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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最佳幸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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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3:56 |只看該作者
  第040章 變故
  
  事情,總算有個結局,雖不是最好的,卻也不壞。這些天來的緊張,都可暫時放下。不過想到明天開始,要跟葉瑾之相處,蘇婉兒心裡說不出的紛亂。心一亂,便做什麼都沒心情。
  
  她送走陳昭華,回房坐在沙發上,頓時覺得累,便窩在那裡,什麼都不想。後來,索性找了一本時尚雜誌看,等待晚飯。
  
  那雜誌一半是時尚,後半部分卻是國內頂級攝影大賽優秀作品選登。一幅幅都令人心醉。有大漠黃沙中跳舞的紅衣女子,有漫天黃葉中仰頭的白衣男子,還有純粹的風景,西北的老玉米,藍天下湛藍的湖水……
  
  蘇婉兒十分喜歡攝影以及國畫,尤其是國畫中的寫意山水。這其實是受了爸爸的影響,因為青瓷作品本身就是中國古典繪畫藝術。每個做瓷器的人都是一位畫家、書法家,還是一位匠師。蘇家做陶瓷,這繪畫是必不可少的。只是蘇婉兒是女孩子,又一直在外讀書,所以,蘇晨和從來不以家族手藝來束縛她,不曾逼她練習。但蘇婉兒自己喜歡,也就當作了愛好。
  
  她看雜誌上那一幅幅的作品,只覺得走了一場人間盛宴,一幅畫就是一個故事,一個性格。她細細品味,忽然看到一幅江南煙雨小鎮的作品,甚是眼熟。再仔細一瞧,可不是清風鎮,清風橋、大榕樹,煙雨濛濛,那畫面的一角的宅子還是自家院子呢。看這角度就是在三叔開的清風客棧三樓開了窗拍攝的。
  
  看到這照片,蘇婉兒頓時來了精神,覺得格外親切。這才細細去看攝影人的名字,以為會是熟人,卻是沒聽說過的名字,叫:程風。
  
  也許是住客,也許是誰家親戚愛好攝影。不過,這拍攝得真不錯。蘇婉兒心花怒放,再細細看這雜誌是過期好久的。於是,她略一猶豫,就找了剪刀將這幅照片裁剪下來,鄭重地放到行李箱的裡襯,那裡有她準備的一些東西,想趁這一次回西北,路過長安時,去拜祭媽媽。因為哥哥的緣故,離開長安後,就再也沒有回去。媽媽安葬在外公家的祖墳裡,而清風鎮老宅只有她一塊牌位。她一輩子都沒有到清風鎮去看過。那麼,就將這幅照片燒給她正好。
  
  蘇婉兒將照片小心翼翼放好,又瞧了瞧時間,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於是開始收拾行李,畢竟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剛收拾了一套小禮服,就聽到院落裡響起車聲人語。蘇婉兒認真聽一會兒,原來是陳昭華開車,在吩咐人兩小時後去機場取車,又交代人要仔細陳老狐狸的身子,最近天氣忽冷忽熱,變化頗大。
  
  花園裡熱鬧片刻,隨著車聲漸遠,歸於沉寂。蘇婉兒繼續收拾東西。除了一些衣物,從家裡帶出來的青瓷茶具一套,就是陳昭華送的筆記本電腦。所以,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時間還早,日光在外頭暈染,映得拉嚴的窗簾有詭異的紅。蘇婉兒只覺得累,於是在沙發休憩,後來卻一不小心睡著了。
  
  夢裡模模糊糊的不清楚。一會兒是蘇大偉背著小小的她在田間走,周圍都是螢火蟲在飛,美好奇妙;一會兒,又是媽媽捂著頭在喊疼,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一會兒,卻又是銀座八樓,那個男人轉過頭來問「丫頭,你這麼來得這樣遲」,看不清容貌,但聽得到聲音,很像葉瑾之,她驚得冷汗涔涔,一直在問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不一會兒,又是在小學六年級的五月下午,日頭毒辣,秦喜玲和她坐在一棵樹下,她在哭,秦喜玲在勸她,說劉明輝那樣的人不信任你是不值得喜歡的……
  
  夢境支離破碎,毫無關聯的都齊齊湧來,但來來去去,畫面轉換,耳畔都是起伏的鋼琴聲,如同驟雨芭蕉,擾得人心煩意亂。
  
  後來,蘇婉兒夢見蘇大偉臨走的那個晚上,對她說「好好照顧爸爸,回江南去」,她抿唇凝住淚看他走遠的背影,低喊一聲「大哥」。就在這一聲「大哥」裡,她毫無徵兆地醒來。
  
  一切都遠去。屋內拉嚴了窗簾,沒有開燈,墨黑一片。蘇婉兒只覺得渾身是汗,涼颼颼的。她逐漸想到睡去之前,與苗秀芝夫婦喝茶,與陳昭華告別,還收拾了行李,然後她在等吃飯。
  
  想到在等吃飯,她心裡驟然忐忑,不由得一下翻身坐起,往窗外一瞧,墨黑一片。
  
  呀,莫不是錯過晚飯時間了。陳老狐狸又要教訓人了。蘇婉兒立刻匆匆起身開燈看表,居然才六點過一刻。她鬆了一口氣,原來自己才睡了半小時,可在夢裡,卻似乎經歷幾個輪迴那麼長。
  
  洗漱一番,下樓吃飯。期間,陳老狐狸姍姍來遲,吃了一點點,就說不太餓,然後就要回房。陳澤林如臨大敵,立刻起身去攙扶陳老狐狸。
  
  陳老狐狸站起身瞧了一眼蘇婉兒,說:「敏華,你吃完就早些睡,我們明一大早就得啟程回西北。」
  
  「嗯。」蘇婉兒立刻站起身回答,發現陳老狐狸的臉色有些不好。大約是最近為這樁婚事操心,期間也憋屈吧。畢竟今天午飯的過招,雖然他達到了目的,但在場面上,他是輸給葉老狐狸的。這些老頭老太太的,越老心性越像小孩子,像兩隻老狐狸都是爭強好勝的傢伙。這輸的一方,自然沒有好臉色。
  
  蘇婉兒暗自揣測,也沒有多少食慾,吃了一碗米飯,遵照老狐狸的吩咐上樓休息。原本想上遊戲放鬆一下,然而一想到明天要早起,就打消了這念頭。只開了MSN,但周瑾不在,只留了一句話:小喬,我糊里糊塗又辦砸了一樁事。最近,我得處理這樁事,所以會很少上網。
  
  原來周瑾最近也走背運。蘇婉兒輕輕歎息,回復一句:我最近要開始另一種並不樂意的生活。不過,我會努力撥亂反正,活得精彩的!你也要加油哦。
  
  關了MSN,又收了秦喜玲發來的電子郵件,已經從挪威晃蕩瑞士。還說最近在鍛煉身體,看能不能登上南極。
  
  蘇婉兒看到秦喜玲的照片,就覺得很輕鬆。這個女子潑辣、堅強,活得繁華恣肆。身上有一種陽光般讓人嚮往,卻永遠達不到的狀態。那一直都是她羨慕的。與秦喜玲認識後,蘇婉兒一直都覺得自己活得太陰鬱,太謹慎,不夠大手筆。
  
  發了郵件,果斷關電腦睡覺。睡覺的時候瞟了一眼,八點過一刻。
  
  可是,夜裡十二點,她醒了。是被屋外的嘈雜聲與車聲吵醒的。她翻身而起,仔細聽,才發現陳雲華的別墅裡人來人往,像是十分著急。
  
  出了什麼事?蘇婉兒立刻翻身下床,披了外套打開門,就聽到廳堂裡有人在談話,語速急促,聽得不太分明。
  
  她不由得往樓下去,想在樓梯拐角處瞧瞧到底怎麼回事。剛走到拐角處,就聽到陳澤林在說:「如果趙醫生處理不了,就通知醫院。」
  
  原來是有人病了。看這陣勢應該是老狐狸,晚飯時,他的臉色就不太好。再說了,趙醫生不就是他的貼身醫生麼。
  
  「我覺得現在就送醫院比較好。」陳雲華在建議。
  
  「這事還得看趙醫生的,六哥,剛才大家都一片亂,你倒說說,到底怎麼了。」苗秀芝也在一旁問。
  
  「晚飯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他身子似乎很弱。我就陪他,一點都不敢睡。卻不料,十一點過,他喊『映蓮,映蓮』,我正打盹,立刻就醒了。他起身說『映蓮回來了,又走了,喊都喊不住』,我當時心裡預感就不好。他又說要喝水,我轉身倒水,他一下子站起來,然後就倒下去了。」陳澤林描述,不由的歎息。
  
  果然是陳老狐狸病了。蘇婉兒聽得渾身冰涼,頓時覺得四周陰風陣陣。這映蓮不就是自己的奶奶麼?聽說死去十幾年了,最近又快是她的忌日。以前在清風鎮時,聽那些老人說死去的人很少入人夢,即便是最親近的人。若是入夢,必得燒紙錢,驅邪,這也不一定管用,如果夢見一些特定的場景,做夢人醒來立刻病了,那說明做夢的人大限之期不遠。
  
  陳老狐狸如今夢見映蓮,立馬就病倒,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蘇婉兒暗想,卻聽得苗秀芝一驚,說:「這可不好,還得送醫院。雲華,你爸媽今天下午就先回去了。這裡,你就得聽六嬸的。這平素裡安宅驅邪的人,你可有熟識的?立刻找幾個。」
  
  「這——,平素裡沒有熟識的,不過我可以問許家的人。他們都有長輩在這裡。」陳雲華回答,語氣有些急促。
  
  「半夜打擾人家——」陳澤林顯然不太贊同。
  
  「事出急促。我知道六哥向來不信這些。但這事也詭異得很。也就叨擾許家一次了。」苗秀芝勸說,陳雲華卻已經去辦事去了。
  
  看來,陳老狐狸真是病得很重。蘇婉兒抿唇,心裡暗想看來明天一早的行程是耽擱了。正在這時,她聽得陳澤林喊:「趙醫生,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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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4:22 |只看該作者
  第041章 葫蘆裡到底什麼藥
  
  蘇婉兒豎起耳朵聽,趙醫生的聲普略微沙啞,歎息一聲說……剛剛是凶險萬分,這會兒算是暫時穩住。」
  
  「呀,那我去看著爸爸,六哥,你跟趙醫生具體談談,看作如何的安排。」苗秀芝立刻說,那屋裡也是少不得境陳澤林同意她去照顧陳老狐狸,這邊又問了一句:「你說實話,我爸爸這情況到底如何?」
  
  趙醫生聲音略低,說:「老先生年事已高,連日來思慮太重,大約又因為的老夫人忌日漸近,加上為敏華的婚事操心,情緒波動過大,這就倒下了。不過,暫時穩住,沒大礙。」「那明天動身回西北也是不能了?」陳澤林立刻問。
  
  「那是自然不能。老先生已經這樣老,過了年,就要九十七了?他這身子骨雖然硬朗,但昔年戎馬生涯,身上傷痕也不知道有多少。這心臟最近也不太好。所以,讓他臥床靜養,並且盡量不能讓他情緒激動。他有什麼心願儘管達成就是。」趙醫生回答,之後又歎息幾聲,說怕陳老狐狸的病情反覆,讓陳澤林今晚就與他一同守著,等到陳老狐狸醒來,聽他安排,再作打算。
  
  陳澤林應聲說「好」兩人就陳老狐狸那邊梯去。蘇婉兒聽人漸走了,正要趕回房間,不料聽到頭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飄來蕩去的,她以為是之前的帷幕又散開,於是,抬頭一看。這就瞧見一面鏡子,鏡子裡有個披散頭髮的女人,鬼氣森森地在笑,嚇得蘇婉兒差點尖叫「鬼啊」。虧得她向來膽大,又定睛細看,才發現那鏡子裡的女人穿了睡衣的陳麗。
  
  咦,她站在什麼地方」映照在這鏡子裡。蘇婉兒正疑惑,卻聽見梯響起拖鞋聲」陳麗從下緩緩走上來,說:「居然這樣都沒嚇到你。定力還不錯。」
  
  蘇婉兒掃她一眼,心裡明鏡似的。如今陳老狐狸因為夢見映蓮奶奶病倒了,自己再在這裡喊一聲「鬼啊」陳老狐狸如果撤手人寰,這罪責就是在蘇婉兒這裡,無論之後如何,陳家人待她都不會太好。
  
  「你用心真險惡。」蘇婉兒毫不客氣,理了理睡衣,初秋的夜風很涼。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你在那裡偷聽良久」覺得滑稽罷了,你站在那裡,這驅邪的鏡子一映照啊,客廳裡那邊反射,站在某個角度看得清清楚楚的。」陳麗斜睨一眼,在黃暈的燈光裡,更加鬼氣森森。
  
  蘇婉兒不免寒戰,那麼剛才自己站在那裡聽,客廳裡的幾個人也是可能看到自己的。
  
  「虧得爺爺賜名敏華。就這點聰明勁兒。」陳麗奚落,冷嘲熱諷。
  
  蘇婉兒斜睨她一眼」冷笑道:「爺爺待你好,你這般狼心狗肺。」
  
  「你這話從何說起的。別憑空污了人。」陳麗臉色不悅,聲音倒是尖刻急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蘇婉兒一時也沒有證據,更不想跟陳麗計較,便是回轉身要回房。
  
  「喲喂」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得就是你這種。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陳麗語氣依舊竭盡奚落尖酸。
  
  蘇婉兒懶得理會,逕直回房,暗想今晚怕是不得安生睡了,於是梳洗穿戴整齊。剛扣好扣子」苗秀芝就來了,說:「敏華,你爺爺醒了」要見你。」
  
  蘇婉兒訝然,轉念一想,定是老狐狸怕自己撤手人寰,還得叮囑婚事。這就急匆匆跟苗秀芝趕去陳老狐狸那裡。
  
  陳老狐狸將一干人等都趕出來,只留下蘇婉兒。蘇婉兒站在這房間,雖然燈火明亮,但枯瘦的陳老狐狸躺在床上,依舊有一種說不出的森然。
  
  「敏華,過來坐。」他招手,似乎費了很大的勁,一隻手招了招,又無力地垂在格子的被面上。
  
  蘇婉兒輕微地應聲,走過去在床邊的凳子上很淑女地坐下。陳老狐狸沒說話,只是直直看過來,看得蘇婉兒渾身發毛,不由得喊了一聲:「爺爺。」只期望陳老狐狸說句話,到底喊她來做啥。
  
