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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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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凝霜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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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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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4:34 |只看該作者
  海楓哈哈一笑道:「我一點兒也不過甚,公平得很,你怎麼來,我怎麼去。快吧!道人,時間可不早了!」
  吳老丘回頭看了項瑛一眼,心痛如絞,要不是她,自己豈又能受這個氣?
  當下不由重重地歎了一聲道:「為了救我徒弟的性命,我什麼都依你,快說吧,要我做什麼?」
  海楓淡淡一笑道:「我又會要你做什麼?道人,你也得給我立下一張字據,這是我適才跟你學會的!」
  吳老丘呆了一呆,又跺了一下腳道:「好吧,我給你立字據……」
  又咬了一下手,恨聲道:「只是,我徒弟項瑛的性命,你要負責,只要有一點意外,你我誓不兩立!」
  海楓一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
  吳老丘恨恨地走到了一邊,坐下來舉筆就寫,海楓一笑道:「且慢!」
  吳老丘瞪目道:「不是要我寫一張與你無婚約的憑據麼?」
  「對了一部分!」海楓道:「不過要我念你寫。」
  吳老丘嘿嘿一笑,面色猙獰道:「江海楓,今天我才算認識你了,只恨我方才太仁厚……現在我一切全依你就是,只是錯過了今日,以後我們還有見面的一日!」
  海楓搖頭笑道:「不行,這是字據所不容許的!」
  吳老丘呆了一呆,他尚未十分體會出這句話內的涵義,當下舉筆道:「你念吧,要快!」
  海楓照方抓藥地念道:「立字據人吳老丘,率徒項瑛。」
  這第一句話的份量就夠沉重的了,吳老丘晃了一下身,飛筆照寫。
  「愚師徒因故開罪江海楓、秦紫玲,已蒙化解……」
  吳老丘停筆道:「這又與秦紫玲有何關係?」
  海楓冷笑道:「怎會沒有關係?快寫,你徒弟性命要是誤了,恕我不負責任!」
  吳老丘恨得真想殺人,可是他眼前也只有聽話一途可走,當下揮筆而書,嘴角帶著冷笑。
  江海楓徐徐念下去道:「彼等大量,感戴不盡!」
  吳老丘冷笑道:「好個感戴不盡!」
  說著寫了下來,海楓繼續念道:「今後愚師徒,不得假借任何理由,再與彼二人對敵刁難,否則天誅地滅,豬狗不如!」
  吳老丘面色一白,乾笑道:「這太過分了!」
  海楓也笑道:「過分?我還覺份量不夠呢!快寫!」
  吳老丘只得又歎了一聲,照寫了下來,正在丟筆,海楓又念下去道:「如爽此約,甘受天遣,此據,年月日!」
  黑面童呆了一陣子,落不下筆,江海楓遂走到了項瑛身邊,皺眉道:「你再不快,她可就真危險了!」
  吳老丘大吼了一聲道:「罷!罷!罷!我服了你了!」
  說著把最後的幾個字也寫了上去,打上了手模,正要拿起,只見江海楓掌勢一抬,那張字據應勢而到了他的手中。
  細看了一遍,一字不錯,遂把它放入衣中,朗笑了一聲道:「好了,現在我可以救人了!」
  吳老丘只是坐在一邊發著呆,他面色極為難看,一言不發,良久才冷冷哼了一聲道:「我只當你是一個正人君子,原來你這麼奸滑!」
  海楓微微一笑道:「這是我方才才學會的!」
  說著彎下了身子,仍以右手中指,以「先天一指」指力,照著項瑛嚥下一點,叱了聲:「還不醒轉?」
  只見項瑛在地上大嘴一張,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海楓退後了幾步道:「道人,你還不去為她活血過脈,莫非這些也要我動手不成?」
  吳老丘忙走了過去,他怒容滿面地道:「你要等著她一切沒事才能走開!」
  海楓一笑道:「這個自然!」
  說著在一邊座位上坐了下來,吳老丘悲憤膺胸地蹲下了身子,為他徒弟活血過脈,只一會兒工夫,醜女項瑛已睜開了眸子。
  她動了一下,猛地翻身坐起來,望著吳老丘道:「師父,我怎樣啦?」
  吳老丘苦笑了笑道:「這都是為師自作聰明,現在什麼也別談了!」
  項瑛站了起來,見海楓在座,怔了一下道:「江相公,這是怎麼一回事?」
  海楓冷笑道:「你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覺麼?」
  項瑛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呀!」
  海楓點了點頭,對著吳老丘道:「那麼,我可以走了!」
  黑面重吳老丘冷笑了一聲,正想說一句髒話,可是一想到立下的那一張字據,他的心頓時就涼了。
  當下沒有任何的表示,眼巴巴的看著海楓自窗口飛逝而去!
  不言他師徒一番悔痛悲憤,且說江海楓一路回到了客棧,愈想今日這件事做得愈得意!
  他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向鐵掌黑鷹婁雲鵬說了一遍,婁雲鵬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說:「這才真是惡人惡報應呢!太好了,這麼一來,以後他們還能有臉再來?」
  說著又皺了一下眉,道:「只是秦姑娘那裡,不是我說,老弟你得去一趟,要不然,人家心裡還不定怎麼樣呢!」
  海楓不由沉默了一會兒,低低歎息了一聲。
  這是他內心的一段隱痛,自從紫玲在他面前表示過曾和左人龍有過交往;自從他曾經目睹過左人龍的煩惱之後,他就對紫玲失去了勇氣。
  他想接近她,又想離開她。
  這一夜,他在床頭翻來覆去,整夜沒有合目。
  第二天,他下了重大的決心,前往湖心亭去會晤紫玲,他要坦白說出他內心所想的。
  塞外飛鴻秦紫玲,已經先到了。
  她今天穿著一套淺紫色裙,足著一雙鹿皮小馬靴,一蓬秀髮用紫色的絲帕輕輕的繫住,看起來真有脫俗和出塵的感覺。
  江海楓乘著一葉小舟,欸乃的在水面上行著,湖浪翻打起浪花泡沫,把船頭都弄濕了。
  他們二人都發現了對方,在交投的目光裡,像有無限憂怨和深情。
  只是那麼深情的一瞥,又各自把目光閃開。
  繫好了小舟,江海楓進了亭子。
  他今天穿著一襲純白的長衫,在大襟上下,繡有一支墨竹,枝葉飛揚,栩栩如生。
  走到了紫玲座前,海楓彎腰施禮,道:「姑娘你早來了?」
  紫玲像似已忘了昨日的悲憤,微微一笑,露出了潔白如貝殼一般的牙齒。
  落座之後,海楓道:「為了我,令姑娘擔當風險,實在是慚愧!」
  紫玲望著他道:「這又算什麼,我只是擔心你……」
  她翻了一下那雙美麗的眸子,道:「後來你們……」
  海楓苦笑道:「姑娘不必為我擔心,我是不會上他們當的!」
  塞外飛鴻不由一怔,臉上帶著興奮的色彩道:「可是那張字據……」
  江海楓微微一笑,遂由身上取出了自己所寫的那一張字據,遞給紫玲道:「是這張麼?」
  紫玲接過看了一下,面色微紅道:「他們也太欺侮人了……你是怎麼拿到的?」
  海楓冷笑了一聲道:「我以他們對付我的方法,來對付他們,結果他們就不得不認敗服輸!」
  於是就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塞外飛鴻聽後不禁心花怒放,驚喜道:「妙呀!這是真的?」
  海楓得意地一笑,遂由身側,把吳老丘所立的那一張字據取出,遞上道:「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秦紫玲接過看了一遍,紅著臉又還給他,道:「其實這是你的事情,我只是替你高興而已!」
  海楓不由微微笑道:「姑娘雅意,我怎能不知?」
  內心不禁暗自感歎女人真是擅於做偽,喜笑怨怒之不定,令人難以揣摸。
  塞外飛鴻眸子一翻,瞟著他,道:「我想這兩天就要起程回去了!」
  海楓一驚,道:「回去?」
  紫玲「噗嗤」一笑,又繃著小臉,道:「怎麼?我不能回去是不是?」
  海楓窘道:「我只是不知道姑娘回去的地方,倒不是這個意思。」
  紫玲淺淺一笑道:「這就是了,我是要回到天山,我已經離開那裡快兩年了,我父親母親,都在那裡呢!」
  海楓無話可答,紫玲遂歎息了一聲道:「這一次來中原我真寒透心了!一切都是那麼的不順心,除了……」
  說著看了海楓一眼,就不再接下去了。
  江海楓皺了一下眉,道:「可惜,我不能與姑娘同路,我必須還要在西湖停留一些時間!」
  塞外飛鴻微微笑道:「為什麼?還是為你師弟秦桐麼?」
  海楓不由一怔。道:「姑娘怎會知道?」
  紫玲笑著捋了一下散在前額的頭髮,道:「你的事我什麼不知道?關於秦桐,也許我知道得比你更清楚呢!」
  江海楓不由心中一動,正色道:「秦桐弒師背訓罪大惡極,我已同他恩斷義絕,姑娘既知道他的下落,請告訴我。因為師門尚有兩件重要的東西在他手中,我必須要設法追回來!」
  紫玲面色微慚地笑道:「這事情都怪我一時大意,只想為你把這件事情做好,沒想反而糟了!」
  海楓甚為不解,只得以詢問的目光相對,半晌,紫玲才歎道:「那一夜你們在石磯寺對敵,我都知道;而且在暗中還助了你一臂之力,打傷了兩個小賊。」
  海楓笑道:「姑娘輕功過人,我竟沒有覺出來。」
  紫玲白了他一眼,笑道:「你別捧我,再往後聽你就知道我把事情弄糟了!」
  海楓微笑不語,紫玲這才歎息了一聲又接道:「你和左人龍……」
  說到此,臉色不禁紅了一下,看了海楓一眼,又接下去道:「你們後來和秦桐對敵,我也在一邊,直到後來他失足墜巖,你走了,我發現不對,因為那懸巖上生有不少籐草,我就猜想秦桐必定沒有死。」
  海楓歎了一聲道:「姑娘猜對了!我當時要這麼想就好了!」
  塞外飛鴻於是又道:「你走之後,我就費了很大的勁下去,想去找一找看看他到底死了沒有。」
  海楓苦笑道:「以後的情形我也知道!」
  紫玲冷冷一笑道:「自然你不知道!」
  海楓點頭道:「他借宿農家,又搶走了人家的錢,還打傷了人家的姑娘,此人真是罪該萬死!」
  紫玲怔了一下道:「這些我倒是不知道,我當時找下去,因為天黑,路又不清楚,走了很遠……」
  「我就想他白天一定要逃命,所以乾脆在前面一個叫做『武化』的小鎮上等著他!」
  海楓忙問道:「姑娘可曾等到了?」
  紫玲苦笑道:「自然是等著了,只可惜一個路人救了他!」
  海楓越發地不解了,紫玲於是接道:「那時天才微明,我見一個人騎了一匹馬飛快地跑過來,仔細一看,果然就是那秦桐……」
  她追憶地敘述下去,道:「當時他的樣子確是很狼狽,身上到處都是傷,只是都纏著布,身上穿的衣服也很不合身,還帶著一把劍一個包袱,跑得極快!」
  海楓冷笑道:「姑娘當時就該上去把他擒住!」
  塞外飛鴻淺笑道:「我就跟蹤下去,追了一會兒,不想他十分機靈,大概是發現我一直跟蹤他,他就停在路邊回頭看著我!」
  海楓哼了一聲道:「此人詭計多端,姑娘大概是上他當了!」
  紫玲看了他一眼,接下去道:「我當時見狀,乾脆上去與他說話,我說出了他的來由之後,他大吃一驚,當時就翻臉和我動了手!」
  說到此,她冷冷笑道:「此人功夫果然不弱,若非他滿身是傷,我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海楓只在一邊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語。
  紫玲卻娓娓地敘說著這一段經過,憤憤地道:「我當時好容易把他戰敗,眼看成擒,卻想不到路邊來了一個多管閒事的過路人!」
  海楓一驚道:「是一個什麼人?」
  紫玲皺著眉頭道:「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真奇怪!」
  海楓也不禁納悶,冷笑道:「也許是秦桐在中原結識的朋友也不一定,他是很能討女孩子歡心的!」
  紫玲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看他們以前並不認識。」
  說到此冷冷笑道:「可笑那個姑娘,像是在做一件路見不平的好事一樣,竟自認是一個女俠客。」
  海楓不解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紫玲歎了一聲,道:「那個姑娘說我不該欺侮一個身上有傷的人,就根據這一點,不問青紅皂白和秦桐連成一氣,雙雙戰我一個人。哼!」
  海楓自語道:「可恨!」
  紫玲皺了一下眉道:「那個姑娘年紀輕輕,倒著不出,她施展了幾手劍法,卻是很不平凡,若非我閃躲得快,幾乎要傷在了她的劍下!後來我才發現,她只是反覆的施展那幾招,但我卻沒有辦法取勝。」
  頓了頓,又接道:「這時秦桐見有人幫助,更為大膽,待機用噴火筒打了一枚硫磺彈丸,我險被所傷才敗了下來。」
  她冷笑了一聲,道:「我本來也以為那少女和他一路,可是這時候我才看出不是!」
  「為什麼?」海楓問。
  秦紫玲道:「秦桐發完硫磺彈後,那位姑娘很生氣地把他的硫磺筒用劍砍破了;並且罵他說:『這東西只有下流的人才用,你不該用它!我要不是看你受傷可憐,就憑這一點,也不管你的閒事!』」
  說到此,紫玲微微一笑道:「當時秦桐也窘住了,我的衣服也燒破了許多,因為他們兩個人,我打不過,所以才退下來走了!」
  海楓歎了一聲道:「你沒有問一問那姑娘的姓名?」
  紫玲皺眉道:「這一點,我真的疏忽了;不過她告訴我她姓席,這個姑娘的樣子我還記得!」
  海楓猛然一怔,道:「姓什麼?她是什麼樣子?」
  紫玲看著他,奇怪的道:「姓席,十八九歲的年紀,很高,樣子很美,只是好像不太懂事!」
  海楓不由「哦」了一聲道:「果然是她!」
  紫玲一驚道:「這姑娘你認識?」
  海楓點了點頭道:「她是同我一起來中原的,因為行走不便,所以化裝為書僮模樣,改名席春!」
  紫玲睜著一雙明媚的眸子,看著他,似乎很驚異,海楓歎道:「這事姑娘不清楚,聽我一說就明白了!」
  於是約略地把和席絲絲結識經過說了一遍,他說得很坦白,可是聽在紫玲的耳中,卻是別有一種感覺。
  海楓把席絲絲怎麼被左人龍擄去的一段經過,也詳細說了一遍。
  最後他奇怪地歎道:「想不到她會來到這裡,居然救了秦桐,這真是怪事!」
  紫玲也睜大了眸子,不勝奇怪,海楓遂又問道:「姑娘可否再說一下那姑娘的樣子?」
  紫玲微微一笑,道:「一定是她沒有錯,她很美,頭上還戴著一頂大草帽,穿著一身馬裝!」
  海楓點了點頭道:「這就更不錯了,一定是她!」
  說到此,他很急的問道:「你可知他二人是往哪裡去?」
  紫玲想了想道:「大概是上蘇州去了,因為我好像聽那姑娘說到蘇州兩個字!」
  海楓冷笑了一聲,立時站起了身來,道:「很好,我現在就上蘇州去找他們。秦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例外,只是那個姑娘一派天真,落在了如此一個惡人的手上,後果不堪設想,我現在必須去救她一下!」
  塞外飛鴻聞言微微呆了一下,遂笑道:「這是應該的,你快去吧!」
  海楓聽了這些話,真恨不能插翅飛到蘇州,好把這個逆徒拿住。
  至於席絲絲,他確實是把她當成一個妹妹一樣的看待,她太天真無邪,和秦桐一路,簡直太危險了。
  所以塞外飛鴻叫他快去,他哪裡又會想到其它方面,當下匆匆抱了一下拳道:「至多數日,我必回來,那時再親自向姑娘致謝,再見吧!」
  說罷,就匆匆離開了湖心亭,登舟而去。
  秦紫玲看著他走後,才姍姍地立起身來,顯得很失望地苦笑了一下,自語道:「看來我晚了一步……」
  隨後一笑,道:「走吧!我還是回天山去吧!」
  她眸子裡滾動著淚光,就這麼,她離開了湖心亭,一個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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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5:13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人心難測

  幸虧由於塞外飛鴻秦紫玲的口授,我們才知道,原來那個弒師背派的惡徒秦桐,竟會在危難之中,邂逅了席絲絲,而能暫保殘生,真算他狗運亨通!
  席絲絲以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平日耳濡目染接受了一些「俠義」的知識,不免有些以俠女自居,這也是她幼稚、天真、任性且可愛之處。
  她自從離開了海楓被左人龍擒去,後來又用計脫離了左人龍,就是這件事,使她甚引以為得意。
  這或許是由於能由像天山之星左人龍,這麼一個大英雄的手向逃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有時候她想起這回事來,還禁不住會笑出聲音來,少不得就會罵上一句:「傻小子!」
  可是「傻小子」這三個字,卻常使她臉紅,想起來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溜溜」的感覺,她當然不會明瞭其中道理。
  她知道江海楓是上江南去了,所以離開了左人龍之後,也就直奔江南而來。
  她也知道左人龍要來江南,不知怎的,內心有一種羞澀的感覺,對於此人,她是不願意再見他了。
  想起來那一路上,被左人龍馬上挾持的諸多親近,她就禁不住又氣惱、又羞澀,真恨不能一頭撞死!
  可是這麼一死算什麼呢?
  可是不死又算什麼呢?
  自己還能再去找江海楓?和他……想到這裡又忍不住直掉淚,而狠狠地把左人龍罵上一頓!
  有時候想到了可笑的地方又禁不住破涕為笑。總之,她這時的心情變得複雜多啦!
  抵達杭州的時間很早,那時江海楓、左人龍都還未到。
  她就在附近住了幾天,到處察訪江海楓,可是一連找了六七天,仍沒下落,她也就失望了。
  有時候寂寞的時候,她就會想:
  「還找他於嘛呀!找到了又能怎麼樣?」
  那個年代,姑娘們的觀念,可和今天少女們的觀念大有出入,她們認為以一個少女的身份,被陌生的男人一路上挾持擁抱;並且同桌而食,同處而眠,實是難以磨滅的羞辱與污點!
  更何況席絲絲一向以俠女自居,守身如玉!雖然她自己也明白,和左人龍是什麼都沒有,但這不能稍減她內心的自卑與創痛。
  有了這種觀念,她找尋海楓的心意,不自禁地就淡得多了,她會這樣想:「我還找他幹什麼呀?我已經是配不上他了,我能告訴他和左人龍的一切麼?唉!算了!」
  這麼想著,她也就不再像以前那麼地熱心,只整日價裡一個人在西湖逛來逛去。不幾天,西湖也逛厭了就又到附近的群山去遊玩。
  席絲絲自幼生長在西北的甘肅省境,有一個保守而溫暖的家,父親在涼州開著一個皮廠,做皮貨生意,很是富有。
  絲絲上有兄姊,下有弟妹,唯獨她個性最是奇特,生性堅強;而且最愛逞豪勝,自幼就磨著她父親要學武藝。
  老兩口在無可奈何之下,才把她送到附近一家教拳腳的師父那裡,學些基礎武功。
  但是不到一年,那個師父已無可再教了,因為他所有的功夫,絲絲全已學會。
  她父母這才悟出,原來她是一個極有天份的人,這才開始為她尋訪名師,但是真正有功夫的武師,又都是些埋名隱姓的人物,實在不容易物色。
  席絲絲空有如此好的資質,卻找不到真正的名師,一直到十四歲時,才遇見了龍江黑女屈新鴻。屈新鴻雖可算是一個奇人,可是她收絲絲之時,年歲已大,弟子又多,雖有造就之心,可是卻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席絲絲學了三年半的武藝,確實得到了一些真功夫,後因和幾個師姐不合,也就稟明瞭師父,回返家門。
  由於嚮往中原風光,這才單人獨騎踏入江湖。終致與江海楓邂逅,而生出許多的牽連。
  在傷心、失望之餘,恰巧遇見了秦桐!
  秦桐狼狽的情景,激起了她的同情,英俊灑脫的相貌,又使她誤認為他是一個正直之士。
  因此,她就半路抽劍,抱打不平!
  當時她痛快極了,在馬上問秦桐道:「那女人是誰?為什麼要追殺你?」
  秦桐驚懼之餘,見救護自己的,原來竟是一個絕色的美女,不禁使他色心大動。其實他在海島曾經見過絲絲一面,只是那時光線太暗,匆匆交手,彼此誰也沒有能看清楚對方!
  當下他偽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歎道:「大姑娘,你是不知道,方纔那個女的,是個有名的女賊,她追了我一路呢!」
  才說到此,席絲絲已想道:「我不信,她一個女的……追你做什麼?」
  秦桐一面喘著氣,裝著傷痛的樣子,一面道:「她要和我做夫妻,可是我再怎麼也不能要個女強盜呀!雖然她樣子長得不錯!」
  說著又「唉喲、唉喲」的向裡面抽著冷氣。
  席絲絲聞言面色一紅,冷笑道:「天下真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嗎?下次見了她,我非要……」
  說著又斜過眼來,看著秦桐,冷冷笑道:「你也不見得就是什麼美男子,她會為你迷成這個樣子?」
  秦桐心中一涼,乾笑了幾聲,道:「姑娘是我救命恩人,我難道會騙你?」
  絲絲冷笑道:「那女賊叫什麼名字?你一個大男人,怎會連個女人也打不過?還被她打了一身傷?」
  說著一雙眸子,上上下下地看著他。
  秦桐不由臉色大紅,所幸他頭上纏著厚厚的白布,當時歎了一聲道:「不是她一個人,有十幾個人,他們都被我殺完了,可是我也受了些傷。」
  絲絲一笑道:「這麼說,你的功夫還不錯!」
  秦桐生恐江海楓會自後追來,內心一直在打著鼓,這時一面說話,仍還頻頻地向後面看。
  絲絲冷冷一笑道:「你不要怕,我既然救了你,就絕不會叫你再被他們捉回去!」
  秦桐口中唯唯稱是,內心卻不禁有些好笑,心說你一個姑娘家,會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
  二人在一條垂楊夾道寬敞的驛道上,並馬而馳。
  這時太陽高高地懸在天上,陽光透過了枝葉,在地面上映出美麗錯綜的圖案,馬蹄發出得得的聲音。
  秦桐不禁有些陶醉了,更因海楓沒有追上來膽子也壯了些,若非他身上有傷,他真會高歌一曲。
  當下他笑道:「還沒有請教姑娘貴姓,芳名是……」
  席絲絲倒是老實的回答道:「我叫席絲絲。」
  秦桐點了點頭道:「是席姑娘,失敬!」
  席絲絲皺著眉,看了他一眼道:「你呢?」
  秦桐低笑了一聲,不敢把真實姓名道出來,因為現今江湖上,對於他這個人傳說得很厲害;而且名聲不太好,要是給她知道了,就許立刻掉頭而去,弄不好翻臉成仇也不一定,那就太糟糕了。
  因此他略一猶豫,脫口而出道:「我叫左人龍。」
  席絲絲猛地勒住了馬,瞪大了眼睛道:「你是左人龍?」
  秦桐一想不好,忙改口道:「姑娘你誤會了,我叫左仞松,不是左人龍,左人龍那小子我最恨他!」
  席絲絲這才點了點頭道:「我說呢!」遂又道:「左人龍那人我也認識,你要是他,我就不救你了!」
  說著繼續策馬前行,秦桐不由大喜道:「原來姑娘和他也有仇?」
  席絲絲懷疑地望著他道:「你和他也有仇?」
  秦桐一咬牙道:「仇恨如山,不共戴天,他媽……」
  下面的髒話忍住,不好意思的笑道:「姑娘不要見笑,我是太恨他了,我身上的傷,就有他一份!」
  席絲絲「哦」了一聲,道:「那個人固然不好,可是他武功卻是不弱!」
  秦桐在馬上一挺腰道:「別人怕他,我秦……左仞松卻是不怕他,早晚有一天,他會認識我!」
  席絲絲淡淡地一笑,心想:你連一個女賊也打不過,還能對付左人龍?
