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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音夢谷風雲
音夢谷參天的崖頂,不但連日來的大雪全停了,就連漫天的陰沉也已完全掃清。
皓月的白光,本就有陰冷的感覺,此時再與漫山遍谷的白雪相映,雖然明亮猶如白晝,只是那種冷冽的白芒卻足以使身歷其境的認,打心底深處覺得發冷。
白天,溶化的雪水,入夜結成一層薄冰覆蓋在積雪的表面上,潔白雖然如舊,但已沒有初落下時那麼鬆軟自然了,尤其冬雪時的那股嚴寒,使人格外容易體會得出,積雪上的這層薄冰帶來的巨大轉變。
接雲的崖壁,潔白的冰雪以及那淒清冰冷的月光,這些似乎就是這深谷雪地入夜的唯一景象,除此之外,如果硬要說還有些什麼存在,恐怕就只有那充塞於四周那片無影無形而卻又不能不承認其存在的硬骨寒氣了。
手中握著一柄白鞘紅穗的長劍,肩上停著一隻大如鷹隼般的雪白鸚鵡,穿著一身完全濕透了的白衣,他,就那麼冰冷,生硬或許該說有些麻木地一步一步的從冷潭谷通往音夢谷的那條狹尖的狹道上走了出來。
體熱蒸散出的水氣,打從他身體四周觸晌上擴散著,隔著層層飄散的水氣向內望,他那張本已英挺脫俗的俊臉顯得更加謎人,但也更加神秘、朦朧與冷漠,沉重的腳步踩破積雪上的薄冰,響起刺耳的沙沙聲,撕破清淒,冰冷的黑夜,由死寂的谷內走向寂靜的谷外。
就那麼一步一步的,他走完了那條不算短的狹道,沙沙的腳步聲截然而止,他停身在谷口不再往前走了。
內心潛在的衝動,使他想轉過身去,再向谷內看看,但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卻粉碎了他內心的念頭,那是個嬌脆的女子聲音。
「寒公子,小女子終於等到你了。」聲音才到,一個紅衣少女已飄浮在白衣少年身前,突然,她又驚口道:「寒公子,你身上的衣服怎麼全濕了。這麼冷的天,你會著涼的啊!」
關懷的言詞神態完全是出自內心的,但這層真摯的關懷溫情卻沒有熔去白衣少年臉上那層淡淡的,飄忽的落漠孤寂。
寒松齡低頭看看那身濕透了的白衣,淡淡地笑了笑,道:「不要緊,姑娘。」說話間,目光重又回到紅衣少女關切的粉臉上,問道:「姑娘是專程在這裡等我的?」
紅衣少女粉臉微微一紅,輕輕地點頭道:「是的,寒公子,不過我家公主並不知道我到這裡來。」
寒松齡淡淡地道:「憶蓮姑娘,我們分別有幾天了?」
憶蓮道:「自上次一別,至今已有六天整了。」話落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道:「不過,寒公子,你可別誤會,我來此來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要……要……唉,寒公子,你雖然與我家公主僅只一面之交,並不瞭解她的為人,不過,我相信你一定看得出,她並不是那種施恩圖報的人。」
寒松齡探手入懷,摸出一個臨時用青石磨出來的石匣,遞到憶蓮面前,莊重地道:「姑娘,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寒松齡生死尚且難料,報答贈藥之恩誰也不敢斷定其能否實現。」話落誠懇地道:「不過,寒松齡僥天之悻,大難未死,今天既有報答之物,自無恩不報之理,此果寒某在其未落地前摘下,功效可支持半個月之久,請姑娘將這個帶回去,奉上給公主。」
憶蓮惶恐地向後連退了兩步,急搖著一雙玉手道:「寒公子,你……你誤會了,請…… 請你快收起來,我是絕不敢收的。」
