的坦克已經遠離了戰場第一線，這樣一來，雖然光明聖堂武士的射程不如坦克，但是坦克的射程優勢就被抵消了。

雖然不能完全克制住人類的攻擊，但這樣最少不至於太吃虧，畢竟神族的兵力優勢實在太大了，即便是吃虧都無所謂，如果人類要跟神族打消耗，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的。

可是這時候，跳跳就又出手了，他站在那裡看上去甚至都沒動一下，可是光帶這頭許多正要釋放心靈風暴的光明聖堂武士卻一個接一個的被秒殺，莫名其妙的話做青煙消散。

這仍然是技能，黑暗執政官的『能量反饋』，專門秒殺技能兵種。

凱因德姆在百川星球用這一招殺不掉卡爾那只是意外，可是跳跳在這裡殺普通的光明聖堂武士卻一殺一個準。

「轟隆！」人類的坦克群終於發出了第一次的齊射，大批的龍騎士被轟成了一攤藍血，而神族的心靈風暴卻被破壞得很厲害，只有稀稀啦啦幾道心靈風暴劈了下去，對人類造成了不大的損傷。

跳跳在原地蹦蹦跳跳，看上去彷彿在做什麼慶祝動作，做了一會兒還衝著身後大叫：「來點掌聲啊！」

人類士兵們先是愣了愣，然後哄堂大笑，開始鼓掌，金屬製的機甲手掌互相撞擊，發出鏗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可是在這種聲音的刺激下，士兵們的情緒開始沸騰了起來！

他們開始覺得，跟著這樣一位長官打仗，真的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匕首和石頭的臉上都有點不好看，用人類的話來說，跳跳這就是赤裸裸的打臉了：你不是說戰場上不講究個人英雄主義嗎？我就偏偏要以一己之力影響戰局！

最要命的是，跳跳還真的做到了，至少在第一輪的交鋒中他完勝。

一瞬間釋放了幾百個分裂網加上幾百個能量反饋，這需要多少精神力？這個問題的答案相當變態，可是匕首和石頭不得不承認，跳跳的確有這麼變態。

或許，也只有這麼變態的精神力，才能在戰場上上演個人英雄主義。

「可是它的精神力總有耗盡的時候，總不可能它一個蟲頂住我們三千萬大軍吧。」匕首和石頭有些咬牙切齒，他們命令大部隊暫時後撤了一下，先避其鋒，等帶分裂網的效果消失。

分裂網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如果沒有分裂網跳跳又憑什麼用五百萬兵擋三千萬兵？所以雙子星也把原本有些浮躁得心沉了下來，打算跟人類慢慢玩。

反正人類的歸路已斷，這裡的兩支部隊總是要分輸贏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心急？

約莫幾分鐘後，兩軍之間的光帶消失了，神族又一次發動了衝鋒，果不其然，跳跳又一口氣吐出了幾百個分裂網，再次隔在了兩支部隊之間。

雙子星早有準備，立刻命令部隊後撤，遠遠的避開了光帶。

其實在衝鋒的過程中硬生生的停住部隊並且後撤在絕大多數的軍事教科書中都被稱為戰場大忌，因為這樣極易引發士氣下跌和陣型混亂，情況嚴重的話甚至會引起部隊混亂，然後不戰而潰。可是對於匕首和石頭這樣的強者而言這當然不是問題，在戰場上，部隊就如他們的手腳四肢一樣，一進一退都顯得輕鬆自如、游刃有餘。

「轟隆！」坦克部隊又是一輪齊射，再次幹掉了為數不少的神族士兵，在這個拖延的過程中，坦克車的射程成為了最大的優勢，除非神族一直遠遠的觀望，否則，只要他們衝鋒，就一定要先受到坦克的洗禮，接下來才能輪到他們出手。

跳跳又開始做慶祝動作了，扭屁股、噘嘴巴，這是它的常規動作，在做了一半之後他一轉身，還沒來得及說話，士兵們已經開始自發的鼓掌了。

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再度響徹天空，人類的士兵們哈哈大笑。

有人說戰士在戰場上應該嚴肅沉穩，擁有機器人一樣的精確和冷靜，還有人說戰士在戰場上應該熱血沸騰，完全憑情緒和戰意的支配，可是很少有人說戰士在戰場上應該放鬆，用輕鬆的心態迎接戰鬥。

戰爭是多麼殘酷的事情，你死我活的局面下，你要他們如何輕鬆得起來？

可是今天的跳跳做到了，它的一舉一動看上去很滑稽，很無厘頭，士兵們卻不牴觸，反而真的放鬆下來，這種放送並不代表戰意的鬆懈，在這一刻，人類部隊的數量雖然只有對方的六分之一，可是每一個士兵們都輕而易舉的克服了心裡面對死亡的恐懼，他們一邊笑，一邊等待接下來的慘烈戰鬥。

笑著戰鬥，笑著死去，這難道不也是一種境界嗎？

別忘了，人類的常備軍也是有限的，跟隨跳跳來到這裡的五百萬兵其時嚴格來說是屬於新兵，是在經過了軍部的短暫訓練後就投入戰場的，他們並不像斯科特星系的那些軍人一樣紀律嚴明，置生死於度外。

可是跳跳成功的讓他們看淡了生死，這是一種能力，雖然看起來不顯山不漏水，其實卻是極高的境界。

跳跳今天展現出來的能力的確變態，這兩輪拖延加起來釋放它的技能都快過千了，它其實有個最大的軟肋，那就是它沒有翅膀，不會飛，如果真的部隊被全殲，即便它再強十倍，也只有被活生生耗死在這裡的下場，可是它站在那裡，依然是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彷彿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形勢有多嚴峻。

雙子星沒有猶豫，很快發動了第三次攻擊，在光帶出現後再度撤退，當然，這一次他們又損失了醫些部隊。

「它露出疲態了，」匕首沉聲道：「看來他的極限快到了。」

跳跳的確顯得有些疲憊，這一次它沒有再做慶祝動作，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一隻本屬於蟲族的刺蛇站在神族和人類的戰場中央，看上去突兀而滑稽，可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它身上，它是今天真正的焦點。

「繼續衝鋒！」石頭毫不猶豫得下令。

神族的第四次衝鋒理所當然的再度被阻隔，跳跳依然站在那裡沒動，可是匕首和石頭眼裡卻露出了喜色，他們看得出來，這隻變態的刺蛇更加疲倦了。

「在戰場上，個人英雄主義肯定是沒有意義的，」匕首冷笑：「不然還要我們這些指揮官幹什麼？」

「名將的意義，不在於他能為戰鬥本身提供多少助力，也不在於他本身有多勇武，而在於他能讓一支平平無奇的軍隊煥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據說這隻刺蛇開啟了神秘的無限進化之門，是有機會進化到頂點的超級生命。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要說，它只是強在個人能力，而作為一個指揮官，在我天龍匕首面前它還遠遠不夠資格！」

「在我心目中，蟲族永遠只有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那就是暴君激動。」石頭想起了當初自己攻打暴君星系的場景，沒來由得有些惆悵：「可是它已經死了，我再也沒有機會擊敗它了。」

當年神族四路出兵攻打蟲族，其他三路部隊都是大捷，只有石頭在暴君星系碰了壁，竟然被激動死死的頂住難以寸進，雖然後來四路大軍的結局一樣，都被那蟲給趕了回來，可是直至今日，石頭還是對那一仗耿耿於懷。除了天龍匕首之外，石頭沒重視過任何人，可是暴君那一次卻真的讓他記住了。

「準備第五次衝鋒，」石頭篤定的道：「這一次它撐不住了。」

說完這句話，偉大的神族雙子星就忽然瞪大了眼睛，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看到了相當費解的一幕：兩具採礦機甲從人類大軍裡走了出來。

這種機甲跟標準機甲一樣，也是來自龍魂廢墟的科技，這是人類採集水晶礦和生命源專用的工具，要知道，水晶礦和生命源都是屬於遠高於人類科技層次的宇宙最高級別能量單位，除了像軒轅天工那種具有特殊天賦的Ａ級建築師之外，絕大多數人都是不能用肉體碰觸的，建築師們都是駕駛著採礦機甲來採集資源和製造武器。

而此刻，左邊的機甲捧著幾塊零碎的能量塊，右邊捧著一塊零碎的生命源，走到了跳跳身側，把能量塊和生命源直接丟進了跳跳的嘴巴裡。

「這…這是…」石頭的嘴巴完全張成了Ｏ型：「它想變成潛伏者嗎？」

這大概是恐龍閣下唯一能做出的推測了，蟲族生命是可以通過吞噬能量體的方式進化的，這是蟲子們特有的進化方式，刺蛇可以進化成潛伏者，飛龍可以進化成吞噬者和守護者，不久之前，就有一隻叫做寂寞哥的刺蛇成功的進化成了潛伏者，這件事情成為了人類世界的美談，也成為了神族和蟲族的笑柄。

可是跳跳看上去並沒有要進化的意思，它吞下能量塊之後打了個悠長得飽嗝，然後在原地蹦了幾下，就衝著神族這邊咧嘴一笑道：「我們繼續。」

原本疲倦的天才刺蛇閣下，此時此刻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疲態？它就像剛剛登陸的時候一樣精神抖擻。

「該死的，它在補充精神力，」匕首咒罵了起來：「居然能夠這樣補充精神力，實在太變態了！」

神族發動了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衝鋒，然後一次次被擋了回來，跳跳閣下再度露出了疲態，可是那兩具採礦機甲又跑出來了，依然是每人手裡捧一推能量塊和生命源。

「不能這麼下去了，它是在用資源換取我們活生生的部隊，最重要的是，我們依然不知道林燃星在哪裡。」石頭皺了皺眉：「寧願損失大一點，強攻吧！」

「好，速戰速決！」匕首也下定了決心：「那就…強攻！」

最後的攻擊開始了，這是神族的第八次衝鋒，當分裂網的光帶第八次出現時，神族並沒有退卻，他們義無反顧的衝入了光帶之中，頂著人類大軍兇猛的火力往前衝，越過了堪稱死亡地帶的光帶區域，直接衝到了人類大軍的面前！