  「敏華,你怪我麼?一定是怪我的。」陳老狐狸喃喃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蘇婉兒覺得沒必要半夜三更陪這老狐狸瘋,於是立馬說:「爺爺,我怪你做什麼呢。你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等明天好了,我帶你去花園曬太陽。」
  
  陳老狐狸沒說話,那眼神失卻了中午在飯局上的神采。蘇婉兒覺得這陳老狐狸讓她來定然有話說,看來逃脫是不太可能的。這傢伙都快成精了。於是,先並想要三兩下離開這房間的念頭打消了,她要正式應對老狐狸,所以,坐正身子,問:「爺爺,你是不是有什麼話對我說?」
  
  「你怪我的。」陳老狐狸又繞回這一句。
  
  蘇婉兒面上盈盈,說:「起初有一點,後來仔細想想就不怪了。
  
  現在許多人結婚時如膠似漆,過幾天日子,就露出猙獰面目,拳腳相向的多得是。所以,反之亦然,誰說結婚時沒什麼情感,到後來就不能越來越甜蜜的呢。」
  
  這原本是哄陳老狸。、的話,蘇婉兒說著說著,倒是真在想自己與葉瑾之可能的甜密是什麼場景。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我這身子不曉得哪一天就不中用了。就怕你心裡擱著事,不舒服,到底害了一輩子。」陳老狐狸一陣說,爾後又咳嗽了好一會兒,蘇婉兒立刻上前為他順氣。這才聽得他緩過來又繼續說:「葉家那幾個小子,我之前是仔細考察過的。前兩個娶妻不說,與你年歲相差也太大。老七比你小,倒是聰明,但待人薄情寡義,性格不穩。你葉爺爺是不可能將葉家交給他的。至於老六流於輕浮,眠花宿柳就算了,還沒啥事業,整個就是紈褲子弟。剩下的也就是這老三、老四和老五。」
  
  蘇婉兒接到陳老狐狸探尋的目光,立刻就點頭表明自己在聽。他說到這裡,又咳嗽一陣,才又緩緩地說:「你葉爺爺也就是將葉家交給這幾個的,老三倒是不錯」但已經成婚,性子淡一些。老五功利心重」憑爺爺看,不是良人。唯獨這老四,你映蓮奶奶也是喜歡的。從小就有大將風度,很有責任心,仁孝,懂禮,吃得苦,人又聰明。」
  
  陳老狐狸將葉瑾之都誇上天了。蘇婉兒暗想這些個優點」她可一樣都沒從葉瑾之身上看出來。不過老狐狸是病人,他說什麼自己就應承什麼了。
  
  「其實啊」那天老七沒來,我雖然生氣,其實是高興的。最好是沒來。老七怎麼配得上敏華呢。」陳老狐狸說到這裡,已經氣喘吁吁。
  
  蘇婉兒卻是心裡一驚,想到傍晚時,陳昭華說「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什麼都知道,他還誇我呢」莫不是,陳昭華將老七、老六調走」老狐狸也是知道的?
  
  看這情況,就是知道了。蘇婉兒幾乎是篤定這【答】案,心裡不禁想:這老狐狸這下子又趁自己病給什麼圈套鑽呢。
  
  「爺爺,您說的,我都懂。我知道爺爺其實是為我好。我會好好把握的。
  
  您身子不適,還是好好休息。」蘇婉兒立刻說」其實是不想走,她是要逼這老狐狸趕快說出自己的目的,免得磨磨唧唧的最討厭。
  
  果然老狐狸臉一沉,說:「你就是嫌棄爺爺。還在怪我。」
  
  老人是小孩子心性,蘇婉兒哭笑不得,不得不哄著說:「哪裡是呢?我自己雖然不算差,但要覓得賢夫,還是不容易的。怎麼會怪爺爺呢。我只是擔心您的身體。」
  
  她緩緩地說」像是時光倒流,高考之後的那個暑假」她在清風鎮,自己的爺爺病倒了,行動不便,總是嚷要到瓷窯去看看。蘇婉兒每天給他講故事,哄他吃飯,就要老半天的。後來,老人家終於在一個彩霞滿天的傍晚,含笑離去。因為爸爸在杭州古玩市場找打一段青雲秘色瓷燒製的殘片記載,雖然不全,但裡面的文字記載卻大有幫助,一告訴爺爺,爺爺就十分高興,看了一遍又一遍,說那就是真的。
  
  想到爺爺,她心裡有些酸澀,雖然上初三才回到清風鎮,但爺爺一直很疼愛她,原以為自己掙錢了,可以好好孝敬他,可不想就那樣去了,心裡的願望就永遠腐爛在心裡了。
  
  蘇婉兒不禁有些害怕,眼前的老人,真又有幾天可活呢。她心一軟,又低聲說:「爺爺,我是真沒怪你的。」
  
  「敏華沒怪我就好,沒怪我就好。」陳老狐狸喃喃重複,臉色蒼白得嚇人。蘇婉兒怕他耗費精神,又勸了一遍,沒用。
  
  陳老狐狸一下子伸手抓住她的手,抓得很緊,枯枝一樣的咯得手痛,這一抓很突然,嚇了蘇婉兒一跳,想要抽手,卻是抽不出來。
  
  「敏華,爺爺不怕實話跟你說了。陳家這家業,怕得是敗了。稱看過《紅夢》?」陳老狐狸臉上一臉的悲喜。
  
  「啊。看過。」蘇婉兒回答,頓時覺得陳老狐狸的思維太天馬行空,怎麼扯上《紅夢》了。
  
  
  「陳家的子弟雖然不像《紅夢》裡的男子那般沒用無趣。但也差不多,你父輩,就你大伯、二伯和三伯,可圈可點,功僂平平。你爸爸聰明,卻就是沒學好,年輕時hu□天酒地,你五伯完全就是聲色犬馬,開個公司都把握不準方向,活生生賠得慘。至於你們這一輩,你大哥雖然在軍中,但實在沒有那種風範。你二哥也只能說是平平,如今又獨自在京城,在政事上也浮浮沉沉的,我若不在,倒不知他如何是好。至於你三哥,全世界跑得沒影蹤。你四哥,倒是聰慧、有魄力,
  
  只是他心性不定,又太固執,看不透也顛不破,又加上父母雙亡,到底至哀,這心性讓我擔心。你五哥讀書都到博士後面去了,結果只喜歡航天研究,如今一門心思就撲進去,連個女朋友也不找,活脫脫的和尚。至於你六哥,跟你五伯有得一比,我見到他就心煩。敏華啊,你看陳家雖然還是西北大佬,那是有我赫赫軍功在,我要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光景。」陳老狐狸說了這麼半天家長裡短的事,蘇婉兒耐著性子聽著,
  
  從雲山霧罩裡聽出一點端倪,這老狐狸大約是在強調聯姻的重要性。
  
  「爺爺兒別自有兒別福。再說了,作為兒別都會盡力守好祖宗家業的。您還是好好休養為好。」蘇婉兒說這話,心裡都知道是白說的,這老狐狸沒達到目的絕不罷休的,她這也是配合性地說一句。
  
  果然,老狐狸搖搖頭,說:「這些事,你知道就走了不必去瞧。
  
  你只須爺爺給了你這麼婚事,你就要好好把握。男人嘛溫情是最好的收心良藥,何況瑾之這孩子很有責任感的。你是他的妻子,就不會讓你委屈的。」
  
  「哦。」蘇婉兒回答,心裡暗想沒見到這個男人有責任感,跟嚴清雅都六年了,今天這都是什麼事,還說娶自己。不過,難道他也是被逼無奈,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也許是。豪門大宅誰說得清楚,衣著光鮮的背後全是不【自】由。聽陳昭華說,大姐陳子秀鍾情許家老二,但卻硬是要許配給許家老大,終於逼得她叛走,賭氣嫁人,死於非命。還有縱然優秀入陳錦華不也是得接受這聯姻的命運麼?
  
  想到這些,她倒是不怪葉瑾之的薄情了。也許,每牟人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至於外面那個,你無視就好。抓住男人的心啊,溫情就夠了。
  
  」老狐狸又叮囑一遍。
  
  「嗯好。」蘇婉兒回答。心裡卻在盤算:人家那郎情妾意的,
  
  自己收得住才怪。再說了,自己對葉瑾之似乎沒有那種要相對到白頭的感覺。外面的天空大得很,要盡量讓葉瑾之不要愛上自己還要引導他盡量提出分手之類的。在這期間,要利用葉家或者陳家的積累為自己謀求事業上的輝煌。嗯,如果能在這期間覓得賢良夫婿一枚,這是人生最美好的境界。
  
  收心,溫情,與一個女人爭男人。這不是她蘇婉兒的風格。蘇婉兒有自己的打算,這會兒想是應承老狐狸一下便是。
  
  「那就好。瑾之這孩子在軍中,我就甚為喜歡。他與許家那個老二在這輩中是佼佼者。」老狐狸又歎息一聲。
  
  「呀,他在軍中呆過?」蘇婉兒訝然,想那葉瑾之似乎天天沒事幹,就繞著那嚴清雅轉似的。
  
  「是啊。各方面素質都不錯,不過與許家老二相比,就是沉悶了不少,這性格得改一改,估計是你葉爺爺教育太嚴厲。」老狐狸又說,期間喘氣無數,終於像是累了,眼皮一搭一搭的。
  
  「爺爺。」過了一會兒,蘇婉兒低聲喊,老狐狸沒有應,蘇婉兒又喊一聲,也沒有應。只聽得輕微斯聲,於是,她躡手躡腳出門去,
  
  對趙醫生和陳澤林悄聲說爺爺睡著了。
  
  這樣鬧騰一下,到了夜裡三點。蘇婉兒十分睏倦,和衣而睡。第二天天剛亮,苗秀芝就將蘇婉兒叫醒,說:「瑾之來了。」
  
  蘇婉兒這才想起昨晚老狐狸病了,大約忘記通知葉瑾之了,害人家過來匯合,今天去西北。她梳洗一番,忙下。看到葉瑾之穿了正裝在下客廳裡坐在,茶几上有一杯茶,居然沒有人在那裡招呼他。
  
  蘇婉兒原本跑得很快,這會兒卻是放緩腳步,因為想起兩人的關係,到底有些難為情。兩人雖然是被逼在一起的培養感的未婚夫妻,
  
  但其實是那樣陌生。
  
  這情況有些尷尬,她不由得有些慌亂。早上的日光也睡眼惺忪的,不太強烈,但有一種明媚的朝氣。落在這人的週遭有一種特有的張力。蘇婉兒這才覺得這男人的輪廓剪影實在是好看。
  
  她慢騰騰踱步下來,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靜,微笑著問:「這麼早,你可吃了早飯?」
  
  「沒有。」他回答,轉過來看她。
  
  蘇婉兒一怔,這男人雖然經過整理,但竟然這樣憔悴,像是一宿未睡,眼睛裡都有血絲了。也許昨晚去了嚴清雅那裡,若自己換做嚴清雅也得是不高興的。許是吵架了,許是他哄了一晚上。
  
  「那我吩咐人拿早飯,你喜歡中式的早餐,還是西式的。」蘇婉兒問,連忙移開視線,因為除了鄙視某個男人,他還沒有這樣直直地看過一個人的臉,越發覺得自己hu□癡,沒禮貌。
  
  「中式。」他回答。蘇婉兒轉身去吩咐廚房。再度慢騰騰地過來,就看到趙醫生跟陳澤林又在小廳說話,聲音很小,聽不清楚。
  
  她心裡一咯登,莫不是陳老狐狸不行了?不過,既然陳澤林沒有叫自己,那麼自己也不要去問。這樣踱步回來,蘇婉兒對葉瑾之說:,「對不起啊,我爺爺病倒了。可能暫時不能回西北去,他們昨晚忙,忘記告訴你,害你這麼早過來。」
  
  葉瑾之臉上驚訝,「啊」一聲,立刻說:「這樣啊,其實我是來說我不能跟你們回西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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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4:39 |只看該作者
  42願望
  蘇婉兒一聽,暗想這葉瑾之還真會使手段。這一猶豫。還沒問發生什麼事,葉瑾之很抱歉地說:「我爺爺昨晚也病倒了。現在在總院。」
  
  「什麼?」蘇婉兒驚訝。
  
  「是的。我爺爺昨晚病倒了。我一直在總院呆著。」葉瑾之回答,神色裡有疲憊。
  
  兩隻老狐狸同時病倒。蘇婉兒不由得有些疑惑,往身後看看老狐狸那邊的房子。趙醫生正跟陳澤林還在說什麼。
  
  廚房的粥倒是很快送來,蘇婉兒與葉瑾之一並用早餐,外面的日光很好,落了一院落的金燦燦,有些樹葉枯黃,落了一地。
  
  因為兩隻老狐狸都生病了,兩人之前的尷尬倒暫時放下,即便是用餐也忘卻了身份上的煩惱。
  
  蘇婉兒出於禮節,詢問了葉老狐狸的病情。葉瑾之這才將來龍去脈說一遍。原來葉老狐狸也是夢見自己的老婆沉香然後病倒的。
  
  這太巧合了吧,莫不是兩隻老狐狸在耍什麼花招。因為經過這幾天的接觸與兩頓飯的觀察,這兩隻老狐狸的功力,她算是見識了。不過,兩隻老狐狸年事已高,若是常人早就黃土埋白骨了,病倒也是有可能的。先靜觀其變再說。
  