寒松齡微微一怔道:「姑娘,那你此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呢?」
寒松齡沒有再堅持下去,使憶蓮緊張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寒公子,我等你等了好幾天了,等你的理由很簡單,我想問寒公子一句話,可以嗎?」
寒松齡迷惑地看了憶蓮一眼,道:「只要我能相告的,姑娘請問無妨。」
憶蓮粉臉上的笑容一收,莊容道:「寒公子,如果我不在這裡等你,你會把藥當面交給我家公主嗎?」
寒松齡俊臉微微一變道:「姑娘的意思是說寒松齡會不聲不響地離……」
憶蓮急搖著一雙玉手,打斷了寒松齡的話,搶口道:「寒公子,我知道你會把要還的還出去,我是說,你會不會把它當面交給我家公主?」
寒松齡仍然不點不明白憶蓮話中的含意,鄭重地道:「假使我碰到公主的話,我會當面交給她的。」
憶蓮忙道:「假使你碰到是別人而非公主本人,你會不會叫他幫你去見公主?」
那張嬌艷迷人的臉兒,彷彿又呈現在寒松齡面前了,他的確想見她,但是他卻知道最好是別再見她,重見固然能使他腦海中的那張如畫的臉兒更清晰些,然而世間卻沒有不散的宴席,他知道自已還得做些什麼,而且,必須去做。
寒松沉笪地道:「姑娘,我會把芝果托你帶給公主,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了。」
憶蓮有點感傷地點點頭道:「寒公子,我知道你不會再去找公主了,因此,我—直在這裡等著你。」
寒松齡一怔,道:「姑娘的意思是……」
沒等寒松齡把話說完,憶蓮已搶口道:「寒公子,我不敢說要你去見我家公主,我想,我只能說求你求見見她。」聲音雖然嬌脆依舊,但卻掩不去那層濃重的淒涼與憂愁。
寒松齡無法猜測她為什麼要求自己去見白鳳公主,迷茫地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憶蓮以充滿憂愁的目光盯住寒松齡那張落寞、孤獨的俊臉,沉重的道:「寒公子,我知道你是個傲骨天生的少年俠士,我也知道這樣做對你是一種侮辱,也許是為了自私,也可能是我太瞭解公主的悲淒身世,因此,我提出了這個對你來說,極不公平的要求。」
寒松齡俊臉上的落寞神色依舊,淡漠地道:「姑娘,你仍然沒有告訴我為什麼?」
憶蓮以沉甸甸的聲音道:「寒公子,自冷潭谷口一別,我家公主好像完全變了,她比往日更沉默,更憂鬱了。」說著,說著,憶蓮好似陷進了往日的回憶中了,她微揚著臉,茫然地望著湛藍的夜空,自語似地道:「寒公子,你知道音夢谷之名怎麼得來的嗎?那是因為公主手中的瑤琴,公主寄托心中憂思,淒涼與孤獨寂寞的瑤琴聲而博來的,那如哀猿長啼,寡婦夜泣般的琴音,每每於夜深人靜之時,激揚起蕩心迴腸的聲音,響徹全谷,令人聞聲渾然如沉夢中,不自覺地傷心淚下,那琴聲,我們雖然都常聽見,但卻沒有一次不為之淚下,因此我相信洞蕭吹散百萬兵之說,絕非純屬子虛之談。」
話落深深地吸了口冷氣,她繼續說道:「公主過去因見我等常為琴聲而神傷,因此,非在心情極其煩亂的時候,絕不輕彈瑤琴,可是,寒公子,自冷潭谷口回去之後,公主日夜心煩,琴聲夜夜揚起,每次琴聲截然而止時,總見到公主淚下。」話說到此,憶蓮的目光凝注在寒松齡憂鬱轉濃的俊臉上,乞求地道:「寒公子,因此,我們都猜想這些或許是與你有關。」
寒松齡深深地吸了口冰冷徹骨的寒氣道:「姑娘,也可能無關,是嗎?」
憶蓮美目中突然浮上一層薄薄的水光,焦急地道:「寒公子,你是說你不想去見公主?你記恨她?還是你覺得她不值得你再見她一面?」