三千萬神族大軍在之前的七次消耗中損失不超過一百萬，可是這一次衝鋒，直接損失了高達三百萬大軍！

可是這又如何？現在神族依然有足足兩千六百萬大軍，從數量上來看，依然是人類的五倍之多。

「跳跳，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怎麼翻盤，」匕首咬牙切齒的想：「我宣佈，你的個人表演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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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七章 兩難選擇


跳跳依然有辦法，它擅長的技能實在太多了，而精神力實在太強大了，以至於在任何情況下它都可以找出合適的技能釋放出去。

所以它又是一口氣吐出了上百口血霧，那些彷彿鮮血一樣的黏稠液體把最前排的神族士兵身上沾得到處都是。這是蟲族的艾劈叉大統領所特有的技能，同樣是這個宇宙中最稀有的技能之一，區別在於艾劈叉需要通過吸血才能不斷的釋放，而跳跳根本就跟玩兒似的一口氣就是上百個技能。

這一輪下去，恐怕至少有二十多萬神族士兵中了血霧，生命力開始急劇的流失，他們變得很脆弱，肉體不再堅固，很快就被消耗殆盡。

這一輪消耗中，人類的損傷依然只有神族的一半，可是匕首和石頭的表情卻反而緩和了下來。

消耗大一點並不是問題，因為兵力優勢很明顯，如果保持這樣的消耗速度，人類很快就會被殲滅。

最重要的是，通過這一輪交鋒，雙子星也發現了，跳跳沒有更好的技能可以拖延下去了。

哪怕血霧和戰霧一起來，哪怕分裂網和能量反饋滿天飛，只要你拖不住我們，你就一定會被幹掉---這就是兵力優勢的意義之所在。

可是這個時候，匕首就忽然聽到了一種很奇異的聲音。

「滴！滴！滴！」

「這是…」匕首霎時之間心驚肉跳：「星球核彈的聲音！」

雖然三個種族都有各自的王牌兵種，可是毫無疑問的，三族之中最可怕的武器，當屬人類的星球核彈，這一點連一向狂妄自大的蟲子都公認的。

星球核彈的戰略意義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被開發出來，它造價昂貴，釋放起來又麻煩，又容易被提前躲開，可以說絕大部分的星球核彈在釋放了之後都是沒炸到什麼東西的，所以人類軍方曾經公認星球核彈就是典型的雞肋，勞民傷財還破壞自然環境。直到後來林燃星出現，利用星球核彈打出了幾次的名局，尤其是拜占庭上與激動一戰，更是堪稱人類百年來最顛峰的名局，人類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星球核彈的真正用法。

原來它的意義本來就不在於殺傷力，而在於威懾力，它真正的作用在於『造勢』，它最可怕的時候是它還沒落下來的時候，而不是落下來之後。

當匕首聽到星球核彈的聲音時，一秒鐘內就明白了跳跳的戰略，同樣是『造勢』，它幾乎可以肯定這顆核彈最終不會落下來，可是他依然不得不怕，不得不躲，他用最快的速度命令部隊開始後撤。

星球核彈的定位光斑就出現在戰場的中央略偏東的位置，把數百萬神族大軍籠罩在裡面，如果神族不退，那麼這顆核彈就會落下，神族將會付出數百萬大軍的慘重代價。當然，人類同樣會付出代價，但是人類處於爆炸範圍的邊緣，他們受到的損失或許只有幾萬，或者幾十萬，這是匕首難以承受的消耗比例。

所以他只有退。

他一退，戰場上的定位光斑就消失了，人類大軍威風凜凜的立在那兒，半步都不需要退。

這就是星球核彈真正的用法，核彈落下與否掌握在人類的手裡，那麼人類就掌握了絕對的主權，儘管神族的攻勢再兇猛，在核彈的威懾下，依然只能選擇退卻。

星球核彈一旦釋放就不可回收，哪怕取消定位，它們也會飛到無盡的虛空之中，對於人類來說這是一種很昂貴的資源消耗，可是相對於它所能達到的效果，人類認為是值得的。

相當地值得！

「用資源換時間。」這就是跳跳的最終策略，暴風帝國軍方秘密基地中那一排排的核彈發射井，就是它敢於來到神域的底氣和憑恃。

匕首和石頭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臉上得無奈。

核彈威懾這一招，最先出現是在拜占庭戰役中，這一招被證明幾乎無解，這一戰後神族內部也進行過許多次的討論，同樣找不出克制的辦法，而現在，人類又祭出了這一招，即便他們是天下無雙的神族最強雙子星，也有種沒地方下手的感覺。

他們想要淋漓盡致的一戰，可是跳跳卻每一步都不是走尋常路，這讓他們相當得不爽。

「那傢伙好像在拖延時？」石頭皺了皺眉。

「可是拖延時間有意義嗎？」匕首也皺眉：「難道它在等援軍？」

「那不可能，」石頭道：「海盜船已經封鎖了整個星空，他們就算有援軍也不可能過來。」

「那…」匕首沉吟了起來。

大概過了五秒鐘，兩人同時驚叫起來：「神皇陛下！」

˙˙˙˙˙˙˙˙

全世界都在打仗，可是最應該出現在戰場上的人卻並不在戰場上，他無聲無息得進入了偉大航路。

偉大航路其實並不可怕，除了科技會失靈、技能會失效之外，它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就像是這個紛亂宇宙中的一方世外桃源，可是只要你不去得罪她，她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斯科特星系是神族的領域，可是神族生命從來沒有進入過偉大航路，這一點是神皇下過嚴令的，慕容薇薇是整個普羅托斯神族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這種仇恨是天生的，也是根深蒂固的，雖然相隔了許多個宇宙世代，卻依然無法根除，慕容薇薇天生親近蟲族，也有可能善待人類，卻絕不可能放過神族，所以神皇陛下自然不希望有神族跑進去平白送了性命。

所以林燃星很順利的就溜進了偉大航路，然後一路前進，直奔神殞之地。

從這裡進去，就是慕容薇薇被禁錮的地方了。

慕容薇薇的神念覆蓋整個神殞之地，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林燃星：「小子，你還敢來！」

林燃星上次離開這裡的時候與她鬧得很不愉快，他公然脅迫半上古生命，並且逼得慕容薇薇把清寧交給了跳跳，雖然後來的事態發展相當奇葩，讓清寧和跳跳成了朋友，平白為暴風帝國增添了一股強大助力，可是對慕容薇薇來說，這絕對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汙點。

所以她一看到林燃星就覺得火氣蹭蹭的往上冒，壓都壓不住。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在內心深處隱隱有那麼一丁點驚喜。當然不是因為她對林燃星有好感，而是因為她實在太寂寞了，她需要交談，需要找個生命來交流，哪怕只是一隻兔子，一隻螞蟻，也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可是神殞之地裡遍遍不允許誕生任何生命體，這是沙羅雙煞設下的禁制。

如果一直這麼寂寞下去也就罷了，偏偏不久之前她見到了那蟲，又見到分裂之後的跳跳，還看到林燃星和清寧，一下子見了這麼多鮮活而各有特色的生命之後，她寂寞已久的心靈就像是乾涸多年的枯井裡忽然湧出水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寂寞得想發瘋，這個鬼地方，她一天都待不下了！

可是她卻又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還要繼續待下去，並且永遠沒有出來的機會。

這是多麼令人絕望的事情啊！

「別急著罵人，」林燃星輕鬆的笑道：「難道妳不想見到我？或者說…妳不想見到活物嗎？」

慕容薇薇當年也是心狠手辣、剛硬如鐵的人物，可是這段日子的折磨比過去的無數年還要難熬，聽到林燃星這麼問，她甚至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她有種壓抑不住的衝動，想說一句「想啊，想死我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立刻與林燃星化敵為友，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林燃星能時常來陪她說說話，可是她畢竟還是有理智的，所以她只能迅速壓下了自己的衝動，然後冷冷的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林燃星沒有急著回話，他略為沉吟了一下，然後說了五個讓慕容薇薇心跳加速、血壓升高的字：「想不想出來？」

這一刻，神殞之地如死一般的安靜，慕容薇薇彷彿忽然消失了一般，連半點聲息都聽不到，可是林燃星卻不著急，他在地面上隨意的坐下，伸開雙腿，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擺出了慢慢等待的架勢。

足足過了五分鐘，他才聽到了慕容薇薇刻意壓抑的平靜聲音：「把你剛剛說的話…重複一遍。」

「妳沒有聽錯，」林燃星悠然道：「我問妳，想不想出去。」

空氣裡傳來慕容薇薇止都止不住的抽氣聲，又過了有十幾秒鐘，慕容薇薇才道：「你有辦法？」

「當然，」林燃星笑了：「如果沒辦法，我來這裡做什麼？」

「我必須提醒你，」慕容薇薇的聲音裡有著前所未有的鄭重，還帶著一絲絲的顫抖：「如果你膽敢騙我，我慕容薇薇發誓一定要窮盡最大的力量來對付你，讓你嘗盡宇宙中最大的苦頭！」

『出去』，這已經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夢想了，同樣這也是她心目中最神聖和不容褻瀆的一件事情，任何人如果膽敢拿這件事情來調侃她和戲耍她，她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報復，並且不死不休。

雖然現在的慕容薇薇還無法離開神殞之地，也無法對林燃星構成實質的威脅，可是被一個半上古生命這樣陰森刻骨的惦記著，絕對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我沒有騙妳的理由，妳應該知道，雖然我們之間曾經有點不愉快的往事，可是主動挑釁的人是妳，我只是被動反擊而已，」林燃星道：「而且，現在人類正在打仗，我也沒無聊到千里迢迢跑來這裡騙妳。」

慕容薇薇顯然把這番話聽進去了，所以她的聲音裡更多了些顫抖：「禁錮我的是沙羅雙煞，宇宙中最強的上古生命，就連大師都沒辦法破掉他們的禁制，你只是區區一個人類，能有什麼辦法？」