  只是她不大好意思點破,就笑了笑沒有說話。
  二人走了一程,席絲絲就道:「我看你的傷雖重,可是還能勉強支持,我送你到那裡,大概也差不多了!」
  方說到此,只聽見「咕咚」一聲,席絲絲吃了一驚,再看,原來他竟是從馬上掉下來了。
  當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忙下馬走了過去,皺著眉道:「你這是怎麼回事?是成心的吧?」
  秦桐一面哎喲,一面說道:「哪是成心?我的腿實在是痛得吃不住……」
  當下又抬起頭乞憐的道:「姑娘你拉我一把吧!」
  席絲絲看他身上的傷,實在也是不輕,當下皺了一下眉,由身上摘下寶劍,連鞘遞過去道:「抓著!」
  秦桐本想藉故一親玉人肌膚,卻想不到對方竟會有這一手,當下只好抓著劍鞘,一面擠著眉毛,費了半天勁才讓席絲絲拉上了馬。
  席絲絲歎了一聲道:「你上哪去呀?」
  秦桐咳了一聲說:「我此刻已沒有一定的去處,姑娘你上哪去?」
  絲絲皺眉道:「我也是一樣,不過我想去蘇州,因為我聽說有句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我現已玩膩了,蘇州我卻是還沒有去過,連應走的路線都還不知道呢!」
  秦桐立刻接口道:「我清楚,我帶你去,蘇州那地方是真不壞,虎丘、乾元寺,還有……」
  席絲絲笑了笑道:「你告訴我路,我一個人就能去。」
  秦桐皺了一下眉道:「姑娘何必如此固執,我和姑娘一塊走不是很好麼?我能帶路,姑娘又可以保護我……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席絲絲低頭想了想,又看了秦桐幾眼,見他傷勢似乎甚重,自己既救人總要救個徹底才好,再說自己正愁無聊,多一個人談談豈不是好?
  想到此,就點了點頭,秦桐不由大喜,精神為之一振,道:「姑娘放心,我這個傷,頂多再有四五天就能全好了,到那時我的身手也就靈活了,管他左人龍也好,江……」
  他本想說「江海楓」,可是江海楓大名江湖上無人不知,要是說出來,對方發生誤會,那就不大好了。
  所以忍住了。又接下去道:「那時候,我是誰都不怕!」
  席絲絲皺了一下眉道:「你方才說江什麼?」
  秦桐怔道:「是江大同!」
  席絲絲點了點頭道:「我以為是江海楓呢!」
  秦桐心中一驚,遂問:「姑娘你莫非也認識江海楓?」
  席絲絲不禁眼圈一紅,差一點兒想掉眼淚,遂苦笑道:「不認識!」
  秦桐遂冷笑一聲道:「這個人我以後也要會會他!」
  席絲絲怔道:「為什麼?你們有仇?」
  秦桐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我只是不服氣,江湖上把他說得太厲害了,我有點不相信!」
  席絲絲笑道:「那你以後就去試試看!」
  秦桐點了點頭道:「當然!」
  二人一路同行,日行夜宿,倒也相安。
  秦桐自一見席絲絲,不禁大為垂涎,不過他深知「欲速不達」這句話;另外他的傷還沒好,所以內心雖是垂涎萬分,卻是盡力地忍著。
  席絲絲雖和他同路而行,可是言詞行為卻很拘束,食宿都不在一起。
  這樣幾日一來,她見秦桐行為還算自重,不禁對他放了些心。
  這一日,他二人已來到了蘇州境地,蘇州是府街所在地,隸屬「蘇常道」,為一四通八達的要衢,人馬熙攘,好不熱鬧!
  二人既到蘇州,照理是該分開了。
  可是秦桐好容易和她混熟了,怎肯就此分開?再說,他身上的傷也全都好了,他就更想佔有席絲絲,言詞之間,可就沒有以前那麼規矩。
  日久相處以來,席絲絲多少也覺出了一些,這個左仞松可不像江海楓和左人龍那麼志節軒昂,對他不免也生出了一些厭惡之心。
  因此到了蘇州之後,她就想脫離他。
  在蘇州附近遊玩了一圈之後,席絲絲就對秦桐道:「我們就在此告別吧,我想他們不致再來找你麻煩了!」
  說著掉過馬頭就走,秦桐不由愕了一下,即飛馬而上,一面嚷道:「姑娘請慢!」
  席絲絲停下馬來,皺著眉道:「我也不能一直跟隨你,這樣很不方便!」
  秦桐聳了一下肩膀笑道:「這是什麼話?姑娘救了我一命,我總不能看著姑娘你單身一個人上路,這麼吧!」
  他摸著下巴,點了點頭道:「我願意一路保護你,護送你回家!」
  席絲絲微微怒道:「我並不要回家,謝謝你吧!」
  說著又掉轉了馬頭,秦桐忙趕上去道:「席姑娘,你不是要游虎丘麼?我可以帶你去!」
  席絲絲勒住了馬,怒道:「你這是幹什麼?這是大街上,人又多!」
  秦桐哈哈一笑道:「人多怕什麼?我一定要送你去!」
  席絲絲不由十分氣惱,當下無可奈何,點了點頭道:「你領我去虎丘,我們就分手,要是你再這麼追著我,可就別怪我……」
  說著冷笑了一聲,秦桐笑著點了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然後他就策馬前行,在馬上挺著胸脯,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身後的劍鞘,在鞍上鏗鏘地響著;並且不時地回過頭來,看著席絲絲直笑。
  席絲絲被他笑得很是不好意思,心中就更加厭煩、賭氣,把頭向一邊一扭,根本就不理他。
  秦桐又裝出對這地方很熟的樣子,不時地回過頭來,指指這裡又說說那裡,席絲絲一句話也不答,就聽他一個人說。
  慢慢地,虎丘到了。
  席絲絲本以為是多麼好玩的一個地方,可是現在看起來,除了有些不知名的花草之外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山也並不高,比起西湖附近的幾座山遠遠不如。
  只是山脈附近,有幾座寺庵,四處一個遊客也沒有。
  她就勒住了馬道:「這地方也不過如此!」
  秦桐一雙閃閃的瞳子,注定在她身上,聞言之後,低笑了一聲道:「山後有瀑布、石林,姑娘可要去看看?」
  席絲絲正要答話,忽見秦桐面色一變,目光發直,她心中一怔,忙順著目光向前看去!
  就見一匹大黑馬,正由前面松林掠過去,馬上似坐著一個一身黑衣少年。
  只是她並沒有看清楚是誰,再看秦桐卻低下頭來,似乎很怕和那人照面一般!
  等那人走後,秦桐忙催促道:「我們快走吧!」
  席絲絲冷笑道:「剛才那個人是誰?是你仇人麼?」
  秦桐搖了搖頭,冷笑道:「我不認識,快走吧,還有不少的路呢!」
  說著策馬直向嶺後統去,席絲絲聽說嶺後有瀑布可看,也甚想一探究竟。
  當下匆匆帶馬跟上去,只覺得山勢愈來愈高,路途更是難行,行了半天,並未聞得有瀑布之聲。
  席絲絲不由勒住馬,喚道:「喂!瀑布怎麼還沒見到?」
  秦桐忽然回過馬來,哈哈一笑道:「席姑娘,這裡本來就沒有什麼瀑布啊!」
  席絲絲杏目一瞪道:「那麼你為什麼騙人?什麼意思?」
  秦桐一笑,單手一按馬鞍,身形「嗖」一聲躥了起來,落在了她的馬前。
  只見他伸出一手,就向絲絲的手上抓去。
  他嘴裡低聲地笑道:「我的意思,姑娘你莫非還不明白麼?」
  席絲絲不由大怒,她右手這時還抓著馬鞭,當下搶起來,一鞭抽下去,嬌斥道:「不要臉的東西!」
  秦桐色迷心竅,哪裡會防到有此一著,這一鞭正好抽在了他的手背上,「叭」一聲,疼得他面色一變,嘴裡「啊喲」一聲,不由後退了一步。
  席絲絲望著他呆了一呆,咬牙道:「想不到你這人,竟是這麼不老實,我走了!」
  說著把馬頭一帶,正要策馬而去,秦桐一聲狂笑,身形一縱,又到了她馬前。
  他朗笑了一聲道:「姑娘好厲害呀!」
  伸手就抓,席絲絲急怒之下,手上這根馬鞭,更是揮舞得如同雨點一般,直向著秦桐全身各處打來。
  秦桐高聲大笑著,不時地左躲有閃,席絲絲的馬鞭竟是一鞭也沒有打著。
  這麼一來,席絲絲才開始有些吃驚!
  她自馬上一挺,「嗖」的一聲飄了下來,嬌叱了一聲:「好個強盜,我真是看錯人了!」
  一面說著,已把寶劍抽了出來,一塌腰,竄了上去,掌中劍「白蛇吐信」,照著秦桐面上就扎!
  秦桐武功雖較江海楓、左人龍略次,可是他到底是銀河老人手下得意弟子,一身武功,確實令人不敢輕視!
  席絲絲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她雖抽出了劍,而秦桐卻是空手遞招,她依然是絲毫佔不了上風。
  這時秦桐才露出了他真實的面目,一面接著招式,口內卻油腔滑調的笑道:「好妹子,你可真狠,真要是殺了我,你的心不疼嗎?快丟下寶劍吧!」
  一面說著,更不禁怪聲地大笑了起來!
  席絲絲氣得柳眉倒豎,一跺腳道:「看我不殺了你!」
  說著劍勢一變,竟把在海島上向海楓所學會的一招「三環套日」施展了出來。
  只見她長劍一領,當空高攀!
  秦桐一聲狂笑道:「好姑娘,你要與哥哥我拚命是不是?」
  說著用「分雲探爪」的功夫,陡然地伸出手來,直向她的劍把之上抓去!
  可是他的手方自伸出,忽聽席絲絲一聲冷笑,手倏地一翻,劍光如閃電一般,直向著秦桐脖頸上繞來!
  招式之快,有如驚雷駭電一般,秦桐不由大吃一驚,倏地向後一弓身子。
  可是席絲絲這「三環套日」不發則已,一發卻是一氣呵成,間不容髮!
  秦桐方自覺出不妙,第三圈劍光,已連續攻到。
  他於驚怒之下,整個身子倏地拔了起來,顯然這「三環套日」,乃銀河老人親授予海楓,秦桐未曾學會!
  可是他卻知道這是自己師門的絕招,不禁內心大為駭異。
  還算席絲絲對這一招沒有全都領略,發招時又求勝心切,以至未能發揮全部功力!
  只聽得「沙」一聲,秦桐右腿連褲帶肉,被劃開了半尺左右的一道口子!
  秦桐負痛之下,「啊喲」一聲,踉蹌地退後了四五步左右。
  他面色鐵青地說道:「好丫頭,你膽敢傷人,我問你,這一招『三環套日』是誰教給你的?」
  席絲絲見自己劍招得勢,不由大喜,因此而看輕了對方,還滿心想要給對方知道些厲害!
  當下冷冷道:「左仞松,今天叫你也知姑娘的厲害!」
  言罷身形一聳,已到了秦桐身前,第二次一伏腰,「平沙落雁」,去勢緊緊貼著地面,直向對方一雙足踝之上繞去!
  秦桐吸了一口氣道:「好個不知死活的丫頭!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他說著這句話,身形忽然向上一提,如同一隻燕子般地,從席絲絲頭頂上飛了過去。
  席絲絲「刷」的一個倒翻,寶劍分胸就點。
  秦桐獰笑了一聲道:「你還差一點兒!」
  右掌向外一探,直向席絲絲的劍刃之上抓去!
  席絲絲「抱元守一」向回一收,可是秦桐安心要活擒她,不想叫她再逃開掌下!
  只見他左掌同時翻起,雙掌一正一反,一主一輔,只聽得「噗」一聲,已被他抓在了劍把之上。
  隨著他口中的一聲斷喝道:「撒手!」
  席絲絲再想奪劍,已自無及,劍光一閃,那口長劍已到了對方手中。
  驚怒之下,席絲絲呆了一呆,立即轉身就跑!
  身子方自轉過,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秦桐又已站在眼前。
  席絲絲面色一變,雙掌齊出,掌勢沉猛,她用的是「小天星」掌力。
  不想掌風過處,石土紛飛,卻未曾沾著對方的衣邊,席絲絲就覺得雙肩上一沉,不容她翻身反擊,一雙肩膀已吃秦桐按住了。
  只聽他口中哼了聲:「去!」
  雙掌一抖,席絲絲不由得向前一衝,「噗」地一聲跌倒在地!
  她再想翻起身來,一口冷森森的寶劍,已經指在了她的鼻尖上,席絲絲不由杏目圓瞪,熱淚迸落,叱道:「忘恩負義的東西,你要怎麼樣?」
  秦桐朗笑道:「姑娘說錯了,我是在報答你的深思,你卻反倒罵我忘恩負義,真是太冤枉人了。」
  說著哈哈地大笑了起來,席絲絲恨聲笑道:「我早知道你不是好東西,也……」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你能嫁給我這樣的漢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莫非你還不願意?」
  席絲絲愈想愈氣,不由得熱淚滾滾,一面罵道:「你這狗豬不如……」
  秦桐濃眉一展,隨即「嗆」一聲,把絲絲的那口寶劍拋落一邊,冷笑道:「隨你怎麼喊叫,這裡是沒有人聽見的!」
  說著他右手解開了胸前的兩個扣子,席絲絲不由花容失色,大驚道:「你要怎麼樣?」
  秦桐狂笑了一聲,道:「姑娘你莫非還不願意?這可真是天從人願,我們來成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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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5:26 |只看該作者
  席絲絲嚇得一驚而起,可是秦桐卻像是早有防備,只見他右手一指,席絲絲「啊喲」一聲,就又躺下了。
  他並非傷她,甚至於連穴道也未點她的,僅僅用內力在她麻穴附近點一點。
  就這樣,席絲絲覺得通體軟麻不堪,動彈不得,只好聽憑他的擺弄。
  此時,秦桐一雙眸子裡,就像要噴出火來一樣。
  他匆匆脫下了上衣,露出了結實的胸肌,又冷笑了一聲,用手指著自己的腿道:「你真忍心,把我腿傷成這個樣?」
  說著匆匆撕開褲管,把腿傷纏了纏,這時席絲絲在一邊,幾乎嚇呆了。
  她忽然叫道:「不!不能這樣,你!」
  說著又二次翻起身來,可是秦桐僅僅一舉手,她就又像原樣一般的倒了下去。
  她這時是真正害怕了,一時怪叫了起來,秦桐慢慢地纏好了他的腿,才冷笑道:「沒有用的,附近三十里以內,不要說人,連狗都沒有一隻,你還是乖乖地順服了的好。」
  又呵呵笑道:「你嫁給我以後,我不會錯待你,我秦桐也是有名的大英雄!」
  席絲絲一面在草地上爬,一面回頭冷笑道:「你原來不姓左,是姓秦!」
  秦桐追上一步,擋著她的路,哈哈笑道:「老實告訴你吧,我姓秦叫桐,你大概也聽說過我。我是銀河老人的弟子,江海楓是我師兄;可是我已經不認他了,早晚我還會要他的命!」
  席絲絲呆了一下,冷笑道:「江海楓是我義兄,他如知道你此刻的情形,豈會饒你活命!」
  秦桐哈哈一笑道:「這麼說,我就更不能放你了!」
  席絲絲面色一白,抖顫道:「你是銀河老人的弟子,怎會如此無恥?」
  秦桐這時已脫得只剩了一層內褲,他怪笑了一聲,整個的身子直向席絲絲撲了過去。
  席絲絲倏地一掌打去,卻為秦桐一隻手抓住;並且用力的向懷內一帶,另一隻手就去抓她的衣服!
  只聽得「嗤」一聲,一件上衣,整個的撕破,露出了她半截玉青!
  席絲絲張口就咬,秦桐卻用自己的嘴迎會!
  同時他已把她按倒在地,雙手按著她雙手,正要強行非禮!
  就在這危急之間,他聽得身側有人冷冷笑道:「秦桐,你這該死的東西!」
  這人的聲音雖不高,可是聽在秦桐的耳中,卻如同響了一個焦雷一般。
  嚇得他倏地回身站起,卻見身前不遠,立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使他吃過苦頭的左人龍!
  只見他手上抱著秦桐的衣服,秦桐師父的「子夜綠珠」寶劍卻已繫在了背上。
  秦桐這一驚真是不小,淫意全消,當時怪吼了一聲道:「姓左的,還我的寶劍來!」
  整個身子,僅著一條內褲,半裸地朝左人龍身上撲了過來,左人龍一聲叱道:「打!」倏地抖手把他的衣服擲出,秦桐雙手一接,已把它接在了手中。
  左人龍這時身形一縱,已到了席絲絲附近,道:「姑娘請暫時在一邊避一避,等我懲治這個畜生再說!」
  席絲絲悲憤傷心之餘,見是左人龍,頓時如同見著了親人一般,忍不住熱淚滂沱而下,痛哭失聲道:「左大哥,你不能饒他!」
  左人龍自昔日和席絲絲一別之後,對方俏麗身影,即來一刻忘懷,此刻見她秀髮蓬鬆,衣衫破損,不由得難過萬分。
  當時點了點道:「姑娘放心,他跑不了!」
  言罷猛一翻身,目光如炬地緊緊咬了一下唇道:「秦桐,你這武林敗類!」
  秦桐獰笑道:「吃裡扒外的東西,你還有臉說我!」
  身子一閃,右臂用「鳳翅單展」的手法,向外一引,直向左人龍助下削去。
  左人龍知道這秦桐乃銀河老人弟子,和江海楓是師兄弟,武功不可輕視,倒是不敢大意!
  他身形霍地向左一偏,秦桐左掌也跟著向左一擺,雙掌交錯,用「金盃碰」的手法,向當中擠壓。
  他心恨左人龍入骨,所以兩掌之上貫足了內力,滿打算這一擊之下,就能把左人龍毀在掌下!
  可是天山之星左人龍,豈是如此容易就被他傷著。雖然江海楓武技勝他一籌,可是秦桐卻仍然不是他的對手!
  秦桐雙掌尚未向當中湊攏,就見左人龍雙手一閃,正正地擋在了他的兩腕之間,秦桐方自覺出不妙,還未等他抽招換勢,就只見左人龍雙掌向外霍地一炸!
  只聽他口中叱了聲:「去!」秦桐雙手猛地向兩邊蕩了開來,雙腕幾乎像是要斷了一般地疼。
  他口中「啊呀」了一聲。
  當時再也顧不得戀戰了,身子向地上一滾,趁勢竄出丈許之外。
  左人龍趕上一步,正要下重手傷他。
  可是秦桐這時卻也急了,只見他雙手連揚,一片殘枝碎石,齊向左人龍面上身上飛來!
  天山之星左人龍倒沒有想到有此一著,當時急忙低頭閃開,秦桐卻伺機手腳齊施,就地一彈,「嗖」一聲竄出了數丈以外。
  身子正落在了一棵大松樹的枝椏之上。
  只見他滿身塵土,汗泥混淆,樣子狼狽到了極點,喘吁吁的道:「左人龍,記著今日之事,我秦桐要在十天之內,不能討回師門二物,誓不為人!」
  說著又桀桀一笑道:「二大爺去了!」
  說罷,雙手一振,在松枝之上,施出了「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足足拔起了有五六丈高下,直直地向著山澗之下落去。
  左人龍一晃身,來到了澗口,卻見秦桐光著身子,在山下縱躍起落如飛,他忖思著自己是追趕不上了,不禁冷冷一笑,道:「便宜了你這畜生!」
  這才回過身來,席絲絲這時也冷靜了下來,只見自己身上衣服,已被秦桐抓得東一條、西一條露肩現肘,實在是羞於見人!
  左人龍這時一進身,嚇得她匆匆地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口中急切地道:「左大哥,你……你不要上來!」
  天山之星左人龍,這才明白過來,當時面色一紅,忙正色道:「席姑娘,你不必驚怕,待我想想辦法!」
  席絲絲緊咬玉齒道:「秦桐呢?」
  左人龍歎道:「活該這廝命不該絕,他跑掉了,不過我一定能找到他的,姑娘你大可放心!」
  絲絲不由低下頭直落淚,在樹後悲傷地道:「要不是大哥來,真是不堪設想……這一次大哥是我的大恩人!」
  言下之意,似乎還有個「上一次」,左人龍淡然笑道:「上一次,那是一個誤會,姑娘的障眼法兒,倒真是把我瞞過了,後來知道席春竟是姑娘的化身,我真是慚愧得很!」
  席絲絲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長歎了一聲道:「我怎麼出來呢?」
  左人龍「哦」了一聲道:「只顧了說話,卻把正事忘了!」
  說著送匆匆把自己外衣脫下,一面拋過去道:「姑娘暫時先將就一下,不妨先穿上這件外衣!」
  席絲絲拿過了衣服道:「不行,這是男人的衣服呀,這麼大!」
  左人龍一笑道:「好在姑娘化裝男人,比我們男人還俊像呢!暫時先穿一會兒,等姑娘回去再換過來吧!」
  席絲絲只得把衣服穿了。
  過了一會兒,由樹後面走了出來,只見她腰繫紅絛,頭挽大辮,倒有幾分男子氣概。
  只是往下一看,那衣服的下擺,整個部拖在地上,一雙袖口也過了雙手,很是不合身!