寒松齡搖搖頭,苦笑道:「姑娘,你全說錯了。」
憶蓮道:「那,那你為什麼不肯見她呢?」
寒松齡仍然苦笑著道:「姑娘,我並沒有說不見她,是嗎?」
憶蓮急上兩步,一把抓住寒松齡冰冷的左手,迫切地搖著道:「寒公子,你是說你答應去見我家公主了是嗎?」喜悅之情,衝去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界限,她絲毫也沒發覺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
寒松齡掃了一眼那張帶著淚珠的嬌面,感動地暗忖道:「世間竟有如此忠心尚義之人,我寒松齡縱然委曲些,也該成全她們一片苦心才是。」念頭轉完,他點點頭道:「是的,姑娘,我會去見公主的。」
憶蓮好似突然變成了年幼的稚童,高興地跳著小腳道:「寒公子,你真好心腸,你一定有個世間溫暖和藹的家,絕不會像我家公主在這樣遠離父母,離井背鄉地流落異鄉。」
寒松齡落漠地笑了笑道:「姑娘,你猜錯了。」
憶蓮興頭減少了一些,又問道:「那一定有很多友愛的兄弟姊妹,對嗎?」
寒松齡淡漠地搖搖頭,緩慢地道:「沒有,姑娘。」
憶蓮有些驚訝,道:「你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家,也沒有兄弟姊妹?我不相信,」
寒松齡側過臉去,看看肩頭上的雪兒避開憶蓮的目光,淡漠地道:「過去曾經有過像姑娘你說的那些,只是,全部過去了。」
寒松齡壓住心中的那一絲使人透不過氣來的恨意與惆帳,空洞地道:「全到另一個地方去了,那是人們最後必須去的地方,不過,那並不是他們自己去的。」
一顆興奮的芳心全冷下來了,也許,她沒有想到這個平靜冷漠面雍容華貴的少年公子模樣的少年人,竟然會有一個如此淒涼的身世,她惴惴不安地輕聲道:「寒公子,我不該在你面前提起這些,可是,我完全沒有想到,我以為……」
寒松齡截住她的話,笑笑道:「姑娘,沒有什麼!沒有任何人能否定既成的事實,是不是?既然否定不了,我們為什麼不面對它呢?」
憶蓮盯著寒松齡俊臉上的那絲平靜的,淡淡的笑意,突然有點感傷地道:「寒公子,如果我早些看清你臉上的笑意深處所掩住的真相,我不會問這些事的。
寒松齡微微一怔,仍然習慣地,淡淡地笑了笑道:「姑娘,也許你又錯了。」
憶蓮抬著頭,沉甸甸地道:「寒公子,這次我沒有錯,那麼淡淡的,飄忽的而卻又無法完全掩去的惆悵,孤獨與揮之不去的憂鬱。」
寒松齡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中是否真流露著這些,但憶蓮所說正是他心中時時刻刻所感受的,正如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神一樣,他也無法斷定這些真的沒有流露出來,避開憶蓮的目光他看看天空,道:「姑娘,我們這就動身嗎?」
憶蓮雖然只是個使女,心思卻極為靈巧,她看得出寒松齡已不想再說什麼了,當下輕聲道:「寒公子,請跟著我走。」話落轉身向音夢谷右側崖壁下奔去。
寒松齡看得出那不是進音夢谷的正路,但卻沒有發問,他猜得出,憶蓮一定是不想被總監伍天魁的人看見。
一前一後,斜斜地向音夢谷右側而行,到通道下時,也恰好進入了音夢谷的地面。
憶蓮向身後寒松齡望了一眼,才想縱身躍上林立的石柱頂上,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起自最外邊的一根石柱下,道:「憶蓮姑娘,你身後帶的野小子是誰?」