「我自然沒有辦法，可是我們人類有句話，叫做解鈴還須繫鈴人。」林燃星頓了頓，吊足了慕容薇薇的胃口後才道：「其實，是沙羅雙煞叫我來的。」

空氣裡傳來了「砰」的一聲響，彷彿是什麼東西被失手撞翻在地，可是很明顯慕容薇薇已經完全不在意這些東西了，她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又過了十多秒，她才道：「有什麼條件，你說。」

其實在談判之中，最忌諱的就是露出這種急切的態度來，這是擺明了告訴對方可以加價，可是慕容薇薇的克制力畢竟是有限度的，在經過讓人瘋狂的長久寂寞之後，她能夠保持目前的鎮定已經是極限了，你不能再奢望她住意每一個細節了。

所幸，林燃星也不是漫天要價的人，或者說，他要提出的條件本來就已經苛刻到了極點，所以他直接給出了答案：「很簡單，我需要妳在脫困之後幫我殺死那蟲。」

慕容薇薇過了許久才說話：「那蟲是開啟了無限進化之門的生物，我沒辦法殺死它。」

林燃星笑了笑，道：「那就算了。」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

「等等！」慕容薇薇急道：「你可以提其他的條件，無論什麼都可以。」

「其他事情我可以自己做，」林燃星語氣很堅定，並沒有給慕容薇薇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妳如果還想出來，就只能接受這個條件。」

慕容薇薇急了：「我真的沒辦法殺死它，開啟了無限進化之門的生物是受宇宙規則保護的，你也一樣，所以我同樣沒辦法殺死你，如果有辦法，上次你威脅我的時候我早就幹掉你了！」

「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林燃星搖搖頭：「沙羅雙煞給出的條件就是這樣，妳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如果妳接受的話，妳需要先發下宇宙誓言，以確保妳不會毀約，至於別的，我不管。」

慕容薇薇的呼吸聲越發沉重，她陷入了長久而艱苦的思考。

其實那蟲並不是不可殺的，在它分裂成兩個個體之後，它們體內就出現了一些很微妙的、很難形容的變化。生命可以分裂，無限進化之門卻是不可分裂的，否則的話，智慧生命完全可以通過生命分裂的傷方式來人為的開啟無限進化之門，這樣一來，整個宇宙也就亂套了。

所以那蟲的分裂其實是在挑戰宇宙規則的某個漏洞，而宇宙規則本身當然是完美的、沒有漏洞的，所以唯一的結果就是跳跳和那蟲都變得不純粹了。

理論上說，它們依然開啟了無限進化之門，可是實際上，它們不再享受宇宙規則的保護，再進一步說，它們體內的無限進化之門本身就已經不純粹了。

這就好像正品和仿冒品的區別，雖然同樣可以用，雖然功能差不多，可是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它們有著最本質的區別。

當然了，以上的這些都只是慕容薇薇的推論，她推論的依據就是上一次她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把那蟲丟到神殞之地的深處，卻無法把林燃星也照樣丟出去，這說明林燃星和那蟲所受到的保護是不一樣的。

「妳可以慢慢思考，慢慢權衡，畢竟，這個決定對妳來說太重要了，」林燃星在她思考的過程中插了句話：「不過最好不要超過一天，因為我趕時間。」

雖然站著沒動，可是慕容薇薇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難以取捨，林燃星丟給她的其實不僅僅是一個『是否出去』的二選一，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懸念。

要出去就必須立下宇宙誓言，這是一種專門針對上古生命和半上古生命的規則約束，一旦違背，將會遭受天譴，神魂俱滅，也就是說，如果慕容薇薇答應了林燃星的條件，離開了神殞之地，那麼她就必須要殺掉那蟲，否則自己就會死。

可是她真的能夠殺死那蟲嗎？

那蟲可以被殺死，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判斷，並不代表事實，如果她出去之後，對那蟲出手的時候才忽然發現自己的力量無效，那怎麼辦？

她會因為違背誓言而被宇宙規則殺死。

好吧，換個角度，如果她真的成功的殺死了那蟲，那會怎樣？

「上古生命不得干預開啟了無限進化之門的生命體的正常進化。」這同樣是宇宙規則的一條，如果她殺了那蟲，那就是干預了那蟲的進化，結果她依然會違反宇宙規則，然後遭到懲罰。

當然，這種懲罰不一定會是以神魂俱滅為代價的，這就是一個賭博，因為誰都不知道宇宙規則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當然了，那蟲已經不是純粹的那蟲了，最好的情況是慕容薇薇根本不會遭受規則懲罰，因為那蟲不受規則保護。

可能性很多，可是慕容薇薇什麼都不能確定，一切都是她的猜測，如果她想出去，她就必須賭，而賭注就是她的生命。

所以，即便是如此的渴望離開這個鬼地方，慕容薇薇依然陷入了長久的思考。

「其實我建議妳拒絕，」林燃星嘆了口氣：「這種選擇實在太艱難了，我在決定來不來之前同樣經過了一番艱苦的心理掙扎。」

這番話說的很誠懇，事實上，雖然慕容薇薇曾經企圖掠奪過他體內的無限進化之門，可是林燃星並不恨慕容薇薇，任何一個人被關起來寂寞了無數年後都會變得自私的，林燃星捫心自問，換了他自己一樣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在殺死那蟲的問題上也是一樣，慕容薇薇從頭到尾考慮的都是自己殺死那蟲的後果，而不是那蟲本身該不該死。

所以慕容薇薇並不可恨，只是可憐。雖然可憐，她依然有生存的權力，林燃星自己就多次審視沙羅雙煞提出的這個條件，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條件很無恥、很渾蛋，這完全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啊……

可是他還是來了，因為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夠殺死那蟲---擊敗蟲族並不困難，可是殺死那蟲卻真的很難。

其實林燃星自己有個更加無恥的辦法，那就是直接去脅迫大師，以慕容薇薇的自由為條件，讓大師去幹掉那蟲，以大師的性情，幾乎一定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但是沙羅雙煞毫不猶豫的否定了這個建議，堅持讓林燃星來找慕容薇薇，這裡面或許有些其他的深意，這就不是林燃星所能理解的了，那時候他心裡隱隱約約有個想法：「會不會與第五條宇宙規則有關？」

慕容薇薇依然沉默，她已經沉默了整整三十分鐘，她沉重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緩，這說明她已經逐漸拿定了主意，現在她只是在說服自己而已。

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答應了！」慕容薇薇終於給出了答案：「我，慕容薇薇，在這裡鄭重立下宇宙誓言，我會在脫離禁錮之後盡快殺死那蟲，如違此誓，神魂俱滅！」

「還要加一個時限，就半年之內吧。」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燃星的臉有點紅，他覺得自己很卑鄙。

「好的，我會在半年之內殺死那蟲，否則同樣會神魂俱滅。」慕容薇薇表現出了她雷厲風行的一面，既然決定了，就毫不拖泥帶水。

林燃星悄悄的出了一口長氣，其實在剛才那段時間內，他同樣很緊張，而現在的局面，正是他所希望的。他把手裡一個漆黑的小顆粒小心翼翼的從遠古通道裡扔了過去，道：「祝妳好運。」

黑色是沙羅雙煞力量的顏色，這個小東西就是沙羅雙煞用來解除禁制的力量，慕容薇薇在遠古通道的另一頭小心翼翼的捧起這個小東西，感覺到自己的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她的手掌心透出暗紅色的光芒，解開了小東西上面的封印，釋放出了裡面的力量。

整個神殞之地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就像是大地震即將來臨一樣，然後，某個地方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漆黑如墨的色彩從虛空中驀然綻放，剎時之間就瀰漫了整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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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 最後殺招


林燃星站著沒敢動，感覺到眼前黑了有幾秒鐘，又無數的聲音在耳邊轟響，然後黑光一收，眼前頓時一亮！

一個有著陽光般耀眼金髮的女子就這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她有著暗紅色的長指甲和雪白如玉的容顏，一雙美目流露著抑制不住的狂喜，林燃星的眼神在她身上稍微打了個轉，看到那大片大片裸露出來的雪白肌膚，就立刻移開了目光。

慕容薇薇忽然往前一步，一把將林燃星摟在了懷裡，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在他耳邊道：「謝謝。」

一邊說著，彷彿還覺得不足以表達她的激動一雙白生生的手臂又用力的緊了緊。林燃星縱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可是被一個大美女這麼摟著，感覺到胸口被兩團軟綿綿的東西頂住，鼻端又傳來了一陣陣幽香，依然覺得有些受不了，趕緊用力推開，訕笑道：「不用謝我，這只是等價交換而已。」

「無論如何，是你給了我這個機會。」這一刻的慕容薇薇不像最初那樣氣勢凌人，也不像後來那像凶狠惡毒，反而多了幾分真誠的味道：「所以我們的恩怨，從今天起一筆勾消。」

說完這句話，她就直接消失在林燃星的面前。

上古生命自有上古生命的驕傲，慕容薇薇允許自己在這個特殊的人類面前偶爾真情流露，卻不允許自己有太多的軟弱被這個人類看見，所以她躲到了一個林燃星看不到的地方，然後，一顆顆眼淚就彷彿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了下來。

多少年了啊…狗日的沙羅雙煞，老娘終於重見天日了！

林燃星在原地呆了半晌，才自嘲的笑了笑，按下胸口的按鈕，進入了自己專用機甲，迅速往回奔去。

在他剛進來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人類機甲部隊列成整齊的方陣等著他回來，雖然人數眾多，卻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發出來，這支部隊的素質之高由此可見。

相對於現在的大規模戰爭而言，這支部隊的數量顯得有些寒酸，只有區區十萬。可是實際上，這是暴風帝國真正的精銳部隊，這裡的每一個士兵，都是他們各自所在的小隊中當之無愧的王牌。