  左人龍忍住笑道:「姑娘不妨捲起雙袖,把腰扯高一點,也就差不多了!」
  席絲絲依言而行,把衣服提高了些,雙袖捲了卷,看起來果然好得多了。
  她看看身上這副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長歎了一聲道:「今天幸虧遇見了你!」
  左人龍奇怪地道:「秦桐在西湖為江海楓打下山澗,我還以為他死了呢,想不到居然會和你在一起,真是令人想不通!」
  席絲絲怔了一下,紅著臉道:「什麼?他被江海楓打下山澗?」
  左人龍點了點頭道:「我親眼目睹的!」
  席絲絲歎了一聲道:「這個混蛋東西,把我騙慘了!」
  遂把遇見秦桐的經過說了一遍,左人龍聽後點了點頭道:「姑娘你是上了他的大當了!」
  席絲絲冷笑了一聲,道:「我要知道他是江大哥的仇人,當時早就捉住他了。唉!現在怎麼辦呢?」
  左人龍似乎想起了一事,問道:「方纔我記得姑娘說遇見一個姑娘,那個姑娘姓什麼?什麼樣子?」
  席絲絲呆道:「她姓秦,叫什麼我可沒有問,騎一匹白馬!」
  左人龍不禁呆了一呆,半天作聲不得,席絲絲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秦桐說是一個女賊!」
  左人龍苦笑道:「此女人稱塞外飛鴻,姓秦叫紫玲,乃是天山一個有名的女俠客。姑娘說她是女賊,是太屈辱她了;只是奇怪她又為何與秦桐為敵呢?」
  席絲絲搖了搖頭道:「這就不大清楚了!」
  左人龍自聽說紫玲出現以後,好似情緒整個地變了,不時地發出一聲歎息!
  他心內不禁想道:「紫玲既已到了西湖,她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消息,卻並不來看我,可見對我確已斷念,我又何必再癡癡地追念她!」
  心內一動,又轉想到,聽一股青煙喬冒的口氣,紫玲似乎對江海楓不錯,並親自涉險救他,看來她與秦桐為敵,必也是為海楓無疑。
  想到此,心內一股涼氣,一直涼到了腳根,不由顯得大為失望!
  自己不遠千里來到了中原,只為找她一敘舊好,卻想不到,竟會如此節外生枝!
  再一想江海楓年少英俊,武技堪稱天下無敵,人又聰慧端正,紫玲能看上他,也是眼力不差。以目前情形看來,二人情感必已有了相當的進境,自己又怎能忍心去拆散呢?
  這麼一想,他就呆住了。
  抬起了頭,目光正交視在絲絲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之上,他的心內不由得動了一動,感情由幻想又回到了現實!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道:「我們走吧!」
  席絲絲自與左人龍分手之後,想起來那件事,也不知哭了多少次。無疑地,左人龍是接觸過她肌膚的第一人,人又英俊,這就難免使她發生綺麗之思了!
  今天,想不到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居然又會遇見了他!
  非但如此,他且於虎口之下,救出了自己,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而自己半裸的身子,也被他看見了。
  一個女孩子,在這種心情之下,往往會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結果有兩條路:
  一、憎恨對方入骨。
  二、愛對方入骨。
  左人龍仗義救人,自無被憎恨的理由,那麼,席絲絲就很正常的,在他身上,播下了深厚的感情。
  同時左人龍也基於以上的理由,對於席絲絲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此時此刻,正是所謂的「心心相印」,只是誰也都像是犯了罪一樣的,不願意把自己的心情,向對方吐露出來。
  當下左人龍道:「姑娘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席絲絲臉紅了一下道:「老實說,我還沒有住處,我的東西都放在馬上,現在馬也丟了!」
  說著一面回頭四下的找著,左人龍點頭道:「這沒有關係,姑娘可以先騎我的馬!」
  說著撮口一聲長嘯,就由對面松林之內,潑刺刺地馳出了一匹大黑馬,一直跑到了左人龍身前。
  席絲絲幼居甘肅,對於馬匹很是內行,一看他這匹黑馬,就知道他這匹馬是西北有名的「小黑龍」。只見它四蹄上都生有很長很黑的長毛,不由十分羨慕地細看著道:「這馬真好!」
  左人龍笑了笑道:「如果你喜歡,這匹馬我就送給你!」
  席絲絲已翻身上了馬,聞言回眸笑道:「真的?你捨得?」
  左人龍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天山還有一匹,也是黑的!」
  席絲絲孩子氣本是極重,這時一高興,頓時忘了方纔的屈辱,不由拍手笑道:「好!你真好!」遂道:「那我們就可以一塊騎著出去玩了。」
  說了這句話,才覺出有些語病,不由面色一紅,在馬背上怔住了。
  左人龍望著她的直率天真,不禁有些感動,含笑點了點頭道:「不瞞姑娘說,我如今是一個孤獨的浪人,如果姑娘真願與我為友,倒是我的榮幸。」
  席絲絲面色一紅,垂頭不語!
  左人龍即一笑道:「你快去找你的馬吧!」
  席絲絲用明媚的眸子掃向他道:「那麼你呢?」
  左人龍抬了一下腳道:「我走路!」
  席絲絲不好意思地道:「你也上來吧,我們兩人共乘好了。」
  天山之星左人龍聞言一喜,可是他又立刻搖了搖頭,道:「謝謝姑娘,我就在此等你好了。」
  席絲絲掠了一下秀髮道:「多謝!」
  黑馬潑刺刺地衝了出去,這時她的臉才覺出微微地發熱,心中暗自忖思道:「我真該死,我都對他說了些什麼啊!這樣豈不是被他看輕了麼?」
  正因為如此,天山之星左人龍,就更在她腦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他起碼不失為一個「正人君子」!
  山前山後找了一通,並沒有自己那匹馬的蹤影,她不由很是氣憤!
  因為她所有的衣服、銀兩,都馱在馬背上,現在一齊丟了,自己豈非將是「寸步難行」?
  無可奈何地只得又轉了回來,看到左人龍仍然昂立在一塊巨石之上,顯然寸步未離。
  左人龍問:「找到了麼?」
  姑娘搖了搖頭,失望地道:「怎麼辦呢?我的衣服和錢……」
  天山之星左人龍在她離開的這一段時間裡似乎已經有了一番思考,現在他已決心拿出一份肝膽,來結交這個朋友。
  於是,他朗笑了一聲道:「無妨,我們到蘇州城再買,這裡有很好的綢緞,漂亮的衣裳!」
  席絲絲紅著臉搖頭道:「那怎麼好意思呢?」
  話方一了,左人龍已縱身躍上了馬,坐在席絲絲的身後,伸了一雙結實的鐵腕,由絲絲手中接過了馬韁,含笑道:「姑娘坐好了!」
  席絲絲只覺得臉一陣陣地發熱,內心真不知是一種什麼滋味,她不自覺地回過頭來,望著天山之星左人龍深情地笑了笑,微微點首。
  馬就撒開了腿,直向山下狂馳而去!
  多少年了,對於這個「野鶴閒雲」的姑娘來說,她還是首次有一種安全的感覺。
  昔日對於江海楓,她曾經迷戀憧憬過,可是由於海楓的冷漠,終未能成為事實。
  對於江海楓,她只是得到一種「痛苦的快樂」,那是殘缺不全的。
  而如今,左人龍看來似乎還比江海楓肯負起這個責任,他關心自己,而並不怕別人的多心。
  這一霎時,她的心情整個地開朗了。
  馬跑得太快了,可是二人都是自幼在馬上長大的,他們都有超人的騎術,坐在馬上,都好像是坐在平地上面一樣的平穩!
  不一刻已到了平地,席絲絲回頭笑道:「跑慢一點,小心踩著了人!」
  左人龍依言放慢了,笑著說:「我很久沒有這麼快跑過了!這是我們第二次共乘一騎!」
  席絲絲不由嗔道:「還說呢!想起來我就恨你!」
  左人龍微微笑道:「我也太荒唐了,竟會沒有看出來!」
  席絲絲咬了一下唇,回頭道:「要不是今天見了你,我還一直把你當成了一個壞人,不過我真不懂!」
  說著皺了一下眉道:「你為什麼要與江海楓做對,其實他這個人,是一個很講俠義的好人!」
  左人龍歎了一聲道:「以前都是我糊塗,江海楓確是一個好人!」
  席絲絲不由一喜道:「這麼說,你已經不再和他做對了?」
  天山之星左人龍一笑道:「我們如今是不打不相識,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
  席絲絲猛地回過身來,驚喜道:「真的?」
  左人龍點了點頭,席絲絲眸子裡散出了無比的興奮和喜悅光芒。左人龍笑了笑道:「不久我就可以帶你去找他,那麼席春又回到主人的身邊了!」
  席絲絲臉色緋紅地笑罵道:「你這人真壞!不理你了!」
  左人龍長長歎了一聲,苦笑道:「我說的是真話,等見了江海楓之後,把你交給他,我就該回天山去了!」
  席絲絲回過頭來,眼中含著激動的光芒,道:「等見過了江大哥以後,我和你一塊走好不好?」
  左人龍一怔,道:「你也走?」遂苦笑道:「那是不可能的。」
  席絲絲冷笑了一聲:「我說的是真的!大哥!我決心……」
  說到此,低下了頭,又歎了一聲道:「如果你不願意,也就算了!」
  天山之星左人龍聞言劍眉微軒,微微地笑了,點了點頭道:「好,只要你願意,我們就一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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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5:51 |只看該作者
  說著已來至市街之上,街道上行人如梭,騎馬的人並不多,像二人這麼合乘一匹,很是顯眼,他們就停下來,雙雙下馬。
  在一家綢緞行,左人龍為她選了幾色綢緞,又到一家絨衣行,買了幾套女裝、女帽,可是女鞋卻是不容易買。
  因為席絲絲自幼就是天足,從未纏過,而如今的婦女,除了漁人以外,很少是天足的,所以找了半天也沒買成。
  席絲絲覺得很不好意思,就說:「算了,別買了,這一雙就夠穿半年,我自己會做。」
  左人龍為她買了這些東西,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愉快。難得這姑娘生就爽朗的個性,她肯接受自己的資助,並不推三阻四,忸怩作態,快人快語,這種個性,是左人龍所喜歡的。
  這似乎也說明了,席絲絲率直的俠女個性!
  一個人能夠慷慨地主動去資助別人,固不容易,可是能夠很坦然地去接受人家的資助,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來,他們二人相處得相當不錯。
  在蘇州,他們暢遊了幾天,順便也找尋秦桐的下落,可是一點蹤跡都未發現。
  他們是住在蘇州有名的「燕子客棧」,一人一房,隔牆而住。
  天山之星左人龍,雖說是有說有笑,可是他內心始終有一個癥結,這個癥結非要在見了江海楓之後,才能夠解開!
  因此,他在歡笑之餘,卻未免有些鬱鬱不樂。
  這天,已是深秋的日子,蘇州城外「寒山寺」的楓葉都紅了,遊人不斷。
  天山之星左人龍晨起外出未歸。席絲絲一個人覺得甚是無聊,喚來了茶房,詢問去寒山寺的路途,就道:「左相公回來,你就說我上寒山寺看紅葉去了,叫他不必去找我。」
  茶房答應著,就去為她備馬。
  左人龍自那日答應之後,這匹「小黑龍」就真的留下給她了。
  席絲絲騎在神駒之上,穿著新衣裳,沐著習習的秋風,真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此去寒山寺,還有一段路途,過了「北塔寺」,由平門出城,經過榴園,順道而下,就是「寒山寺」了!
  「寒山寺」的規模雖並不怎麼大,可是它卻是一處有名的古跡,景致美極了。
  席絲絲一路策馬而上,前面不遠的紅葉,漫山遍野,在秋風裡,展出一叢叢的紅浪。
  遊客們行至此,多已精疲力盡,很少有人還有興致再逛下去。
  席絲絲卻有這種雅興,她不停地催著馬,非但要游寒山寺,看紅葉,她還想要到前面的「楓橋」去走上一趟,看一看「橋外橋」的特殊風光!
  下了「寒山寺」是一條清澈的江水。
  這條河流叫什麼名字,她也不清楚,在久住內陸,吃盡風塵之後,水對於席絲絲來說,實在是很美的。雖然不如黃河那麼壯觀,可是襯以寒山寺和附近的紅葉,實在是另有一番風光!
  她牽著馬,走到河邊,招呼了一條船,正要上船,忽見上流處很快的馳下來一葉扁舟!
  那小船扯滿了風帆,順水而下,其快無比。
  船頭站著一個黑衣人,正在頻頻地催著船道:「快!快!」
  席絲絲不看則已,這一看,不由熱血沸騰,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躍上船道:「追上這條船。」
  船上黑衣人非他,正是那個弒師背兄、無惡不作的秦桐!
  秦桐似乎也聽到了聲音,向這一邊看了一眼,面上益發現出驚異之色。
  席絲絲大聲道:「秦桐,你不要跑!」
  秦桐慌忙之中,獰笑道:「賊丫頭,你又敢如何?」
  他口中說著,那條小船,愈發的疾矢一般地向下衝去,席絲絲的船遂也飛快地追了上去!
  她這時尚不知道秦桐為何如此慌張,正自不解,忽聽得後方水面上一人道:「席姑娘,你盯牢他,小心他跑掉了!」
  她不由吃了一驚,忙自回頭,才見自己船尾後方,約六丈左右的水面上,另有一條小船追上來。
  小船頂端,站著一個白衣青年,形相極為英俊,江風吹拂著他的白色衣袂!
  席絲絲細一辨認,不由大喜道:「江大哥,原來是你啊!」
  來人正是中原一劍江海楓,他面含微笑的點頭道:「今天真巧,我找得你好苦!」
  席絲絲喜得忙叫船夫停船,海楓卻遠遠搖手道:「追人要緊,姑娘不可叫他跑了!」
  席絲絲這才想起,忙回過頭來,卻見秦桐那條小船,已在七八丈以外,正亡命一般地向前疾馳著。
  她不由連催道:「快快!前面船上那人是個強盜,別叫他跑了!」
  船夫只提打起了精神,死勁地追上去。
  三條船,一條追一條,在江面上一瀉如箭,其快無比,一霎時已出去了七八里之遙!
  前面是一列石橋,正有船隻等著渡過。
  秦桐這條船,不得不慢下來,席絲絲不由大喜,催著自己的船匆匆趕上去。
  忽見秦桐一回身,只聽得「嗤」一聲,一支亮銀鏢,直向自己面上飛來。
  席絲絲一伸手把這只鏢接在了手中,同時冷笑道:「秦桐,你不停船?」
  說著抖手一鏢,原鏢打回,「咚」一聲,卻釘在船篷上。
  這時二船已靠近了,眼前是一個大石橋,秦桐忽地騰身上了橋。
  席絲絲只當江海楓在後,一時忘了秦桐的厲害,也跟著一縱身,上了橋。
  驚忙中,似聽得江海楓喝叱道:「不可上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席絲絲方一上去,就見秦桐猛地一回身,已到了她面前,雙掌一探,直向席絲絲兩處肋下插去!
  席絲絲向右一旋,秦桐這時已在拚命,他必須要以席絲絲挽救自己的生命。
  當時身形一挫,用「舟子撒網」一式,立刻接在了席絲絲的兩處肋骨之上。
  隨著他冷笑了一聲,把她給夾了起來。
  只聽得一聲斷喝道:「秦桐你敢!」
  江海楓的船已趕到橋前,跟著他身子就像是一隻翩翩的白鶴一般,只一閃,已上了橋頭。
  口中厲叱道:「該死的東西!」
  身形一起,雙掌疾翻,正要擊出,可是秦桐夾關著絲絲,已經縱到了一邊,他冷笑道:「江海楓你立刻住手!」
  海楓不知何情,當時站住了腳道:「你要如何?」
  秦桐哼哼一笑道:「你要是再上來,可就怪不得我要用重手法,把這個姑娘弄死!」
  海楓不由一驚,道:「你……你敢!」
  秦桐獰笑道:「我怎麼不敢?現在你立刻下橋上船,等你走了,我就放她,要不然……」
  江海楓不由氣得直咬牙,席絲絲被他雙手扣在麻穴之上,雖是氣怒,卻是一聲也哼不出。
  江海楓雖恨到了極點,但他卻也只好點了一下頭,道:「好!我退下橋!」
  說著身形翩如燕子一般的,又落了下去,站在船篷之上,秦桐冷笑了一聲道:「你苦苦與我為難,是為什麼?」
  海楓朗笑道:「似你如此惡人,人人得而誅之,又何怪我?再說師門的兩樣東西,我還要取回!」
  秦桐呵呵一笑道:「你來晚了,那口『子夜綠珠』和師門的『青玉令』,如今已被吃裡扒外的左人龍搶去了,你要是有種,就去找他,卻苦苦與我為難做甚?」
  海楓不由一怔,道:「胡說,你想挑撥?」
  秦桐一聲狂笑道:「信不信由你,二爺哪有工夫和你多說?江海楓,你也不要急著找我,有一天二大爺得勢,你不找我,我還去找你呢!」
  說著雙掌一用勁,直把席絲絲推下橋去,「撲通」一聲,落入水內。
  他本人卻藉著這一推之力,燕子似的拔了起來,接連幾個騰躍,已自無蹤!
  江海楓原本估計以自己超然的輕功,即使落後一些,也不難追上,卻未曾想到,他竟會有此一著,把席絲絲推落水中。
  自然,江海楓是救人要緊!
  他只得匆匆命船夫把小船划過去,然後拋了一根繩索讓席絲絲緊緊地抓住。
  這樣才把她由水中救了上來。
  席絲絲全身上下為水浸了個透濕,由於方入水時,穴道尚未解開,還喝下了幾口冷水。
  這時上船之後,嗆咳得十分厲害。
  江海楓氣恨得連連跺腳不已,口中喃喃罵道:「好孽畜,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於是他只得把席絲絲救到船上,關上了艙門。
  這時橋上橋下,甚至於兩岸,都擠滿了人。
  方纔海楓等三個人的身手,驚嚇得他們目瞪口呆,紛紛傳誦不已。
  江海楓皺著眉,問席絲絲道:「姑娘要緊麼?」
  席絲絲氣得熱淚直流,想不到兩次在秦桐手上都吃虧受辱,此仇真是不共戴天了。
  噘著嘴道:「我真倒霉!」
  海楓歎道:「真對不起,你可以先脫下來換我一件衣服!」
  席絲絲苦笑道:「那倒不必了,反正我住的地方也快到了!」
  這時席絲絲所乘的那條小船也偎了上來,船夫在外面喚道:「大小姐,你的馬我可不敢牽!」
  海楓就走過去道:「我來拉,在哪裡?」
  迎面就見那匹高昂的大黑馬,海楓不由一怔,這匹馬,他是認識的,昔日左人龍騎它的時候,海楓就很注意地看過,所以這時,他只一眼,就能認出它來!
  當下開發了那小船的錢,把馬拉上了這條船。
  進入船艙,席絲絲把身上頭上擦了一下,仍然還穿著濕淋淋的衣裳,皺著眉生悶氣。
  海楓一笑道:「你也不要生氣,這口氣我早晚會為你出。」
  席絲絲歎了一聲道:「大哥,想不到還能找到你……」
  海楓不由微笑道:「你當初為左人龍擒去,聽說是你自己脫逃了,可有此事?這些時間你都在哪裡?」
  席絲絲皺了一下眉道:「還說呢!」
  於是就一五一十地,把這段經過敘說了一遍,最後說到了如何巧遇秦桐,如何上當蒙辱,如非是左人龍相救,自己也只有一死了結等等。
  說到此,真是一字一淚,哽咽不能成聲。
  江海楓聽得劍眉頻揚,連連道:「好孽障……想不到他竟會如此,這麼說,我更是萬萬饒他不得了。」
  席絲絲點頭道:「我當初確實以為他是好人,要早知道他是大哥的仇人,當初他就死定了。」
  說著又滾下淚來道:「這都怪我……」
  海楓笑道:「這怎能怪你?你也不必難受,我倒是覺得因為我而讓你受累不淺。」
  席絲絲低頭未說話,海楓遂問道:「這麼說姑娘現在是和左人龍在一塊了?」
  席絲絲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道:「我們是一路的!」
  江海楓點了點頭道:「是住在……」
  席絲絲道:「燕子客棧!」
  海楓遂笑道:「好,一二日內,我會去看你們的,現在我把你送上岸邊,你快回去換衣裳吧!」
  席絲絲問道:「大哥現在是住在哪裡?」
  海楓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是居無定所,今天我才來到蘇州。因為聽說你上了秦桐的當,所以特地趕來這裡,想不到這麼巧,你們兩個人都讓我遇到了。」
  說著小船已攏了岸,海楓便把她的馬牽上岸,說道:「你回去代我問候一聲左人龍,我很感激他為我取回了那兩樣師門至寶!」
  席絲絲一面上了馬道:「大哥,你一定快一點來啊!」
  海楓笑道:「當然。」
  席絲絲因自己一身濕衣服,很不好意思,雖有很多話想要說,卻是羞於啟齒。
  當時匆匆上了馬,飛快地馳回客棧。
  左人龍早已回來了,見了她這種樣子很是吃驚,席絲絲少不得又說了一遍。
  左人龍聞言大喜道:「這樣一來,我們就省得再去找他了,你當時應該帶他來的!」
  席絲絲冷冷一笑道:「你認識江大哥還不清楚,他這個人就是這麼怪!和誰都合不大來。」
  頓了一下,又皺眉道:「不過,他說來,一定會來,我們耐心等他幾天就是了!」
  左人龍點了點頭,心中卻不免想:「如果海楓真對席絲絲有情,我就應該知趣而退,把席絲絲交到他手中,我也就安心了,我是不能被他看輕的!」
  當下心內如此想著,口中卻未說出。席絲絲忙著去洗澡換衣服,左人龍一個人不免有一種淒涼的感覺。
  他想到了,自己孤單單的一個人,長年飄泊,就像是一頭野馬似的。
  塞外飛鴻秦紫玲不要去說她了,如今這個席絲絲,本是情投意合,看來結盟有望,卻有江海楓的一段感情糾結其間,自己終究還是只有退讓一途。
  想著不由長歎了一聲,開始感到一陣傷感,這是他多年來從未有過的。
  江海楓的出現,不可否認的,給席絲絲在感情上,也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整夜,她都在床上靜靜地深思著。
  她忘不了海楓那種毫邁的個性,英俊的面影,可是,不知怎麼,她總有一種感覺,感覺到,江海楓不會屬於自己。
  他那種氣概,似乎說明了,她只能與他為友,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屬於他。他也不屬於任何一個人。
  她在枕頭上,也不知躺了多少時光,只覺得枕邊濕濕的。
  又想到了左人龍,此人不愧是一個君子、俠士、正直、豪爽、英俊、可愛……
  自己能與他結為夫婦,卻也未嘗不美。只是,把他和江海楓聯想在一塊兒,總似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感覺,真個是取捨為難。
  她一個人這麼細細地想著,直到天快亮,才昏昏地睡著了。
  忽然,一陣敲門聲,把她驚醒了。
  室外像是左人龍的聲音道:「姑娘快起來,大事不好了。」
  席絲絲嚇得一骨碌由床上翻起來,匆匆穿好衣服開了門,只見左人龍面色發白道:「不好了,那『子夜綠珠』和『青玉令』不見了!遍找不著,可在姑娘房中?」
  席絲絲吃了一驚道:「沒有呀,我一直沒有動。」
  左人龍冷冷一笑道:「這麼說,一定是秦桐那狗才前來偷去了!」
  說著二人來到左人龍住處,左人龍抬頭打量了一下窗戶,那高地三丈餘的小天窗。
  他面現驚異地騰起身來,一隻手微微在上面摸了摸,遂飄身而下!