  蘇婉兒一邊喝粥,一邊暗自打算。只是不知道葉老狐狸病情如何,於是不由得抬頭,詢問葉瑾之。
  
  葉瑾之喝粥。吃相斯文,細嚼慢咽之下,這才回答:「昨晚半夜入的總院,現在還沒有醒。我在那邊一晚上了,天明時打電話過來說不能同行,誰知道這邊也沒人接,你也關機。父母就讓我親自過來一趟,不曾想陳爺爺也生病了。」
  
  葉瑾之聲音很沉靜清澈,像是清冽的泉水,卻又像是山風。只不過那神色到底是冷了一點,像面對嚴清雅那種軟軟的語氣,以及柔和的眼神,似乎在別處是看不到的。
  
  這樣的男人,或者花開就一次吧。而自己不是那個遇見他花開的人。蘇婉兒暗自胡思亂想。不覺間才發現自己失神,連忙垂了眼簾,繼續喝粥,不料還咬了舌頭,痛得鑽心,竭力不讓自己出聲。葉瑾之卻忽然站起身說:「我出去抽一支煙。」
  
  他也不等蘇婉兒出聲,大步走出去廳堂。蘇婉兒這才敢窸窸窣窣一陣,跑到洗手間,吐出血沫子,漱口一番,這才回到餐桌前,努力喝完那碗粥。
  
  剛喝完粥,忽然看到慈眉善目的趙醫生匆匆過來,說:「敏華。你爺爺醒了。說要見你,並且吩咐如果葉瑾之到了,你們就一併去見他。」
  
  「好。」蘇婉兒回答。於是轉出廳堂去尋葉瑾之。剛出廳堂就看到葉瑾之在花園的小徑上,一身正裝在清晨的陽光下倒是挺拔,身形也筆直,有一種精氣神。他身旁是一棵銀杏,樹的葉子半黃,在日光下金黃閃爍。
  
  從這遠處看來,還真是鶴立雞群的人。以前,幾次見面,皆因心境場合,以及他的身份,還有陳昭華刻意的不喜歡。蘇婉兒但沒覺出他如何了。也不知道是因為今天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婿,還是因為陳老狐狸昨晚的一番話。蘇婉兒這一下看他,卻到底覺得不同。
  
  她唇邊噙著笑,往他那邊走。這才轉過常青籐纏繞的籬笆,發現他微微鞠躬。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楚,是陳麗在跟他說話。不,準確地說是陳麗在說,他在聽。
  
  也不知道這女人在碎嘴什麼。蘇婉兒忽然之間有些生氣。原本想走過去喊他的,卻就站在這邊拖了嗓子,試了試才喊了一句:「瑾之。」
  
  葉瑾之忽然就轉過來,然後對她輕輕笑。蘇婉兒看到那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不會這樣吧,自己就虛假地喊了一聲「瑾之」而已,冰山帥哥就融化了?
  
  蘇婉兒覺得尷尬,不得不咳嗽一聲,堆了一臉虛假的笑,說:「爺爺醒了,說想見我們倆。」
  
  「好。」葉瑾之回答,已大步走過來,也不管身後的陳麗。
  
  那陳麗唇邊一抹笑,眼神全是幸災樂禍。蘇婉兒看她這樣子,大約知道又使壞了。使壞吧,反正這門親事,自己也不是多喜歡的,解脫最好,省得自己動腦筋。
  
  葉瑾之大步走過來,臉上帶著些許的笑,低聲說:「走吧,我們去看爺爺。」
  
  蘇婉兒「嗯」一聲,大步往陳老狐狸屋裡走。走到門口。她停下來看身後的葉瑾之,卻發現他唇邊還是有淡淡的笑。
  
  他這樣高興。看來,剛才跟陳麗談話是得到重要情報,足可以讓他逆轉情況,退掉這門婚事,與嚴清雅雙宿雙棲了吧。
  
  蘇婉兒分析,雖然心裡雀躍。可還是忍不住自問:我真就比那嚴清雅差?我呸。
  
  這麼一自問,一把火就竄上來。蘇婉兒一張臉沉了下來。葉瑾之跟沒事人一樣,大步走過來。這時,苗秀芝一下子從屋裡出來,拉了兩人往屋裡走,說:「快進來,爺爺問了幾遍了。」
  
  蘇婉兒與葉瑾之兩人在陳老狐狸床前站定,等他睜開眼。那床上的老狐狸瘦削,閉了眼,千溝萬壑的面容像是沒有一點的生氣,似乎現在已經沒有氣息。
  
  蘇婉兒有些擔心,低喊了一聲:「爺爺,我們來了。」
  
  陳老狐狸悠悠地睜開眼,眼裡像是忽然有了光芒,整個人要掙扎起來,說:「瑾之,來了。」
  
  「是的,陳爺爺,您別起身,好好臥著。」葉瑾之回答。
  
  「你們都坐吧。」老狐狸終於屈服,沒有掙扎,而是指了指前面的兩把椅子,手又無力地垂下去。
  
  「哎。」兩人應聲。葉瑾之更是坐得筆直,畢恭畢敬的。說吧,看你怎麼敢在病中的老狐狸面前提出可以讓你扭轉乾坤的疑問。蘇婉兒居然有一種作壁上觀的快感。
  
  「就是再厲害的人,也躲不過這生老病死。我跟你爺爺年少得志,戎馬生涯大半生。唉,我這說病就病,我還夢見死去的映蓮。怕是大限之期不遠了。」陳老狐狸說到後來,神色黯然,讓人覺得他更像是一堆枯葉,風一吹就得散了。蘇婉兒聽得也黯然,好在雖然敏感。但她到底不是傷春悲秋之輩,情緒不至於那麼低落。
  「陳爺爺,您只是常年在西北生活,一時沒適應這京城秋天多變的天氣而已。靜心調養幾天就會好的。」葉瑾之立刻說。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的。我跟你爺爺都快要上百歲了。這滄桑世事,人事變化,都看得透,還不清楚自己的身子骨麼。再說,我身子不如你爺爺,早年五六次致命傷,如今都齊齊作祟。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陳老狐狸說這話連語氣都黯然,四周明淨的燈光似乎都突然就蒙上了一層暗沉沉的陰冷,惹得蘇婉兒都有些顫抖。
  
  「陳爺爺,您真的不要擔心。安心養病就好。」葉瑾之說,語氣裡倒是沒有一絲的煩躁與忍耐。
  
  「我不擔心,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我只是想我這敏華的幸福——」陳老狐狸一下子將話題轉過來,連目光也投射過來,手伸了伸手。
  
  蘇婉兒立刻往前一步,伸過手去握住老狐狸竹節一樣的手,對他笑了笑,說:「爺爺,不要擔心,以前算命的就說過我是有福相的人呢。」
  
  「不擔心,不擔心。我就是怕看不到你結婚,我死不瞑目。」陳老狐狸忽然丟出這一句,然後沒等蘇婉兒說話,已經劇烈咳嗽起來。
  
  葉瑾之一下子站起身,拉開門,喊:「醫生,來看看。」
  
  趙醫生聞訊過來,陳老狐狸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就是想看到你們結婚,你們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
  
  蘇婉兒半信半疑,卻見老狐狸咳嗽一聲,卻是咳出血來,她大驚。本來以為是陳老狐狸在耍花招,卻不料真是病了,就連一旁的葉瑾之似乎都一怔。立刻說:「這情況,送去總院吧。」
  
  趙醫生還在做處理,陳老狐狸咳嗽漸漸緩下來,然後擺擺手,說:「不去。不去。牽一髮動全身,我休息一下,觀察幾天再說。」
  
  「爺爺,去醫院吧。」一旁的陳雲華也焦急地建議。
  
  「爸,你何必固執。」陳澤林不由得喊了一聲,臉上全是擔憂。
  
  「你懂什麼。」陳老狐狸狠瞪了陳澤林一眼,說:「我沒事的。我先休息一下。」
  
  他一邊說,一邊喘息。陳澤林不放心,又問了趙醫生。趙醫生幫陳老狐狸掖好被角,放下聽診器,示意大家都出來。
  
  「情況不太好。雖然現在暫時穩定,老人家也固執。你們不能讓他的情緒在激動了,他說什麼就順著他一點,或者能熬過這個秋天。」趙醫生說話很輕,就連找了年輕的驅邪師在一旁的苗秀芝一聽,臉色都一凝。
  
  蘇婉兒有些內疚。原來老狐狸真的病了,先前,她還以為老狐狸有一半是裝的。如今看到眾人一臉凝重,以及咳出的那口血都不是假的。一個到百歲的老人,必定是風燭殘年的,自己怎麼可以那樣去揣度人心的。
  
  蘇婉兒一邊想,一邊都想扇自己巴掌。葉瑾之在一旁頓了頓,忽然說:「可是,還是去醫院比較好。大家要盡量勸說陳爺爺去醫院。」
  
  「他——,他最不喜歡去的就是醫院,唉,你們是不知道,以前打個針,都得敏華的奶奶的哄著。」陳澤林十分苦惱,搖搖頭。
  
  眾人不說話,只聽得陳雲華在喊:「敏華,瑾之,爺爺叫你們。」
  
  這會兒,蘇婉兒與葉瑾之立馬進去,坐在床前,問:「爺爺,我們在。」
  
  「你們——,我最想的心願就是看你們成婚了。敏華,你是知道的。爺爺昨晚也跟你說了的。」陳老狐狸說一句歇三歇,終於又是提到這事。
  
  「我知道的。」蘇婉兒回答,但這成婚她是很不想,何況成婚也不是他的事。
  
  「瑾之,你要好好照顧我們敏華。她不容易,她是個好孩子。」陳老狐狸氣若游絲地推銷。
  
  「陳爺爺,您放心,我會給敏華幸福的。」葉瑾之又是這一句。
  
  「那,娶了她。我怕我熬不到你們渾然天成,水到渠成了。」陳老狐狸趁熱打鐵。
  
  「爺爺——」蘇婉兒喊了一聲,真覺得難為情。雖然能理解他為陳家的心情,但這樣跟變相逼婚有什麼區別的。以前看到電視小說裡這樣的片段,最是不舒服的。
  
  「瑾之。」陳老狐狸看著葉瑾之喊了一句,眼神期盼。蘇婉兒也不禁看向葉瑾之,看他到底怎麼做。這或許也是個審視人的好方法。
  
  正在這種緊張的靜默中,葉瑾之的手機卻是響了。他雖然面色平靜,但蘇婉兒從他微微一怔的身子看出來如蒙大赦。當然,蘇婉兒自己也如蒙大赦。一個女人,戀愛多少次,只要沒有結婚,人家就不掉價。可是一旦登記在冊再離婚,打上「離異女人」的印記,那日子就難過了。相反,他葉瑾之就算打上「離異男人」的標記,人家還覺得是成熟有魅力的。
  
  手機響了響,葉瑾之十分抱歉地說:「陳爺爺,我先接電話。」
  
  陳老狐狸有些失望,還是允許了。葉瑾之拿了電話,立刻接起來,問:「情況如何了?」過一會兒,他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問:「真的醒了?什麼時候?」「好好,我知道了。」
  
  等葉瑾之掛上電話,陳老狐狸已經不再追問嫁娶的事,而是狐疑地問:「瑾之,誰病了?」
  
  葉瑾之這才將葉老狐狸如何病倒,如今在總院,剛剛是葉銘琛打電話來說醒了。爾後又說也是從南邊來,一時間受不了這北地的氣候變化。
  
  陳老狐狸「哦」一聲,立刻就喊:「敏華,你快陪瑾之與瞧瞧你葉爺爺去,快去瞧瞧,要有禮貌。」
  
  他語氣著急,蘇婉兒與葉瑾之也怕他再提成婚的事,立刻就說:「好,好。我們這就去。」
  
  「快去。要有禮貌,我不礙事。」陳老狐狸似乎十分著急。
  
  蘇婉兒點點頭,與葉瑾之雙雙退出陳老狐狸的房間。屋外日光甚好,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偏過頭看身旁的葉瑾之,他低頭像在思索什麼似的。兩人在廊簷下站了一下,葉瑾之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取車。」說完,理了理衣衫下擺,大步往花園的另一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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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5:16 |只看該作者
  第043章 第一次對決
  
  葉瑾之開黑色越野過來。蘇婉兒倒覺得這車很配他的氣質。他打開車門讓蘇婉兒上去,陳澤林卻也開車出來,對葉瑾之說:「我也去看看你爺爺。」
  
  出於禮貌,這是應該的。但這會兒陳老狐狸情況不好,這陳澤林似乎也不知道輕重緩急的。蘇婉兒看了他一眼,葉瑾之神色沉靜,只淡淡的語氣說:「麻煩六叔了。」
  
  「應該的。」陳澤林說,倒是率先開車拐出院門。葉瑾之緊隨其後,開車沉穩。蘇婉兒坐在後座,覺得當前的形勢似乎並沒有因為昨天午飯的答案而明朗,反而因為兩位老狐狸生病而變得撲朔迷離。
  
  到底會如何?一點頭緒都沒有。蘇婉兒蹙起眉頭,看窗外秋日的明媚陽關,覺得有些刺眼。雖然自己早就制定了應對這一門婚事的策略。但這種不落實的惴惴不安還是讓人不舒服。她不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難以把握與掌控。
  
  沉默寡言,習慣察言觀色,不對任何事情作任何反抗。這是現在的蘇婉兒,但她很清楚,這只是表面偽裝而已。應該說是自從蘇婉兒離開長安之後,她將自己隱匿起來的偽裝而已。
  
  在長安的日子,是恣肆明亮的。她不怕任何的孤立,不怕任何的孤獨。只是不屑於與那些人為伍。那時的她,不會防備任何人,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遇見事情不會太過考量與猶豫。
  
  那時,她只做自己。如果不是銀座八樓的事,以及後來媽媽去世,哥哥潛逃。也許她還是那個喜歡炎夏,喜歡美食,喜歡留披散長髮大笑的女孩,喜歡趾高氣昂以最優秀的成績站在台上,毫不收斂自己光芒的人。
  