暴風帝國的軍訓這一塊最高負責人是鳳九霄，鳳九霄的『魔鬼練兵法』一直在帝國內毀譽參半，讚揚他的人認為只有魔鬼一樣的練兵才能練出真正的精兵來，而罵他的人則認為他根本是罔顧人權的的獨裁主義者。但是不管外界怎麼說，有一點是無可否認的：凡是在鳳九霄手下接受過調教的士兵，普遍都成了精兵。

所以在軍部內，許多指揮官都不約而同的用一種很奇怪的方法給軍人分類：被鳳九霄訓過的，以及沒被鳳九霄訓過的---這是完全不同的兩類軍人。

鳳九霄辛辛苦苦練兵數載，手底下有無數士兵被直接練殘，然後被迫退役，而成功從他手底下過關的士兵只有一百多萬，占暴風帝國總兵力的約三十分之一左右，而現在有資格跟隨林燃星來到這裡的十萬人，全是從這一百多萬人裡選出來的。

這是真正精兵中的精兵，是絕對的王牌部隊！

「走吧，」林燃星輕鬆的笑了笑：「去完成我們最後的任務。」

部隊並沒有返回，而是徑直往神殞之地的深處走去，那是千萬年來從未有任何生靈到達的地方。

在三族的傳說中，神殞之地是一片走不出去的地方，你無論往前走多久，都看不到盡頭，唯一的辦法就是後退，然後原路返回。可是實際上這只是神殞之地的一個障眼法而已，這裡被上古生命設下了古怪的力量禁制，當你以為你在往前走時，其實你正在不斷的轉圈。

林燃星當然破不了這種禁制，但是慕容薇薇曾經告訴過林燃星這裡存在的那些遠古通道，而跳跳又把這些通道的秘密告訴了林燃星，通過這些通道，林燃星可以迅速到達他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遠古通道是一種很高端的存在，在林燃星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除了他和那蟲之外，就連安寧泰姆都沒有資格看到這種存在了無數萬年的建築，可是現在慕容薇薇走了，關於神殞之地的大部分禁制都自然解開，隨著部隊一路往前，許許多多半坍崩的遠古通道出現在所有士兵的視野中，林燃星並沒有停留，他一直走到了這片土地的最深處，那裡聳立著一座最高、最巍峨的赤紅色大門。

「我們將從這裡穿過去，」林燃星的手在門框上輕輕撫摸著，聲音裡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激動：「那裡頭，就是普羅托斯星球，神族真正的大本營。」

士兵們安安靜靜的肅立著，沒有發出半點聲息---寵辱不驚、永遠冷靜，這是他們身為王牌必須擁有的基本素質。

神皇的宮殿依然巍峨，普羅托斯星球的天空艷陽高照，雖然外面的世界早已打得一蹋糊塗，可是這裡依然安寧靜謐，在許多族民的心目中，這裡是全宇宙中最安全的地方，是永遠不會被戰火波及的聖地，而那座宮殿，則是這顆星球安定繁榮的象徵。

可是這一次，有一道赤紅色的門在星球的某處忽然顯形，這裡並不是繁華所在，所以從這裡經過的神族生命並不多，他們看到這扇門的第一反應是驚訝，然後慢慢圍了上去。

「這好像是蟲族的傳送門。」一個龍騎士道。

「不是，」另一個狂戰士搖頭道：「傳送門沒那麼高，而且造型沒那麼複雜，你看這門上的花紋，嘖嘖…」

的確，蟲族的傳送門看上去像一個粗製濫造的劣等工具，而這道門完全是藝術品，古樸而奇特的花紋佈滿了整個門身，一種遠古蒼涼之意撲面而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具標準機甲突兀的從門裡衝了出來，它毫不猶豫的開槍便射，三顆子彈幾乎同時擊中了最靠前的三個狂戰士，這三個狂戰士在瞬間化作了青煙。

秒殺！

圍觀的神族士兵們第一反應就是『幻覺』，第二反應就是就是『不可能』，要知道標準機甲的殺傷力可是很低的，一槍打在狂戰士身上簡直就跟撓癢癢差不多，怎麼可能被秒殺。

然後才有極少數神族兵腦子裡依稀掠過這樣一個印象：「好像…據說有一具標準機甲的殺傷力很恐怖的，那是人類皇帝的專用機甲…」

緊隨林燃星之後衝出來的，是清一色的幽靈戰甲，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俐落的讓人心寒，每一具標準機甲都是在衝出門後的第一時間半蹲瞄準，然後釋放了鎖定導彈。

其實從一個地方傳送到另外一個地方，是需要一個短暫的視覺適應過程的，可是王牌就是王牌，這種適應的時間被他們壓縮到了最短，他們在前衝、半蹲、舉槍的那半秒鐘就完成了適應過程，所以看上去，好像這根本就是演練了無數遍一樣，堪稱完美。

完美的結果就是所有的狂戰士都被放倒了，所有的龍騎士都被鎖定了，雖然在場的有超過一百個神族兵，卻沒有一個兵能夠發出警報聲。

無聲無息之中，人類完成了潛入。

神族和蟲族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全民皆兵，所以在計算軍隊的時候，神族其實計算的就是種族人口，而人類計算的卻只是軍人，若論人口基數，即便是全盛時期號稱軍隊過百億的蟲族，其實也比不過人類，別忘了，單單一個當時的特蘭聯邦就有超過一百億的總人口。

正因為這個差異，所以神族的占領區人口密度其實很小，連人類的百分之一都沒有。這一點給林燃星很大的方便，他帶著手底下的十萬精兵一路潛行，由於身上有來自括斯神皇的拖鞋神器，他很容易就知道前面有沒有神族的巡邏部隊，於是遇到數量較多的神族兵就提前避開，遇到數量少的就直接吃掉，就這樣輕輕鬆鬆的潛到了神皇的宮殿附近。

然後林燃星就愣了一下。

在拖鞋的幫助下，他清楚的看到了宮殿裡的情形，可是這情形未免有些詭異。

音特雲靜靜的漂浮在那裡，宮殿裡除他之外再也看不到第二個神族士兵，這裡原本應該是整個神族防衛最嚴密的地方，此刻卻空曠的有些反常。

神族兵力不足導致帝星上面兵力空虛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神皇身側沒有衛隊就很不應該了。林燃星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放棄了包圍宮殿的計畫，徑直從掩體後面站了出來，帶著大部隊大搖大擺的從宮殿正門闖了進去。

一分鐘後，他站在了音特雲面前。

「你果然來了，」音特雲沒有吃驚，也沒有害怕，這艘代表著神族最高權威的仲裁者飄在宮殿頂部俯視著林燃星，聲音相當平靜：「雖然我始終想不明白你會用什麼方法來到這裡，可是我依然確信你會來，所以，我等你很久了。」

林燃星也笑了：「這是空城計？」

「空城計？」音特雲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你身上不是有括斯那老傢伙留下來的拖鞋嗎？有了那東西，無論我設下什麼陷阱都會被你看破，既然如此，空城計又有什麼意義？」

「你說得沒錯，」林燃星沉著的點點頭：「無論你想殺我，還是我想殺你，都要靠真本事才行。」

「所以，」林燃星深深的看了天上那艘仲裁者一眼：「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以為故作平靜就可以逃得一命，那就有點幼稚了。」

對於音特雲來說，這的確是絕境，普羅托斯星球上只留下了零散的族民，他們都在很遠的地方，根本不足以過來救駕，而仲裁者本身是一個行動緩慢的種族，逃跑從來都不是它的強項。

最要命的是，音特雲偏偏還把自己困在了宮殿裡，這座宮殿巍峨壯麗，無比堅固，它應該是神族抵禦外敵時的最後一道防線，可是現在人類大軍己經進了宮殿，卻把神皇自己堵在了裡面，這就叫甕中捉鱉。

神皇本來想在神域上捉林燃星，卻沒想到反而被林燃星在宮殿中捉住了，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

就在這時候，所有的士兵都聽到了身後傳來了沉悶厚重的「匡噹」一聲，卻是宮殿的大門忽然重重的關上了。

士兵們有點發懵，他們想不明白，神皇都已經快被堵死了，為什麼還要自己去把宮殿大門關上，這不是把自己逃走的最後一條路也斷掉了嗎？

可是音特雲看上還是很輕鬆，他居然還笑了笑：「現在，大家都被關在裡面了，在宮殿大門再次打開之後，我們只有一方能夠活著出去。」

許多士兵已經開始懷疑音特雲腦子燒壞了，神皇難道是想以一己之力挑戰十萬人類大軍嗎？這個宇宙中除了帝國第一客卿跳跳閣下外，還有誰能夠這麼變態？

音特雲還遠遠不夠格啊！

「你們看，這是代表我們偉大神族最高建築水平的宮殿，這裡是不是比你們人類世界最高最大的建築物還要更加雄偉壯闊？」音特雲頓了頓，忽然問了一句：「林燃星，你猜猜看，為什麼這座宮殿要修得如此廣闊？」

這座宮殿的確雄偉的有些過分，這裡已經容納了足足十萬大軍了，可是所占據的依然只是宮殿的一角，從人類的角度來評判的話，這座宮殿的面積和高度已經完全能夠達到一座巨型城市的標準了，從工程合理性和適用性上來看，這是一種純粹的資源浪費，沒有絲毫意義。

可是既然音特雲問了，就必定有它的含意，所以林燃星沉吟不語。

「宮殿四周的牆壁上和頭上的穹頂全都使用了一種我們從普羅托斯星球核心的高密度星雲中所提取到的超級材料，它的硬度比起蟲族防禦力最強的猛瑪象的外殼猶有過之。而且，為了保證宮殿的絕對穩固，這每一面牆的厚度都有足足八十米！」音特雲的聲音在天空中迴盪：「足足八十米厚的最堅固材料製成的牆壁，你可以想像那是什麼概念，那代表著即便你們全部的軍隊對著牆壁掃射，也需要最少十分鐘才能突圍而出，所以，我們大家真的都被關在裡面了。」