  「他竟會有此輕功,倒是沒有想到!」
  席絲絲面上變色道:「莫非他竟能夠由這裡出入不成?」
  左人龍皺眉不語,心中確實也感到納悶,因為如是秦桐,那麼他當時要取自己性命,豈不是易如反掌?
  心中正在奇怪,就見一個茶房走了上來,笑道:「適才有一位相公,要我給二位送一封信來。」
  說著掏出一個信封,雙手遞上後,自行離去。
  左人龍接過信來,只見上面寫著:
  「左席二摯友親展」
  席絲絲心中一動,不由「哦」了一聲道:
  「別是江大哥寫的吧?」
  左人龍匆匆拆了開來,見具名是「海楓」二字,就點了點頭道:「果然是他!」
  細看內容,只見寫的是:
  「『子夜綠珠』、『師門玉令』多謝保管,弟自取去,不勞掛心!
  左兄英俊,絲妹溫柔,才子佳人,舉世無雙,弟不勝羨慕之至,但願從今拋棄成見,結為兩好,實為武林佳話。
  天山張燈結綵日,弟或能親為往賀,就此別過,關山路遙,僕僕風塵,萍水結緣,此情最真,二位不見棄,願以摯友終身見稱。
  小弟此去,決心追趕惡徒秦桐,如不能手刃此賊,清理門戶,誓不罷休。
  僅以墨玉、珍珠各一,留贈賢兄妹,聊表寸心,尚乞哂納。
  匆此
  敬頌
                    旅安
                       海楓頓首」
  看完之後,席絲絲已面紅如火,低下了頭,左人龍呆了一呆,微微笑道:「好一個狡猾的江海楓……」
  再看大信封內,果然有可做「扳指兒」的上好墨玉一塊,及一顆明亮的珍珠!
  當時他取物在手,哈哈大笑道:「席姑娘,珠子你收下,這是你江大哥所贈,不可不收呢!」
  席絲絲臉色更紅了,並且背過了身子。
  左人龍一怔道:「姑娘莫非不要?」
  席絲絲扭了一下道:「死鬼,你代人家收著不是一樣嗎?」
  左人龍不由得雙目一亮,大喜道:「這麼說,姑娘你已經……」
  席絲絲回過頭來嗔道:「我不是早就表示過了,今生今世,我除了你……」
  左人龍不由心花怒放,以手抱拳,深深地向著席絲絲一拜道:「左人龍一介武夫,竟幸蒙姑娘垂青,此恩此情令人刻骨銘心,自今當……」
  席絲絲臉色一紅,又羞又笑道:「算了,肉麻死了,我知道就好啦!」
  於是又歎了一聲,目光之中淚痕滾滾道:「我們應該謝謝江大哥,依我說,我們應該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左人龍笑道:「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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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6:11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江東浪湧

  「君子有成人之美」,在江海楓暗中觀察左、席二人交往情狀之後,內心真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
  因為左人龍、席絲絲二人無論就才識外貌,任何一方面來說,都是確堪匹配的。
  難得他二人兩相繾綣,並馳江湖,如能結為眷屬,該是多麼理想!
  因此,他才有意促成他二人這一段姻緣。
  他本意想要見見左人龍,可是正因為有了這種想法,乃感到有些不便!
  天山之星左人龍的那種脾氣,他是瞭解得很清楚的,所以他才暗中入室,取走了師門二物,留下書信,揚長而去。
  對於席絲絲,江海楓自始就沒有敢動「情」字這個念頭,他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看她是一個涉事未深的小姑娘,可是他所喜歡的卻不是這一類型。
  如今,他做了這件事,彷彿輕快了許多,可是,不知如何,內心深處卻不期然產生一種孤單落寞的感情。
  離開了蘇州,他一徑奔向無錫,因為據他推測,秦桐是想坐船直去南京,在南京會合了朱奇、燕九公之後,再來對付自己。
  江海楓洞悉秦桐企圖後,非但不懼,並即刻產生一種迎頭痛擊的構想。
  這件事情一天不了,他也就一天無法安心,乾脆兩筆賬作一筆算,和他們作一個了斷,心情倒可爽快些。
  當日到無錫,第二天就抵達了江陰。
  在此他看見了浩浩蕩蕩的江水,舟檣密佈,江帆如雲,自此上達金陵,不過兩三日的水程。
  江海楓沿途風塵,早已疲倦,今日得乘輕舟,倒是一件快心的事情。
  講好了船價之後,他就把馬趕上了船。
  這是一艘雙桅大帆船,乘船的客人有數十人之多,牲口也不少。
  滿載後,這艘船就起錨而行。
  江海楓途中並不和任何人搭訕,他只是瀏覽沿途的風景,晨昏看著日出和日落,心情也就不自禁地為之開朗了許多。
  第二日的黃昏時分,這艘「海鷗」號的大帆船,已經到了蘇省水陸通邑鎮江。
  只見舟船雲集,亂成一片。
  船家把船靠攏之後,有些客人下船,有些客人上船,上上下下,十分頻繁。
  鎮江是一個大鎮,街市十分熱鬧,海楓既到此,理應下船一遊才是,何況船要明晨才開,有的是時間呢!
  他於是把馬留在船上,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手持一柄折扇,風度翩翩地下得船來。
  臨岸時船身與岸邊還有一段小小的距離,其間搭以板橋,兩旁有很長的扶繩。
  江海楓也像一般人一樣的,扶著繩子慢慢地走下去,船上下來的人極多,人擠人很是熱鬧。
  忽然他身前的人一陣亂叫,有人道:「不好!不好!這老頭兒要掉下去了!」
  其他的人,也大聲道:「快拉著他!快!」
  海楓心中一動,忙應聲前去,只見一個年愈古稀的老人,一身灰布長衫,足登皂靴,身材很是瘦削;一頭白髮,其白如銀,前額上部,已禿落得稀稀落落,後面那些白髮,長短不一,竟連髮辮也不易結,就像鸚鵡似地散亂著,樣子很是不倫不類。
  這老人像是喝醉了酒,嘴裡咭咭咕咕,不停地說著一口道地的蘇州話,很不容易懂!
  只見他左手拿著一個瓷酒罈子,右手抓著半隻油雞,不時地咬上一口。
  他就是這麼一路斜斜歪歪地直向這條大船上行來。
  海楓見他雖是醉態十足,足下也是歪歪斜斜,可是步法卻是不亂,腳下所踩的地方,也都是有驚無險,只是看起來嚇人得很。
  就這樣,這個老人閃閃晃晃地走了過來,搭板上的行人,看到這種情形,無不閃身相讓,生恐被他撞下水去!
  江海楓不由冷冷一笑,他已經看出了,這個老人必定不是一般人,他之所以如此,定是有心偽裝而成,但究為何故?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個老人酒氣熏天地,已走到海楓近前,忽見他身形一偏,直向海楓身上倒來。
  江海楓並不閃躲卻淡然一笑道:「你這是怎麼走路的?」
  說著右手向外一伸,裝著去拉老人的腕子,而事實上卻是向他手腕「曲尺穴」上拿過來!
  老人身子本已倒向了海楓的身上,這時卻忽然向右面一翻,口中含糊地道:「好傢伙!」
  只見他右手拿著酒罈的手,向下一沉,不偏不倚的躲過海楓的這一手!
  江海楓不由大吃了一驚,微怔之下,這個怪老頭已瘋瘋癲癲地走了過去。
  海楓回過身來,正要發話點破他的偽裝,可是轉念一想,就又閉口不言了。
  因為江湖上形形色色的怪人很多,自己行俠江湖,已經惹了不少的麻煩,何必再另樹仇敵多惹事故?
  所以他雖覺出對方身份可疑,卻把臨時到口的話忍住不說,內心不免驚疑的是,以自己如此的造詣,出手擒敵,竟吃對方輕描淡寫的就躲開了,對方老人武功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江海楓略為驚愕了一下,遂一笑,重又轉過身來,直向岸邊上行去。
  他上了岸,才覺出已是掌燈的時分,家家戶戶都點著了燈,大街上更是插滿了形形色色的燈籠。
  海楓找了一家小館子,叫了兩籠「小籠湯包」,一碗湯麵,吃得很是有味。
  鎮江的「金山寺」他是聞名已久,只是並沒有來過,飯後問了路,就徒步向金山寺行去。
  當初白素貞鬥法海的一段故事,也就是發生在這個大和尚廟之內,雖是小說野史,但是傳聞卻是極盛一時。如今在這規模龐大的寺廟內走走,想起白青二蛇,與那位多情的許仙來,也頗令人玩味!
  他一個人這裡走走,那裡看看,直到深夜,才趕回船去。
  船頭上挑著兩盞小風燈,此外並有許多四角燈,照得很是明亮!
  他上船之後,最關心的是他的那匹馬,見它好好地拴在艙後,前艙的客人,都已入睡了,偌大一座船,卻顯得鴉雀無聲。
  海楓一個人踱出艙口,只見當空一輪皓月,映襯著江水,變幻出金蛇萬條,隱約有些船閣的倒影,卻像是幻想中的「海市蜃樓」一般。
  他忽然想起,原來中秋節快到了,無怪這天上的月色,看起來覺得分外地明亮!
  他向船頭上走了幾步,意外地發現到,那個白天喝醉的老人,竟是一個「大」字形的,平平地仰睡在船頭艙板之上。
  這時候鼾聲正響,好夢方酣。
  江海楓不由心中一動,就站住腳不再前行。
  他趁這個機會,要好好的觀察一下,此老到底是一個何等人物。
  於是他就靜靜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地細細去觀察,只見老人身材端的很高,一雙大腳足有一尺四五寸長短,兩隻大手上戴著四五個各式各樣的寶石戒指,閃閃地發著亮光。
  他那張老臉,在月光之下,顯得十分蒼白,看起來白得可憐。
  江海楓在海島十年的孤處,皮膚由於很少接觸日光,已經夠白了,可是和這個老人比起來,卻是差得遠!
  這麼望了一會兒,江海楓也就越敢斷定,這個老人必不是一般常人,定是大有來路。俗謂「河水不犯井水」,自己還是少惹他為妙!
  想著就由他身邊輕輕地繞向船舷,剛離開老人身邊數步左右,突然感覺到一股清風自身邊飄過。
  江海楓是何等樣的人物,當下倏地一個猛轉身,不由面色地變色,心說:「好快!」
  原來方才睡在船艙上的那個瘦老人,這時竟失去了蹤影。
  他驚疑之下,不禁也有些微微發怒。
  因為這個老人,在自己身邊如此賣弄玄虛,分明是一種輕視,自己與他素昧平生,此舉究竟是何用心?
  江海楓內心雖是驚怒參半,可是外表卻是一些也不顯現出來,他橫目往附近江面上一掃,只見舟船雖多,可是像這麼大的帆船,卻是不多見。
  一望之下,他也就知道,這個老人必定是藏在這條大船的桅桿之上。
  當下冷冷一笑,一雙足尖,輕輕往艙面上一點,「嗖」的一聲,已把身軀拔了起來,翩翩如一隻大鳥一般,已落在了一面大帆之上!
  就在他身子落下的同時,一條灰白的人影,驀地也升了起來,帶著老人的一聲長笑卻向另外的一根桅桿之上落去。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心說:老兒,你哪裡跑!
  只見他身形一晃,就空一折,已如同一支射出的短矢一般,直向老人身後追去。
  那個瘦長的老人,顯然是沒有預料到,對方這個少年,竟會有如此驚人的身手。
  這時見狀,口中咳了一聲,右足尖點在了一根桅桿上,全身驀地向下一甩,僅憑足尖倒掛在桅桿上!
  江海楓身形向下一落,到此他也難保緘默,口中嘻嘻一笑道:「老朋友,玩什麼花樣?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咧!」
  只見他上身猛地向前一探,右手卻施出一招貫穴手,直向那掛著的老人身上打去。
  老人口中怪叫了一聲道:「喲!好厲害!」
  大腳一翻,一雙肥大的袖子,倏地往兩下一起,就像一隻穿簾的燕子一般,「嗤」的一聲,竟自飛到了另一艘大船之上!
  江海楓大吃一驚,雖只是三招兩式,可是他已可斷定出,這個老人的武功,簡直高不可測,自己也許就不是他的對手!
  這種感覺令他又驚又喜,中原之行,到今日,自己總算是遇見一個大大的勁敵了!
  他劍眉向兩下一挑,冷哼道:「老朋友,我們是不見真章不散!」
  雙腿一曲一彈,就像是一枚彈出的彈子一般,「嗤」的一聲,就空射了出去,仍然是緊逼著老人之後,猛襲過來。
  這一次,那個老人,似乎也知道不動手是不行了。
  因為江海楓逼得大近、太緊,他再想逃走已是無及,只聽他沙啞地一笑道:「江海楓,你真要跟我動手麼?」
  發話之間,上半個身子霍地向後一翻,一雙大手交叉著向外一分,一左一右,直向著海楓一雙「氣海俞穴」之上猛紮了過來!
  海楓一聽來人,居然直呼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愕了一下。
  他心中立刻想到了,不用說,這必定是敵人買通好了的人物,特意前來對付自己的。
  由是,他本來秉性的一些仁厚,也不禁一掃而空,怒火厲燒,猛哼了一聲道:「你呀!還差一點兒!」
  一面說著,身形向後面「霍」地一坐,凹腹吸胸,老人一雙長手,竟紮了一個空!
  江海楓手下這時再也不客氣了,他橫過右臂,用出了八分的內力,施出了「鐵胳臂」的橫練功夫,直向老人當胸撞去!
  他足下站在一根船桅桿之上,僅僅只容下一人,這一撞之力,老人又是沒處落足,看起來是極危險,一個不穩,非要摔下去不可。
  可是老人果非泛泛,他之所以敢找江海楓挑戰,當可證明他絕不是一般所謂的自來送死。
  就在江海楓這一式鐵胳臂,眼看已快要撞在了他的身上之時,這位老人家,忽的發出了山羊似的一聲怪笑,以一口蘇州官話道:「好厲害呀!江海楓!」
  只見他身軀向前一貼,不退反迎,容得江海楓的膀臂,已經沾在了他的衣服之上,他才猛地向後一縮,快慢先後,竟是和江海楓所發出的招式一般無二。
  如此一進一退,竟是絲毫也沒有傷著他的肌膚,這種驚人的「貼」字訣功,真可說是已經運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江海楓驚心之下正要抽招換式,二次用重手法傷他,可是老人一隻大腳,已經搶著踏上了桅桿之上。
  這種情形,等於是兩個人會合在一根桅桿之上,而桿頂不過比拳頭大一點!
  二人之中,必然會是一人要落身而下!
  這種情形,迫使得二人幾乎是同時出招,他二人不約而同,雙雙全都是雙掌齊揚,施出了厲害的掌力,四掌交擊之下,發出了「啪」的一聲,那根大桅桿,發出了「吱吱」的密響,整個船身都動了起來。
  二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不約而同的各人都往起一騰,分向兩邊的另外的兩艘船上落了下去!
  黑暗裡,他們起得是那麼的快,落下又是那麼的准,幾乎是不差毫釐,各人已分落在了兩根桅桿之頂!
  遙遙對望之下,他二人內心都不禁生出一種欽佩之感,那老人遂低笑了一聲道:「小伙子,你這裡來!」
  語聲一落,只見他整個身子已騰了起來,如同星丸跳擲一般地,在這為數整整十艘的船桅之上,此起彼落,其快如風一般地飛馳跳動著。
  江海楓這時已知道,自己今夜,算是遇到了棘手的人物了,他內心不敢存絲毫大意!
  見此狀況,他已猜知老人想同自己在輕功提縱術上較量,自是不甘示弱。
  他一聲不哼的,把師父的輕功提縱之術「竹上黃雀」施展了出來。黑夜裡,他輕捷美妙的身法,倏起倏落,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地自後緊依了上去!
  老人呵呵又是一聲冷笑,身形一竄,竄上了最高的一根桅桿,倏地一個轉身,雙手向外一揚,發出了凌厲的劈空掌力。
  只聽得「呼」一聲,掌力疾勁,有如一片罡風,直向海楓身上猛襲了過來。
  江海楓想不到這老人,初次和自己見面,竟然會施展出這麼毒狠的功夫!
  當下微微一驚,但其勢頭間不容髮,要想在空中從容地避開對方這種掌力,實在是很不容易。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一提丹田之氣,雙手霍地向外一伸,平著向上一舉一揚,實實地接了這一掌,同時雙掌內也發出了凌厲的掌力,迎著來犯的掌力,回擊了過去。
  無形中,這是二人第二次較掌。
  兩股凌厲的劈空掌力,在當中一接觸,只見江海楓空中的身子,一路倒折著,直向江水落去。
  那個桅桿上的老人,也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吆喝,足下那根大桅桿,就像是巨風之下的一棵細竹子一般,一陣左舞右擺!
  立在桿頂上的老人,也隨著上下不停的驟然大動了起來。
  可是他那一雙腳,就像是被釘子釘在了桿頂之上一般,一任它動盪得如此厲害,竟休想把他移動分毫。
  江海楓就空一分二臂,施了一招「平沙落雁」,輕飄飄地落在了船板之上。
  他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熱。
  這是他進入中原以來,第一次遇見強敵,也是第一次發生丟人的事,他不禁霍然色變。
  他決心好好地見識這個能人一下,他覺得又驚奇又興奮,當時仰空狂笑了一聲道:「老朋友,請留神我的暗器來了!」
  說著右手向上一揚,只聽得「嗤」一聲,一道金光,直向桅桿頂上的老人飛去。
  老人這時對於海楓,也早已刮目相看,絲毫也不敢心存輕視,此刻見他暗器來了,摸不定是何東西,也不敢貿然用手去接,猛然間劈出了一股疾風,直向飛來的暗器擊去。
  那道金光吃老人這股真力一擊,就空打了一個轉兒,「咚」地一聲落入水內。
  可是江海楓暗器一出手,絕不止一枚,老人掌力,方自撤出,卻聽得「嗤!嗤!」又是兩聲破空之聲,自左右兩方同時襲到。
  處此情況之下,怪老人也吃了一驚。
  口中高叱了一聲道:「高明!」
  只見他雙袖同時向下一分,足下一點,竟自在桅桿頂上,施出了「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然地拔空而起,身形「翩若驚鴻!」
  兩枚暗器「叮」的一聲,碰在一塊,空中冒了一個火星兒,遂又落了下去。
  那個老人,如同一隻二度棲枝的鳥兒一般,又落在了桅桿之頂,身形不停地搖晃著!
  他身上那襲肥大的衣服,被江風吹得「呼嚕、呼嚕」直響,看起來他是那麼的逍遙自在!
  江海楓不由面色一紅,冷笑了一聲道:「好功夫,老朋友,你既有如此功夫,何故如此躲躲閃閃,豈不令人見笑了?」
  話聲方了,只見那老人袖管一收,一聲狂笑,卻由那桅桿之頂直直地落了下來。
  當時不偏不倚,正落在了海楓身前,江海楓右臂一抬,正要出招,那老人哈哈一笑道:「江海楓,你且慢來!」
  海楓後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又怪笑了一聲道:「鼎鼎大名的中原一劍江海楓,誰還會不知道?老夫對你是久仰了!」
  說時雙瞳閃閃發光。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找我為何情由?」
  老人往空舉了一下他那雙瘦腕,呵呵一笑道:「江少俠,你不要誤會,我老頭子因景慕你這一身功夫,所以特來領教領教,並無惡意!」
  海楓哼了一聲,道:「你和朱奇、燕九公分明是一路的,卻還當我不知道麼?」
  老人聞言掀開他那兩片厚唇,「嗤」了一聲,道:「老夫豈能與那種無恥的東西為伍?少俠你也太輕看我啦!」
  海楓不由心中一動,當下皺了皺眉道:「那麼你是……」
  老人哈哈一笑道:「咱們是不打不相識,等我們打完了,再說好不好?那時候你就知道,老夫我不是與你無理取鬧了!」
  說罷左手虛晃了一下,右手「順水推舟」,當胸一掌,劈了出去。
  江海楓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眼前之勢,也只好打完再說了。
  當時淡然一笑,左足向右一劃。
  老人的掌勢,這時已當胸而去,江海楓一張右手虎口,由下而上,直向他的手腕之上捺去!
  老人口中「喲」了一聲,倏地一個疾轉,江海楓這時使出了「逼」字一訣,突把上胸一偎,看起來動作和老人一樣的快!
  老人身形霍地向前一倒,海楓也跟著一倒,那老人忽地一聲大笑道:「二伏指!」
  海楓正預備並指外點,忽然竟為對方把自己的心意道出,不禁大吃了一驚!
  他足尖反點,身勢如同疾浪倒轉似的猛然翻了過來,足下一定,驚愕的道:「咦!你……」
  老人呵呵一笑道:「想不到銀河老兄,竟會收了這麼一個好徒弟,真可以九泉含笑了!」
  海楓更是一驚,當下劍眉微軒道:「你是誰?請快快道出與我師門的關係,否則我可要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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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6:30 |只看該作者
  老人點了點著道:「江海楓,你可不要客氣,只管把你拿手的功夫使出來,我如說出身份來,只怕就不便動手了!」
  海楓沉聲道:「你老貴姓大名?」
  老人搖頭笑道:「這些等一會兒再談吧!」
  說著身形一轉,雙拳突出,以「通心掌」直向江海楓背上猛然搗來!
  海楓聞言,心中已不悅,不由暗忖你這老兒也太狂了,莫非我真的就怕了你不成?
  這時老人雙拳打近,他仍然是紋絲不動,老人忽地撤回了雙拳,笑道:「高明!」
  當時化拳為掌,自兩側內進,又直向海楓兩助之上猛戳了下來!
  江海楓退後了半步,雙手一分,作了一個「抓」的姿態,老人忽地又自己把招式撤回。
  只見他笑了笑,又道:「好!高明!」
  身形向下一殺,雙掌齊翻,向海楓兩腿上切來。
  江海楓這時不由忽然大悟,吃了一驚!
  他這時才看明白了,對方老人竟是施展的一套「六合分筋錯骨手」,這套功夫兼能考驗出一個人的真功夫,看來雖是一沾就起,可是對方如一現驚慌之色,招式也就立刻用實。
  他這一套「六合分筋錯骨手」,是按打、切、戳、按、抓、推六字訣所組成的六式手法,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此刻老人的抽招,分明「切」字訣已失利,看來他是要施展第三字訣「戳」字一招了。
  果然一念未完,老人一聲狂笑,整個的臉向上一仰,足下向前一竄。
  那種姿態,就像是一個人踩著什麼東西,突然滑倒了一樣。
  只聽得「嗤」一聲,其快如矢,已到了海楓身邊,海楓無防之下,心中大吃一驚!
  就在他尚還不及閃避的當兒,老人那原來貼在兩側的一雙手腕,倏地抬了起來。
  二腕一上一下,就像是兩把利劍一樣的,一奔「心坎」,一奔「氣海」,其快如矢,直向江海楓這兩處大穴之上猛戳了過來。
  江海楓不由神色一變,因為他實在沒有料到,對方的身手,竟會如此之快。
  當時一咬銀牙,低叱了一聲:「去!」
  於這千均一髮之間,他竟把師門傳授給自己的一式救命絕招「霹靂雙掌」施展了出來。
  一剎那間,只見他一雙手掌,驀然漲大了許多,霍地向外一推,真有雷霆萬鈞之力!