  那時的人生很愜意。可是,誰又能說什麼樣的人生才是更好的?那時,在小學、初中,她就會招來太多的嫉恨,雖然,她對那些可笑的嫉恨從不放在心上。可是,回到江南,她剪了烏黑的長髮,裝束越來越像男孩子,低調做人,學會對任何人善意微笑,察言觀色,揣度每個人可能的心思。於是,即便她的成績出色,每年拿全額的獎學金,也極少有嫉恨出現。
  
  人生,真是最難懂。最奇妙的一本書。蘇婉兒看窗外,高速路的欄杆一晃而過。兀自想。
  
  「需要音樂嗎?」葉瑾之忽然問。
  
  他聲音清澈,像是原野清風,有一種明亮的愜意。蘇婉兒一怔,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十分疑惑地「哦」了一聲。
  
  「或者睡一覺。看你似乎也是沒睡好。」他說,還是看著前方,開車極其認真。
  
  蘇婉兒抬頭看,只看到他背影,坐得筆直,從鏡中看到他的臉。神色堅毅,眼神明亮,嘴唇很漂亮。他大約看出蘇婉兒在從鏡子裡看他,垂了眸,平靜地說:「你當我沒說好了。」
  
  「沒,我在擔心爺爺。」她垂了眸,說出這個理由。
  
  「你們看起來,不像是感情篤厚的樣子。」葉瑾之說,語氣淡然平靜,聽不到譏諷之類的情緒,像是在毫無感情地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這話說的是現實。但卻令蘇婉兒不快,並不是因為葉瑾之洞穿真相,而是他像是在試探什麼。
  
  也許他知道什麼了。蘇婉兒揣度,抬頭想看他的表情予以確認,卻只從鏡子裡看到他的下巴,似乎堅毅而認真。
  
  「原來葉先生的判斷僅止於此。」蘇婉兒譏笑,然後又說:「即便是個陌生人,哪又如何?一個老人,生病了。這原本就是讓人擔心的事。」
  
  「敏華小姐還真當自己是聖母瑪利亞。」葉瑾之也毫不客氣地出言反駁。
  
  原本不覺得葉瑾之討厭,可因為這句話,蘇婉兒忽然覺得這人還真是惹人討厭。陳老狐狸還那樣忽悠自己說這傢伙多好,多優秀的。她眉毛一挑,語氣也不客氣,說:「我從沒當我是聖母瑪利亞,我也成不了那樣的人。但我的父輩、師長、以及我遇見的許多人都以言傳身教告訴我:雖然生活不易,鋒利的爪牙必不可少,但要努力去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
  
  「現在很多踐踏別人的人,喜歡權勢與富貴的人,也這樣說。」葉瑾之語氣還是那樣平靜。平靜得好像在說「你若不是貪戀權勢與富貴,怎麼會來陳家,答應這門聯姻」,這種認知讓蘇婉兒想要跳過去掐他的脖子,憤憤地揍她一頓。不知道為什麼,她向來是冷靜的,卻對這個人這樣的態度大為不快。
  
  「喜歡權勢與富貴並不妨礙一個人要成為善良正直的人。「蘇婉兒反唇相譏。心裡暗暗立志:這輩子就算是魚死網破也不能跟這個男人在一起,這樣的惡劣,這樣的蔑視。
  
  「世人都喜歡為自己找借口。」葉瑾之說,車子拐下高速,減緩了速度。
  
  蘇婉兒冷笑一聲。說:「葉先生這話說得不錯。那又為何不審視自己是否在為自己找借口。」
  
  葉瑾之沒馬上說話,沉默良久,才說:「你似乎對我並不友好。」
  
  呸,他居然敢反問這一句,是誰先對誰不友好的。蘇婉兒心裡火直竄,面上語氣卻平靜,說:「一個人令人討厭,就要反觀省己。以己為鏡,還要以人為鏡。」
  
  「敏華小姐果然伶牙俐齒。」葉瑾之停下車等紅燈,忽然轉過身來看她,一臉的審視,尤其是那眼神凌厲到了極點,這讓蘇婉兒心裡一怔。自己的眼神也不覺凌厲,幾乎是出自本能,說:「比起葉先生,我還差得遠。不過,既然我的伶牙俐齒讓你如此不快,那你就速度想辦法將我們目前的爛攤子解決,也好與你的心上人雙宿雙棲。話說,我可聽說葉先生是位有辦法的人。」
  
  蘇婉兒說到後來,心裡那一把火倒是漸漸熄滅,神色柔和下來,臉上帶了笑。只那樣看著葉瑾之。
  
  葉瑾之神色沒變,只是眉頭輕蹙,隔了一陣,交通燈轉變,後面有車在催促,他才似乎從鼻子裡哼了一句:「放心,我——,會如你所願的。」
  
  「那就有勞葉先生了。」蘇婉兒聲音清脆,話語帶笑,心裡也舒坦一些。如果這人也答應了,那自己的將來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不敢。你也要努力才行。比如找到一個什麼人紅杏出牆什麼的。我就可以名正言順了。」葉瑾之很惡劣地建議。
  
  這個人還真可惡。蘇婉兒對他剛建立起來的好感,瞬間就沒有了。她冷哼一聲,鄙夷地說:「原來葉四公子的能力僅限於教女人紅杏出牆。」
  
  葉瑾之也不怒,只是說:「要我達成你的願望。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讓我幫你。」
  
  「一條船上的人,你也好意思說出這僅僅是幫我。幫我不也是幫你自己麼?如果不解決我的這門婚事,你怎麼跟嚴清雅雙宿雙棲呢。」蘇婉兒說。覺得這葉瑾之的腦子是不是壞了,娶陳敏華對他沒有絲毫的好處。
  
  「雙宿雙棲也不一定要成婚。你是不是我妻子,也不過是個名分,我沒有負擔的。」葉瑾之朗聲說。蘇婉兒一張臉都綠了。先前看他對嚴清雅那樣深情款款,以為是不能允許像陳雲華那樣的事發生的。可是,如今聽他說這話,似乎是要娶了自己,然後讓自己佔著他妻子的名分,就沒有人去囉嗦他。他就可以跟嚴清雅快活去了。
  
  去你母親的,呸。權貴富家子弟這麼多,果然能像葉三、許仲霖以及四哥那樣的人真是太少了。四哥果然沒有說錯,是自己對葉瑾之看走了眼。
  
  「我說得在理吧。所以,你要讓我幫你,又不肯走我剛才建議你的路。那麼,就只能看看你有什麼能力讓我幫你。」葉瑾之繼續說,語氣居然很輕鬆,似乎還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果然,男女平等提倡這麼多年。女人還是弱者。蘇婉兒閉了眼,一直讓自己平靜,平靜。
  
  「不說話,意味著默許了。所以,以後別說我跟你一條船上的。」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只覺得這人比當年攔住自己要調戲的那個公安局副局長的兒子更討厭。她閉著眼,等心緒略略平靜,才緩緩地問:「你愛她,怎麼可以不給她名分。一個女人最注重的是名分。」
  
  「我不會做她不喜歡的事。不喜歡她不自由,她只想做屬於她的事,可是一旦嫁給我,就會做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我也不想自己愛的人吃半點的苦,她若要嫁給我,必定要吃很多的苦。她的性格柔和,不喜歡與人爭鬥,更沒有多少的心機。她比不得夏可可和董小葵。所以。我不會傻到那種程度,為一個所謂的虛名,而讓她失去快樂、自由與自我。」葉瑾之緩緩地回答,語氣裡有柔和。
  這女人當然比不了董小葵與夏可可,是根本就沒法比較的人。就蘇婉兒認識的人來看,能與夏可可和董小葵相提並論的人根本少之又少。這一點,葉瑾之倒是看得清楚。不過,葉瑾之雖然愛,卻真是不懂愛的人。
  
  愛一個人,怎麼可以在這個人的眼裡揉下一顆沙子。嚴清雅真的不想嫁給葉瑾之麼?笑話,沒有哪個女人可以這樣,除非不愛這個男人,或者另有圖謀。
  
  不過,那些跟自己沒有關係,就算告訴葉瑾之,論起親疏,他也只會認為自己是挑撥他和嚴清雅的關係。可是,自己總得要做一些什麼。目前,葉瑾之是比陳昭華更得力的力量,如果他肯幫自己,那麼,結束這荒唐的生活就指日可待。
  
  「所以,名分只是虛名。何況,有你這麼伶牙俐齒,精於算計的人在,一切好得很,不是嗎?如果你想從政,軍中,或者別的什麼。作為我的妻子,應該比陳敏華這個身份來得好。你爺爺打的算盤很好的。」葉瑾之瞞也不瞞將一切和盤托出,連同陳老狐狸的心思。
  
  蘇婉兒只覺得臉上掛不住,不只是作為陳家人,更是作為一個女人。她氣急了,反而冷靜,然後呵呵一笑,說:「在你眼中,我是貪圖富貴權勢人的,呵呵。我爺爺只是太愛奶奶,想達成她的心願。只因為我的奶奶與你的奶奶是手帕交,訂下這在她們看來是美好的願望罷了。若說權勢之類,我陳家對我來說,足夠了。而且南國北地,也不只你葉家。我說實話,我寧願嫁個平凡人家的小子,也不願嫁給你。」
  
  氣氛一時尷尬,交通燈再一次轉換,車停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在車啟動的那一剎那,蘇婉兒輕歎一聲,問:「除了嚴清雅,你沒愛過別人吧?」
  
  葉瑾之沉默,好一會兒才說:「沒有目的,能忘卻一個人身份的人很少,不容易遇見。」
  
  這是變相回答,嚴清雅果然是他的初戀。據說男人對於初戀通常很執著,如果遇見的第二任不夠魄力,不夠聰慧,不能給予足夠的快樂以及柔情,男人會無限放大初戀的美好。即便是遇見後來的人夠好,男人還是難以忘記初戀的。
  
  如今,這傢伙明顯就是不知道女人想什麼的傢伙。即便聰明又如何,情感上來說,還真是小朋友。
  
  蘇婉兒暗想,這裡就是一個突破口,既然葉四公子說要讓他有幫她的理由,那麼,這就是理由。於是,蘇婉兒朗聲說:「所以,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即便,你覺得她性格好,對你是真的好。可是,你們還是經常吵架,或者生悶氣對不對?」
  
  想到初次見面,嚴清雅與他的模樣,顯而易見是不會溝通,不會相處的傢伙。嚴清雅也似乎是彆扭的女人。
  
  葉瑾之半天沒回答,直到下一個路口停車,他才「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看來這傢伙果然對愛情很迷茫。蘇婉兒為這個發現,十分高興,立刻抓住機會說:「幸福是要經營的。如果你肯幫我,那我會告訴你嚴清雅在想什麼,你們該如何相處,才能守住你們的愛情,獲得幸福。」
  
  「你覺得你是牧師,還是佛祖,抑或是觀音,或者是情感專家?」葉瑾之語氣裡有些許的諷刺。
  
  蘇婉兒覺得這人有喜怒哀樂是一件不錯的事。她輕輕一笑,搖搖頭,說:「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個平凡人。但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我的爸媽,我的師長,我的朋友,以及我週遭的人教給了我幸福的秘方,並且我在大學兼修心理學。我想你會對我的提議感興趣。」
  
  蘇婉兒說最後這一句話時,忽然覺得很有信心。以前那個掌控週遭的蘇婉兒再度回來。她向來就是可以掌控局面的,怎麼可以讓他牽著走。只因為他與自己不是一個階層長大的人麼?
  
  不。這世上,人與人是沒有多少不同的。不同只是外在的那些世俗虛名。蘇婉兒端坐在後座,對他晏然微笑。
  
  葉瑾之看她,眉頭微蹙,片刻後,他諷刺一笑,說:「這是虛無縹緲的事。不足以成為我幫你的理由。你真是個天真的女人。」
  
  「也許。不過,如果你執意要娶我為妻。那麼,很快你就會想跟我合作了。」蘇婉兒笑了笑,忽然覺得任憑眼前的形勢如何,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了。不違背自己的良心,不要太委屈自己,不要太迷失自己,那樣就好了。
  
  葉瑾之不說話,蘇婉兒篤定這是戳中他的軟肋。只等他來說合作即可。她倒是百無聊賴,外面又堵車,一時半會兒也倒不了總院。她想給陳昭華打電話說老狐狸生病的事,可這才發現自己出來得匆忙,居然沒帶電話。罷了,昨晚沒休息好,這下子抓緊時間小憩片刻好了。
  
  蘇婉兒當即決定,就靠在椅子上休息。車裡很安靜,葉瑾之似乎並像陳昭華一樣喜歡在車裡放音樂。如果是陳昭華,總是放淡淡的音樂。
  
  很快,她就昏昏欲睡。就在這昏昏欲睡之間,聽到葉瑾之的手機響起,是那種慣常的響鈴,叮鈴鈴吵不停。在蘇婉兒的意識裡這種鈴聲一般是上了歲數的人才用,或者用作工作聯繫。
  
  蘇婉兒一下子驚醒了,但並沒有睜開眼,葉瑾之已經接起電話來,語氣輕輕柔柔的,說:「怎麼了?」
  
  因為是耳機接電話,所以,即便是這樣安靜的環境,蘇婉兒也聽不到對方說的話。聽話語那樣溫柔,猜測大約是嚴清雅了。
  
  週遭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葉瑾之說:「爺爺生病了。我照顧一下,好了,你要按時吃飯。我空了就來看你。」
  
  看來就是嚴清雅了。沒想到葉瑾之也有這樣溫柔的一面,語氣柔和得像是三月的柔風。
  
  「放心了。我會好好處理的。認真睡一會兒起來吃飯。記住了。好了,我在開車,不多說了。」葉瑾之又說,語氣真是太溫柔了。
  
  以後,自己遇見的人又是什麼樣的人,與自己說話會不會也是這般軟軟的語氣。蘇婉兒不由得冥想。這樣想來想去,真恨不得立刻遇到一個什麼人,談一場戀愛,有個人依靠,也問一問他:嗨,親愛的。你說如今的情況我怎麼辦?
  