林燃星依然沉默，他知道音特雲必然有某些計畫，而現在已經是最後的時刻，神皇算計了這麼久就是為了今天，所以，他一定會把這個計畫說出來的。

「我來公布答案吧，」音特雲道：「這座宮殿之所以建成這樣，正是因為我想要把它當作戰場。」

他一直輕鬆閒適的語氣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充滿了殺氣：「神族皇帝與人類皇帝最終決戰的戰場！」

「林燃星，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日！」

林燃星終於說話了：「就憑你？一艘戰鬥力幾乎為零的仲裁者？」

「沒錯，就憑我，足夠了！」音特雲哈哈大笑，驀然一低頭，一張口，大喝道：「冰封戰場，封！」

一道白光閃電般射出，剎時之間命中了林燃星的機甲。

這是神族至高無上的皇族才能釋放的恐怖技能。仲裁者向來一脈單傳，人丁稀少，而音特雲這一代更是獨苗一根，音特雲是這個宇宙中唯一的一艘仲裁者，而這個冰封戰場，也是他來到這個星河宇宙之後第一次在戰場上施展。

光明聖堂武士的心靈風暴是可以躲避的，金甲蟲的砲彈是有可能落空的，就連黑暗執政官的能量反饋都有可能遭遇到『敵人精神力已耗盡』的尷尬，可是冰封戰場卻不一樣。

它無法反抗，無視一切規則，你可以不讓他釋放技能，可是他一旦釋放，你就只能承受，沒有第二種選擇。

敵人將被冰封，並且在很長的時間內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被冰封的對象是處於一種類似『時間停止』的絕對靜止狀態中，最重要的是，這一招有著極為廣闊的範圍，眼前這區區十萬兵，音特雲至少可以封住一大半！

這就是普羅托斯皇族的終極殺招！

可是音特雲的笑聲忽然間嘎然而止，因為他看到自己吐出的白光撞在林燃星身上，就彷彿若不經風的玻璃一般…碎了。

沒有任何效果。

「如果這就是你想出來的最終計畫，那麼我只能說你讓我很失望，」林燃星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難道當初不是你把我送進神之殤廢墟的嗎？我身上這具機甲就是來自廢墟，難道你從來沒想過，我是可以免除神族一切技能的嗎？」

他頓了頓，眼底有了一絲嘲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安寧泰姆應該知道這一點，可是他沒有告訴你。」

神皇在這一刻暗地裡罵了句髒話，這句髒話是送給安寧泰姆的。林燃星說得沒錯，死神並沒有把林燃星的底細告訴音特雲，而是徑直去了天王星球，並且最終死在那裡。

安寧泰姆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並不怕死，並且願意為神族做貢獻，可是他偏偏不告訴音特雲真相，這是一個極大的諷刺，這說明死神在內心深處根本就不認可音特雲這個現任的神皇。

很快音特雲就又振作了起來，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而他真正的殺招，並不是冰封戰場。

「你不需要失望，」音特雲冷笑：「當你看到我的最後底牌時，希望你不會害怕的尿褲子。」

說完這句話，音特雲就再次出手了：「瞬間移動！」

這，才是音特雲最強的技能，同時也是全宇宙最獨特、最有效、最可怕的技能。

宇宙何等的廣闊，生命何等的渺小，制約生命發展進化的最大桎梏是什麼？不是力量，不是財富，也不是智慧，而是距離。

當你從一顆星球到達另外一顆星球需要耗費數十年的時間，旅行就變成了笑話。

當你發現遠征軍在路上就要走一百年的時候，擴張和殖民就變成了笑話。

當你發現戰局已經岌岌可危，而援軍卻還要幾年才能趕來的時候，取勝就變成了笑話。

所以無論人類、神族還是蟲族，在他們漫長的進化演變史上，真正覺得最無奈卻又最難解決的問題，其實是距離的問題。

距離限制了時間，而時間制約了生命的長度，也就同時制約了一切。

為什麼神族和人類都對蟲族的傳送門如此讚嘆和垂涎？就因為它可以跨越空間。

『瞬間移動』，這就是一種比傳送門更加神奇百倍的存在，同時，也是仲裁者一族所特有的技能，正是這種有這種技能的存在，讓仲裁者成為普羅托斯神族當之無愧的皇族。

「我知道你懷中有一雙拖鞋，所以我根本不敢在這裡埋伏軍隊，否則你怎麼會乖乖的鑽進來呢？」音特雲再度大笑：「可是我不設埋伏，並不代表我就沒有軍隊，難道你忘了，我可以隨時隨地讓神族最強大的軍隊出現在身邊，這是一種你們連想都不敢想的超級技能！」

「我從來都不是孤獨的，因為有我的地方，就一定會有軍隊！」

在他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他身下已經憑空出現了一片類似黑洞的巨大光影，這片光影凌亂的跳躍著，最後驀然一亮，整整齊齊的神族大軍就這樣憑空出現在宮殿之中。

這是遠超人類的龐大部隊，他們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神皇的身下，讓每一個人類士兵都看得頭皮發麻，林燃星通過拖鞋查看了一下，這恐怕足足有一百多萬兵。

這才是神皇真正的殺招！

「陛下，您還好吧？」匕首的聲音有幾分急切。

「陛下，這是怎麼回事？」這是石頭的聲音。

「我也不確定林燃星是不是一定會到這裡來，所以我沒把這個猜測告訴你們。」音特雲微笑道：「但是他到底還是來了，所以現在，你們的任務不是消滅神域的人類軍隊，而是你們面前的軍隊。」

匕首和石頭抬頭看著林燃星，眼神同時亮了。

「你果然在這裡！」

「區區十萬兵，被鎖在這座宮殿裡，林燃星，這次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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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章 目標不同


「這樣就有點意思了，」林燃星顯得很鎮定：「這個布局還算配得上神皇陛下的智慧了。」

幾分鐘前和幾分鐘後的情形完全倒了過來，在這座封閉的宮殿裡，人類忽然陷入了劣勢之中，十萬人族大軍依然沉默，並沒有表現出慌亂或者恐懼之類的情緒，他們都是人類的王牌，成為王牌不僅僅要有最強的能力，還要有一顆置生死於度外的心。

「你看上去很鎮定，但是我不認為你還有翻盤的機會，我記得你剛剛說過的一句話，現在我把它還給你，」音特雲的語氣帶著幾分嘲諷，他學著林燃星剛才的語氣一字一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以為故作平靜就可以逃得一命，那就有點幼稚了。」

林燃星笑了。

「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匕首冷冷的道。

「你們真的以為這就是結局了？」林燃星饒有興致的仰頭看著遠方天空的那隻仲裁者，慢條斯理的反問：「你們的底牌已經亮出來了，可是你知道我的底牌是什麼嗎？」

或許只是虛張聲勢，或許是真的胸有成竹，無論如何，這句話說出來，音特雲和雙子星頓時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林燃星是他們心目中最可怕的敵人，在神族最高層軍事會議上，神族將領給蟲族和人類的每一個將領都給出過一個評價，艾劈叉得到的評價是『Ａ』，耶魯和豬來得到的評價則是『Ｂ＋』，激動得到的評價是『Ｓ』，而林燃星得到得評價則是『ＳＳＳ』，足足比激動高了兩個檔次。

將領和將領之間的較量，只要高出一個檔次基本上就是必勝，至於兩個檔次，那已經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了，根本沒得打。

只要想想暴君閣下當年是多麼的強大，你應該就能明白神族對林燃星是多麼的忌憚。

當年那一場轟動三族的拜占庭戰役不僅僅只有人類研究，神族同樣研究過，而且是六龍聚在一起細細研究過每一個細節，可是越研究，他們就越覺得心驚，到後來，甚至覺得這一戰裡的每一處戰場、每一個變化都是精髓，都是戰爭史上難得的奇觀，而如此多的精髓居然集中在僅僅一場戰役中，那麼戰鬥雙方的強大由此可見。

當初在剛剛聽說激動大敗的時候，六龍還曾經下意識的認為「暴君不過如此」，可是在仔細研究過這一戰後他們才發現：不是激動不強，實在是林燃星太強了！

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他永遠有後手，他永遠都藏著許多張底牌，你跟他一起出牌，可是出到最後，總是比你多一張牌。當然，這只是他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東西，而事實上，如果你繼續出下去，誰知道他還會不會有其他的底牌？

你只看得到他比你多一張牌，是因為你根本沒資格逼出他的下一張牌來---這是多麼可怕的心機，多麼深沉的算計！

音特雲和雙子星在這一刻迅速的在腦海裡把所有的因素都過濾了一遍，然後表情才同時紓緩下來，因為他們實在看不出林燃星還有什麼翻盤的希望。

「你沒有底牌了，」音特雲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這是必殺之局！」

「我知道你想殺我勝過想殺那蟲，」林燃星道：「所以你制定了一個無比龐大的計劃，目的就是想幹掉我，而不是消滅我們的軍隊，你一直認為只要殺掉了我，人類就不會是神族的對手，對不對？」

「是的。」音特雲並不諱言這一點。

「你大概以為我跟你的想法一樣，所以你一直覺得我最想的是幹掉你，根據我以往的許多戰例分析，我應該是個偏愛斬首戰術的將領，」林燃星道：「可是你錯了，我並不想幹掉你。」

「不想幹掉我？」音特雲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大笑了起來：「那你還不惜親自冒險跑到這裡來？那你還進了這座宮殿，陷入了現在的死局？」

「不要在胡說八道了，林燃星，」音特雲的內心越來越篤定了，他發現對面的人類皇帝真的已經黔驢技窮了，居然連這麼荒謬的理由都說得出口：「即便你舌燦蓮花，今天你也必須要死！」

「你別誤會，我可不是怕死，也不是求饒，」林燃星也在笑，那種淡定的微笑一直沒有從他臉上消失，看上去就像個掌握了天機的神棍：「我只是怕你不明白自己輸在哪，所以浪費口舌解釋了一下。」

「好，那你說，」音特雲道：「我輸在哪裡？」

「你輸在你搞錯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我的目標，」林燃星道：「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你音特雲的命，而是你們神族的軍隊。」