  就在他雙掌齊出的當兒,那個飛馳而來的怪老人,發出了一聲怪叫道:「施不得!」
  他那平竄而出的身子,就像「金鯉躍波」一樣的,忽的就空一折,足足倒竄出有三四丈高下!
  只見他兩腋一張如同一隻大鵬一般地,已四平八穩地落在了船篷之上。
  江海楓那疾勁的霹靂雙掌,竟沒有傷著他一絲一毫,凌厲的掌風過處,江面上就像是為一把利刃飛快的刮過去一般!
  只聽得「嘩嘩」一片水響,當空翻起了萬點銀花,遂又叮叮咚咚地落在了江面上。
  整個船身,這時也在劇烈地動盪著。
  這種情形,煞是驚人。
  那個狂傲的瘦老人也不由得連連點頭慶幸不已,他望著江海楓道:「霹靂雙掌果然驚人,老夫就一把瘦骨頭,要是被打上,可真就要散了。」
  海楓也反唇相譏道:「六合分筋錯骨手,才是真正的厲害呢!在下甘拜下風!」
  老人呆了一呆,頷首笑道:「很好,想不到你居然有此造詣,無怪乎江湖上把你形容成了三頭六臂,江海楓,我們不再比了!」
  海楓皺了一下眉,心說道:「這可好,打了半天,敢情是在跟他比武!」
  當下微笑道:「老人家身手不凡,海楓萬萬不是對手!」
  瘦老人嘿嘿一笑,用手拍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說真的,你武技雖不如我,可是我要想取勝你,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海楓答道:「老人家比後輩高明多了!」
  老人忽地一笑道:「這都怪你方纔的霹靂雙掌太重了,你看這附近的船家,已被驚動了!」
  海楓果見這幾條船上,都已點起了燈,有的還推開了窗子,向外望著。
  老人微笑道:「來,咱們還是回到原來的大船上去談!」
  說著身形一縱而起,海楓也不願落後於他!
  當時二話不說,身形騰了起來,緊緊躡在他身後,就像兩股青煙似的,一剎那,已來到了大船上。
  那艘大帆船,和先前一樣的平靜,幾盞風燈,隨著微風,輕輕的搖動著!
  二人幾乎是同時落在了艙面上,對視一笑,老人遂又歎道:「我老了!」
  他一面盤膝坐下來,一面道:「要是前十年,孩子,你就要輸在我手中了!」
  海楓對於這個老人,實在很敬佩,含笑道:「現在,我仍然不是你的對手,老頭兒,你是我生平除恩師外所遇見的第一個能人!」
  說到此,頓了一下,又接道:「雖然在你之前,我遇見了左人龍和木二白,可是他們二人,並不能取勝我,但是你的……」
  說到這裡,十分難受地低下了頭,歎了一聲。
  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用不著難受,說一句老實話,像你這身手,不出三年,我老頭子就得在你身底下俯首稱臣,你不要洩氣!」
  海楓抬起頭,正色問道:「你究竟是誰?」
  瘦老人瞇了一下眼睛道:「老夫姓酆名於柳,只因生性愛水,所以江湖上送了我一個外號叫做『金鱔王』!」
  海楓不由驀地立起,行了一禮道:「原來是酆老前輩,前輩的大名,晚生早就聽先師說過,想不到竟會在此相遇,方才失禮之處,萬請不要責怪才是。」
  酆子柳含笑點了點頭道:「難為令師如此高人,尚還會記得我這個不爭氣的朋友,慚愧!」
  說著長歎了一聲,似有無限感慨!
  海楓笑道:「聽先師說,老前輩一身水底功夫,天下無雙,方才晚輩尚未入水,否則此刻只怕已成了水底的遊魂了!」
  金鱔王酆子柳瞇著細目,微微一笑道:「這一點,倒不是令師推贊,要說水上的功夫,我如今已是七旬以上的人了,倒還沒有遇見過一個敵手!」
  海楓點了點頭,忽然想起道:「聽先師說,老前輩自從在九江手刃了大仇之後,已經退隱沙漠,不知可有此事?」
  金鱔王酆子柳慨然一歎,點了點頭道:「一點不錯,我在塞外已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說至此又一笑,道:「只是人有時候,是會靜極思動的,我如今已這一大把年紀了,再不出來走走,許就這一把老骨頭要扔在沙漠了!」
  海楓含笑道:「這是你老多慮!」
  酆子柳笑道:「我在西北收了個徒弟,也就是這個徒弟,給我惹了不少的閒氣!」
  海楓笑道:「年輕人總難免好動的!」
  酆子柳歎了一聲道:「她婚姻之事一天不解決,我也就一天不能安心!」
  海楓一怔,遂笑道:「這麼說此來是為了令徒婚事?」
  金鱔王一笑道:「賢契,你猜對了,不論她如何,反正我是有這個意思就是了!」
  海楓笑問道:「令徒今年多大了?」
  金鱔王算了算,道:「大概有二十二了吧!」
  海楓不由笑道:「二十一二還是小孩子,你老又何必操心,我如今已二十五了,尚不急呢!」
  酆子柳嘻嘻一笑道:「只是男女不同!」
  海楓一怔道:「什麼?莫非你老的弟子,是一個……」
  酆子柳皺眉一歎道:「一點不錯,她是個姑娘!」
  海楓尷尬的一笑道:「這麼說,二十一二是該嫁個人家了,只是令徒定必是武技超群,只怕一般凡夫俗子,不會入她眼中,這種事情,你老人家也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酆子柳望著他翻了一下眼皮,笑道:「我希望能幫上一個忙!」
  江海楓微微一笑,心說這是你徒弟的事,我何必多問,就把話岔開道:「你老人家是上哪裡去?」
  酆子柳笑道:「不是說過了麼?給我徒弟說親來了!」
  海楓笑道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你是見著那個人了?」
  酆子柳點頭道:「見著了!」
  海楓隨意的問道:「談妥了?」
  酆子柳又點了點頭笑道:「正在談!」
  海楓心中一怔,就見他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身邊嘻嘻一笑道:「江少俠,老夫對於你的一切,可說是全都滿意了,只是不知你對我那徒弟的印象怎麼樣?」
  海楓不由一愣,眼巴巴的道:「你老在說些什麼……」
  金鱔王酆子柳呵呵又是一笑道:「莫非我說了半天你還不明白麼?老實說,你正是我徒弟的理想對象!」
  江海楓不由呆了一呆,遂笑道:「你老人家也太會開玩笑了。」
  金鱔王一翻眼睛道:「一點也不是開玩笑!」
  海楓一驚道:「我與令徒素昧平生,此話是從何說起?」
  酆子柳笑道:「誰說你們素昧平生?」
  江海楓猛地站起來,呆了一呆,心想這位老人家也太會耍人了,當時笑了笑,轉身就走!
  金鱔王酆子柳望著他背影哼了一聲道:「這麼說我那徒弟是高攀不上了?」
  江海楓聞言又轉過身來,因為聽他語氣,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當下皺了皺眉,苦笑道:「老前輩何出此言?這話是從何說起?」
  酆子柳歎了一聲道:「足下與小徒相處已非一日,怎說素昧平生?依老頭看來,你二人還是彼此有意呢!」
  海楓面色一紅,窘道:「這麼說,恕我失禮,令徒的芳名是?」
  酆子柳冷冷笑道:「她曾為你幾乎喪命,千里迢迢隨你到了西湖,至今卻為你的無情,而傷心離去!」
  海楓不由神色大變,道:「噢!這麼說秦紫玲姑娘就是你的高足了?」
  酆子柳點了點頭道:「正是,江少俠,你能說不認識她麼?」
  江海楓不由窘立當地,一句話也作聲不得,良久才苦笑了笑道:「秦姑娘才貌武功,我都深為敬佩,只是明談婚嫁,未免也太輕視她了!」
  金鱔王皺了一下眉,冷冷的道:「小兄弟,我可不大懂你這個文白詞句,你得說給我聽聽!」
  江海楓歎了一聲道:「令徒人中之鳳,我豈能配她得上?」
  酆子柳哼了一聲道:「也許是她配不上你!」
  海楓面色一紅,訥訥道:「老前輩,我方纔所說的意思,是令徒無論人品武功,都深深令我敬佩,我與她之間,如說俠義之交,尚還勉強,如果作婚姻之論,豈不玷辱了她?這是我一點小小意見,不知老前輩高見如何?」
  金鱔王酆子柳沉聲一笑,搖了搖頭道:「你這麼說就錯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莫非你和她一輩子都不打算婚嫁不成?」
  江海楓呆了一呆,苦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弟子如今情形,你老人家也許不知,我如今是孤獨獨的一人浪跡天涯,除了一劍一馬之外,可謂身無長物,我……」
  才說到這裡,金鱔王冷笑了一聲,岔口道:「你也太小看我那徒弟了,如果她要的是錢,也就不會一片癡心對你了!」
  海楓不由心中一動,尷尬地道:「這是她的意思麼?」
  酆子柳微微一笑,道:「知徒莫若師,雖是我的意思,也和她的意思差不許多。江海楓,我們俠義道上人,說話行事最要乾脆利落,我今天為弟子提親,只聽你一個回音,我只要你告訴我答不答應,我聽你一句話也就是了!」
  海楓不由一時窘住了!
  這是他到中原以來,所遇見的一個最大的難題,他不便說「不」,可是這個「好」字,卻是更難出口。
  金鱔王酆子柳呵呵一笑道:「怎麼著,拿不定主意是不是?」
  遂又一笑道:「你前幾天為左人龍、席絲絲拉線,怎麼輪著了你自己,卻這麼不乾脆?」
  海楓不由慨然地點了點頭,道:「老前輩既如此說,令徒又如此不見棄,弟子再要說什麼,也太不知自愛了!」
  酆子柳走上前,瞇著眼睛一笑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海楓抬起頭道:「弟子蒙秦姑娘錯愛,豈有不喜之理?只是我刻下尚有幾件棘手的事情,須我去一一解決,一待這些事情辦完,才能與令徒談及婚事!」
  酆子柳仰頭想了想,遂又點頭道:「好!我們一言為定,就這麼辦,現在我向你討一件信物,也好回去向我徒弟交待!」
  江海楓想了想,慨然地自身後解下了一口長劍,此劍正是那口自三羊道觀中得到的「凝霜劍」,現在他既取到了師門的那一口「子夜綠珠」,一個人兩口劍似乎並無必要!
  他把這口劍雙手遞上道:「此劍名『凝霜』,乃我隨身之物,請前輩代轉於秦姑娘,暫為聘物,以示弟子之誠!」
  金鱔王酆子柳接劍在手,含笑點了點頭,遂又抽出來看了看,面現驚異的道:「此劍聽說為白羊道人鎮觀之寶,怎會又落在了賢契你的手中?」
  海楓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所說不錯,只是現在白羊道人已轉贈給我!」
  遂略微把這一段經過說了一遍,酆子柳聽得睜大了雙目,最後哈哈一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白羊老道的行為尚無可厚非,他那兩個拜弟,卻實在鬧得太不像話了,這麼一來,倒足可殺他們的威了!」
  說著又連連點頭道:「好!好!這口劍我徒兒暫時為你保管著……」
  說著從懷內摸出了一枚綠光閃爍的翠環,遞向海楓道:「這是小徒的一枚翠環,據她說是她母親留贈給她的,賢契你也暫且收下來吧!」
  海楓雙手接住,金鱔王酆子柳不由笑得嘴都並不住了,一面點頭道:「這就好,我也可以放下一顆心了。好吧!現在你走你的,我再也不會去惹你討厭了!」
  江海楓正色道:「老前輩此去何處?」
  酆子柳笑道:「還不一定!」
  說著由身上摸出了一個紙條,遞給海楓道:「這是我在天山的住址,你事情辦了之後,可來此處相會,我及紫玲必在那裡等你就是!」
  說著抱了一下拳,含笑道:「賢契,你要好好保重,再見吧!」
  說著就直往岸上行去,江海楓知道留他不住,也就任他揚長而去。
  第二天天方微明,這艘船,就在晨曦之中起了錨,直向南京城馳去!
  中午時候,船行到了「瓜州」,雖是個小地方,可是人口卻很繁盛,很多的油鹽布匹,都在這裡轉運,搬上搬下熱鬧極了。
  江海楓自從經夜之事以後,他似乎整個地變了,常常陷入沉思。
  內心也不知道到底是喜,是愁!
  船到了瓜州之後,大家少不了上上下下一番,江海楓卻獨自坐在艙內,他腦子裡是在想著秦紫玲,這可說是所謂的「千里良緣一線牽」。一個天南,一個地北,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接觸到了一塊,竟成姻緣,造物者的選擇,也是太妙了。
  他不禁想到了紫玲那張嬌美可愛的臉,那美麗的笑靨,於是,臉上不自禁地掛起了笑容!
  他想這個女孩子,身世一定也是很孤單的,否則婚姻大事,也不會由師父出面主持,果然如此,那麼,自己和她,真可謂同病相憐了。
  海楓這一霎時思潮如海,他從來也沒有想過這麼多的事,也沒有想過這一類的事。
  因為他一向是單純地生活著,而如今,他的生命裡,卻要介入另一個人,要同另一個人生活在一起,這實在是他沒有想到的。
  想著想著,無意間,觸到了那一枚翠環,只覺得冰涼浸骨,摸到了它,就好似接觸到了紫玲的肌膚一樣。這位不可一世的大俠客,也不禁驀然地臉紅了。
  思慮中,這艘船又起航了!
  江海楓這時又想到了朱奇,心中有說不出的氣憤和懊惱,想不到江湖上的人物,是如此難纏,看來要和他永遠算不清了,早知如此,自己當初實在不應該去惹這個麻煩!
  不知不覺這艘大船又靠岸了。
  江海楓就走出艙外,到後面去看了看他的馬。
  天空中飄著牛毛細雨,這是一個小商埠「三里集」,上下的人極少,船所以靠岸,不過是上岸去採購一些必要的東西。
  幾個夥計披著油綢子雨衣,擔著籮筐下船而去,悵望岸上煙雨朦朦!江水也黃濁濁的,由地面上不時飄來一陣陣的雨腥污穢的味道!
  望了一會兒,無啥意思。
  江海楓正要轉身入艙,這時卻見自岸邊街道上飛快地馳來了兩匹快馬。
  是兩個身著藍布粗衣的莊稼漢子,鞍背上帶著盤纏和行李,頭上都戴著大草帽。
  他二人匆匆馳到了船邊,其中之一向著船身上打量了一下,和另一人點了點頭,也不知說了些什麼,二人雙雙翻身下馬。
  其中一個矮身材的,向著海楓一齜牙道:「勞駕大哥,這條船可是往南京的麼?」
  海楓不願與生人搭訕,只默默的點了點頭,那人就笑道:「正好,我們還算趕得巧!」
  一面說著,回頭招呼另一人道:「快!快!把馬拉上去!」
  海楓聽二人口音,九江味道很重,心中就覺得,九江雖也是濱江的大鎮,可是離這裡卻遠得很,這兩個人,卻怎會由此上船?
  這麼想著,心中不禁微微動了一下,這時,就見本船的那位船老闆,自身後走上來,高聲叫道:「喂!喂!對不起,我們的人已滿了,不搭客了,你們二位還是上別的船吧!」
  那個矮一點的,這時已把坐騎拉上了踏板,聞言冷笑了一聲,翻著眼睛道:「不搭客了?這種下雨天,你叫我們坐誰的船?再說天都什麼時候了!」
  說著向著那個高個的同伴一擺手道:「上去!管他的!」
  兩個人繼續拉馬而上,那個管船的,不由火起,自海楓身後一衝而上,口中大喝道:「不搭客就是不搭客,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還不快下去!」
  說著就用手去帶那兩匹馬的口嚼,不想卻為那個高個一把給推開了。
  看起來,似乎是輕輕的一推,卻料不到那位船老闆,一連後退了七八步,差一點兒坐了下來。
  這時那個矮子似乎埋怨了他同伴一句,立刻擺出一副笑臉道:「老闆,算了吧,外出的人,還是給一個方便吧,我們又不是不給錢!」
  一面說著,伸手就摸出了一把錢,遞過去。
  船老闆是個大個子,他哪裡肯吃這個虧,這時跳著腳大罵道:「混蛋東西,你敢打人?我這個船就是不載人,你們怎麼樣吧!」
  一面說著,回頭高聲嚷道:「毛老大、小蔡你們來,把這兩個兔蛋給我攆下去。混蛋!」
  經此一罵,二人之中,那個高個子,不禁色變,可是那個矮子,卻反倒溫和了。
  他斜著眼,看了江海楓一眼,嘻嘻一笑,對著船掌櫃的抱了一下拳道:「何必呢!下雨天,你就高抬貴手吧!我們絕不多佔地方!」
  船老闆見很多客人都出來圍著看,對方一說軟話,他也就不大好意思了,當下皺了一下眉道:「這還像句人話,要像方纔那個樣子,我就硬是不叫上,倒要看看咱們誰別得過誰!」
  矮子連連彎腰道:「是!是!是!我這位兄弟他是多喝了兩杯酒,對不起!對不起!」
  船老闆挺了一下肚子,冷哼了一聲道:「大家的招子都不含糊,其實你兄弟也應該知道,像我們這種在水面上跑的人,又能怕了誰?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不大好意思了!」
  矮子眉飛色舞道:「是!是!對不起!對不起!」
  掌櫃的翻了一下眼皮,大不樂意地道:「還有別的東西沒有?馬背上搭子裡是什麼東西?」
  矮子狡猾地笑道:「沒什麼,只是一些瓷器,我們要趕到南京脫手。怎麼?你掌櫃的發了財,要照顧我們生意是不是?」
  掌櫃的撇了一下嘴,道:「我呀!沒有胃口!」
  一場風波,想不到這麼快就解決了。
  其實其中有個道理,這位掌櫃的還算是聰明人,他自被那個高個子推了一把之後,立刻心裡就明白,對方二人,絕不是好惹的人物!
  剛才高聲大叫,也不過是虛作聲勢,其實是肚子裡發虛!
  現在對方既肯圓場,還是光棍一點見好就收,以免鬧到最後,自己還是吃虧,所以他才肯這麼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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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6:45 |只看該作者
  這時候高矮二人,已把牲口牽了上來,一面用手抹著臉上的雨水。
  江海楓一直在冷眼旁觀。
  他心中早已覺出,這兩個人絕非是所謂的買賣人家!
  不過外出行走的人,雖說是不怕事,可是卻也有一個宗旨——「不惹事」!
  江海上各行各業,奇人怪事多極了,怎能每一個都關心、都要去管?
  所以他只望了幾眼,就把眸子轉向一邊,卻沒有想到二人竟會走到自己身邊停了下來。
  江海楓不免心中有些不自在,正要避開,不想那個矮子,這時候脫下了草帽,對著海楓一抱拳道:「這位先生貴姓?也是去南京麼?」
  海楓心中一動,卻不答他所問的問題,只點了點頭。矮子自笑了一聲道:「方纔之事令你先生見笑了!」
  海楓一言不答,這矮子又歎息了一聲道:「其實外面走動的人,和氣第一,我兄弟固然是不對,可是這位船家更不對,搭個把人算什麼?我們又不是白坐不給錢。」
  那個高個子,咧著嘴笑道:「不是二哥你叫住我,我真想把他推到水裡去,叫那王八蛋喝幾口水!」
  他說了一句話,也把目光轉向海楓,笑了笑道:「你先生不要笑我,你們是文雅人,見不得這一行子!」
  海楓只是含笑,一句話也不多說。
  這高矮二人,自說了半天,也甚覺無味。
  那個矮子,遂又搭訕道:「老兄你是從蘇州下來的吧?」
  這一句話,不禁令江海楓吃了一驚,他不由倏地轉過臉來,冷然地問道:「不錯,你怎會知道?」
  矮子哈哈一笑,道:「老兄你不要多心,其實像你先生這麼文雅的人,不是從杭州來的,就是蘇州!」
  說著用舌頭舐了一下嘴唇,道:「你想呀!這條船是從蘇州來的,當然一猜就猜中了!」
  說著兩隻手互相交叉著,時開時合,咧著一張大嘴呵呵直笑!
  江海楓聽他這麼一說,倒也不再疑心了,遂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好眼力,只是我看二位老兄,也不像是買賣人家,不知操何貴業?」
  矮子聞言只是笑,那個高個子,聞言之後,倒是微微怔了一下,矮子忙搶口道:「你先生這就看錯了,大概你是看我們騎著馬,不像是買賣人!」
  說著在馬背上拍了一下道:「你可是不知道,這些貨有多麼沉,要是人挑,真能累死你!」
  高個子也呵呵一笑,道:「憑我們兩個這種樣子,不幹這一行,還能幹什麼?誰要咱們?」
  海楓這時就不免多看了他們幾眼,愈發對二人這副尊容不敢恭維!
  只見那個高個子,生就的一個大扁頭,扁鼻子,小眼,一雙鼠眉,黃焦焦的,緊緊壓在上眼皮上面,臉上的黑皮就像被開水燙過一樣。
  看起來,他年歲有四五十,也許更老一點,很難猜,一條大辮子,緊緊盤在脖子上,像一條蛇一樣的。
  再看那個矮子,一顆大腦袋,只是五官全小,和他那個大頭絲毫也不相稱。
  小鼻子之下,那張厚嘴,卻為一叢絡腮鬍子繞滿了,開口一笑的時候,總是露出左面一排金牙。他的頭髮已半禿了,只剩下後腦勺上一小撮,留著像小黃瓜一般的一條小辮。
  端詳他的歲數,約比那高個兒略小,也差不多在四十歲開外了。
  兩個人,各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就人馬看起來,可謂之「風塵僕僕」。
  海楓看過之後,心中不禁暗暗忖思警惕著,對於這兩人卻要十分小心。
  他以為,這二人就算他們不是敵人的一夥,也絕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對他們是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時候,採買的幾個夥計回來了,挑著挑子,提著籃子,還有一個小子,肩膀上扛著殺剮好了的一頭豬。
  就在細雨霏霏裡,這艘大船開航了。
  江海楓很討厭這兩個人,他就趁著開船,返身回到艙內去了。
  這兩個傢伙由於中途上船,而艙內已滿,這一點他們倒還挺知趣,雙雙依偎在艙棚底下,咭咭咕咕,低聲地談論著,也不知他們說些什麼。
  在細雨聲裡,天似乎黑得特別快,很快地,船上就點起了油紙的「氣死風燈」!
  為了要按時趕到南京,這條船在晚上也照樣地開航,他們是想在午夜之前,能趕到「儀征」,然後再歇下來休息到天亮!