  嗯,他會不會回答:親愛的,我們私奔。或者說:夫人,我們去登記結婚,不畏悠悠強權。
  
  蘇婉兒自顧自地想,心情到是越發愉悅,唇角不由得翹起。
  
  「什麼事那麼高興?」葉瑾之忽然問。
  
  蘇婉兒被發現,不由得睜開眼,從鏡子裡瞧他一眼,說:「沒什麼。」
  
  葉瑾之也似乎不介意,將車一拐,說:「到了。」
  
  蘇婉兒這才瞧見是到了醫院。他去停車,蘇婉兒在原地等他,日光暖暖的,週遭都是行色匆匆的人,臉色凝重。
  
  本來,醫院連接生死。原本就是這樣的吧。蘇婉兒站了一陣子,葉瑾之與陳澤林一併走過來,帶著蘇婉兒七彎八拐的往住院部走。
  
  一路上,陳澤林簡短地詢問葉瑾之,是否通知葉家人了。葉瑾之說昨晚情況凶險,倒是全都通知了,二伯就在京城,已經連夜過來,他的大哥、二哥、三哥、五哥也於今早過來。
  
  陳澤林「哦」了一聲,說:「應該的。老人家年事已高,我昨晚也是通知了家裡重要的人,至於其他,老人家希望盡可能不要驚動。」
  
  「嗯。他們雖然年事已高,也不在其位,威望在。一旦有事,還有些動盪。所以,也是大局考慮。」葉瑾之回答,簡潔幹練,果然跟方才對話的人又有天壤之別。
  
  「這是自然。大約他們也是考慮到這些。對了,你傷勢完全好了麼?」陳澤林問葉瑾之。
  
  蘇婉兒也想起昨晚老狐狸說的,這葉瑾之也是軍中之人,執行任務受傷修養,這才在外的。
  
  「已經痊癒,只是還有一段時間假期。爺爺希望陪陪他。尤其是老宅那邊,沒幾個人在的。」葉瑾之回答。已經帶陳澤林和蘇婉兒坐了專用電梯,進入專用病房區。
  
  走廊上極少有醫生和護士走動,也沒有別的病人在。只有一些警衛護衛,也不知是葉老狐狸的,還是別的什麼部門部署的,蘇婉兒也沒辦法去管這些。陳澤林與葉瑾之走得很快,她盡量跟上。好在不是高跟鞋,走起來還不算吃力。
  
  走到葉老狐狸的病房,門口就看到葉銘琛出來。他看了陳澤林一眼,說:「澤林和敏華也來了,這可真是耽誤了你們的行程。」
  
  蘇婉兒立刻跟葉銘琛打了招呼,喊了一聲:「葉伯伯。」
  
  陳澤林則是搖頭,說:「我父親也病了,大約比起葉伯來說,要稍微好一些,但趙醫生說同樣凶險。所以,行程早就不知道放到哪一天了。」
  
  「呀。陳叔也病了?」葉銘琛大驚。
  
  陳澤林點頭,與葉銘琛簡單說了說陳老狐狸的狀況,兩人皆感歎是老人家年事已高,諸如之類。
  
  葉瑾之倒是喊了蘇婉兒說:「敏華,我們去看看爺爺。」
  
  「好。」蘇婉兒覺得在一旁聽陳澤林和葉銘琛感歎也甚是無趣,於是進入病房。
  
  這病房到底跟媽媽當年住的有天壤之別。這比她曾瞧見的好病房好的多。這裡幾乎聞不到消毒水的味道。又是幾個套間,更像是什麼有錢人家的躍層套房。
  
  一進門是正廳,日光正和暖。葉瑾之往左邊一間房間走去,蘇婉兒立刻跟過去。那房門虛掩,葉瑾之還沒敲門,蘇婉兒就聽到葉老狐狸氣若游絲地在問:「銘順,小七有消息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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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5:33 |只看該作者
  第044章 另嫁?
  
  葉瑾之腳步一頓。蘇婉兒也站在他身後,暗想:葉老狐狸口中的小七應該指的就是那位名滿南國、名車一大串的葉雲嘉了。自己之前見過一次,雖然印象不好不壞,但從他不出席訂婚到直接對老狐狸說自己有愛的人,不能另娶別人來看,蘇婉兒還是很欣賞這傢伙的。
  
  本來,能為自己心愛的人,不畏強權,抑或袖手天下,都是有擔當的人。這說起來,眼前這位的情商實在不敢恭維。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看嚴清雅不答應結婚的彆扭勁兒,就知道了。
  
  若是換做自己,心愛的人隔著重重困難還向自己求婚,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須答應,而且不管多麼苦,都要以壓倒性的氣勢優秀起來,站在他身邊。
  
  真是彆扭的娃。以後有得苦頭吃的。蘇婉兒看著葉瑾之的寬闊的背,老氣橫秋地輕輕搖頭。
  
  「爸,我昨晚已聯絡他。他今早已經下飛機,正在趕來。大概一會兒就能到了。現在是有些堵車。您知道京城的交通情況的。」葉銘順回答,語氣盡量哄著老狐狸。
  
  「嗯——」葉老狐狸氣息不順暢,又粗重呼出一口氣,葉瑾之正要推門,卻聽到葉老狐狸說話,他又遲疑了一下,於是蘇婉兒聽到葉老狐狸在問:「那瑾之呢?去陳家回來了麼?」
  
  葉銘順還沒回答,葉瑾之就推門進去,說:「爺爺,我回來了。」
  
  「瑾之,瑾之。你過來——」葉老狐狸比較激動,似乎要翻身下床來一樣。蘇婉兒站在門口,正在調整自己,然後得體地走進去。畢竟昨天自己雖然是主角,但有陳老狐狸和父輩在,時時處處都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自己也就沒那麼緊張。
  
  「爺爺,我在。」葉瑾之快步走過去,儼然忘記身後跟著蘇婉兒。
  
  「陳家回去了?」他問,語氣急切。看那樣子似乎很不想陳家人回西北一樣。
  
  「沒有,陳爺爺病倒了。行程也取消了。」葉瑾之回答。
  
  「你陳爺爺如何了?」葉老狐狸立刻問,語氣不是很驚訝。
  
  果然啊,老狐狸就是淡定。蘇婉兒暗想。
  
  「陳爺爺已經醒了,不過。據趙醫生說,情況不太理想,但陳爺爺又不肯去醫院。」葉瑾之很恭敬地回答。
  
  「他啊,挨槍子都不怕。打個針就哆嗦。最害怕進醫院的。」葉老狐狸說起陳老狐狸,話語裡有熟識掌故的淡淡笑意。果然是熟人熟事一輩子的兩人。
  
  「六叔也這麼說的。」葉瑾之回答,陳老狐狸「嗯」一聲躺到床上,這才說:「我昏睡裡,迷迷糊糊的,似乎看到你奶奶。我總在琢磨一些事,或許是我們老一輩太固執了。瑾之,你現在去將敏華丫頭帶來吧。我想見見她,有話對她說。」
  
  蘇婉兒本來在門外,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自己等陳澤林進來,父女倆一起進去比較好。可陳澤林還在走廊跟葉銘琛說話,這邊葉老狐狸居然提要見自己,真是將自己瞬間就推到台前了。
  
  「哦,爺爺。敏華在外面,她一聽說爺爺病了,就說一同來看看爺爺的。陳六叔也在外面跟爸爸說話。」葉瑾之回答,這才轉身看過來。他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蘇婉兒衣服的一角。可是蘇婉兒可將他全部看到。
  
  「那快讓敏華進來。」葉老狐狸一隻手抓了葉瑾之的手。
  
  葉瑾之回答:「那丫頭害羞,我去叫她進來。」
  
  呸,誰害羞了。不過是不自在而已。蘇婉兒在心裡腹誹。當然,她不可能真讓葉瑾之來牽她進去。於是,自動獻身,乖巧地走進去,喊了一聲:「葉爺爺,葉五叔。」
  
  「聽說丫頭害羞了?」葉老狐狸瞇了眼,越發像老狐狸了。
  
  「沒有的事。我只是想葉爺爺跟葉五叔有話講,我不好來打擾,想等家父一起來拜見葉爺爺。」蘇婉兒回答,語氣不卑不亢的,神色得體,顯得很乖巧。其實,這麼些年,性格的轉變,察言觀色這種事,她已經很會做了。
  
  「丫頭,小小年紀就想得如此周到,這是葉家的福氣了。」葉老狐狸誇她。蘇婉兒心裡慎慎的,感覺他這一句蜜糖,下一句就該是砒霜似的。也難怪她有這個想法,這兩頓飯,這兩隻老狐狸的過招,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後來都不由得在心裡暗歎:薑還是老的辣。
  
  不過,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到。被人誇總是不好意思的,蘇婉兒趁勢低了頭,說:「葉爺爺總是誇敏華。敏華哪裡有您說得那樣好。」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葉瑾之在一旁插嘴。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暗想這人居然碎嘴,太不像平常的葉瑾之了。
  
  「瑾之。」葉老狐狸不悅地制止,葉瑾之在一旁站著不吭聲。葉老狐狸這才招手,說:「敏華,過來。」
  
  「嗯。」蘇婉兒應聲,走到他床邊,在椅子上端坐下來。心裡卻是想:陳澤林的表達能力這麼囉嗦麼?還不進來。雖然自己未必應付不過來,但面對的畢竟是老狐狸,這種權貴之家的手法,自己從未見過的。她心裡倒是期盼陳澤林速度進來。
  
  「敏華,我夢裡總是迷迷糊糊都是在想你們的事。昨天,你跟瑾之的神色,我也看在眼裡。我剛才醒來,也是在想:是不是我們老一輩太固執。」
  
  「葉爺爺,有些事,等您身子好了再說。如今,想多這些事,難免傷神。」蘇婉兒立刻制止。如今她一個人在這裡,勢單力薄的,即便可以勉強對陣,也不曉得是跳出圈套,還是落入圈套。陳昭華比自己聰明得多,也深諳權貴。跟熟悉陳老狐狸的作風,還不是被老狐狸算計。自己的斤兩得悠著點。
  
  葉老狐狸搖搖頭,說:「無妨,我說了,無論是大去,還是休養,心才會安。」
  
  「爸,您好端端的說這個做啥。剛剛醫生都說是你思慮太重,這京城秋天變化又大所造成的。休養一下就沒事的。」葉銘順馬上說。葉瑾之也在一旁安撫老狐狸,蘇婉兒趁間隙得以舒緩。
  
  葉老狐狸等他們說完,也是搖搖頭。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瞇成縫的眼睛忽然竭力睜開,很認真地看過來,蘇婉兒不由得一驚。不過,還是認真定神,等待他的下文。
  
  「敏華。」葉老狐狸喊了一聲。
  
  「我在呢,葉爺爺。」蘇婉兒立刻回答。心想這老狐狸怎麼喊得這麼慎人。
  
  「我知道你跟瑾之之前沒見過,這就讓你們成為未婚夫妻,實在是很古派的做法,也是很錯誤的做法吧。」葉老狐狸說。
  
  蘇婉兒不由得歎息:果然,昨天並不是一個段落的結束,而是一個段落中途的休息罷了。這才是真正的開始吧。關於這場婚姻,果然疑點重重,裡面的門道怕是多得很。不過,葉老狐狸這會兒說這個,難道是想悔婚麼?
  
  「葉爺爺,你們有你們的想法。總是愛護我們,想把最好的都給我們罷了。這世間的事,仔細看來,本就沒有對與錯的。葉爺爺還是放寬心,將身子養好,看葉家繁榮昌盛,看世間太平盛世的,那才好呢。」蘇婉兒回答,語氣九曲迴環,像是哄一個小孩子那般耐心。
  
  葉老狐狸眼睛又瞇起來,卻還是瞧得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又不太自在地補充:「其實,我與葉四哥昨天也不算第一見面的。」
  
  「哦?之前有見過?」老狐狸立馬順著蘇婉兒的話問。
  
  「之前在董小葵與許仲霖的訂婚宴上有見過一次。」蘇婉兒回答,不由得抬頭瞧了葉瑾之一眼。葉瑾之淡淡地瞟她一眼,沒有說話。
  
  葉老狐狸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下一句話卻又繞回原來的話題,他一字一頓地說:「敏華。我這醒來就一直在思量昨天那到底有些逼你的。你是好孩子。我已經吩咐家裡人,說昨天只是葉家跟陳家敘舊,並沒有提及婚事。今天,我就問敏華一句:你有很喜歡的意中人麼?」
  
  蘇婉兒訝然。應該說有還是沒有?她一猶豫,轉念一想:葉老狐狸是何等精明的人,耍手段之類的都是渣滓。所以,她緩緩地說:「一直在學習,唯恐一天不學習,就落後於社會,就退步,沒有時間去約會什麼的。所以,沒有很喜歡的意中人。」
  「哦。敏華是個勤奮的孩子。如果小七和老六有這樣勤奮就好了。」葉老狐狸歎息。
  
  「爺爺,您該休息了,醫生說您不要耗費太多的心神。」葉瑾之急忙說,語氣似乎有些煩躁。
  
  這人煩躁啥,蘇婉兒看他一眼,他神色十分平靜。葉老狐狸卻說:「無妨,只需一會兒的。我跟敏華說清楚就好。」
  
  不曉得這老狐狸到底要跟自己說啥。跟陳老狐狸果然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兩人折磨人的方式都一致,折磨得你恨不得他給你一個痛快的了斷。
  
  蘇婉兒心裡略微煩躁,也有些腹誹陳澤林看不清形勢。可人已經轉過來,正坐等老狐狸教誨。
  
  「敏華,你是好孩子。如果在你和瑾之看性格是否合得來,是否決定一起走的這段時間。你覺得瑾之不適合,找到了另外喜歡的人,葉家也絕對不攔你。我們不能因為老一輩的願望,這樣自私,毀了你們的一生。至於你爺爺那邊,我好起來,會跟他說的。」
  