他平靜的眼神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冷冽了起來，一字一句頓道：「要消滅神族，就一定要全殲滅神族的所有軍隊，至於你音特雲，如果失去了軍隊，你根本就是個廢物，什麼也做不了！」

音特雲的身軀在這一刻微微有些泛紅，他有種被藐視的惱怒，忍不住道：「既然這樣，你又何必甘冒其險的跑到神殞之地去誘殺那蟲？難道失去了軍隊的那蟲又能做什麼嗎？」

「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林燃星的笑容裡藏著幾分揶揄，幾分嘲諷：「那蟲是開啟了無限進化之門的生命，它可以不斷進化，如果我不殺它，等它進化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憑一己之力將人類滅族。可是你呢？尊敬的神皇陛下，即便我讓你活到這個宇宙毀滅的那一天，你又能進化成什麼樣子？」

他頓了頓，刻薄的道：「你高高在上的時間太漫長了，漫長的你忘記了一些很基本的東西，其實除了技能之外，你的真實戰鬥力恐怕和一具標準機甲差不多吧。」

音特雲的身軀從純金色變成了金紅色，他真的很惱怒，可是神皇並不衝動，他很快便意識到林燃星說得很有道理，自己在這一點上，想法的確有些問題。

「你以為我想殺你，所以你的計畫最終目標始終指向我這個人，而不是我們人類的軍隊，你以身為餌，引我出現，你的計畫的確完美無缺，長達數年的布局，這座堅固的宮殿，還有最後的瞬間移動，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了你的智慧，我必須承認，這樣深謀遠慮而滴水不漏的布局我是無論如何也設計不出來的，」林燃星嘆了口氣，彷彿有些惋惜：「如果你沒有搞錯最後目標，那麼我或許已經中計了，可是現在…」

這個道理其實也很簡單，比如你要做一道數學題，要證明一個定理，那麼你的所有推論過程最終必然指向這個定理，如果你從一開始就看錯了題目，去證明另外一個定理，那麼無論你的推論過程多麼精妙，你也不可能得分。

「現在又怎麼了！」音特雲惱羞成怒的道：「事實是你已經被我逼入了絕境，無論你的目標是我還是我的軍隊，你都無法達成了，而我的目標立刻就會達成！」

「我當然不會死，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的目標並不是你，所以，我出現在這裡也不是為了殺你，」林燃星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彷彿對音特雲的表現不滿：「你還不明白嗎，我來到這裡，只是為了把匕首和石頭引誘過來而已，現在他們已經回來了，所以，我也該去完成我的目標了。」

音特雲的目標是林燃星，林燃星的目標卻是神族的軍隊，神族有三千萬大軍在斯科特星系與人類鏖戰，剩下的三千萬則在神域設伏。

在音特雲的觀念中，所有的軍隊都是棋子，目的只是誘殺林燃星，可是這時候他才忽然發現，原來軍隊才是神族賴以生存的根本，若是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軍隊，那麼哪怕有音特雲在，有六龍在，神族依然逃不過被滅族的危機。

在長期的互相算計中，音特雲已經不知不覺地忘記了神族存在的基礎，在他為自己的精妙設計沾沾自喜的時候，其實早已悄悄鑽進了牛角尖。

「可是…他到底想做什麼？」音特雲悄悄問自己，然後悄悄搖頭，說：「不知道。」

林燃星說的話的確很有道理，可是他的確只有十萬兵，人類有句話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林燃星就處於這種境地之中。

下一刻，在音特雲的視線中就出現了一片類似黑洞的巨大光影，這片光影完美的覆蓋了所有人類部隊所在的空間，光線凌亂跳躍，這一幕十分熟悉，可是這一刻音特雲就覺得一滴冷汗從頭頂慢慢的滑落了下來。

瞬間移動！

這赫然是仲裁者一族至高無上的獨特技能，瞬間移動！

這個宇宙已經只剩下一艘仲裁者，可是眼前這個瞬間移動卻絕對不是他釋放的。

「跳跳，是跳跳…」匕首的喃喃自語，忽然間心如死灰。

跳跳精通三族所有的技能，它曾經多次釋放心靈風暴、能量反饋、分裂網、鎖定等等，可是音特雲依然下意識的忽略了『瞬間移動』。

這個技能實在太高端、太稀有了，在每一個神族戰士的心目中都有一個近乎于真理的觀念，那就是「只有神皇陛下可以釋放瞬間移動」，神族士兵的生命十分漫長，他們在漫長的生命歷程中一直在催眠自己，告訴自己這條真理。到最後，就連匕首和石頭這樣睿智的將領都下意識的把這當成了必然---直到活生生的現實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林燃星和他的十萬精兵在音特雲的面前消失了，下一刻，他們出現在一片混亂的神域戰場上，只留下神皇宮殿裡孤零零的雙子星和呆若木雞的一百萬大軍。

瞬間移動的準確定義是：把身處任何地方的軍隊移動到技能釋放者所在的地方去。

也就是說，神皇可以把雙子星移動到自己的身邊，卻無法把他們再移走，而跳跳在神域上一出手，就把林燃星移動到它身邊去了，當然，跳跳也沒辦法再把林燃星送回宮殿裡去。

也就是說，這種移動其實是不可逆的，正是這種不可逆，讓音特雲直接傻了眼。

「陛下，我要立刻趕回去！」匕首在最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不然就糟了！」

音特雲卻沒回應匕首的這種急切心情，他慢慢的把視線轉過來，看了匕首一眼，然後發出悠長的嘆息聲：「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啊…」

神域在普羅托斯星系的西部邊境，而普羅托斯星球卻在星系的正中央，從這裡過去必須跨越大半個星系，即便是立刻出發，至少也需要兩天兩夜的時間，可是神域上的戰鬥，又怎麼可能持續兩天兩夜？

音特雲頹然的降落在宮殿冰冷的地板上，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他不是個容易被擊倒的人，可是林燃星卻在他最得意的謀略這一點上直接擊中了他的軟肋，從他最強的一點擊穿了他的信心，所以，音特雲崩潰了。

匕首和石頭沒有說話，他們互相看了看，然後飛快的離開了宮殿。

即便是絕境，也要努力挽救，這才配得上神族雙子星之名！

神域上的戰鬥完全亂了套，當雙子星和一百多萬大軍忽然從戰場上消失時，神族大軍就開始亂了，因為他們失去了指揮。

其實神族平時出戰時除了最高統帥之外，都是要下設一到兩名副手的，一旦主帥出了問題，就要由副手接管軍隊以避免混亂，比如說絳碧第一次在拜占庭亮相失敗後，就是它的家將布拉多利來收拾殘局的。

可是這一次音特雲真的沒有給部隊配備副手，因為這已經是他心目中的最後一戰了，出戰的更是神族最強的雙子星，按照音特雲的計算，這應該是一場伏擊戰、包圍戰，一場真正的虐殺，在兵力完全不對等的狀況下，如果雙子星還拿不下來，那神族被滅族也就是活該了。

所以雙子星一消失，部隊就亂了，開始還有一些比較有威望的將領想要站出來領導部隊，可是很快地他們就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部隊太多了。

足足兩千多萬部隊！

千萬壁壘對於任何將領來說都是高山仰止的境界，神族除了六龍之外還真的沒人突破千萬壁壘，至於兩千多萬部隊，那已經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務了，所以那些將領在稍微一指揮後忽然發現完全力不從心，就像是用一根絲線吊著萬噸鋼鐵一樣，忽然線斷了，部隊的陣型也就亂了。

說起來，音特雲的運氣的確有些差，他的『瞬間移動』其實是有作用範圍的，如果他釋放技能的那一刻匕首和石頭正處於不同的區域分頭控兵的話，那麼兩人就不會同時被移走，可以留下一個繼續指揮戰鬥，可是神域上的戰局也跟音特雲的預想很有些差距。跳跳的那一番搗亂讓雙方的大部隊一直都沒找到機會爽快的廝殺，既然交戰沒有正式開始，那麼雙子星也就一直聚在一起商討對策，沒來得及分開。

按照音特雲的完美預估，那時候的人類應該早就鑽進了包圍圈被全殲，神域的戰鬥應該已經結束了，那麼他的瞬間移動不會對戰局造成任何影響。

正是這個細節偏差，最終造成了難以挽回的結果。

「哈哈，你總算來了，」跳跳一看到林燃星就鬆了口氣，剛剛在士兵們面前那副信心十足的模樣一下就沒了，精神萎靡的聳拉著腦袋道：「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林燃星點點頭，很認真的道：「謝謝。」

「別跟我說謝字！」跳跳像是彷彿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唾沫橫飛的道：「我必須再強調一次，我是因為清寧小姐才來的，所以---友誼萬歲！」

『友誼萬歲』已經成了遠征軍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了，自從跳跳在斯科特星系大發神威打破了海盜船封鎖之後，這隻刺蛇忽然變成了軍營裡的超級明星，它誇張的說話風格和身體動作讓它迅速得到了士兵們的喜愛，而這四個字的流行頻率也達到了一種很難想像的程度，經常是一堆士兵閒暇無聊之餘忽然就會有個士兵彷彿發羊癲瘋一樣跳起來尖叫一聲「友誼萬歲」，其他的士兵立刻齊聲附和，然後哈哈大笑。

比如此刻，跳跳的話音一落，戰場上就響起了數百萬戰士們異口同聲的吼叫：「友誼萬歲！」

道是把對面的神族士兵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少神族兵都覺得很難理解：「友誼萬歲？難道我們不是在生死決戰嗎？」

「我們和人類有友誼這種東西存在嗎？」

他們是無法理解人類士兵這種心態的，在這種時刻，『友誼萬歲』四個字本身的含意已經不重要了，士兵們大聲吼出這四個字，其實是在向他們的指揮官跳跳閣下致敬，用充滿激情的吼叫聲表達自己對長官的尊敬和無條件服從，因為之前的那幾十分鐘內，跳跳用實際行動征服了這些其實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

林燃星迅速接管了軍隊，此刻，五百萬大軍已經只剩下兩百多萬了，這裡畢竟是世界上最殘酷的地方，儘管有分裂網的保護，有星球核彈的威懾，士兵們的鮮血依然染洪了腳下的土地。