  不想船行了一半,雨勢卻忽然變大了,辟辟叭叭,打在艙棚、木板上面,就像是在撒豆子一樣的,風也乘著雨勢起來了。
  長江在風雨的肆威之下,也不像方纔那麼平靜了,只見浪花滾滾,水勢起伏,由兩側船舷上捲起來的水花,就像是兩條水龍一般。
  遠處岸邊上,更是波濤洶湧,真有點像蘇東坡的那一首「大江東去」中,所形容的:「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這艘「海鷗」號大帆船,本不是什麼好船,幾處風帆,早已破舊。
  這時候風浪一大,有的地方,都破開了大口子,船行的速度,不由得驟然大減。
  忽然嘩啦啦一聲大響,一面大帆落了下來,整個的大船,都被震動得搖晃了起來。
  這麼一來,整個的船都驚動了,所有的客人都嚇得叫了起來,一時雞飛狗叫,其勢端的驚人!
  風勢雨勢是越來越大,這條船的主帆,又被吹斷了,一時想靠岸都不能夠,整個的船身,只是在水中央打著轉兒,情勢危險極了。
  眼前情勢,兩面是峭壁,江南卻又正是最寬的一面,如此暴風雨夜裡,要想呼救也是不能夠。
  船掌櫃的和八九個船夫,都驚嚇作了一團,他們在打著旋的船身上跑前跑後,緊纜的緊纜,下帆的下帆,奈何大自然的力量,絕非任何人力所能夠抵擋的!
  江海楓確實也鎮定不住了,他匆匆由槽口趕出來,事實上艙裡面早已水漬處處,雨水漏得一塌糊塗,整個的船滴溜溜地轉,轉得昏天黑地。
  江海楓奪門而出時,正是人聲鼎沸、亂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三四個夥計像猴子一樣地爬在桅桿上,上又不敢上,下也不敢下,全身上下就像落湯雞一樣。
  海楓見正中那兩面主帆,尚還半開著,居然無法把它鬆下來。
  船掌櫃的喉嚨都嚷破了,卻沒有一個人能上去。
  海楓不由在艙簷之下,施出了千金墜,整個身子就像釘在了船上一樣,休想能把他移動分毫!
  他看準了拴帆的一根主索,遂由身上摸出了一枚制錢,二指一翻,只聽得「嗤」的一聲!
  天昏地暗之中,整個的船又在狂烈的搖晃旋轉著,這種情形之下,要想能拿個準頭,真是談何容易,錯非有像江海楓這種功夫的人,才能夠辦到!
  制錢一出手,只聽得「蹦」的一聲,粗如兒臂的主繩,已斷了一根。
  風帆「嘩啦」一下墜了下來,浪花捲了一船都是!
  船上人都大叫了起來!
  叫聲未絕之際,「崩」地又是一聲大響,第二面風帆,緊接著也嘩啦一聲墜了下來。
  這兩面風帆一落下來,船身的旋轉立刻就停住了,只是仍然是左右擺動起伏著。
  就在第二面風帆落下來的同時,江海楓耳中聽到了一個低啞的聲音道:「好手法!」
  海楓猛的回頭,並未見什麼人,只是那個方才上船的漢子,站在一邊,正在拉著他們的馬。
  江海楓不由吃了一驚,心中暗想道:「如果方纔這一聲暗叱,是出自這兩個人之一,那麼倒是不可輕看他們了!」
  因為這種昏天黑地裡,他不過是舉了一下手,竟會為對方看破了行蹤,只這種眼力,已透出大大的不凡了,更遑論其它了!
  這時前面人聲鼎沸,他沒有心情再想這些,當時匆匆趕上前去。
  原來這艘船,雖是風帆全落,可是船身過大,仍然兜滿了風力,四處亂飄。
  此刻已為狂風吹到了岸邊,正向青石峭壁之上撞去!
  所有聚集在前艙的人,這時見狀,全都鬼叫了起來,三個夥計抖顫顫的拿著三隻長篙,用力地向岩石上亂點,想把船撐開去!
  可是船力過猛,退回去又撞上來,一次比一次猛,一下比一下重。
  三根長篙之中,已有兩根折斷,只有一根還沒斷,只是那個夥計,卻不敢近前,只是拿著長篙瞎比劃。
  江海楓見狀挺身而上,他自那個船夫手中,劈手搶過了長篙,大吼道:「快閃開!」
  接著一個大浪,船身起勢如山,直向石壁之上猛撞了過去!
  所有的人,都大聲叫了起來!
  江海楓於這千鈞一髮之間,足下騎馬式一立,右手向外一擰,使出了「大力千斤手」的罕世絕功,一桿直向石壁之上搗去!
  這種功夫,自他學成之後,今天還是第一次施展,果然有驚人的威力!
  只聽得「篤」一聲,長篙點在了青石壁面上,就像是釘在了上面一樣的!
  那根長篙立刻就像是一面弓一樣的彎了起來。
  可是儘管如此,這條大船一任它如何的大力,卻無法撞上石壁。
  如此一來,整船的人,都看見了。
  大家於驚心動魄之下,由不住叫起好來!
  有那膽子小的,不禁喊起大神來了,紛紛跪地,叩頭不已。
  江海楓這時也顧不了許多,身法敗露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他奮起真力,右臂向外一抖,大喝了一聲:「開!」
  長桿一點一彈,這艘大船於急流駭浪,狂風驟雨間,竟然猛彈出了丈許之外。
  江海楓趁勢再於水底加上一桿,這艘船又竄出了兩丈以外,來到了江心。
  可是風力極大,這條大船又開始打轉兒了。
  海楓雖說是神力驚人,卻也難免有些手忙腳亂,忽然他聽得身後有人叫道:「不要慌,往右施篙!」
  驚慌之下,江海楓也顧不得這人是誰,只用勁依言向右舷下方,一篙點去!
  果然,這艘船立時停止了旋轉,遂又聽那人笑道:「怎麼樣?點波,起手,擰右把!」
  他一連說了三個水面上的專有名詞,江海楓倒不由怔住了。
  他怎會懂這些個名詞兒?當下轉身望時,卻見竟是那一對難兄難弟!
  他二人一身的藍布衣褲,早已為雨水淋得透濕,出聲招呼江海楓的,是那個矮子。
  他們手上各拿著一根長篙,卻只是站在當地發怔。
  江海楓又驚又氣,不由冷笑道:「到了什麼時候了,你哥倆個還不快救船,當真想下水喂王八不成?」
  矮個子嘿嘿一笑道:「我們還不想死!」
  說著一揚頭對那個高個子道:「快上!時候差不多了!」
  二人一左一右,倏地奔向了船舷的兩邊,石破天驚之中,但見二人兩根長篙,並未向水中落去,卻反倒直向江海楓身上點來。
  海楓一心一意,全神都在應付著這艘大船,怎又會料到,在這種要命的場合裡,竟會有人向自己下毒手?
  等到他覺出有異時,後胯骨上,竟為那高個子一篙紮了個正著!
  正好船身在一個高浪起伏之中,他險些為這一顛之勢,摔了出去。
  當下負痛踉蹌衝出了四五步,就見那個矮個子身形一伏,已來到面前。
  狂風暴雨之中,大聲叫道:「小子!咱們都下水涼快涼快去吧!」
  說著他一篙直向江海楓頭上飛來,其勢如龍蛇飛舞,一閃即至!
  江海楓這時右胯上的鮮血就像箭似的狂噴了出來。
  此刻見狀,他在船面上一個疾滾,右手就勢,已把緊貼後背的那一口「子夜綠珠」給抽了出來。迎面一格,「嗆啷」一聲,已把長篙劈落在江水之中。
  他咬了一下牙,正要負痛而上,忽然看見那個高個子,咧著大嘴,雙手持篙,狠命的直向船底紮下去!
  一連七八下,船底立刻噴出了白色的江水!
  在這種要命的情形之下,誰也不會再去注意誰,各人都只是在照顧著自己。
  船面上發生的這一件流血格鬥,以及那個高個子毀船的情形,誰也沒有看見,除了江海楓以外!
  他本是想往那個矮子身前撲去,這時候見狀,他忽的改向高個子撲過去!
  他強忍著胯骨上的創痛,也顧不得流多少血,他知道,這艘船一旦毀了,將要有數十條生命會喪身魚腹。
  當時身形踉蹌撲過來,高聲吼道:「喪心病狂的鼠輩,有我江某在此,卻容不得你們如此猖狂!」
  高個子哈哈一笑道:「小子,你還沒有死?」
  他雙手一拔篙,迎面抖了起來!
  海楓向外一揮劍,「喀嚓」一聲,已把對方的長篙劈為兩半。
  驚心之下,就見那個矮子,正用一條繩子繫著自己身子,手上持著一口薄薄的「劈水刀」。
  他一面繫著繩子,一面高聲道:「大個子,走吧!」
  說著用力地自船上推下了一個系有浮木的大袋子!
  海楓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繩子,竟是和這大袋子上的繩子聯著。
  心中正自不解,就聞那矮子尖叫道:「黃白貨都有,夠咱們吃十年的,我先下去了!」
  說著「撲通」一聲,把那個大布包推下了水,自己縱身一躍,「嗤」一聲,也下去了,在水內翻了個身,活像一條大魚一般地,直向對岸游了過去。
  海楓這時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高矮二人,竟是一雙身負絕技的水賊。
  想不到,他們竟在這種情形之下,「趁火打劫」,做起生意來了。
  當下恨聲冷笑道:「奸賊子,你還想逃麼?」
  說著一橫掌中劍,匹練似的揮了過去。
  那個高個子見同伴已然下水,自然不想戀戰,再者海楓武技精湛,確也非他所能抵擋!
  這時他手上還拿著半截斷篙。
  江海楓撲過來時,他也顧不得什麼,竟然回臂,以這半截斷篙,直向海楓頭上打去!
  雨水沖擊之下,海楓就見這高個子,一雙眼睛,血也似紅!
  他冷笑了一聲,一撥掌中劍改揮為劈。
  只聽見「喳」一聲,遂聞得對方一聲尖叫。
  這一劍,竟連篙帶手,為他劈成了兩半。
  高個子負痛,慘叫了一聲,他半截手臂,竟為海楓這一劍給劈開了。
  急痛之下,他幾乎要昏死了過去。
  這時候,他才知道了海楓的厲害,哪裡還敢多在船上停留一刻?
  就見他雙足用力一頓,整個身子,直向江水之中縱落了出去。
  海楓咬牙切齒,正要拚著耗些精血,用「先天一指」取對方的性命,卻未曾料到,他會帶傷入水,浪花翻天裡,兩個人一下去,立時就失去了蹤影。
  海楓雖然也識水性,可是這時胯上有傷;再者,他自問也是追他們不上!心中又急又氣,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感覺到,這艘船,似沒有方纔那麼動盪搖晃得厲害了,較先前穩多了。
  心中正自起疑!就聽得後艙人聲號天,有人大聲吼叫道:「船沉了!」
  「老天爺,救救命吧,船沉了!」
  海楓這才覺得不對,他忍著胯上的傷,急忙跑向船後,果然後面已沉下一半,水花由好幾個破洞中,向上狂噴著。
  船掌櫃的只是死抱著一根桅桿發怔,全身上下淋得透濕。
  船上的人,這時都瘋了。
  他們呼嘯的狂跑著,不過是前面跑後面,後面跑前面,有的去堵水,有的卻跪著用頭碰地。
  江海楓見大勢已去,想再救船,已是不可能了。
  他大吼一聲,響個霹靂,無異是對船眾的「當頭棒喝」,各人都是一驚。
  遂見他對大家道:「你們快逃命吧,但不要忘了,抱一樣能飄的東西,船要沉了!」
  他這麼一喊,撲通撲通已有好幾個人跳了下去,他們都抱著破木頭、木板。
  海楓本打算救幾個人,可是他不慎受傷,真是應上了一句俗話:「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也就別再想救人家了!
  可是他仍然很鎮定,用掌中的那一口劍,把船上各處木板都砍下來,分給每一個人。
  這些人打鬧著,搶著木板,就往水裡跳!
  急流奔浪裡,他們很快地就消失了。
  一霎時,所有人都下去了。
  大船上,竟現出了一片靜穆的氣氛,除了風暴和浪花的聲音。
  船已是破爛不堪,愈沉愈深。
  江海楓收起了劍,爬上艙棚,長歎了一聲,用布條把胯上的傷緊緊包紮了起來。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道:「你怎麼不走?想死不?」
  海楓吃驚回頭,卻見原來棚角上,另外還坐著一個人。
  這人他認識,正是這條船的船老闆。
  海楓不由一驚道:「咦!你還不走?」
  老闆苦笑了笑道:「還走什麼?我命完了!」
  又冷冷的一笑,道:「你這口寶劍不錯,很利!」
  海楓才想起原來他還怪罪自己用劍砍壞了他的船,不由冷冷笑道:「這時候,你還要船?命都沒有了。」
  船老闆長歎了一聲,點頭道:「你說得不錯……」
  接著道:「半生的積蓄,現在全完了……」
  說著用兩隻手捂著臉,竟嗚嗚的哭了起來,海楓咬著牙站了起來。
  這時候,整個船已沉下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個禿禿的艙頂。
  海楓用力的掀下了一大塊艙頂,約有門板那麼大小,他對船老闆道:「再不走就晚了,我們兩個上去吧!」
  船老闆翻著一雙血也似的眼睛道:「我決定守著我的船,你快走吧!」
  海楓冷笑了一聲,道:「胡說,一條船算什麼,有人就有錢,走!」
  說著上前,一把把他夾了起來,身形一竄已上了木板,水花把褲管全浸透了。
  那個老闆還用勁地掙扎著,道:「放下我……放下我,你這小子……啊!我的船!」
  一面拚命地踢著兩隻大肥腿,可是他不管用多大力,都未能掙開這年輕人的胳臂彎兒。
  只見江海楓昂然立在板上,就像釘在上面一樣的穩,他雖抱著一個人,可是看起來,仍然是身輕如燕。
  疾浪之中,這塊木板卻是那麼的穩,慢慢地向岸邊攏去。
  船沉了,浪花、煙靄,唏噓之中還摻著嘶嘶的馬鳴之聲,江海楓忽然想起了他的馬,可是早已不知去向,他恨恨地道:「可惡的水賊,我江海楓如不殺你們,誓不為人!」
  船老闆聞言,忽然扭過臉道:「你是江海楓?」
  江風驟雨之下,他二人像兩個餓鬼一樣的可怕,海楓沒有應他的話。
  顯然,他的內心又為一種新的仇恨所充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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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7:05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地荒情天

  迎面捲來了一個浪花,水濺在二人身上,寒冷激骨,水面上忽露出半截石礁,驚險無可名狀。
  船掌櫃的嚇得高叫了一聲道:「小心石頭!」
  只見江海楓身形在木板上一扭,這一塊船板忽然一個左閃,竟躲了開來,船主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哭喪著臉,道:「我的爺,這種天,你還想往哪裡跑呀?」
  海楓仍然一隻手緊緊挾持著他,聞言冷笑道:「你放心,我們兩個誰也死不了!」
  船主冷得直發抖,牙關剋剋發響,在海楓的腋下直哼哼,口中尚自罵道:「壞良心的兩個王八蛋,害得我好慘,我早知道他們不是東西,現在可好了!」
  江海楓冷笑道:「早晚有一天,我會遇見他們的,這兩個水賊太狠太毒了!」
  黑茫茫的水面上,真可謂伸手不辨五指,所幸江海楓那過人的目力,尚能勉強地辨別出方向來!
  這時他不停地以兩隻腳,時重時輕地操縱著這塊木板,使它向岸邊找去。
  船掌櫃的哎喲著道:「大爺!你快放下我吧,我的腰可是要折了,啊喲!啊喲!」
  海楓苦笑了笑,方自把他往船板上一擱,忽然自背後來了一個大浪,一下子整個船板都翻了過來!
  船主「哇呀」一聲大叫,一下子就給翻倒出去了。
  江海楓驚忙之中,一提丹田之氣,「嗖」的向前一竄,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了岸上。
  那個船掌櫃的也是湊巧,這一下子,正正好,也給送到了岸上!
  只是他這種上岸的法子,可就和江海楓不同了,只聽得「撲通」一聲,摔了他一個狗吃屎,鼻子臉全都被擦破了,躺在地上直哼哼!
  江海楓走過去,扶起他道:「要緊不要緊?」
  船主一隻手抹著臉道:「我這條命是不行了!」
  海楓恨道:「不要瞎說,我都不要緊,你更死不了!」
  船主抹著臉上的血,抬起頭道:「大爺你也負傷了?」
  這一提起來,江海楓只覺得後腰胯上,一陣火炙炙的痛,吃雨水一淋,更是如同針扎一般,用手一抹,熱糊糊的全是血!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道:「不要緊,我們找一個避風雨的地方躲藏才行,要不然要淋壞了。」
  船主揉著眼,四下看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可是一點也看不見!」
  海楓道:「我帶你走!」
  說著就拉著他的袖子,往前大步地走著,只聽見眼前轟轟水響,水勢分成千萬小股,順山流下,二人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前行著。
  不一刻,海楓就找到了一個能避風雨的崖口,他夾起了船主,身形一起一落,已來到了崖前,探身進到了崖口之內。
  這才看見,竟是一個方形的石洞,洞內倒很乾燥,儘管是崖上風狂雨暴,這洞內倒是溫暖如春!
  江海楓放下了船主,一聲不哼地坐了下來。
  船主脫下了衣服,一面擦著頭上的血、身上的水,一面仍然不停地打著冷戰。
  海楓解下了背後一個行囊,這是他隨身所帶的一個簡單行囊,為油皮所製,所幸尚還沒有進水!
  當時他找出了兩套衣服,遞給船主一套道:「你先穿著,快換過來,等會兒找些柴點火烤一烤,要不然,你這種身體可受不了!」
  船主接過了衣服,歎了一聲道:「大爺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海楓打斷道:「算了,這個時候還說這些幹什麼!」
  二人匆匆換上了乾衣服,立刻就好了許多,船主卻靠著牆角不停地呻吟。
  江海楓知道他是受了水寒,如果不能立刻發汗,就可能大病一場!
  當下他匆匆找了火折子,抖手把它弄亮了。
  閃閃的光影之中,他打量了一下這個棲身的石洞,見牆角堆有不少的乾草,正中有一張八仙桌,不過已斷了兩條腿。有一盞破瓦燈,擱在一邊!
  有了這些東西,他就不愁了。
  首先,他把那盞破燈點著,然後理了一下乾草,把船主扶過去睡下。
  不一會兒工夫,那位船掌櫃的,已渾身火熱,連話都說不清了。
  江海楓歎了一聲,抽出了劍,把那張八仙桌很快地劈成了小段,就在洞邊,升了一堆火。
  船主抖著坐起來,道:「大爺,你別張羅我,我睡一會兒就行了。」
  海楓微微笑了笑道:「你放心,我給你按摩一下,只要一出汗,就不妨事了!然後……」
  他向洞外看了一眼道:「我還要找那兩個賊去!」
  船主一聽,精神大振,掙扎著道:「對!找著了他們,我要與他兩個拚命,他奶奶的,他們還算是人?人能做這種事?」
  說著又哼了一聲,就又坐下了。
  江海楓一笑道:「這些都不慌,我相信他們跑不了的!」
  洞內已漸漸熱了,江海楓就走過去,叫他睡平了;然後施展出「大推拿過穴」之法,不一會兒功夫,這位船主已沉沉睡了過去。
  在他睡著的時候,全身上下出了一身大汗,寒氣也就不藥而退。
  江海楓這時才開始慢慢地包紮著自己的傷,所幸那高個子賊人這一篙,並沒插正,否則江海楓許就喪命在他這一篙之下!
  洞外雨勢,雖較先前小了許多,可是聽來仍然可觀,江海楓折騰了半夜,也不禁有些倦了。
  他盤上了雙膝,靜靜運用了一會兒氣功,吐納調息了一會兒。
  這樣他很快地就又恢復了原來的體力,除了後胯上的傷,還隱隱作痛之外,其餘各處全都無異往常。
  經過這麼久的時間,開也就微微明瞭。
  外面風也停了,天上仍飄著纖纖細雨,山水嘩嘩地流個不住。
  船掌櫃的也醒了,他翻起身來,忽然大聲道:「爺,我給你磕頭!」
  說著就跪了下來,江海楓忙把他攙了起來,笑問道:「好些了麼?」
  船主連連點頭道:「全好了!走!咱們快去找找看,大概還有人沒死!」
  一言提醒了海楓,他立刻找出了一襲油綢子雨衣,遞給那位掌櫃的道:「你披上,咱們走!」
  船主本當不接,可是自己知道,面前這個青年,是一個身負奇技的俠士,自己可不能再病倒,給他添麻煩,就接了過來,汗顏道:「大爺你呢?」
  海楓一笑道:「這點小雨算什麼?我們快走吧!」
  說著二人潛身而出,洞口淌下的水,就像是一層水晶簾子一樣,差一點兒弄了二人一身。
  他們一路攀附而下,眼前是浩浩的揚子江水,風平浪靜,一瀉千里,此時此刻看來,你絕不會想到昨夜的狂風暴浪,船毀人亡之慘狀!
  水面上飄浮著不少破桌爛椅、衣服被褥,都是從上流飄下來的,可以想見,受難者絕非僅此一舟!
  他們來到了岸邊,驚起了一群海鷗,紛紛鼓翅而飛,前行幾步,卻見有一方石碑,上刻「武嶺」二字。
  那位船主怔了一下道:「原來這兒是武嶺!」
  說著冷笑了一聲,站住腳,想了想道:「爺不是要找那兩個傢伙嗎,這一下他們大概是逃不了啦!」
  海楓一驚,道:「為什麼?」
  船主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珠,道:「武嶺這個地方,聽說是強盜窩,一般水面上的賊人,都在這個地方分藏,因為這地方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地方上水師圍過兩次都沒有奏效,以後就沒人問了。後來上面的賊都跑了,可是一些零散的賊人,卻都在這裡打尖分貨。」
  說到這裡,冷冷笑道:「昨夜那兩個傢伙,看樣子倒像是內行賊人,本事又高,他們選擇在這裡沉船,我看八成是上了武嶺了。這地方,他們一定還藏著船,我們細心找一定找得著他們!」
  海楓想了想,道:「這高矮二賊,你以前認識他們麼?」
  船主搖頭歎道:「我要是認識他們,打死我也不能叫他們上船呀!啊……」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面色大變道:「我想起來啦,這兩個傢伙別是有名的白腳金頂吧?要是這兩個傢伙可就討厭了!」
  海楓皺了一下眉道:「什麼白腳金頂?」
  船主翻著眼道:「大爺!你連自腳金頂這兩個人都不知道呀?」
  海楓搖了一下頭,船主道:「這也難怪,你是外鄉來的,要是在水面上常跑的,沒有一人不知道他們兩個人!」
  海楓冷冷道:「你說清楚一點!」
  船老闆打著哆嗦道:「白腳金頂,聽說這兩個人一高一矮,高個姓卜,矮個姓江,叫什麼可就不知道了。據說那姓卜的,愛穿白鞋,故名白腳,矮個子是禿頭,就叫金頂!」
  江海楓點了點頭道:「這就不錯了!這兩個人在水面上是怎樣的一個角色?」
  船主皺了一下眉道:「毒辣陰狠,武技高強,他們二人聽說是從未曾失過手,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們!」
  說著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道:「其實他們兩個一來,我就看出來不妙,我真糊塗蛋,竟會沒有想出來是他們!」
  海楓冷冷笑道:「事已至今,你還後悔什麼?不過,江湖上的惡人我也見得多了,像他兩人這種謀財害命的毒辣手段,我還是第一次見識,我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船掌櫃的上上下下打量著他道:「江大爺,你老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你要真能把這兩個惡棍捉住,我還要叫他賠我的船!」
  海楓一聲不哼的順著岸邊向前慢慢的走下去,船掌櫃的在後面跟著!