  這是絕對的好消息,也是蘇婉兒夢寐以求的,可是她卻忽然之間有些悵然,甚至覺得有陰謀的味道。儘管她是想來冷靜聰明的蘇婉兒,這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坐在那裡怔怔地看著葉老狐狸。
  
  「爺爺。你這是——」葉瑾之忽然說。
  
  「我不能讓人說我老頑固,毀了兒孫輩的幸福。」葉老狐狸十分固執,一副絕對沒有商量的模樣。
  
  蘇婉兒覺得這一刻自己該說點什麼的。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葉老狐狸又看過來叮囑說:「敏華,葉爺爺不是病糊塗才說的。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樣說的。你不要有負擔,你爺爺那邊,我會去說的。」
  
  正是因為葉老狐狸這樣強調,蘇婉兒才更覺得驚心,不由得問了一句:「葉爺爺,恕敏華愚笨,您這是退婚的意思嗎?」
  
  葉老狐狸神色愕然,忽然莞爾,說:「敏華這樣優秀,我一看就喜歡,能有你做孫媳婦,肯定很高興,敏華怎麼這樣想呢。我是說如果你實在不喜歡瑾之,又遇見了合適的人,儘管告訴我,我不會攔住你。如果,你覺得瑾之適合,那瑾之自然是要娶你的。何來退婚一說呢,傻孩子。」
  
  「哦。我以為是我哪裡做錯了。」蘇婉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卻越發覺得這場聯姻不簡單,形勢嚴峻。
  
  「敏華,你還不謝謝葉爺爺。越發沒禮貌了。」陳澤林的聲音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陳澤林已經進來了。
  
  「不用,不用。這孩子性子率真,可是難得的。澤林啊,聽說你父親病了,可有好些了麼?」葉老狐狸立刻問。
  
  蘇婉兒也趁勢站起身,說:「謝謝葉爺爺。」
  
  「都說不用的。」葉老狐狸擺擺手,除了氣息偶爾不勻,臉色蒼白一些外,精神倒似乎比陳老狐狸好。
  
  陳澤林又簡單交代一下陳老狐狸的病情,雙方都是憂心。葉老狐狸倒是建議陳澤林說服陳老狐狸來住,院,好歹兩人不寂寞,兩家人都可以在一處照應。
  
  「嗯,謝葉伯建議,我回去就跟家父傳達這意思。」陳澤林回答,抬手看了看表。
  
  「告訴永寧,這醫院沒啥可怕的。他槍子都不怕的。怕這個,就是慫了。」葉老狐狸又說。
  
  陳澤林應承。蘇婉兒暗想:這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應該是撤退的時候了吧。難不成還要進行親切友好的交談數小時麼?
  
  陳澤林似乎是知曉蘇婉兒的心思,竟然是立刻說:「葉伯,那邊只有雲華在。我大哥和大嫂昨天下午就趕回西北去了。昭華也連夜回滬上處理公司裡的事。家父病情反覆無常,我想我還是暫時告退,明天再來看葉伯。」
  
  蘇婉兒如蒙大赦,無比感激自己的親爹啊。葉老狐狸也不能說什麼,自然就是客套地說:「應該的。」
  
  蘇婉兒也站起身,對葉老狐狸說:「葉爺爺,敏華也回家幫忙照顧爺爺。明天再來看你。」
  
  「好,好。」葉老狐狸說,對蘇婉兒揮揮手。
  
  「謝謝葉爺爺。」蘇婉兒狗腿啊,叫得一個甜。然後立刻轉身往門外走。
  
  葉老狐狸在吩咐葉瑾之送蘇婉兒和陳澤林一下。葉銘順的電話卻是響了,他接起來就有些不悅:「你能快點麼?平時不讓你的飆車,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如今磨磨蹭蹭說京城道路不好。」
  
  聽這話語,應該是在訓斥葉雲嘉了。
  
  「哦?什麼。你四伯也來了?」葉銘順喊了一聲,立馬對老狐狸說:「爸,小七在樓下,四哥也來了。」
  
  葉老狐狸「哦」一聲,又喊了一句「澤林,你葉四哥來了。我瞧你們小時候雖然差了年紀,但關係最好,這有許多年沒見了。見一面再走吧。」
  
  陳澤林已經走到門口,聽到老狐狸的呼喊,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笑了,說:「好。」然後,他對旁邊的蘇婉兒說:「敏華,你先下樓,去車上等我。」
  
  「好。」蘇婉兒答應得脆生生的,如同拿到聖旨,一下子就轉身往外走,腳步比葉瑾之還快。
  
  走廊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蘇婉兒很快走到電梯口,摁了下去的鍵。葉瑾之慢悠悠地過來,說:「這會兒倒是腳程快了。聽到爺爺那麼說,心花怒放了?」
  
  蘇婉兒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這些老狐狸說的話,誰曉得真假呢。如果就因為這話就沾沾自喜,真不是蘇婉兒作風。不過,這些老狐狸到底也是一諾千金的,他敢放這個話。如果真有那個必要,自己還真要利用來做一做文章 。
  
  「一臉的狡詐,倒是配你那個敏字。」葉瑾之繼續打趣。
  
  蘇婉兒覺得這人說話真是太無趣了。只攏了攏衣衫,看電梯數字跳升,暗想:電梯打開的剎那間,會不會看到葉雲嘉。他會不會驚訝自己會出現在這裡,如果知道自己是陳敏華,他會不會懷疑或者吃驚,或者直接指出她是水貨,斥責她是騙子?
  
  一陣胡思亂想。電梯到達,裡面空空的,並沒有葉雲嘉。蘇婉兒走進去,看到電梯門關上,葉瑾之雙手插袋站在外面。
  
  「你不進來?」蘇婉兒問。
  
  「我們的情誼還不足以讓我把你送到樓下,送到這裡,你已經很榮幸了。」葉瑾之回答,無上的惡毒與自戀。
  
  蘇婉兒瞟他一眼,淡然的笑,說:「葉四少的教養真好。」
  
  「再好也比不上某人上別人的車,十分無禮,不坐副駕駛,直接讓人淪為她的司機。」葉瑾之反擊,這條理由果然惡毒,噎得蘇婉兒說不出一句話來。之前從陳家出來,她只想著離葉瑾之遠一點,不要坐在他的身邊,卻完全忘記這一茬。
  
  葉瑾之站在外面,神色淡然,眼神也幽深,眉頭微蹙。蘇婉兒卻是毫不收斂,眼神怨毒地看他一眼,然後放開手,任由那電梯門緩緩合上,最後那一瞬間,她似乎恍然看到葉瑾之神色有一種詭異的迷茫。看起來居然有一種無辜的可愛。
  
  呸,居然學人賣萌。蘇婉兒暗自鄙視。
  
  電梯門緩緩往下。蘇婉兒想這是唯一的電梯,葉雲嘉會不會在門口?她想到葉雲嘉竟然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總覺得見到這個人,會橫生事端。
  
  好在,電梯門打開,門外空空如也。只有京城秋天的日光在躑躅。這裡是高級病房區,鮮少人來,十分安靜。蘇婉兒拿了陳澤林的車鑰匙往停車場去,尋找一番,終於找到,於是打開車門坐進去,等陳澤林下來。
  
  靠在設計貼切的椅背上,蘇婉兒居然覺得有些疲累。仿若跟老狐狸們說話是一件很傷元氣的事。她靠在椅背上,正準備先打個盹,卻忽然橫斜裡一個人大步往停車場的電梯口走去,速度極快,但蘇婉兒看得很清楚,那人是葉雲嘉。
  
  電梯門打開,他走進去。電梯門合上的剎那,他忽然抬頭,像是直直看過來看到了她,又像是沒有看到,一切都很快,似乎了無痕跡一樣。
  
  好在陳澤林沒有在上面呆很久,就下來了。當然,這一次一併下來的還有葉瑾之。
  
  陳澤林打開車門,十分著急地說:「你爺爺的病情又反覆了。得趕快回去。」
  
  「啊?又怎麼了?」蘇婉兒問。
  
  「聽說又暈過去了。還在念叨你。總是說不放心敏華。」陳澤林歎息一聲。
  
  蘇婉兒默然,這葉老狐狸是通情達理允許自己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陳老狐狸是逼迫自己成婚,不成婚,他似乎就是他死了也不瞑目,死了也不安心的。這念叨自己,怕就是怕她將葉家這門婚事給丟了,影響了陳家的聯姻策略。
  
  其實,真要靠聯姻穩固家族權力,本就是沒落的徵兆。但千百年來,那麼多人都樂此不疲,顛撲不破的。
  
  唉。蘇婉兒心裡輕歎,不由得看雙手插袋大步去開車的葉瑾之。暗想現在算是葉老狐狸醒了,他也沒事了,這會兒要去看嚴清雅了吧。之前在車上可是答應得甜蜜。
  
  「敏華,你不要惹爺爺生氣,情緒波動。他快一百歲,能到這個歲數不容易。到這個歲數還為孩子家族操心,我們都算不孝兒孫了。」陳澤林歎息一聲,給自己綁安全帶。
  
  蘇婉兒「嗯」一聲,也動手綁安全帶,覺得有一種溺水一般的無力感。正在這時,葉瑾之卻已調轉車頭,將他的越野停在陳澤林的車前,說:「陳六叔,如今正是堵車時候,我對京城路況比較熟悉。我送你們回去。」
  
  陳澤林一看,問了一句:「瑾之不是有別的事麼?」
  
  「事有輕重緩急,我的事,不重要。」葉瑾之回答,那眼神卻是看過來,盯著蘇婉兒,不知道是停車場光線太不明,還是別的原因,蘇婉兒覺得那一雙眼充滿審視與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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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5:54 |只看該作者
  第045章 抽風的葉瑾之
  
  葉瑾之眼神幽深。全是審視,那神色卻讓人捉摸不透。蘇婉兒跟他對視片刻,懶得理會這種莫名其妙,所以垂了眼簾,只等陳澤林做決斷。
  
  「那就麻煩瑾之了。」陳澤林立刻說,卻並沒有立馬鬆開安全帶,而是對蘇婉兒說:「瑾之之前在京城擔任要職,路況之類,他最熟悉。你去他車上。」
  
  「哦。」蘇婉兒回答不由得瞟他一眼,眼神懶懶的,鬆開安全帶的動作也懶懶的。說實話,自從他剛剛在車上說那些欠揍的話後,蘇婉兒這個男人是又恨,又同情的。恨他只顧他和嚴清雅,就不管他人幸福,尤其是那麼惡劣地要犧牲她的幸福。同情是因為這傢伙的情商實在不敢恭維。
  
  「敏華,你速度些。我還要趕去給你爺爺買桂花米粉。」陳澤林催促她。
  
  蘇婉兒暗想這都什麼節骨眼了,還買桂花米粉,要她跟這個惡劣的四少培養感情也不是這個時候吧?所以,她不由得看了陳澤林一眼,直接就說:「爸。不是說爺爺又暈過去了麼?還讓你買桂花米粉?」
  
  陳澤林臉色一沉,狠狠剜她一眼,說:「昨晚就一直嚷著要吃,我剛來看葉爺爺,也是想順便帶一些回去。這桂花米粉老字號就在這附近。那是你爺爺跟奶奶第一次相逢的吃食。剛才是送你回去要緊,這下子有瑾之送你,我就可以順道買點米粉回去。」
  
  蘇婉兒心裡暗笑陳澤林這借口找得真差勁。如果陳老狐狸都昏迷了,誰還管別的什麼事。於是臨下車關車門時,她倒是很嚴肅地建議:「爸,爺爺昏迷著,我認為我們還是先趕回去看他要緊。桂花米粉來日方長的。」
  
  陳澤林一口氣噎在那裡,沒說話,也沒開車。蘇婉兒倒是十分大方繞過葉瑾之,打開車門上車。在後座坐定,才落了車窗,對站在一旁準備開副駕駛的葉瑾之催促:「瑾之,快開車,我們回去瞧瞧爺爺。」
  
  蘇婉兒的語氣誠懇到極致,神色全是期盼。葉瑾之沒有理會她,只是對陳澤林說:「陳六叔,那我和敏華先回去。您去買米粉。」
  
  陳澤林回答得爽快,葉瑾之上車關上車門,一言不發。一路狂奔,讓想在後座小憩片刻的蘇婉兒夢想落空,反而顛來簸去,一身骨頭似乎都散架了,根本沒吃多少東西的胃部翻江倒海的。
  
  等車在陳雲華別墅的院落裡停穩。蘇婉兒打開車門跳下去,扶著還在翻騰的胃部,憤憤地看著在一旁沒事人一樣的葉瑾之,恨恨地說:「你故意的。」
  
  「非也,我是為了趕回來看爺爺。」葉瑾之天經地義,一臉無辜地看她,還催促了一句:「走吧,小華,我們去看爺爺。」
  
  蘇婉兒狠狠瞪他一眼,逕直往洗手間跑,胃部翻江倒海的,終於是不舒服,一陣吐,然後漱了口,還是覺得難受。
  
  這個臭男人,真是惡劣又小氣。以前對他的看法全部走眼了。蘇婉兒即使吐了一番,還是心緒難平。嘴裡碎碎罵,看到頭髮亂了,想梳一下頭髮再下樓。卻聽到有人敲門。
  
  她跑去打開門,就看到葉瑾之,還沒等蘇婉兒說話。他就冷冷地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裡面孵蛋。原本是回來看爺爺的。爺爺病情那麼危險。你卻先來梳妝打扮,一點禮數都沒有。」
  