他們能夠堅持到現在不被全滅，其實已經是奇蹟了。

士兵們開始重新列陣，然後收縮防守，神族部隊正處於自我混亂中，不少神族的中層將領正在自發的組織部隊，他們雖然沒法控制所有部隊，卻可以把部隊分割成許多個部分然後分頭控制，神族士兵的素質並不下於人類，他們雖然暫時陷入了混亂，可是給他們幾分鐘的時間，他們依然可以調整過來，所以，這裡的戰鬥還遠未結束。

「神族部隊還有兩千多萬，而我們只有兩百多萬，如果繼續打就必須增兵，而且我們會死很多人的，」跳跳在旁邊道:「你確定你要全殲這些部隊？」

作為一隻愛好和平的刺蛇，跳跳其實是不喜歡打仗的，它很討厭看到流血，如果可以的話，其實它想說的是：「乾脆別打了吧。」

可是它太了解身邊這個男人了，從當年做敵人的時候開始，到現在做盟友，這個男人一直都在堅持著某種東西，當你覺得他冷血的時候，你會看到他深情的一面，當你覺得他深情的時候，你又會看到他冷酷的一面。跳跳覺得自己對人類情緒的理解能力還不夠強，至少它就一直搞不懂林燃星到底在想些什麼，又是根據一些什麼情況來做出最終判斷的。

比如現在，再打下去人類會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暴風帝國會有無數家庭失去兒子，可是跳跳有種預感，這個男人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果然，林燃星沉穩的點了下頭：「確定。」

「唉，好吧好吧，」跳跳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幾句，然後用力咳嗽了一下，再度擺出一副要出手的『高手風範』來。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笑談中，不勝…不勝…那個什麼什麼一場醉啊！」跳跳仰頭向天念的正爽，看到林燃星眉頭微微一皺，頓時不敢玩下去，大喝一聲：「咳…阿呀呀，瞬間移動！」

在遙遠的暴風星球上，無數的人類大軍正整整齊齊的列隊在操場上等待，彷彿早已料到這一幕的發生。

又是一片光影閃過，士兵們消失在操場上，下一刻，他們出現在神域的戰場上。

可怕的瞬間移動，它無視任何空間距離，讓一百萬人類大軍在剎那間跨越了足足三個半星系的距離！

可是這還不夠。

「繼續，」林燃星沉聲道：「速度快點，別玩了。」

「你這個人真沒勁，不知道清寧小姐怎麼會喜歡你的，」跳跳『幽怨』的白了林燃星一眼，然後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道：「瞬間移動。」

又是一批軍隊出現在戰場上。

這實在是一種堪稱作弊的增兵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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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章 神族之殤


恐怕就連音特雲都沒想過瞬間移動這樣高貴的技能居然可以用來做這麼卑賤的用途，而事實上音特雲自己根本做不到這一點，每一個技能生物的精神力都是有限度的，音特雲的精神力只能支持他釋放一個瞬間移動和一個冰封戰場，這個宇宙中也只有跳跳這種變態才可以把釋放技能當成吃飯喝水一樣不費吹灰之力。

無論如何，一批又一批的百萬大軍出現在神域的戰場上。

「這批完了就沒有了，奶奶的，這個徵兵速度真的要命啊，」鳳九霄打著哈欠在軍部的某個地方罵罵咧咧：「老子這幾個月就沒有一天睡超過五個小時，就是鐵打的身體板也受不了啊，林燃星那小兔崽子，可一定要打贏啊…」

幾個勤務兵躲在一邊偷偷的笑，卻不敢上前去指責鳳九霄對陛下的大不敬之罪，嗯，貌似他們記得，這位老爺子當著陛下的面也是這麼罵的。

這幾個月來，軍部真是忙得團團轉，而這批人裡最忙的毫無疑問就是眼前的這位老爺子了，要知道陛下御駕親征之前留下的命令就是「至少投入兩批援軍，每批不得少於一千萬」。

就是這個命令，壓得帝國軍部的每一個人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鳳九霄從林燃星離開的那天就可使玩命了，在玩命之餘它最大的愛好就是罵皇帝，彷彿不罵不足以消除心頭之恨。可是罵歸罵，一旦做起事來鳳九霄比誰都拼，不久之前有一次刑天將軍徵兵工作稍微遲了兩天，一批新兵沒有去訓練場報到，鳳九霄就直接跑到軍部大樓裡去當面質問，弄得刑天將軍差點下不了台。

不過老爺子的地位實在高，鬧了也就鬧了，別人還真沒法跟他一般見識，要知道當年他和皇甫將軍事同一屆畢業的，皇甫將軍與巴菲爾元帥並稱南帥北將，就連刑天將軍當年都只是巴菲爾麾下的一名附將而已，你說，誰敢管他？

更何況他還有個孫子叫段天涯，被譽為帝國皇地以下的第一名將，號稱完美上將軍。

哦，貌似他的孫媳婦于蓮小姐還掌管著整個帝國的財政大權呢。

神域大地上，神族終於重新整頓好了部隊，兩千多萬大軍被分成了十多個部份，遠遠的在對面列陣排開，而這邊，則是數量上完全不落下風的人類大軍。

足足一千七百萬大軍！

第二批增援部隊總計一千五百萬大軍已經全部在這裡了，加上剛才倖存的兩百多萬，雖然跟神族還有點差距，可是每個士兵都知道，這次真的贏定了。

神族部隊已經失去神族雙子星的領導，而人類的最高統帥，是這個宇宙中最強的戰場指揮官，偉大的軍神閣下，人類世界唯一的皇帝：林燃星。

「你們都是好樣的，」林燃星對著通訊裝置大聲吼道：「現在我宣布：反擊開始！」

這是必勝的一戰！

「這是必勝的一戰，」匕首在夜空中疾飛，他身邊是一架提速運輸機，身為龍騎士的恐龍石頭坐在裡面，他們正在加速趕往神域：「原本是我們必勝，現在卻是他們必勝。」

「還有機會的，」石頭道：「畢竟…他們只有五百萬軍隊而已。」

他的聲音很輕、很細，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在自欺欺人。

「五百萬軍隊確實少了點，可是配上林燃星這個指揮官和跳跳這個意外，結果就很難說了，」匕首的聲音也低沉下來：「可是我最擔心的，是他們不止五百萬兵啊…」

林燃星既然誇下了「全殲神族軍隊」的海口，就必然有他的憑恃。原本心高氣傲的神族雙子星再經過今天的兩場失利後變得不那麼自信了，他們忽然就明白了以前那些遇到林燃星的將領們的心態，那是一種完全無法看透對方的感覺，隱隱中就覺得對方無論做出什麼誇張的事情來，都是可以理解的。

這是很不好的心態，這是弱者的心態，這是神族雙子星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很難受，但是很真實。

「飛快一點！」

「再快一點！」

「我不怕會累死，我只怕當我看到神域上的滿目瘡痍時，我會連戰死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不願意看到偉大的普羅托斯神族如此轟轟烈烈的登場，最後卻如此潦草的收場啊！」

兩位代表著神族最高水平的強者緊閉著嘴唇用盡全力飛翔，那種隱隱的不祥預感卻變得越來越強烈。

他們一路上沒有絲毫停留，一直用最快的速度前進，在整整四十二個小時候，他們看到了神域大地那土黃色的邊緣，閃爍著淡淡的血光。

一架海盜船和一架運輸機毫不猶豫的飛進了神域，然後，匕首和石頭體內的血液彷彿結凍。

已經看不到任何一個神族士兵了，大地上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不時發出「泊泊」的流動聲，整整齊齊的人類大軍站在那裡，每一個士兵的眼裡都充滿了殺氣，他們不約而同的抬頭，看著天上那兩個金色的飛行物，一言不發。

很顯然，這是神域一戰最後的勝利者。

「下來吧，」林燃星衝著天上招了招手：「戰鬥已經結束了，你們來晚了。」

跳跳在旁邊躍躍欲試，湊到林燃星耳邊：「要不要弄死他們？」

彷彿是感覺到了跳跳的威脅，運輸機和海盜船同時上升，一直升到很高很高的地方才再次停了下來。

「不用了，」林燃星輕蔑的看了看天上，笑了笑道：「失去了根基的六龍，只不過是六蟲而已。」

「我抗議！」跳跳又尖叫起來：「蟲族是多麼偉大的種族，你怎麼可以拿渺小的神族來跟我們相提並論？」

對於跳跳這種常規性的發瘋，林燃星向來都是不與理睬的，他瞇起眼睛，迎著頭頂上並不熾烈的日光看了看那邊躲藏在雲層中的飛行物，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對全軍發布命令：「繼續前進。」

一路上，他再也沒有抬頭看過那兩個一直跟在後面的傢伙，就彷彿他們根本不存在一樣。

「他徹底無視我們了。」石頭苦笑道。

「他說得對，其實軍隊才是我們的根基，所為六龍的光輝，其實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耀眼，」匕首也苦笑：「而他顯然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我只是有點惋惜，」石頭嘆了口氣：「我們原本應該有與他一戰之力的，現在沒有機會了。」

匕首也有點發怔，在他心裡何嘗沒有過這種想法呢。所為英雄惜英雄，無論是真『惜』還是假『惜』，至少強者想要找強者較量的心態是一致的。

所以激動才會一直想要擊敗林燃星，而段天涯則一直想擊敗激動。

神族雙子星同樣想擊敗林燃星，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真的證明自己是宇宙最強者。

「可是這真的有意義嗎？」石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在想，其實自己一直沒有弄明白戰爭的真正含意，戰爭應該是為政治服務的，神族發動戰爭的目地是占領宇宙，而不是為了與其他種族的強者較量。

或許神族雙子星真的是這個宇宙中最強的將領，可是他們根本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失去了軍隊，被打回了原形，他們直接喪失了與林燃星公平的一戰的資格。