  大風雨之後,江面上沒有一隻行船,江水變得比往常還要混濁不清,勢如奔雷,水勢湍急。
  這「武嶺」說白了不過是江心的一片小孤島而已,其上多是岩石禿壁,就連樹木也甚為稀落。
  他們兩人很快的沿著岸邊走著,海楓邊行邊點頭道:「你猜的不錯,這兩個狗才,一定還在武嶺之上,只是白天很難尋找他們,我們先回去,天黑了再來!」
  掌櫃的聽到此,不禁振奮了許多,他一心想著他的船!
  二人又回到了原來的洞內。
  這時候,天上的烏雲漸漸的散了,那纖纖細雨也停了下來,陽光偷偷的在中央露出瞼,大地又為它的金色霞光取代了。
  他們在洞口,可以鳥瞰這「武嶺」的整個岸邊,很清楚的觀察這四周的一草一木,如果有人經過,也很明顯的可以看見!
  這是一個意外的發現,江海楓不勝驚喜,他對船老闆道:「我們一人搜查一邊,不可放過他們一人!」
  船主點了點頭,於是各人注意一邊。
  就在海楓的話聲一落的當兒,那船主忽然「咦」了一聲。
  海楓忙回過身來問是何故。
  就見他手指著遠處,奇怪的道:「江爺你看那兒是什麼玩意兒?」
  海楓順他指處看時,卻見武嶺的另一邊上,有一個長形的黑影,在緩緩的移動著。
  那是一翻轉的船身,船底朝天。
  顯然的,是有人在船身之下,以雙手舉托著它,所以它才能走!
  看到此,江海楓不由冷笑道:「他們果然沒有走,你在此不可離開,我去去就來……」
  船主怔了一下道:「那是個什麼玩意?我眼睛不大好,看不清楚!」
  海楓道:「是一隻船,我去看看!」
  說著雙手一按岩石,整個身子「刷」一聲竄了出去,接著展開了身形,倏起倏落,一時間已撲近了那船,海楓身形也就慢了下來。
  這一行近,果然看出,是一個人被罩在船腹之下,以兩隻手托著船舷向前走著。
  走了幾步,停下來,舉起船來,向前看一看路,再繼續前行。
  如此,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一刻已轉到了叢樹的矮崖之前。
  船又停了下來,接著由船下探出了一顆半禿的光頭來,此人正是那號稱「金頂」姓江的矮子!
  海楓不由又驚又喜,連忙蹲下了身子。
  就見那矮子,回頭看了幾眼,喝叱道:「開門,船來了!」
  接著嘩嘩啦啦的一片響聲,一大片矮樹叢竟自動地挪了開來!現出了一個丈許大小的門來。
  開門的正是「白腳」,他一隻手高高地吊在脖子上,另一隻手拉著一條長索。
  長索通過一個滑輪,繫在偽裝的石門上,只需微微拉動,就可把門打開。
  才只一日夜不見,這個姓卜的高個子,看起來,已有大大的改變。
  只見他面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但是一雙眸子,卻是赤紅如血,整個的面頰,看起來消瘦而又贏弱,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金頂」放下了手上的船,皺了一下眉道:「他呢?」
  「白腳」回頭望了一下,石牆遂即沙沙的關上。
  海楓不禁心中一動,暗道:「聽他口氣,好似內中還有別人,我倒是不可太大意了!」
  想著遂圍著這附近走了一轉,只見一片矮矮的山石,以及高矮參差不一的樹叢,形成了一個絕妙的屏障,內中隱藏的人物,真可放心大膽地高枕無憂。
  只是這個時候要入內偵察,卻未免過於冒險!
  當然,以江海楓的一身功夫,是絕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可是他也不願意打草驚蛇;再者對方人有多少,都是些什麼人,他還不清楚,也需要事先瞭解一下,以便有個準備。
  有了這些見地之後,江海楓就暫時不想入內偵察,他暗中把這片岸灘的形勢看了一遍,就決定今夜再來下手。無論如何,像「白腳」、「金頂」這一雙惡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留他們活命!
  江海楓查看清楚了四周的形勢之後,就匆匆地離開這裡,回到了山洞。
  船掌櫃的眼巴巴地問:「江爺,你發現了什麼?」
  海楓微微笑道:「你我報仇洩恨的機會到了!」
  船主張大了眸子,道:「你看到了白腳金頂?」
  海楓點了點頭,冷然道:「除他二人之外,只怕還有別人!」
  於是,把才纔見聞,匆匆地告訴了他一遍,船主皺了皺眉道:「這事情可透著怪,這武嶺之上,據我所知,自從官家兩次圍剿之後,已沒有留居的賊人了。江爺這麼說,好像還有人呢!」
  海楓道:「看情形還有!」
  船主嚇得臉色一白道:「喲!這事情可棘手了!」
  「棘手什麼?」海楓冷笑了一聲道:「今夜我看他們誰能逃出我手去!」
  腦子裡,不禁回憶起了昔日在海島夜戰的那一幕,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頓時也呆住了。
  他歎了一口氣,補充地說道:「除了白腳金頂二人之外,別人我可以放他們逃生!」
  船主不自然地笑道:「江爺,不是我害怕,你一個人只怕……」
  訥訥地接下去道:「我看還是去報官!」
  海楓呵呵一笑道:「不必要,你一報官,來的人雖多,只怕還未上岸,他們已先自警覺逃跑了!」
  船主愣愣的點了點頭,海楓又道:「江湖中事情,最好不要牽扯到官府,這是一個基本的慣例,正邪雙方都不屑為之!」
  「只是,你一個人……」
  船老闆害怕地望著他,海楓笑道:「你放心,他們人數再多,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你只要守在這地方不動,就准保無慮!」
  船掌櫃的點了點頭,當下就由海楓在附近打了幾隻野鳥,二人在洞邊升著了火,把野鳥烤熟後,用以充飢。
  黑夜很快的就來臨了。
  天上一輪皎潔的明月,長江的水,潺潺有聲地向下游奔流著,四外靜悄悄的沒有一些聲音。
  江海楓把自己裝扮整齊,悄悄地離開了山洞。
  他頭上繫著一帕黑綢,把長髮緊緊包紮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足下薄底快靴!
  那一口「子夜綠珠」,緊緊地繫在他背後,柔長的杏黃色穗子,嗖嗖的在頸後飄著。
  他來到那堆矮叢附近,沒有帶出一點兒聲音,出乎意料之外的,石崖之內,竟有昏昏的燈光映照出來,顯然的,他們竟認為這地方沒有外人。
  江海楓冷冷一笑,彎腰自地上揀起了一枚極小的石子,以中食二指,「哧」的一聲,把它給打了出去!
  這枚石子發出了「叭」的一聲,打在了矮樹叢後的石壁上!
  就見燈光忽然一暗,停了一會兒功夫,由樹叢中飛縱起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身形極為快捷,倏起倏落的在四周附近馳行了一轉之後,又遁回原處,須臾,燈光復明。
  江海楓就在這時,一弓腰「嗖」一聲,拔上了生滿矮樹的岩石。
  雙手一抱膝頭,整個身子向前一傾,只聽得「咕嚕」一聲,飄落而下。
  矮矮的石隙內,散出了昏黃的燈光;並且有微微的說話聲音。
  江海楓這時一身是膽,身形緊貼地面,以手腳一點地面,「哧」一聲,已把身子撲在了地道的入口。
  當前是一塊半人多高的大石頭,江海楓正好用以擋了頭臉部分。
  卻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我明明聽見聲音的,但卻蹤跡不見!」
  另一個微弱的聲音道:「矮子你聽錯了!」
  海楓微微抬起頭來,由石縫外向內看去,卻見石弄道內設的幾床,壁上掛著一盞羊角燈,映著黃昏的光,油煙子把石壁都燻黑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張床,床上斜倚著一個人,正是那個姓卜的高個子,一臉病容,托著他那一隻受了傷的手腕子,沒精打采地說著話。
  他對面,坐在椅子上的,是那個號稱金頂的矮子,也是皺著眉頭,一語不哼。
  就聽那個高個子道:「這地方除了傻瓜,誰還會來?連鬼都沒有一個!」
  矮子冷笑了一聲,道:「要依著我說,今夜就走,偏偏那個小子……」
  方說到此,高個子「噓」了一聲,沉聲道:「可別給他聽見了!」
  矮子冷哼道:「他出去了,媽的!他一聽說那姓江的小子沒有死,嚇得連魂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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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7:23 |只看該作者
  高個子歎了一聲,道:「那姓江的是有兩手,我他媽差一點兒沒有死掉!」
  海楓正自吃驚,忽聽得石牆之外,有些響聲,他連忙把身子滾向暗處!
  遂就見那個矮子偏過頭叱道:「誰?」
  緊接著人影一閃,已飄身進來了一個黑衣少年。
  江海楓不看則已,一看不禁全身血液為之沸騰,差一點兒撲了出去!
  這進來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他一路跟隨,苦尋不著的秦桐!
  只見他進室之後,冷冷一笑道:「你們兩人膽子可真不小,燈光這麼亮,連外面都能看見;而且說話聲音這麼大,萬一要是給他聽見了,你們還要不要命?」
  說著憤憤地坐了下來!
  那個矮子露出不屑的笑容道:「老弟,你太多慮了,據我看,那小子八成是淹死了,他身上有傷!」
  秦桐濃眉一挑道:「這話我不信,江海楓那一身功夫,會在你們二位手下負了傷,這是不可能的!」
  姓卜的高個子,聞言似乎很是氣憤,他一半冷笑,一半歎息道:「噯!老弟,我們騙你幹什麼喲!信不信由你!」
  秦桐默默無語的停了一會兒,道:「我非要親眼看見了他的屍首才能相信;再說,我那兩件東西,也是非要拿回來不可!」
  矮子咧了一下嘴,道:「江水這麼急,早不知道把他衝到哪裡去了,你要找他的屍首,嘿嘿,那可是得費點兒勁!」
  秦桐面現不悅地哼了一聲,道:「早知你們二位這麼膿包,我也真不敢麻煩二位了,現在可好,雞飛蛋打!」
  白腳金頂二人臉色不禁全都紅了。
  矮子嘻嘻一笑道:「秦兄弟,你這麼說,可就有點不夠交情了,怎麼,我們兄弟哪一點對不起你?」
  說著冷笑了一聲,又接道:「我們冒著很大的危險弄來的錢,三一三十一的分你一份,這還不夠交情嗎?」
  秦桐瞪著眼道:「錢?他媽的誰希罕錢!你們要把姓江的弄死,我一個子兒也不要你們的!」
  說著拍了一下桌子,恨恨的道:「我交待的東西,也沒有弄到手,你們哥倆是怎麼回事,扒開兩眼,就認識錢是不是?」
  高個子似乎很怕秦桐似的,這時聞言歎道:「小老弟,話不是這麼說,你看看老哥哥我這隻手,你能說我們沒給你賣命?別說你是朱、燕二位老人家的好朋友,就憑你秦桐兩個大字,我們也沒有不賣命的道理。你要這麼說,倒顯得我們不夠朋友似的!」
  秦桐一時倒也無話可說!
  沉默了一會兒,高個子發出了一片呻吟之聲。
  矮子「金頂」站起來道:「咱們今夜說什麼都得走,大個子的傷要是再不找個人瞧瞧,就許廢了!」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我說過不能走,除非你們想死!」
  二人目光一起望向了他,矮子微微怒道:「這是什麼意思?」
  他忽地冷笑了一聲道:「兄弟,咱們可得把話說清楚,我們兄弟幫你的忙,可是全看在燕老哥的金面上,至於兄弟你,嘿!我們還犯不著給你賣命!」
  他喉頭動了一下,顯得很激動地道:「你不叫我們走?」
  回身指了一下床上的高個子道:「他身上有這麼重的傷,你是要他死還是怎麼樣?兄弟,咱們沒有仇呀!」
  秦桐用拳頭捶了桌子一下道:「我是為你們好,江海楓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死,一條是活,要是死就不去說他了;要是他僥倖未死,還活著,那他必定藏在這武嶺之上。就憑你們兩個……嘿嘿……不是我小瞧你們,要想對付他,那還差得遠,除非你們想死!」
  說著雙手一分道:「聽便!」
  「金頂」聞言後,一個勁的發怔。
  那個高個子,在床上咧著嘴,向裡面直吸氣道:「矮子,咱們再多留一天吧,萬一要真碰著了那小子,也是討厭!」
  矮個子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也這麼說,咱們就多留一天,不過最多一天,明天晚上我們可是准走!」
  秦桐哼了一聲道:「明天自然要走,江海楓要是在這地方,他絕不可能住多久,明天走,就沒有問題了!」
  矮個子「哧」一笑,斜著眼看著他道:「秦兄弟,想不到你這麼一身本事,也會被江海楓嚇成這樣!」
  秦桐面色一紅,冷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只是不到時候,到時候,我再親自整治他!」
  矮子一笑道:「你告訴我們注意他的行囊,咳!他媽一樣值錢的都沒有,全是些破爛本子!」
  說著瞇起一雙小眼,點著頭道:「看起來,他還是一個讀書人呢!」
  說著扯開了折扇,沒頭沒臉地「呼啦、呼啦」地扇著,又抬頭看了看,皺著眉頭道:「這鳥地方真熱,我得出去透透氣了!」
  一邊說著,站了起來,秦桐道:「也好,你順便把風,我真擔心那小子還在這個地方!」
  「金頂」咧嘴笑道:「沒那回事,他就是在,也早就走了,還能挨到這會兒?不過,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說著由桌下面操出了一口魚鱗薄刃的劈水刀,右手一繞,舞了一個刀花,道:「他不來便罷,要來,請他吃我這一刀!」
  說著就向洞外行來!
  江海楓正忍不住,想要用計入內,這時見狀,不禁心中大喜。
  他身子向後一翻,施了一招「狂風舞蝶」的輕功絕技,就如同一股青煙似的,已翻出了石壁!
  身形方隱好,矮小的金頂已飄身而出。
  他落地之後,向四外一張望,吁了一口氣,就慢慢的向江邊走去。
  江海楓暗中冷笑道:「你這是真正的送死了!」
  想著也尾隨著他,向岸邊慢慢走去。
  矮子金頂一路行走,就像作賊似的,一雙眸子,不時地左右瞟著,顯然的,他也不能完全免除對江海楓的畏懼。
  他在岸邊,對著浩蕩的江水佇望了一會兒。
  海楓緩緩地舉起了右掌,正要猛劈而出。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立刻中止了這個動作,因為他想到,這白腳金頂,都各有一身超人的水功,一擊不中,他定能入水而去,反是不妙。
  想到此,他就暫時中止了這項動作。
  所幸,那個矮子,只在岸邊眺望了一會兒,就又轉過身來,向回路上走著。
  江海楓也回走了二三十步左右,就把身子現了出來,緊緊挨在金頂背後,冷冷笑道:「矮鬼,你先慢走一步!」
  金頂嚇得就地一滾,已出去了丈許以外,猛然又翻過身來。
  當他就著月光,看清了這個不速客的真面目之後,不禁嚇得打了一下寒顫,退後了一步,道:「你是……」
  江海楓一擰腰,如同電閃一般,已來到了他的面前,低叱道:「我要你的命!」
  右手向外一探,用「金擂手」第二式,霍地向外一送,直向他右肋上直插了過去!
  金頂驚魂之下,猛然向後一閃。
  他那口分水刀,原本就沒有離手,這時候,刀口向外一現,「刷」的一刀,直向著海楓右手腕子上猛剁了過去!
  江海楓這時不願他發出聲音,而驚動了洞內的二人,所以下手是用極快的手法!
  就在金頂這一刀眼看要剁在了他的腕上的剎那之間,江海楓目放怒火地低哼了一聲道:「來得好!」
  只見他手腕子霍然一翻,僅以拇、中、食三個手指,竟敢向他的刀刃之上捏了下去!
  只聽得「鏘」的一聲,捏了個正著。金頂江中魁和白腳卜大包,也算是水面上的一雙怪傑,他二人一生之中,遇敵確也不在少數!
  江中魁一見眼前這種情形,江海楓竟敢以空手向自己刀刃上捏來,以此而觀,錯非他有「大力金剛指」的內力,斷斷是不敢如此施展的!
  當時,他用力地向外一剔,施了一招「玄烏劃沙」,所謂「玄烏劃沙」是指沙面上的烏鴉,沐水浴陽之後,得意的一種形態。
  武當派遂仿其形,而創「玄烏劃沙」之一招,很是厲害!
  江中魁右手力掙,左手五指卻同時直向著江海楓的右肋之上,猛然劃了過去!
  只聽得「噹」一聲,金頂江中魁那口分水刀,雖是奪了過來,可是刀刃上卻是缺了一個茶杯口大小的缺口,同時他左手不知怎的,也劃了一個空。
  整個的身子,「呼」的一聲,飛了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口中大吼了一聲:「不好……江……」
  這「海楓」兩個字還沒有吐出口,江海楓已如同旋風一般的,撲到了他的背後!
  急切之間,這位年輕的俠士,也顧不得許多!
  他猛然一提丹田之氣,施出了師授的三大絕功之一的分魂劈掛手!
  只見他吐氣開聲的向外一抖,口中低叱了一聲:「嘿!」
  金頂江中魁足下方跑出了半步,口中也才叫了一半,倏地「噢」了一聲。
  只見他那矮小的身子,在沙地上轉了一個轉,「噗」的一聲,栽在了地上。
  就這樣,他整個的頭埋在了沙子裡,由他七孔之中,汩汩地流出了鮮血。
  他一動也不動地死了!
  江海楓這「分魂劈掛手」,竟把他整個的背脊,都劈得裂了開來,脊椎骨全部都震碎了!
  江海楓以快手法,掌斃了江中魁之後,身子翩若驚鴻似地拔了起來,隱在了一邊!
  金頂江中魁倒在沙地裡的身子,在朦朦月色之中,看不大清楚!
  只有蕭蕭的江風吹過來,空氣裡,似乎散發出一些腥膻的味道。
  江海楓心中也知道,方才金頂這一聲呼叫,雖然聲音含糊不清,可是秦桐定必能夠聽見。
  因為當初銀河老人,同時傳授自己師兄弟二人,一種叫做「分雲耳」的聽覺功夫,秦桐不如自己功夫真純,卻也有八分的火候。
  像方纔那種呼聲,必定瞞他不住!倒不如自己以靜觀動,看情形再下手除他較妥。
  想到這裡,就隱在暗處,不發出一點聲音。
  果不出他所料,一條飛快的人影,自山巖那邊,倏起倏落,星丸跳擲似的,直向這邊馳來。
  來人正是秦桐,身手極為活潑靈快!一剎那間,已來到了江邊。
  站定之後,海楓見他面目十分緊張地望了一會兒。
  忽然,他目光注定在沙地裡的屍首身上,口中由不住「啊」了一聲。
  他緩緩走到了屍身旁邊,並彎下腰來看了看,不禁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遂又見他站起身來,四外的看了看,足尖點地,竟向右側方的山崖之間飛縱而去。
  很明顯的,他是想逃走。
  他已經由金頂江中魁屍身上所受的傷勢,看出來是誰的手法。
  由這種手法上,秦桐可以判定,江海楓來了。
  在以往的幾項經驗裡,他已飽嘗過海楓的手段;而且知道遠非他的敵手。
  所以他連回石洞通知白腳卜大包都不敢,就一路地直向山邊上遁去。
  秦桐身子方撲出不遠,陡然就覺得身後一股勁風襲背而至!
  他就知道情形不妙了。
  當下向前一栽,就勢右手向後一揮,打出了一枚「喪門釘」,「嗤」一聲!
  江海楓狂笑道:「秦桐,今天你可是逃不掉了!」
  右手一抄,已把喪門釘接在了掌內,跟著向外一抖。這枚喪門釘「噗」一聲,又打了回去。
  秦桐這時見海楓果然現身,不禁嚇得一陣戰抖,勇氣全消。
  這枚喪門釘打來,他用掌力側面把它封了出去,轉身就跑!
  可是江海楓身形展開,秦桐再要想從容退身,那可真是妄想了。
  他撲上的身子,就像是狂風之下的一片樹葉一樣,只一個起伏,已來到了秦桐的身後。
  秦桐自知逃不開了。
  這時候他猛的一個轉身,用雙掌合併著,向外一封,直向海楓肺腑之間猛然擊去。
  內功的充沛,亦是非比等閒,江海楓雖說是武技精湛,可是卻也不敢以身相試!
  秦桐腰部倏的一扭,原踵不動,可是整個的身子,卻都到了右面。
  秦桐雙掌掌勢,竟是擦著他的衣服打了過去。
  一擊不中,秦桐已是心驚膽戰!
  他狂笑了一聲,叱道:「江海楓,你休要欺人!」
  左臂向下一沉,用「金切手」照著海楓腰上就切!
  可是這時江海楓已貼近了他的身子,他是不可能再讓他逃開手下了。
  秦桐「金切手」方遞出,江海楓整個右手,忽然抽了出來!
  只見他並指一敲,正中秦桐的右腕之上。
  秦桐負痛「啊約」了一聲,猛然向左邊一縱,可是一股大風,已然襲向了他!
  他還來不及回身,已為這股風力擊得向前一栽,「噗」一聲倒了下去。
  等到他翻身躍起的當兒,江海楓已冷冷地立在身前。
  秦桐濃眉一挑道:「你要怎樣?你還想殺我不成?」
  江海楓冷笑道:「現在殺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死在師父的跟前!」
  秦桐心中一鬆,不由大喜,但他表面卻冷笑道:「我還以為你現在就要下手呢!這樣才說得過去!」
  「我秦桐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個老頭兒,是死在我手中的,可是現在江湖上並不知道,他們都曉得你是殺害師父的兇手!」
  接著狂笑了一聲,道:「江海楓,你呀!跳在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海楓眸子裡灼出了炯炯的怒火,聞言哼了一聲道:「這麼說,你就更不能活了!」
  說到此,只見他單掌一翻,秦桐陡然覺出不妙,他手腳往地上用力一按,身子騰了起來!
  然而江海楓豈能放他逃開!
  只見他一聲喝叱道:「賊子!」
  右手向外一劈,「喀嚓」一聲。
  秦桐一聲慘叫,一條右手,竟為海楓把內中的骨節,完全給擊碎了。
  他慘叫了一聲,墮之墜地。
  只見他在地上一陣翻滾,口中悲慘地呼叫著,良久才漸漸歇了下來。
  海楓冷冷笑道:「現在,你大概要老實了!」
  秦桐在地上咬牙切齒道:「江海楓,你如果不殺死我,我早晚還會逃!」
  海楓笑道:「悉聽尊便!」
  說著自衣中掏出了一根皮索,走過去在他上身綁了個結實!
  秦桐這時全身都為汗水浸透了。
  那條右臂,已碎成了一片,空空地吊在肩上,彷彿只連著一層皮!