  這男人本來神色就冷冷的,渾身原本就有一種與世隔絕的疏離,平素裡也不太跟人說話。這會兒又嚴肅地說出這種話,語氣一如既往的冷。
  
  蘇婉兒只覺得一把火噌噌地往上冒。心裡一陣的咒罵:你妹的,我吐得翻江倒海,是拜誰所賜?居然還冠冕堂皇來教訓老娘。我呸。
  
  不過,蘇婉兒也算是奸詐,心裡如何咒罵,臉上卻是春風拂過的笑,然後扶了門框全然嫵媚,九曲迴環,低低一句說:「四少教訓得是。」
  
  葉瑾之一愣,然後像是見鬼了似的打量蘇婉兒,低聲警告:「別耍什麼花招。」
  
  喲,原來四少也怕她給他下套。好吧,她鬱悶的心情好些了。臉上笑意更濃,低聲說:「像我這麼不懂禮數的人,向來也不知道好歹的。而且最喜歡得寸進尺。」
  
  「所以呢?」葉瑾之問,似乎對蘇婉兒即將要說也頗感興趣。
  
  呸,你感興趣,我就一定要順著你的思路走啊?蘇婉兒斜睨他一眼,一臉故作神秘的笑,就那樣上下打量他,然後低聲說:「所以呢。我前後想想,你的條件也不錯的。如果你要真讓我嫁給你,咳,咳——說不定——」
  
  蘇婉兒故意留話,其實是想讓他覺得自己麻煩。那樣就打消娶自己做他和嚴清雅擋箭牌這種可笑的念頭。
  
  「說不定會色誘我?」葉瑾之將蘇婉兒都沒想好的說辭補充出來,一臉詢問。
  
  蘇婉兒一怔,抬眼掃他,搖搖頭,說:「非也,你太不瞭解我這個人了。色誘這些是手段是非常低下的,太不符合我的段位了。」
  
  「哦?你什麼段位?」葉瑾之雙手插袋,站在門外,神色比先前柔和一點,似乎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
  
  「我這個人喜歡得寸進尺。而我爺爺給我賜名『敏』,那就表明我爺爺也認為我頗有智慧。你想一個人有了慾望,然後又很有智慧。你自己想想。」蘇婉兒故作高深地提示。
  
  葉瑾之很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想不出來。」
  
  「很簡單啊。我的段位高明得多。所謂『殺人誅心』,破壞人感情如風過無痕,雁過不留毛,船過水無聲。會讓你所有計劃都落空。唉,一個人有了慾望,然後又很有智慧,其實仔細想想——呀,」蘇婉兒說到這裡還配合性地打了個寒顫,說:「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以呢?」葉瑾之問。臉又黑下來,那語氣也似乎蔚然成冰。
  
  這人真是容易生氣。蘇婉兒也不理會他生氣,咳嗽兩聲,輕輕嗓子,說:「綜上所述,你要以獨特的方式捍衛愛情,我真不是合適的人選。你應該選性子稍微淡漠一些,目光稍微短淺一些的。那樣,那人就只要錢與權的,你就可以跟嚴清雅雙宿雙棲了。」
  
  「這不用你操心。你要真有那個段位,那種本事才行。」葉瑾之神色語氣皆冷冽。然後掃她一眼,說:「走吧。趙醫生說,你爺爺醒了,要見我們。」
  
  他一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樓梯口。蘇婉兒將頭髮抓了抓,這才快步下樓,去看陳老狐狸。
  
  葉瑾之已經率先進去,也不知道跟陳老狐狸說了什麼。總之,蘇婉兒進去的時候,陳老狐狸正拉著葉瑾之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我這心就是不定,有你這句話,我也算死也瞑目了。」
  
  莫非這人剛承諾了什麼?蘇婉兒十分狐疑,慢騰騰地走進去。陳老狐狸大喊:「敏華,快過來。」
  
  他一喊,又咳嗽起來,大口喘息,那胸口上上下下起伏,蘇婉兒被嚇住了,居然站在門口不動,覺得很不祥。
  
  因為她見過死亡,像蘇家爺爺那樣安詳去世的不多。媽媽去世的時候,醫院裡曾有個跳樓送來的,最後的呼吸簡直是驚天動地,像是要將隔膜頂破。最後漸漸弱下去,如同潮水退卻,終於聽不到,然後醫生宣佈死亡。那種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就留在她記憶裡,印象深刻,成為她對死亡的直接印象。
  
  是的,有人對於死亡的印象是鮮血,是大張的口,是閉不上的眼。而她對死亡的印象就是這種呼吸。
  
  「你愣著做什麼。爺爺在喊你。」葉瑾之眉頭一蹙,一下子站起身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低聲說:「不懂禮數也不是現在表現給我看的。」
  
  她任由葉瑾之將她帶到床邊。他的手寬大溫暖,蘇婉兒從來沒想過葉瑾之這樣冷冰冰、情商又不高的男人會有這樣寬厚溫暖的手。
  
  徑直走到床邊。他卻沒有放開她的手,就那樣包在他的手中。陳老狐狸呼吸漸漸平順,瘦削乾枯的臉上因為看到葉瑾之和蘇婉兒牽著的手而露出滿意的笑。
  
  陳老狐狸暫時沒事。蘇婉兒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渾身冰涼,喉嚨有些干涉。她清清嗓子,低喊:「爺爺。」
  
  「嗯。」陳老狐狸輕輕點頭,又深深呼吸一口,歎息一聲,說:「爺爺昏昏睡睡的,總是看到你奶奶。總是想到你和瑾之。敏華,我誰都不擔心,就擔心你了。我喜歡你子秀姐姐,她長得很像你奶奶,那種文靜也很像。可是,她最後那性子像極了我,是我害了她。至於錦華,那性子可不是像極了我,可她還是去了。我這幾天,總是一閉眼,就害怕你也沒了。」
  
  「爺爺,我跟他們不同的。你清楚,我活得很好,也會化險為夷的。」蘇婉兒立馬安慰,忽然覺得自己向來伶牙俐齒,這一刻居然不會安慰人了。
  
  「子秀是因為婚事,錦華也是。我怕你也因為婚事。我總覺得這是個怪圈,你三姐心性不定,容易極端,我都不敢安排,就盼她造化,能自己找到一個。敏華——」陳老狐狸翻了個身,側身躺著,悠悠地說。
  
  「爺爺,您真不要擔心。我是陳敏華,你賜給我這個『敏』字,也是認為我有智慧的。我會生活得很好。」蘇婉兒安慰。
  
  葉瑾之卻是坐在旁邊,輕輕幫陳老狐狸揉胳膊,那樣專注,似乎十分深諳床上老人的不舒服。蘇婉兒看他修長潔淨的手指拿捏得當,居然有些失神。因為這樣的圖景,她曾經似乎冥想過。是的,她冥想過找一個很愛的人,在閒暇的時候,回清風鎮去看爸爸,會很誠摯地幫爸爸捶腿捏肩,會跟爸爸一起坐在院子裡就著炒菜喝燒酒,隨意說話。
  
  那個人一定很溫柔,很有擔當,很大氣,和寬容,有內斂的氣質,有溫和的笑容,以及寬大的手掌,溫暖的懷抱。
  
  可是眼前這個人跟自己冥想的那位絲毫搭不上邊,但是他卻在做自己冥想的那件事。
  「敏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間就去了。我就是擔心你婚事沒著落。」陳老狐狸一臉的哀怨。
  
  葉瑾之為他捏了捏手,緩緩地說:「爺爺放心,我說過給敏華幸福的。如果連她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怎麼給她幸福。」
  
  蘇婉兒一怔,這人神色無比專注,話語無比誠摯認真。如果不是自己知道有嚴清雅這種角色在,大約會天真地認為葉瑾之喜歡自己。
  
  「當年,你映蓮奶奶就是喜歡瑾之這孩子,做事有分寸,有責任感。捨不得被別家摘去了,才訂了錦華。誰曉得錦華福薄。敏華,這兜兜轉轉的,原本訂的不是他,如今這也算你的造化。你要跟瑾之好好的。」陳老狐狸又是這一套說辭。蘇婉兒只覺得頭疼,感覺真是鈍刀割肉的煩躁,但又不好發作,只好又說了一堆保證,一堆寬老狐狸心的話。
  
  陳老狐狸點點頭,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幾經曲折,終於是言歸正傳,又一次提到結婚的事。他滿懷期望地看著蘇婉兒和葉瑾之,說:「我也沒幾天好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敏華。瑾之,你對我家敏華印象如何?」
  
  陳老狐狸忽然問,蘇婉兒只覺得臉一下子就滾燙。這種感覺為什麼像是中國特殊年代組織跟男女牽線搭橋介紹對象,組織的領導坐中間,男女坐兩邊,才見一面。領導問:「A你對B印象如何啊?」
  
  「報告,我對B的印象是的很清純,很質樸」A說。
  
  然後領導又過去問:「B,A說對你的印象是很清純,很質樸,你對他的印象呢?」
  
  真的,蘇婉兒一瞬間就覺得是這個感覺。但除了這個感覺之外,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在心裡翻騰,像是很緊張他對自己的看法。
  
  也許,自己就是個虛榮的人。蘇婉兒想,心裡想是繃了一根弦,可葉瑾之偏偏不緊不慢,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居然又轉過去對陳老狐狸一笑,說:「善良、聰明、有趣。」
  
  陳老狐狸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然後又補充一句:「以後你會發現敏華更多的好的。夫妻之間,就是要善於發現對方的好。這就是白頭到老的秘訣。」
  
  陳老狐狸居然一時玩心大起,在說最後一句秘訣的時候,神色閃躲,聲音很低,像是怕被誰聽去一樣。惹得蘇婉兒忍不住露出笑。
  
  「真的,你得善於發現對方的好,才能覺得這個人有魅力,值得你一輩子去愛。不然,你總看一個人的缺點,那麼這個世界上,無論你遇見再好的人,都不可能有美滿的婚姻與愛情,都不可能有天長地久白頭偕老的。」陳老狐狸神色變得誠摯,眼神飄渺,似乎在思索。
  
  蘇婉兒暗想他現在應該在想奶奶,這或許就是他幸福了一輩子的總結,如今卻是告訴她。無論他是出自何種目的,對於自己已經是受益匪淺。
  
  「爺爺,我記住了。您不要擔心,我會好好生活,生活得很好。並且我也是陳家的一份子,家族的榮譽,我也會竭力維護的。」蘇婉兒緩緩地說。這是她第一次出自內心地說要去維護陳家的榮譽。
  
  陳老狐狸臉色忽然一凝,還真是越老越小,他居然流了淚,一邊抹淚,一邊說:「敏華,這些年,苦了你了,若是早知道,怎麼可能讓你在外受苦。」
  
  陳老狐狸竟在葉瑾之面前說這話,蘇婉兒一愣,難道不怕葉家知道她根本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並不是陳家精心培養的,也不是陳錦華那種年紀輕輕就拿了不少國內外的獎項的女子。
  
  她只不過是國內重點本科還沒畢業,目前就去過四個省,其中兩個是因為家裡搬家,另外兩個是因為實習和出差。更別說出國,就是京城,她也是第一次來。很多上層的禮儀,規則,她完全不懂。比如,今天葉瑾之教訓她坐車的問題,她其實根本就沒意識到在兩個人的時候坐到後座是一種沒禮貌的表現,因為那樣就將對方的身份降低為自己的司機了。
  
  她這樣的女子,雖然不比任何人差,但絕對不是葉老狐狸想要的那種拿捏得當的人。人家董小葵,好歹是Q大畢業,家裡原本就是世家,禮儀學識都不差。夏可可家裡也是書香門第,家裡雖不是從政,但也不是普通人家,大氣有見識,本身又極其玲瓏剔透,深得葉老狐狸喜歡。
  
  而反觀自己,兒時生活在貧民窟,就讀外來務工人員子弟校,後來成績好,破格去了長安一中上三年初中,又因為亂七八糟的事回到江南,在清風鎮鎮中上初三,之後去的縣城一中,考去了江南那一所以炫富出名的大學。大學裡,為的是爸爸少花錢,拼了老命唸書,才全額獎學金。在知道自己是陳家的孩子之前,她甚至沒有給自己過一個清晰的未來規劃。
  
  而陳昭華在接她離開清風鎮的那個晚上,曾經給了她很多資料背誦,並且告訴她,聯姻結束後,她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在滬上學習。而導師就是陳昭華自己。
  
  如今,陳老狐狸這一句話無疑將當初的設定全盤推翻。這隻老狐狸到底是病糊塗了,還是在大手筆地揮毫潑墨?
  