憶蓮聞言花容一變,既驚訝又氣惱,粉臉立時一沉,冷喝道:「什麼人?」
石柱後面緩步走出一個油頭粉面,年紀二十四五歲,眸子轉動不定的黑衣少年,他雙目直盯著憶蓮的粉臉,邪惡地笑道:「小生戴天良啊,嘿嘿,你猜會怎麼樣?」
寒松齡俊臉上除了冷漠之外,沒有一點異樣的表情,這些話,他好似完全沒聽到似的。
憶蓮聞言大怒,冷笑道:「姓戴的,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你膽敢擅闖公主劃出來的禁地,你還是先替自己打算吧!」
戴天良嘿然冷笑道:「姑娘,你猜我是奉了誰的命令來的?」
憶蓮心頭一震,脫口道:「伍總監命令你來這裡?」
戴天良冷笑道:「嘿嘿,正是這麼說的。」
憶蓮更怒,冷聲道:「音夢谷中,誰說了才算?」
戴天良慢條斯理地道:「總不會全憑女人做主吧?嘿嘿,憶蓮,如果你是個聰明人。你一定知道該怎麼做,小生一向不做趕盡殺絕的事,只要你……嘿嘿,順著我,小生今夜就當做沒看見,就不把這個野小子帶去見總監,你看怎麼樣?」
憶蓮氣得粉臉泛白「呸」的一聲,一口痰吐在戴天良腳前的雪地上,冷聲叱喝道:「反了,反了,你們眼中,可還有公主嗎?」
戴天良笑道:「小生進谷有兩年多了,眼中如果沒有公主,我又怎麼會進音夢谷呢?」
憶蓮怒聲道:「這是總監叫你這麼說的嗎?」
戴天良笑道:「我想伍總監絕不會反對咱們入谷的這些人這麼說,每一個人不都是慕公主的美進入谷的嗎?總監既然收留我們大家,當然有個解決的辦法啊。」
憶蓮氣急脫口道:「辦法?哼,什麼辦法?我就等著看看他與公主,是誰聽誰的。」
戴天良道:「那是明天的事,憶蓮,你到底考慮的怎麼樣了?」
憶蓮理也沒理他,轉身向寒松齡道:「寒公子,咱們走。」
寒松齡已看出事態要起變化,他覺得音夢谷有一股暗流,而這股暗流,似乎就要掀起濤天的波浪了。
寒松齡淡淡地笑了笑道:「姑娘,你想過總監為什麼派他們進入劃下禁地嗎?」
戴天良這時已走到寒松齡面前四尺左右處,陰沉地笑道:「小子,莫非你知道?」
寒松齡沒有理他,仍向著憶蓮道:「明裡,他們會說是保護公主,暗地裡卻是監視,姑娘,音夢谷中的情形我是外人雖然不知道,但我卻總覺得有一股暗流在流動著,也許,貴谷中利慾熏昏了頭的人太多了。」
憶蓮憂形於色地點點頭道:「寒公子,你沒有說錯,這……這也許是我們急欲找你的原因之一,寒公子,你……你會袖手不管嗎?」
沒等寒松齡開口,戴天良已槍口道:「小輩,你有話可到總監那裡去說。」
寒松齡冷漠地道:「假使寒某不去呢?」
戴天良大笑道:「哈哈……我想以我粉面太歲的身份陪你去,絕辱沒不了你吧?」
寒松齡轉向憶蓮道:「姑娘,恕我寒某人以圈外的身份插手音夢谷的事了,因為,此間的事與我定有關連。」話落突然轉向粉面太歲戴天良道:「把他們都叫出來吧,朋友,你一個人……哼哼。」
粉面太歲戴天良臉一沉,冷喝道:「小爺一個人又怎麼樣?」
寒松齡俊臉冷得刮得下霜來,緩慢低沉地道:「尊駕份量太輕了些了。」
粉面太歲戴天良身子一矮,突然閃電般地探手抓向寒松齡右肩肩頭,獰聲喝道:「試試看!」聲落手已探到。
憶蓮見狀驚聲呼道:「寒公子。」
像是來不及閃避,又像是根本就不在意,粉面太歲戴天良那只急如閃電般突起發難的右手,就那麼四平八穩地蓋在寒松齡的左肩頭上了。
憶蓮花容立時駭得變了顏色,急上一步,就要出手援救。
粉面太歲陰沉地冷笑了一聲,冷酷地道:「憶蓮姑娘,嘿嘿,你最好三思而後動,別忘了,我可不會像你那麼珍惜這小於。」
投鼠忌器,憶蓮不由自主地站住了,粉臉上焦急憤恨之色雖然依舊,但搶救之心卻不得不打消了。
粉面太歲得意地冷笑了一陣,臉上笑容突然一收,猙獰地瞪著寒松齡道:「小子,想是你沒看清少爺我的手法吧?」