  他氣喘吁吁的道:「你要把我怎麼樣?」
  海楓親手綁上了秦桐,內心卻有說不出的痛苦,想到了昔年二人同師之誼,由不住滴下了兩行淚來。
  也正因為如此,他也就更加憤怒!
  當下他氣得聲音發抖的道:「秦桐,我要把你押回北方,召集武林同道,來共同處置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
  秦桐狂笑了一聲道:「何必費這麼多的事?乾脆你現在結果了我,豈不是省事?」
  海楓咬了一下牙,熱血上衝,道:「好!我就……」
  可是他那舉起的手,又緩緩地放了下來,他冷冷笑道:「你我總算有一段同門之誼,我又豈忍心親手殺你?不過,你要想活命,卻是萬難了!」
  秦桐坐在地上,披頭散髮,汗血灰沙混成一片,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他抬起頭,大聲地笑道:「你居然還念及師門之誼?」
  說到此,慘笑了一聲,道:「已經下了毒手,還撇什麼情?現在你就是放了我,我秦桐也是一個廢人了,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師哥!你快給我一個痛快吧!」
  這一句「師哥」,叫得江海楓好不痛心!
  他心中打了一個冷戰,嘿嘿笑道:「師哥?虧你叫得出口……」
  他一生行事,從未猶豫過,可是這一剎那,卻感到了極大的猶豫。
  熱淚不禁籟籟地滴了下來,他冷笑道:「秦桐,不要想叫我心軟,我是不會放你逃走的!不過我也不想親手殺你!」
  秦桐面色這時慘白如灰,仰起臉來,也像是滴下了眼淚,訥訥道:「殺了我吧,師哥!再不然就放我走吧!我不會再做什麼壞事了!」
  海楓苦笑了笑,道:「這句話,要早些時候說,我真會心軟了,可是現在已經晚了!秦桐!」
  秦桐抬起了頭,注視著海楓。
  江海楓一字一句道:「現在你仔細聽一聽你所犯的罪。」
  秦桐咬了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來,他恨恨訥道:「我犯了什麼罪?你不要誤聽傳聞!」
  「傳聞?」江海楓痛心的笑了一聲,接道:「弒師背訓此其一!」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師父久病纏身,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幫助他解脫痛苦而已!」
  海楓慘笑道:「好個解脫痛苦!」又道:「散謠陷兄此其二!」
  他不容秦桐插嘴,很快接下去道:「盜拐師門至寶,此其三!」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這三件事,其實只是一件!」
  海楓見他如此,仍然還沒有悔過之心,不禁又是憤恨,又是傷心!
  他點了點頭,接下去道:「好吧,就算一件,你再聽!」
  於是冷笑了一聲,道:「在杭州你集結眾匪,夜中想來殺害於我,此純小人作風。我這個師兄,有什麼地方對你不起?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秦桐面色一變,低下了頭。
  他歎了一聲道:「就此一點,我也是活不成了,下手吧,師兄!」
  海楓狂笑了一聲道:「如果只此一點,我才犯不著取你性命,你再仔細想一想!」
  秦桐冷笑道:「還有什麼該死的罪?」
  海楓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健忘得很,我問你,在北高峰下,那一戶農家,是何等無辜善良的人,救你於絕途死難之間,你居然恩將仇報,強奪了人家的錢財不說,竟然下毒手,重傷了人家姑娘!」
  說到此,咬牙哼了一聲道:「如非我那時去救,那姑娘早已一命歸西。秦桐!你還算是人?你的良心何在?」
  秦桐忍不住竟也落下了淚來。
  「晚了!」海楓苦笑道:「你現在就是百死,也贖不了你所犯下的這些罪,銀河老人,沒有這種孽徒,我江海楓也絕沒有你這種師弟!」
  秦桐啞著聲音道:「我已經得著報應了,你不必再說了!」
  海楓哈哈笑道:「在蘇州,你誘騙了純潔的席絲絲,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動禽獸之心,若非是左人龍及時趕到,席姑娘已不堪設想……」
  秦桐面色大變,歎了一聲道:「你什麼都知道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海楓說到此,厲聲叱道:「你還有臉要求活命?秦桐,你真是癡心妄想了,現在我們走!」
  說著用力一帶繩子,秦桐被扯得在沙地上一晃。
  他狂笑了一聲道:「好吧!我跟你走就是,反正這條命交給你了,你就看著辦吧!」
  海楓點了點頭道:「這才像條漢子!你放心,我一路之上,絕不會虐待你。你如果妄圖逃走,可就休要怪我,你那是自討大苦頭吃了!」
  秦桐冷冷一笑,不發一語。
  海楓牽著他向前走,秦桐問:「現在去何處?」
  海楓冷冷一笑道:「還有一個該死的沒有死!」
  秦桐笑了笑,道:「你說是白腳卜大包?」
  海楓回道:「就是他!」
  秦桐道:「這小子是該死,我帶你去!」
  海楓冷笑道:「不勞你掛心,地方我知道!」
  秦桐怔了一下道:「你原來早就知道了?」
  海楓哼了一聲道:「他們兩個想害死我,倒情有可原,因為那是你的主意;可是他們下手劫財,手段太毒辣了,數十條人命葬身魚腹。這種江湖敗類,要是再容他活在世上,也太沒有天理了!」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要照你這麼說,這個世界上該死的人太多啦,你殺得完麼?」
  海楓看了他一眼,道:「起碼是殺一個少一個!」
  說話之間,二人已來到了那石壁附近。
  只見壁內泛出昏黃色的燈光,顯然,那白腳卜大包尚在其內,他似乎並沒有發現外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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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23:57:41 |只看該作者
  江海楓把皮索緊緊地捆在一塊巨岩之上,那皮索乃是用犀牛的脊皮所製,堅韌無比,打量著秦桐在重傷之下,是無法脫逃的。
  他就騰身越過了石牆,閃身來到了石弄之中。
  「誰?」白腳卜大包由床上立起。
  當他看出了來人是誰之後,那張泛白的臉,一陣發青。
  就見他抄手抓起几上的瓦壇打來,怪叫了聲:「滾出去!」
  抖手把這盞燈給打了出來,可是江海楓右手向前一托,那盞疾飛而至的燈,竟會被四平八穩的托在了手中,燈蕊仍然繼續明著!
  海楓把它放在了一邊,白腳卜大包向後退著,咧著一張大嘴道:「你……江海楓……還沒死?」
  海楓哈哈笑道:「憑你們想要叫我死?簡直是做夢!」
  「白腳」又退了幾步,奈何這矮洞之內,只有一個出口,卻叫海楓佔住了。
  卜大包退到無路可退的地方,怪笑了一聲道:「江海楓,我拜兄與秦桐老弟可都在外面,正要找你算賬,你居然還敢來送死!」
  江海楓目光閃閃地道:「你那現眼的拜兄金頂,我已把他埋在沙灘上了,秦桐現在外面候死……」
  卜大包打了一個冷戰,江海楓冷冷一笑道:「現在所剩下的,只有你了!」
  白腳卜大包搖了搖頭道:「你胡說,我才不信!」
  海楓怪笑了一聲,道:「誰要你信!」
  話聲一落,身形已如同一隻大鳥一般地霍然襲近,白腳卜大包自從那夜右手為海楓劈傷之後,已無異於廢人一般。
  這時海楓撲來,他幾乎是無法迎敵,張惶之間,那只左手順手操起了一口倭刀!
  這口刀他原本是壓在枕下的,這時操起來,一個翻身,刀光一閃,直向江海楓雙腳之上砍了過去!
  海楓朗笑道:「你還敢動手!」
  當下右腳一抬,「嗆啷」一聲,已把他這口刀給踢飛到了一邊。
  白腳卜大包閃身頓足,就想向門外縱去!
  卻為江海楓自後趕了上來,他冷笑了一聲,雙掌一抖,施出了「混元掌」力,一時掌風疾勁,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地猛襲了過去!
  卜大包倏地向右一閃,可是海楓這種掌力一出,四面八方,都無異於銅牆鐵壁一般。
  白腳卜大包身子再向上一躍,仍然未能逃得開來,只聽得「膨」一聲!
  這一掌正正的擊在了他的右肋之上!
  白腳卜大包那修長的身子,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呼」的飛了出去,緊接著「通」地一聲,撞在了石壁之上,當場骨碎血濺,死於非命!
  江海楓毫不費力地殺了白腳金頂,心中一腔怒火,才稍微消了一些。
  他怒沖沖的轉過身來,卻見白腳那張木床之下,有一個相當大的竹簍!
  海楓心中甚為奇怪,就過去把簍子拉了出來,揭開了蓋子一看,內中滿都是金銀細軟,有黃黃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婦人的首飾、珠串,價值相當可觀!
  他發了一會兒怔,心中想道:「這些錢必定是白腳金頂一生作案得來的,如任其放置於此,也未免暴棄了,我不如帶著它,沿途作些善舉,豈不是功德一件?」
  想著就用現成的帶子繫好,提了提,還真不輕。
  他把它結結實實地背在了背上,這才出得石門,見到秦桐仍然坐在當地!
  他很安靜的看著海楓,點了點頭道:「你今天殺了兩個人,如果師父在世,你的罪過不見得比我輕!」
  江海楓聽他居然還有臉提起師父,不禁面色勃然大變,正要下手重重懲治他一番!
  可是他一眼接觸到了秦桐那只僅僅連著一層皮的膀子,心不禁就軟了。
  再者,秦桐這一句話,又說到了他的軟處,他不由得呆了一會兒,遂冷笑道:「你少開口,再要多說,只有自討苦吃!」
  秦桐目光忽然看著他背後的竹簍,不禁笑了一聲,道:「原來你也是想要錢,這一簍子錢,夠你吃穿一輩子也用不完!」
  說著又油滑地笑了笑道:「當中有一部分還是我的,不過,就算送給你了!」
  海楓現在已沒有工夫再與他斗閒氣,當時冷冷一笑道:「我才沒有你這麼卑鄙,這些錢,我自有用處。走!」
  說著牽著秦桐直向嶺後繞去,走到了他原來棲身的洞下,江海楓打招呼道:「老闆!你下來吧!」
  「是江大爺麼?」
  船主摸著黑,由嶺上走了下來,海楓道:「你來,不用怕,那兩個強盜已死了!」
  船主走到了近前,用眼睛盯著秦桐道:「你……你是誰?」
  海楓苦笑道:「這是另一個賊,我已把他捆上了,你來牽著他,跟我來!」
  船主見秦桐那個樣子,又見他負了傷,膽子這才大了,就過去接過了繩子。
  秦桐只是冷笑著不發一語。
  三人又回到了先前秦桐等所居之處,海楓把「金頂」原先所藏的那一艘船給搬了出來,還有槳有篙。
  海楓就問船主道:「你能拖船麼?」
  船掌櫃搓著手,苦笑道:「江大爺,你真會說笑了,想我們在水面上過了半輩子的人,還能不會船?咱們走吧!」
  海楓就把船交給他抬著,自己由他手上,把秦桐的繩子接了過來。
  船主抬起了船,一面歎道:「我邱同水這一輩子是完了,船也完了,人也死了……就剩下我這個人了!」
  說著一隻手抹著臉上的淚,海楓微笑了一聲道:「你不要氣餒,上天是不會辜負好人的!」
  邱同水咳了一聲,慘笑道:「上天是專門與苦人作對,大爺你是說錯了!」
  海楓一隻手拍著背後的竹簍道:「我這裡有的是錢,足足可以賠你的船,這都是白腳金頂搶來的,不拿來救濟窮人,又拿來做什麼?」
  船主邱同水不由喜得咧大了嘴道:「真……真的?這些都是錢?」
  海楓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想道,錢這種東西,魔力可是真大,就拿這船家來說,自己本以為他是一個有骨氣的漢子,卻未曾想到,也是一個見財眼開的人物!
  可是轉念一想,他畢生的事業全在一船,如今船完了,也就無以為生,自然心痛不已;如今一聽說有錢好拿,自然難免有些意外之喜,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的事情,卻怪不得他!
  想到此,探手就簍內摸出了兩塊黃金及一枚發散綠光的珠串,遞與他道:「這些你收下,想必夠賠你的船及其它的損失了!」
  邱同水接過了兩塊黃金,已由不住心中喜得「通通」直跳,再接過了這串珠子,他的眼都花了。
  當下一隻手拿著看了又看,口中千恩萬謝道:「謝謝大爺,這一下可是行了好了,這串珠子大概值不少吧?」
  海楓並未細看,只順口道:「大概總能值百十兩銀子!」
  秦桐始終冷眼看著,在海楓順手拿出這串珠子時,他已神色一動,這時聞言,不由冷笑道:「百十兩銀子!這是一串子母玉,你卻無知,隨便給人,以現價而論,當在兩千兩紋銀之上!」
  邱同水連忙收回懷內,呵呵笑道:「謝謝江大爺!」
  海楓不由面色一紅,心中也有些後悔,倒不是因為它太值錢,而是怕邱同水拿了這麼多錢,不務正業。
  當時,他冷笑了一聲道:「這串珠子,既是這麼值錢,你更要小心收著,如貿然取出,只怕有殺身之禍,你要小心了!」
  邱同水這時一顆心早都花了,海楓關照的話,他只是滿口地答應著,哪裡還放在心上?後來他果真應上了海楓的話,這是後話不提。
  三人來到了江邊,秦桐笑道:「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這麼綁著實在不大好看,你給我解開算了,我又不會跑!」
  海楓搖了搖頭道:「這是辦不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秦桐歎了一聲,道:「一切都隨你吧!」
  他又看著江面道:「三個人都上小船,只怕經不起吧!」
  船主邱同水,自從得了錢之後,早就心花怒放,又重新回復了勃勃的生氣,他聽秦桐這麼說,就咧著嘴一笑,道:「朋友,你可是外行了!現在已到了什麼時候了?馬上可就要上潮了,這小船剛好,一點也不多!」
  說著他就把木船擱在岸邊的沙上,海楓讓秦桐坐在船頭,他自己居中而坐,邱同水持篙殿後!
  果然,就在三人方自坐好的當兒,只聽得江面上嘩嘩一陣水響之聲。
  遠遠看過去,江面上捲起了一層層的白浪,一剎那之間,江水已漫及船下!
  慢慢的江水升高,小船也就跟著飄了起來。
  邱同水長篙點處,這艘小船「哧」地竄了出去!
  這時天空已灰濛濛的有了些天亮的意思,只有幾顆閃亮的星星……
  一陣陣的江風,由水面上吹過來,邱同水道:「好冷啊!」
  他用力的操著篙,活動著身子,三人都沒有說話,只有欸乃船聲。
  慢慢的,水面上行船漸漸有了,有的還張著網,開始下網捕魚,天,可是大亮了。
  三個人這時互相一看,簡直都不像人!
  尤其是秦桐,披頭散髮,右肩以下,一片血跡,雖有衣袖掩飾著,看起來那只右臂,卻是輕飄飄的,彷彿只連著一層皮似的!
  江海楓就把他身上的繩子解了下來,一面冷笑道:「秦桐,你可自己打量著,要是想跑,先想一想,你是不是能夠逃脫得了?」
  秦桐現出一副奸狡油滑的樣子,滿不在乎地一笑,道:「一句話,我是捧場到底!」
  海楓冷笑了一聲,沒有理他。
  邱同水這時咳了一聲道:「江爺,你老是真厚道,像這種臭賊,你還真有工夫帶著他,要是我,一刀宰了他算了!」
  海楓尚未說話,秦桐卻狂笑了一聲,回過頭來望著他道:「謝謝你的好意了,姓秦的真是求之不得!來吧!江海楓你就下手吧!」
  邱同水倒是怔了一下,他還沒見過這麼嘴硬的賊,當時就轉過臉去看江海楓!
  海楓對他默默地搖了搖頭,邱同水不由氣得紅著臉乾笑了笑!
  秦桐奸笑了一聲道:「怎麼?只會說,不敢動,這算是什麼英雄呀?你秦大爺拔根汗毛,比你腰還粗呢,你他媽也在水裡照照,什麼東西!」
  邱同水氣得舉篙就要扎過去,卻為海楓伸手把他的長篙拉住了,他憤憤地道:「江大爺,你聽聽!」
  海楓冷笑道:「他是待死之囚,你怎麼和他一般見識,一切都隨他吧!」
  邱同水恨恨地用篙在水裡紮了一下,偶一抬頭,卻見秦桐一雙泛著紅絲的眸子,正獰惡的瞪著自己!
  船老闆邱同水,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心中驀地生出了一種畏懼之意,他就趕忙把眸子轉向了一邊。
  這時後面水上,馳來了一條花帆大船,六面風帆吃滿了風力,正向這邊疾馳而來。
  邱同水望了一下,興奮的道:「好了,這船我認識,江爺,咱們換上大船吧!」
  海楓正感不耐,聞言自表贊同。
  須臾,那艘大花船馳過,邱同水划小船迎上去,交涉了幾句,三人就攀著扶梯上去了。
  海楓十分注意著秦桐,因為他知道此人太狡猾,上船之後,邱同水就和這大船的船主聊開了,他們是很熟的朋友。
  花船的船主姓郭,一聽說邱同水的船已遇難,不禁驚愕不已,安慰了他一番!
  邱同水腰裡有錢,倒也不愁,他就到內艙睡覺去了。
  海楓卻要了一個單艙,押著秦桐一起入內。
  這條花船,也是直放南京,三人日夜地勞累,早已疲憊不堪。
  海楓與秦桐都是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可是不久之後,江海楓卻為一陣呻吟之聲驚醒,他睜開了眸子看時,卻見秦桐倚在壁上,那呻吟之聲,正是由他發出。
  海楓一驚,道:「你怎麼了?」
  秦桐睜開了眸子,苦笑道:「我流血太多,怕不行了!」
  海楓呆了一會兒,遂冷冷地道:「既如此,我與你止血包紮就是,不過,你不要心生詭計!」
  秦桐冷冷一笑,又閉上了眸子!
  海楓遂找出了藥,又撕下了布條,先把他肩上穴道閉了,流血立止。
  這時再看他傷勢,江海楓也不禁心中一動,只見他整個一條右手,這時全都腫了起來,就像腿一般的粗細,其上青紅不一,可是看起來,卻像是一攤死肉,其中骨節,全都碎裂!
  海楓不由搖了搖頭道,冷笑道:「傷太重,這是你自作自受!」
  秦桐咬著牙道:「將來會好麼?」
  海楓搖了搖頭,冷笑道:「你還想將來嗎?」
  秦桐就低下頭不再哼聲了。
  江海楓為他上好了藥,包紮好後,坐回原處。
  油燈之下,只見秦桐那張臉,已是面無人色,他們本是同門的師兄弟,想不到一旦成了仇人之後,竟如此的彼此互殺!
  想到這裡,江海楓由不住心中一陣難過,暗暗悔恨自己昨夜下手太重了。
  其實只要捉住他也就行了,又何必用這種重手法?
  海楓愈想愈是難受,不禁內心動道:「他已傷重至此,以後已成殘廢,以此為戒已經足夠了,又何必一定要他的性命,不如放他走了算了!」
  內心這麼想著,表面卻不動聲色。
  當時正要和他說,並有意送他些錢,囑他好生再世為人!
  不想,正要開口的當兒,卻聞得秦桐鼾聲大起,竟是睡著了!
  海楓皺了皺眉,心道:「怪呀!這麼重的傷,居然還會睡著了?」
  可是轉念一想,也許是一夜勞累,又兼受傷過重,這時敷上了藥,自己又替他止住了血,頓覺舒適,自然會睡覺了。
  他就把到口的話,暫時忍著,心想等他醒轉之時,再說也不遲。
  當時自己就靠牆默默地入定了過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耳中恍恍忽忽地聽人喊道:「殺人了!不好了!」
  船身正在搖動著,江海楓驀地睜開了眸子,昏燈之下,卻見秦桐那張床上空無一人!
  他不由大吃了一驚,頓足道:「壞了!」
  當時忙向枕邊抽劍,卻發現那口「子夜綠珠」已經不見了。
  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江海楓也顧不得找其他的兵刃,當時推開艙門,縱了出去。
  卻見船尾地方,一個水手大叫道:「不好了,殺了人了,邱掌櫃的叫人給殺了!」
  海楓聞言心如刀割,當時忙問道:「誰死了?那個人到哪去了?」
  說著話,就見地上爬起來一個血淋淋的人,正是那邱同水。
  海楓一頓足道:「我知道了!」
  遂對那個水手道:「快叫醒別人救他,我去找那個兇手去!」
  邱同水伏在血泊裡,嘶啞地道:「我的珠子……錢……」
  海楓應聲道:「我知道!」
  心中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感覺,想不到自己一念之仁,卻又造成了如此不幸的場面!
  他氣得肺都炸了,不由狂吼道:「秦桐!畜生!你在哪裡!」
  忽聽「撲通!」一聲水響,有人叫道:「下水了!下水了!」
  海楓忙撲過去,但見一艘小船落入水中,秦桐立在船上,用他那一隻好手,拚命地在搖槳!
  那口「子夜綠珠」正緊緊繫在他的背上。
  江海楓怪嘯了一聲:「秦桐,你還想跑麼?」
  他整個身子,如同一隻鷹隼似的,猛然地拔了起來,往下一落,正落在了秦桐的小船之上。
  秦桐慘笑了一聲,撩槳就打。
  卻為海楓劈手給打了個粉碎,小船動得很厲害,他怒斥道:「喪心病狂的畜生!你還敢打人!」
  秦桐反過身子,雙足一頓,往水裡就跳。
  可是江海楓這時怒憤膺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放他逃開了。
  他忽然向前一伏,「噗」的一把,正抓在了秦桐的腳腕子上,低叱了聲:「回來!」
  向後一帶,「砰」的一聲,已把他給摔在了船板之上。
  秦桐「噢」了一聲,還想翻身,卻為江海楓一腳踏在了背上。
  他狂笑一聲道:「再跑呀!」
  忽地用力向下一踩,只聽得「喀嚓」一聲骨響,這一腳,竟把他胸肋踏碎,五臟俱裂!
  秦桐慘叫了一聲,鮮血由耳目之中狂噴了出來!
  江海楓彎下腰來,把他背上的「子夜綠珠」抽了下來,卻見秦桐兀自睜著一雙眸子,急劇的喘息著!
  在動盪的小船內,海楓道:「你死得服氣麼?」
  秦桐慘笑著,訥訥道:「方纔我……心太軟……應該先殺了你……現在……太晚……」
  海楓不由一怔,可是仔細一想,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秦桐所說的一點也不錯。
  試想:他能由自己枕前盜劍,又何嘗不能暗取自己的性命?
  這麼想來,的確是他手下留情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手下留情?」
  海楓不由淌下淚來,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手下留情……只是你為惡太多,天理難容!」
  秦桐用力地翻了下身,嘶啞的道:「丟我到長江裡……去……吧!師哥……讓江水洗一洗我的身子和靈……魂……」
  一陣顫抖之後,他就不動了。
  小船在微微地搖動著,江風嗖嗖地吹過來,江海楓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足尖一挑,「撲通」一聲,秦桐的屍身就跌到了江水之中,翻出了紅白二色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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