「可是，換個角度想，能不能認為林燃星已經戰勝了我們呢？」石頭的心頭微微的動了一下，忽然有了種明悟：「誰說戰爭必須在戰場上才能進行呢？成王敗寇，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啊…」

匕首停止了飛行，看著地面上的人類大軍慢慢推進，直到脫離視線，然後才轉過身來，面對正訝然注視著自己得石頭悠悠的嘆了口氣：「我想通了。」

「我也是。」石頭道。

匕首沉默了幾秒鐘，輕聲道：「我們輸了。」

「是的，」石頭也道：「我們輸了。」

「那麼…陛下怎麼辦？」匕首問。

石頭沉默了很久，才苦笑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不想知道？」

「每個神族都有自己的宿命，陛下也有他自己的宿命，這不是我們能夠挽救的，」石頭輕聲道：「因為我們輸了，所以，是離開的時候了。」

說完這句話，這兩位或許是宇宙最強的名將就繼續往上飛，直到消失不見。

他們這一走，就從這個宇宙中徹底的消失了。

據說神族雙子星一直都活著，很久以後，人類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宇宙，而雙子星一直都沒有死，可是他們也沒有真正出現過，那些知道內幕的人類高層和參加過遠征軍的老兵們都信誓旦旦的說雙子星一定還健在，但是當人們要他們提供證據時，他們又完全拿不出來。

據說在人類殖民星球的許多偏遠地區時常會有關於雙子星的傳說，有人說曾經看到過兩架造型奇特的金色飛行物從天而降，然後如何如何，可是當帝國的新聞媒體前往採訪的時候，卻發現這些人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想要嘩眾取寵而已。

總之，匕首和石頭就這樣消失了，連同他們胸中那些據說比林燃星還要高名的戰術戰略和控兵技巧，一同消失在這個宇宙中。

「林燃星，你不覺得可惜嗎？」人類軍隊往普羅托斯星系深處前進，而跳跳在他旁邊蹦來蹦去，怎麼也不肯安份下來。

「為什麼可惜？」

「你是人類最強，激動是蟲族最強，匕首和石頭是神族最強，你擊敗了激動，卻沒有擊敗他們，你還沒有證明你是宇宙最強呢！」

「可是，我為什麼一定要是宇宙最強呢？」

「因為…因為你是軍神閣下啊！」

「軍神只是一種稱謂，就跟雙子星或者暴軍一樣，有什麼意義？」

「可是…你還是應該証明一下自己啊，難道你沒有信心？」

「當然有啊。」

「那你為什麼不証明一下自己呢？」

「那麼…難道你要我再去跟他們打一仗嗎？他們連軍隊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你玩這麼多陰謀詭計，他們又怎麼會沒有軍隊呢？」

「可是我讓人類至少多保存了數百萬軍隊，這難道不對嗎？」

「對嗎？」

「不對嗎？」

「對嗎？」

「不對嗎？」

「對嗎？」

「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可是我認為戰爭的目的是勝利，而不是盡興，而戰爭本身也並不是一門藝術，只是一種無法避免的殘酷現實而已，」林燃星停下了腳步，深深的看了跳跳一眼：「你覺得呢？」

「我…我不知道，」跳跳愣了一下，然後乾笑了兩聲：「哈哈，哈哈，我到前面去逛逛，那個…友誼萬歲！」

「刷！」卡爾從地上彈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對面的凱因德姆和萊日爾。

「怎麼了？」萊日爾皺眉道。

「我們敗了。」卡爾沉聲道。

「你們敗了？」萊日爾有點發愣。

「神族敗了，」卡爾道：「普羅托斯神族的所有部隊被全殲，陛下誘殺林燃星的計畫失敗，我們…失去了所有的軍隊。」

兩位神族老將顯得十分驚愕。

他們並不明白發生在普羅托斯星球的那些勾心鬥角的細節，所以很難理解卡爾話中的具體含意，淡是有一點他們明白：人類贏了。

不是某一場戰役的勝利，而是全局觀念上的總體勝利。

「那麼，你有什麼打算？」凱因德姆開始戒備起來，他命令所有的士兵提高注意力，隨時準備迎接敵人的垂死反撲。

「你不用怕，」卡爾看到了人類軍隊的動靜，有些揶揄的看了凱因德姆一眼，曬笑道：「你不是不想跟我打嗎？」

「我的確不想打，可是你這支部隊已經變成了孤軍，」凱因德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們的大本營沒了，你回不去了。」

「所以你以為我要垂死掙扎？」卡爾搖搖頭：「你放心，改變不了結局的事情我是懶得做的，因為沒有意義。」

萊日爾和凱因德姆都沒有說話，他們很難判斷對面的赤龍閣下在巨變面前會有怎樣的心態，也不願意去刺激一個有可能進入控兵最高境界的傢伙。

「普羅托斯是一個偉大的種族，我們不是卑賤的蟲子，也不是無恥的人類，我們是高貴的種族，卡爾顯得很淡然：「在神族的語言體系裡，普羅托斯的意思就是高貴、至高無上，所以，我們輸得起。」

「這個宇宙的歸屬只能屬於一個種族，總有兩個種族是要失敗的，上個宇宙世代我們成功過，這個宇宙世代我們當然也有可能失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後悔而已。」

凱因德姆和萊日爾還是沒有說話，這些道理他們當然也懂，畢竟，他們曾經也是神族中多麼輝煌顯赫的存在，這一刻，他們隱隱把握到了卡爾的想法，但是不敢確信。

「你們不信？」卡爾忽然問。

「有點。」萊日爾並不隱瞞。

「是因為我的壽命太長嗎？」卡爾笑了起來，在種族破滅的時候他竟然還笑得出來，這讓他背後那些臉如土色的神族普通士兵都相當費解：「所以你們覺得我應該是個貪生怕死的傢伙？」

凱因德姆道：「不然怎麼解釋？」

「我一點都不怕死，只是…如果沒有死去的理由，我為什麼不好好的活著？」卡爾道：「我活過了總共三個宇宙世代，我們神族一直都是宇宙的主宰，所以我一直沒機會去死，而現在，我終於有機會了。」

他站在那裡，很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就像是要把背負在身上數千數萬年的枷鎖脫掉一般長長的嘆息起來：「我早已活得沒有滋味了，終於…終於能夠心安理得的死去了啊…」

凱因德姆和萊日爾完全呆住了。

他們還只活過一個宇宙世代，並肩負著沙羅神族輔佐人類的使命，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所以他們還沒活夠，還不想死，還無法理解卡爾這種有些詭異的心態。

可是卡爾並沒有說謊，他在剎那間化作一縷青煙飄散在空中，就這樣失去了蹤影。

他選擇了和霸斯特一樣的死法，用一種神族特有的神祕方式秒殺了自己。神族六龍之一，赤龍卡爾，從此不再存在於這個宇宙。

後面的神族士兵在剎那間沸騰了。

「卡爾大人死了！」

「我們被拋棄了！」

「聽說陛下也被人類抓住了，天哪，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真是太可怕了！」

「我們不能束手待斃，我們一定要反抗！」

「衝啊！」

並不是每個神族都活膩了的，也不是每個神族生命都輸得起的，這一刻，對生的渴望壓倒了一切，神族士兵瘋狂的吼叫著衝了上來，想要做困獸之鬥。

凱因德姆和萊日爾卻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他們同時把目光對準了另一個地方。

那裡是雷龍紅燈和他的副官鬼魅，以及他們所帶來的兩百萬殘兵。

同一時刻，段天涯、巴特爾、星宇、李潤烈等人全都站了起來，他們從繡花星球來，紅燈也從繡花星球來，所以他們認為，紅燈即便要戰，也應該由他們接下才對。

「我沒打算繼續戰，」紅燈苦笑了一下：「我平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讓狂戰士成為普羅托斯神族中最高貴的種族，可是現在，連種族都沒有了，我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迎著無數雙警惕的眼睛，自嘲的搖了搖頭：「正如卡爾閣下所說，我們神族，是輸得起的種族，我無法命令我的部下認輸，可是我自己，是願意接受這個結局的。」

鬼魅沒有說話，只是用雙手緊緊的抱著紅燈的一隻胳膊，他用實際行動表明了他的態度：永遠站在紅燈的身側，做他最好的助手。

鬼魅的生命，本就是因為紅燈的存在，紅燈要求死，他自當奉陪。

又是兩縷青煙飄散，生命有時候顯得如此沉重和堅韌，有時候卻又如此卑微和脆弱，這一刻，看著這代表神族頂級強者的兩縷青煙，許多人類指揮官同時失神。

百川星球終究沒能保持住和平，戰爭不可避免的成為了這顆星球的主旋律，這再度印證了林燃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種族問題，不是可以和平解決的問題。」

神族士兵群龍無首，而人類這邊卻雲集了暴風帝國最優秀的一批將領，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所有的神族被屠殺乾淨，這是人類出征以來最輕鬆的一場戰役，也象徵著神族喪失了最後一支有生力量。

「轟！」足足三十分鐘後，遠征軍中於轟開了位於普羅托斯星球上的神皇宮殿，這是林燃星第二次來到這裡。

宮殿裡空空蕩蕩，將近兩百萬大軍潮水般湧進了宮殿，他們對每一寸土地進行地毯式搜索，最終也沒能找到音特雲，只是在宮殿最裡頭的神皇寶座上，發現了一顆黝黑黯淡的石頭。

那是神皇陛下的生命石，它已經完全失去了光彩。

音特雲自有他自己的驕傲，他可以敗，可以死，但是他不願意被人類侮辱，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落魄，所以他選擇了消失，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靜靜的死去，唯有那顆石頭，是他作為一個戰敗者必須表明的態度。

「這一次你們贏了，我們認輸。」

「可是下一次，我們一定會贏！」

這就是音特雲的態度。

此刻的音特雲還不明白這個宇宙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沙羅雙煞所做的事情絕不僅僅只是他們告訴林燃星的那一丁點，在背地裡，他們做了一些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神祕的第五條宇宙規則，在慕容薇薇被釋放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生效了。

所以，或許普羅托斯神族永遠也不會有下一次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