寒松齡俊臉上仍然冷得刮下霜來,低沉緩慢地道:「沒有看清楚的不是我姓寒的,朋友,你那只爪子實在伸得太冒昧了,在你沒有弄明白對方的實情之前。」
五指猛力向內一收,粉面太歲戴天良本來咧開了嘴想笑,但那笑容卻突然間凍住了,他覺得手抓的根本不是個血肉之軀,而是一塊人力絲毫無法使之變形的精鋼。
寒松齡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張顯得十分怔仲與恐慌的面孔,冷冽地道:「朋友,說實在的,寒松齡極厭惡你那只不乾淨的爪子,不過。你既然出來了,我姓寒的自然不會讓你就那麼收回去,因此,朋友。」話落星目中駭人的冷芒突如寒電般地盯在粉面太歲已顯汗跡的臉上,陰沉冷酷地道:「你這隻狗爪子,我姓寒的是留定了。」
寒松齡的話,使憶蓮既迷惑又驚奇,她深知粉面太歲戴天良的武功絕非泛泛之輩可比,而寒松齡進谷之前對敵時的武功她也見過,雖然,她發覺寒松齡的武功比之粉面太歲戴天良要高些,但他的武功卻無法解除他目前遭遇到的危機,因此她弄不明白為什麼寒松齡的話竟然反僕為主地支配了粉面太歲。
粉面太歲一雙眸子仍然盯著寒松齡的俊臉,暗中卻把全身功力集中在左臂上,他深知必須謀求自救的方法了。
帶汗珠的臉上神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他陰陰地道:「小子,鎮定解決不了實際的問題。」
寒松齡冷冷地笑了笑道:「朋友,寒某認為失去一隻手總比失去兩隻……」
趁著寒松齡說話之際,粉面太歲蓄滿勁道的左臂倏然向前一送,悶聲不響地對準寒松齡的小腹拍來,出手既快又準。
右臂靈巧的向上一抬,當粉面太歲發現那只突如其來的右臂已到達腕脈上時,收手已經來不及了。
寒松齡斜揮上來的右掌,在粉面太歲第一聲哼聲中揚過了頭頂,接著急沉而下,切在粉面太歲按在他肩頭的右手手腕上。
在第二聲慘哼聲中,粉面太歲臉色蒼白如紙地向後退四五步,冰凍的雪直留下兩道鮮紅刺目的血帶,而在寒松齡雙腳前與身子左側的雪地上,各留了一隻帶血的人手。
雖然,粉面太歲的左手是怎麼被切下來的憶蓮沒有看到,但只是那種切右手的手段,仍把她驚得叫出聲來。
寒松齡俊臉上仍然浮掛著那一抹冷冷的、淡漠的笑容,盯著對面臉無人色的粉面大歲,道:「朋友,你認為失去雙手比失去一條命如何?」
突變與那徹心劇痛,已把粉面太歲完全懾住而鬥志全消了,聞言那張蒼白如紙的油臉扭曲了好一陣子,倏然轉身,就要往石林中逃竄。
寒松齡陰.沉地冷笑了一聲,冰冷地喝道:「朋友,你走得了嗎?」
向前跨了一步,粉面太歲終於又停了下來,惶恐地轉過身手,厲聲道:「姓寒的,我與你何仇何恨,你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寒松齡冷漠地掃了他一眼道:「假使我姓寒的剛才無法脫出朋友你那隻鬼爪之下,朋友,你會想到一句話嗎?」
粉面太歲頓時無辭以對,厲聲道:「姓寒的,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你看著辦好了。」
寒松齡冷笑了一聲道:「這還像條漢子說的話。」
話落俊臉突然一沉,陰冷而緩慢地道:「回去告訴伍天魁,他做的一切,寒松齡全想通了,告訴他,他讓我姓寒的順利地通過音夢谷,是走錯了一步棋,現在他全盤皆輸了,朋友你請吧!」
粉面太歲知道寒松齡不殺他了,態度立時又硬起來了,忍著痛,冷聲道:「姓寒的,音夢谷你是進來了,但你沒有想到能不能出去這個問題。」
寒松齡淡淡地笑了笑道:「朋友,在這附近的不只你一個,寒松齡不一定非得用你去傳話,是嗎?」
粉面太歲聞言心頭猛然向下一沉,轉身急急忙忙地竄進石林中去了。
憶蓮此時才算鬆了口氣,向寒松齡走近幾步,道:「寒公子,我真擔心你殺了他得罪了伍總監,你知道,我們公主將來是不是能夠回去,完全得依賴他呢。」
寒松齡心頭微微一震,突然覺得好似做錯了什麼事,落漠地道:「姑娘,你知道這只是個開始嗎?也許,我會在音夢谷中收拾掉伍天魁。」
憶蓮粉臉立時一變,不安地向四周掃了一眼,低聲道:「寒公子,快別那麼說了,若是讓伍總監知道了,可……唉,你知道,連我家公主還得讓著他三分呢!」
寒松齡劍眉微微皺了皺,突然覺得心頭有些沉重,他看看一旁神態顯得有些不安的憶蓮緩慢地道:「姑娘,我方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一雙明亮的眸子,在寒松齡那張落漠而毫無表情的俊臉上不停地轉動著,憶蓮期望著能在那張臉上看出點痕跡,但是她卻什麼也找不出來,不安地試探著道:「是的,寒公子,我全聽到了,但是憶蓮仍想厚顏請求寒公子……」下面的話,她沒有再往下說。
寒松齡平淡而落漠地道:「不要當著令公主面前與伍總監正面起衝突嗎?」
憶蓮愧疚地道:「正是,當然,寒公子,你沒有義務非那麼做不可。」
寒松齡沉悶地笑笑道:「的確我寒松齡沒有義務非那麼做不可,但是,我會那麼做,假使那麼做一定能解決得了問題的話。」
雖然芳心仍然覺得很慚愧,但已算鬆了那口氣了,憶蓮忙道:「憶蓮在此先代替我家公主向寒公子你道謝了,問題絕對解決得了,因為伍總監算起來還是我們公主的屬下啊。」
看看憶蓮開朗而又樂觀的粉臉,寒松齡真希望自己的猜測完全錯了,但是他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斷,淡淡地笑了笑道:「姑娘,但願事情真會如你想像的那麼單純。」
憶蓮才想說出自己心中那個肯定的想法,突然,距兩人一丈開外的一根積雪石柱下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寒兄怎麼就能測知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呢。」
憶蓮聞聲,倏然轉身向著發聲處,冷聲嬌喝道:「什麼人。」
寒松齡心頭也微微一震,但卻未形之於色;冷淡一笑,緩緩轉向發聲處,道:「朋友,他們都走了,你猜為什麼?」
那人仍然沒露面,朗聲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寒兄,事情不是很明白地擺在眼前嗎?他們沒想到你武功那麼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寒松齡冷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獨自留下,想是你並不覺得意外,是嗎?」
那人正色道:「兄弟的驚異絕不在他們之下,只是,兄弟不能與他們一樣的一走了之就是了。」
寒松齡俊臉一沉道:「要克盡職責,尊駕該出來才是。」
那人依舊不肯露面,道:「只是,兄弟不是替姓伍的盡忠心之職而已。」
寒松齡聞言一怔道:「朋友,你的話不但姓伍的聽了會覺得意外,就連我寒松齡一個局外人也覺得很驚訝呢!」
那人朗聲道:「如果姓伍的能確知兄弟我不是三佛台下的人的話,他的確會覺得意外。」
寒松齡心頭一震,淡然道:「尊駕話中含意,可是要說姓伍的已與三佛台下的人打成一片了?」
那人口齒也十分犀利,朗笑一聲道:「寒兄方才不是已說過此間的事已不單純的是音夢谷的事,而是對你而來的嗎?兄弟以為寒兄早已看出來了。」
寒松齡心頭又是一動,笑道:「朋友,姓寒的佩服你話鋒之犀利,目下,尊駕一定想說點什麼,是嗎?」
那人笑道:「寒兄過獎了,聽寒兄說話,的確省力。」話落一頓,鄭重地道:「兄弟不但想說點什麼,所說的與寒兄實在有切身的重大關係。」
「朋友,你以為寒松齡會相信你我之間絕非敵對的立場嗎?」
那人爽快地道:「最低限度,現在不是。」
寒松齡聞言,腦海中突然浮現應天僧齊海生的滑稽面孔,俊臉立時一沉,冷聲道:「朋友,你的話寒松齡好像在什麼地方聽人說起過。」
憶蓮迷惘地看著寒松齡,這些沒根沒源的話,她無能連貫起來而找出他們說的主題是什麼。
石林中那人朗聲道:「鎮山關外,立真觀前的林中,是嗎?」
寒松齡點點頭,冰冷地道:「朋友,你全說對了,不錯,目前咱們的確不是敵對的,但我姓寒的卻總以為你們是在隔山觀虎鬥,你們在等待著什麼,是嗎?」
石林中那人鄭重地道:「寒兄,也許有那麼一天,事實會擺在我們眼前而不用猜測了。」
寒松齡冷冷地笑了一聲道:「很對,寒松齡相信那一天就快到了,你我雙方,必有一面會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林中那人毫不甘示弱地冷然一笑道:「寒兄,你我既然身在江湖,討的自然都是刀刃下的生活,誰也不敢說誰會不流血是嗎?」
寒松齡朗朗地笑了一聲道:「朋友,你說的也就是寒松齡想說的,現在談談你的任務吧。」
石林中那人冷漠的聲音一變,朗聲笑道:「寒兄,你現在以為兄弟所說的很可靠了,是嗎?」
寒松齡淡淡地道:「貴派現在所擔心的是三佛台的勢力太強,暫時貴派會認為寒松齡是個得力的朋友。」
石林中那人道:「寒兄,你的話雖然說得誇大,但兄弟卻認為說得並不過分,寒兄的確有那種使人不敢不重視的本錢。」
寒松齡冷笑一聲道:「也不得不防範些,是嗎?朋友,話歸正題吧。」
那人以冷聲道:「英雄之見略同,寒兄,你說的也正是兄弟想的。」話落沉聲道:「伍天魁與其師已與三佛台連成一氣,今天五更將逼白鳳公主下嫁三佛台首位之子翻天玉狐,將音夢谷的實力收歸三佛台下,寒兄此去會白鳳公主,可能是凶險重生,不可不慎。」
憶蓮連想都沒想,脫口怒聲道:「一派胡言,寒公子,別相信他的,他在挑撥離間。」
石林中那人朗笑道:「哈哈……寒兄一定會相信,事實也一定會證明兄弟之言。」
寒松齡冷冷一笑道:「朋友,寒松齡的確相信有此可能,同時寒某也很佩服貴派主持人的眼光與遠見,他們選了你滲透進來,不過朋友,你準知道姓寒的非去見白鳳公主不可,是嗎?」
憶蓮生怕功敗垂成,急得脫口道:「寒公子,你,你真相信他的鬼話?你連見都沒見到他啊!」
石林中那人冷冷地道:「寒朋友,站在職責的立場,在下希望你此去能逢凶化吉。」
寒松齡冷漠地道:「朋友,你話還沒說完。」
那人冷冽地道:「站在私人的立場,在下希望你與那翻天玉狐都死在音夢谷中。」話意冷酷,絕非偽裝語氣。
寒松齡聞言心頭一動,淡淡地道:「為了白鳳公主是嗎?朋友,你是個年輕人。」
就在這時,高崖上突然傳來一連串飄忽、淒側的幽揚琴聲,雖然只是開始,那聲音卻已夠使人打心底中覺得淒涼、哀怨的了。
石林中那人似乎很怕聽到琴聲,冷然一笑道:「兄弟言盡於此,寒朋友,咱會有期了。」話落石林中傳來一絲輕微的衣袂飄鳳之聲,剎那間就消失了,足見告警人輕功十分了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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