  蘇婉兒不由得阻止道:「爺爺,別說這個了,您身子要緊,這說這麼多話,又費了許多神,您先休息一下。我與瑾之一會兒等你醒了,再來陪您說話。」
  
  陳老狐狸搖搖頭,說:「我得說完才安心。我怕我睡過去,就醒不來。」
  
  「爺爺,只是偶感風寒,您別擔心。」葉瑾之安慰。
  
  「唉,人老了,可知道天命的,你們年輕沒這份兒直覺的。敏華,瑾之,我最後的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你們結婚,幸福。」陳老狐狸再一次提到結婚,而且以「最後的唯一心願」這種鄭重其事的字眼說出來。
  
  葉瑾之大約也覺得為難,好一會兒沒說話。陳老狐狸則是以十分期待的神色看著兩人。終於,在他萬分期待的神色中,葉瑾之緩緩地說:「可是,我十分重視這門婚事,不想委屈了敏華,更不能讓人說葉家輕慢了陳家。如果現在才籌備婚禮,可能會太倉促,不夠禮數。」
  
  這個借口很好。蘇婉兒暗自佩服。
  
  但薑還是老的辣。陳老狐狸緩緩點頭,說:「是的。不能委屈了敏華。所以,婚禮要慢慢籌備。」
  
  蘇婉兒和葉瑾之都鬆了一口氣,可陳老狐狸又來了一個建議:「但是,你們可以先登記結婚,慢慢籌備婚禮。這樣,即便我去了,沒看到婚禮,我也好對你映蓮奶奶有個交代了。」
  
  這一句話太霸氣了,直接將蘇婉兒心臟捶得咚咚響。在這場聯姻裡,她最怕的就是拿結婚證,後來打上「離異女人」的標籤,一個如花般的女子瞬間直線掉價,那多麼讓人情何以堪啊。所以,當陳老狐狸說出這個建議時,蘇婉兒立刻出聲反對說:「爺爺,不行。知道的人,會說爺爺為敏華和瑾之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這是在盤算什麼,在步步逼婚。您讓敏華以後怎麼做人呢。」
  
  「你管旁人做什麼。我們自家的事還要看外面的臉色了?」陳老狐狸一下子又將這話拍回來。
  
  蘇婉兒心裡哀號,有不詳的預感,然而還是做垂死的掙扎,她說:「可是——」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說不下去了。不是陳老狐狸震天的咳嗽,也不是他的老淚縱橫,而是葉瑾之忽然握住她的手,對她說:「不用擔心。」
  
  毛的不擔心,老狐狸這麼說是正中你下懷,正好是你的計劃之列。男人結婚與否掉價都不厲害。蘇婉兒狠狠瞪葉瑾之,用力要抽出手來,可是他握得太緊,蘇婉兒不是他的對手,你來我往,力量的懸殊之下,她只好恨恨地妥協。
  
  「爺爺,您不必擔心。」葉瑾之作為勝利者,很滿意地握著她的手抬起來對陳老狐狸說了這句話。
  
  「瑾之,敏華還小,也沒在社會上走動過。你擔待一些。但也不能半點欺負了。」陳老狐狸鄭重地叮囑。
  
  「爺爺放心。我午飯後就帶她去登記。」葉瑾之說出了這一句話。蘇婉兒欲哭無淚,只恨恨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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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6:1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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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乖。我們不要打擾爺爺休息。出去準備一下。下午我們去登記。」葉瑾之捏了捏她的手,看過來的神色一臉得意。
  
  蘇婉兒很憤然,但不好在老狐狸面前發作,即便這老狐狸與自己沒有多深厚的情誼,但畢竟是老者,是長輩。所以,她狠狠回瞪他。
  
  陳老狐狸十分高興,點頭說好,然後,忽然又憂心起來,問葉瑾之的資料是否在京城。
  
  「爺爺放心,我的身份、戶口簿都在京城,不過,倒不知的敏華的資料在不在。」葉瑾之問道,不由得又捏緊蘇婉兒的手,不讓她掙脫。
  
  陳老狐狸沒有說話,呵呵一笑,摁了床頭的鈴,陳澤林和趙醫生立馬進來。陳老狐狸對陳澤林說:「敏華的戶口簿和身份證你給瑾之。」
  
  「好。」陳澤林回答。
  
  「爺爺,為什麼要給他?」蘇婉兒立刻抗議。
  
  陳老狐狸直接無視她的話語,對葉瑾之說:「你們去準備吧。我有些累了。」他一說完。又緩緩躺下,繼而連眼都合上。
  
  趙醫生立馬抓住時機就說陳老狐狸身子如何弱,需要靜養什麼的,言下之意就是讓葉瑾之和蘇婉兒出去。葉瑾之連連點頭,最後拉了蘇婉兒出門來。
  
  門剛一關上,蘇婉兒終於低吼:「放開。」
  
  葉瑾之放開她的手,雙手插袋,瞟她一眼,說:「真是不懂禮數與感恩的傢伙,我是委屈自己在為你盡孝。」
  
  「謝謝了,盡孝這種事,還是我自己來。不勞你費心。」蘇婉兒揉了揉被他握得血脈不通的右手。
  
  葉瑾之沒有說話,陳澤林則是拿了牛皮紙袋從樓上下來,將紙袋遞過來,說:「敏華的資料都在這裡了。」
  
  「爸。」蘇婉兒伸手要去接。
  
  陳澤林拍開她的手,說:「你這孩子,瑾之來者是客,又是你的未婚夫。來這園子,你就應當招呼,還不懂禮數,在這邊站著說話。」
  
  陳澤林在批評蘇婉兒的當口,已經將資料遞到他手裡,說:「敏華這孩子善良,就是性子有些擰。以後,倒是瑾之多擔待。」
  
  「敏華是很懂分寸的。六叔倒不要用太多俗禮來約束她了。」葉瑾之很虛偽地說,還有一種甚是喜歡的虛假神色注意她。
  
  呸,這男人居然還會演戲。以前。她以為這男人只有一種冷冰冰的表情。她瞪他一眼,他也不在意,逕直拿了資料,說:「六叔,我先去將資料放車上。」然後大步往屋外走。
  
  「爸,那我回房了。」蘇婉兒也立刻說。
  
  「你給我留下。」陳澤林臉一沉,聲音也微微發怒。
  
  蘇婉兒站定,也不看陳澤林,只瞧著廳裡的大花瓶,那花瓶是青花瓷的,細膩的紋路遊走,讓人覺得寧靜。這時,她才略略抬頭,看到的葉瑾之繞過花圃,進入花園深處。
  
  「律師正在著手蘇大偉的事。」陳澤林說,聲音不大。但果然是說這件事,蘇婉兒方才就料到是這件事。但她還是暗中祈禱陳澤林千萬別說出來,損傷那一點點的脆弱感情。
  
  可是,他說了,又是這老調重彈的威脅。蘇婉兒很失望,心裡也十分煩躁。語氣不覺凌厲:「既然知道拿我大哥來威脅我,就知道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聯繫是感情,而不是這種威逼利誘。」
  
  「你——,你真是惡習諸多。」陳澤林近乎咬牙切齒,揚起手似乎就要打下來。
  
  蘇婉兒瞟了那隻手一眼,冷冷一笑,說:「你最好別丟了陳家的臉,葉瑾之還在這裡。還有,以後也少拿蘇家的事來威脅我。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就是了。不要每一次都首先來提醒我。我家人的安危,我比你記得清楚。」
  
  「死丫頭,你這麼猖獗。」陳澤林一臉鐵青,說話有些咬牙切齒。
  
  蘇婉兒想到這些日子被人掣肘,捲入種種是非,火就一直冒。並且她一直在懷疑青瓷事件跟陳家有關,連帶在深寧的遭遇說不定都跟陳家有關。如今,這個導火索一出,惹得蘇婉兒再也掩不住心裡的焦灼與怒火,語氣也越發生硬,說:「我原本不想做這樣的人,你們也別逼我做不想做的那類人。」
  
  「我話也說在這裡,今天這個結婚證,你是必須拿回來。否則,有什麼後果,你也不管我不念父女之情。」陳澤林臉色一沉,語氣咄咄逼人,滿臉的暴戾。
  
  蘇婉兒只覺得悲哀,這就是自己的生父,說起這些話來這樣狠決。她看他一眼。什麼也不說,逕直上樓去了。
  
  關上房門,似乎這才是她唯一的小天地。她窩在沙發裡,忽然覺得在媽媽去世、大哥逃走後,其實一直都很累,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又要活得竭盡全力。
  
  她抱住自己,眼淚就要傾瀉下來,卻聽到有人在敲門,十分有禮貌的敲門聲。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沒有動。屋外的人停了一會兒,又開始敲門,還是十分有禮貌的敲門聲,十分有節奏感。
  
  蘇婉兒雖然覺得這一方密閉的空間是屬於自己的安全,但人活在世上,很多時候是不能逃避的。所以,她站起身,抹乾淚,收斂起難過與片刻的脆弱,又是那個靜默如水的蘇婉兒。
  
  她整理好衣服。拉開門,門口站的不是苗秀芝,也不是陳澤林,而是葉瑾之。他安然站在門口,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有事嗎?」蘇婉兒問。
  
  「應該是你有事才對。」葉瑾之說。
  
  蘇婉兒垂了眸。是的,她是打算找他談談的。因為拿結婚證於他來說,沒有絲毫壞處,而對於自己來說,是壞處多多。不過,他這樣瞞都不瞞就說出來,像是將場上形勢掌控在手的感覺。讓蘇婉兒到底不舒服。
  
  「自以為是。」蘇婉兒語氣諷刺。
  
  「能認輸,能承認對手,這也是一種成功。一種獨特魅力。小丫頭,這個段位,你還不夠。」葉瑾之語氣淡漠如水,平靜得似乎沒有喜怒哀樂,站在門口也沒有強行進門的意思。
  
  蘇婉兒一聽,也暗自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還真是小家子氣。不由得抬眉一笑,說:「那就謝謝葉先生教誨。」
  
  「不客氣,反正你即將掛著我妻子的名頭,到底算是合作夥伴。」葉瑾之懶懶地瞟她一眼,冷漠的臉上浮上一絲笑意。
  
  「這麼說,葉先生來這裡是想跟我談合作事宜了?」蘇婉兒反問,一臉奸詐地抬頭看他。
  
  葉瑾之笑了,說:「其實,這於我有利,我根本沒必要談。只是本公子大方,給你一個申訴的機會。怎麼?就要這樣門裡門外,楚河漢界地談?」
  他笑起來的神色極其好看,蘇婉兒頓時覺得像是陽春三月,有大片的柳枝拂過堤岸,日光和暖得不像話。她一時間覺得訝異,這冰冷的人怎麼能給人這樣溫暖的感覺。如同很多年前,在銀座八樓那樣毫不留情出手的人,怎麼可以有那樣溫暖的手,溫潤的聲音。
  
  「丫頭,你已經屢屢失禮了。你就那麼不想嫁給我,也不需要這種自毀形象的方式。」葉瑾之忽然湊過來,近在咫尺,嚇得蘇婉兒往後退了幾步,她自己也覺得盯著男人看是一件很失禮的事,不由得定了定神,說:「既然要詳談合作,就請進來喝杯茶。」
  
  葉瑾之也不回答,只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來,也不說話,像是很累。就那樣懶懶地靠在沙發上。蘇婉兒關門轉過身就看到他那樣隨意的姿勢,落地窗外的日光正盛大,窗簾半開,日光與陰影交融得不真實,在他的背後打下薄薄的印記,模糊了他的輪廓。
  
  當然,她也看不清他的模樣。一瞬間,她有一些失神,恍然之間像是回到銀座八樓,四少頭疼窩在沙發裡,窗戶拉得嚴嚴實實,她站在遠處不敢走近。他卻說:「我頭疼,你過來幫我揉揉。」
  
  蘇婉兒就低頭走過去,幫他揉頭。兩人都不說話,只聽得窗外偶爾會有些微的車聲。然後,他偶爾會說:「我好多了,你手會酸的,在一旁坐。」
  
  她就在一旁坐,後來聽到細細均勻的呼吸聲。她卻一動不動,內心中默背讀過的唐詩宋詞,生怕一動,就驚擾了他。
  
  那時,四少就是這樣的姿勢坐在沙發上的。如今看葉瑾之,居然是驚人的相似。蘇婉兒想到在深寧,他對自己說現代女性必備的三樣東西,想到他在家族也是老四。會是他麼?
  
  蘇婉兒就站在門背後凝視葉瑾之。兀自思緒,想過一段時間,一定要觀察一下,確定一下。
  
  不過,如果是他,自己又當如何?蘇婉兒做了這個假想,忽然有些慌亂,有些緊張。
  
  「看夠了沒有?不是要請我喝茶嗎?」葉瑾之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語氣裡有柔和的笑意,他順勢換了一個姿勢,坐正了身姿。這樣一看,又不像是銀座八樓的那傢伙了。
  
  蘇婉兒沒理會他的戲謔,反而是裝逼到底,一臉高深地打量他片刻,清清嗓子說:「我是在看以你現在的狀態,該喝哪一種茶,用哪一種茶具。」
  
  「哦?這個還有講究?」葉瑾之問,語氣裡全是不相信。
  
  「這就是你們對老祖宗的東西不講究了。只成天說什麼咖啡心情。茶一樣有心情的。」蘇婉兒一邊忽悠,一邊去選茶具。選來選去,還是選了爸爸親自做的那一套青瓷的茶具,用的是陳昭華送給她的淡香的鐵觀音。
  
  「這倒是新鮮了。那你說說,我現在是什麼狀態,適合什麼茶具與茶葉。」葉瑾之詢問的當口,起身將那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你現在疲憊、從坐姿上來看,顯得迷茫,所以,你需要沉靜,白瓷太怵目驚心,有易碎的美。現在的你不適合,青瓷紋路細膩,色澤柔和,正是適合現在的你。現在的你迷茫、疲憊,需要沉思、休憩,雖然看起來似乎更適合花茶,但花茶的底茶不適合你。所以,權衡之下,淡香的鐵觀音色澤清醇,味道清澈。正適合。」蘇婉兒一陣瞎掰之下,已經將茶具排開,在燒水洗杯子了。反正之前,她在深寧還打算以茶文文化與陶瓷心情為突破口,在外貿這塊做文章 。反正在她看來,外貿這一塊,除了摸清市場規則與市場的需求度之外,還應該開拓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也是她大四畢業論文的方向,題目已經定位《瓷器、茶、文化與外貿的拓展》。
  
  「倒是很會忽悠。」葉瑾之慢騰騰地下了評論,又補了一句:「不知道茶藝如何了。」
  
  「泡茶一技,從茶具的選擇,茶葉的挑選,水的質地開始,到水溫的把握,沖泡時間,每種茶的特點,以及沖泡角度的掌控,這些都需要注意。最重要的是泡茶還需講究凝神之。這跟磨墨是一個道理,若是亂了心性,磨出的墨都不勻稱。」蘇婉兒繼續忽悠。她上學那會兒,人低調了不少,但往往需要掌控局面的時候,總是可以讓人跟她的思路去走。她有偏離所有熱烈話題的本事,還能讓人洗耳恭聽,仿若她說的全是真理。
  
  葉瑾之只看她泡茶,沒有說話,屋裡一時十分安靜。房間裡光線不太明晰,她只管憑著記憶泡茶,也不去開窗戶。泡好了茶,遞了一杯過去。
  
  葉瑾之默默接住,喝了一杯,放下杯子,似乎是勉為其難地讚美一句:「還行。」
  
  「那就再喝一杯。」蘇婉兒又遞了一杯。心裡在思量怎麼才能讓這個男人答應不要去拿結婚證,不要讓她去做他與嚴清雅愛情的擋箭牌。思量再三,心裡有些譜,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葉瑾之遲疑一下,還是接住那一杯茶,卻並沒有立刻喝,而是說:「我以為我坐到沙發上,你就會跟我談,沒想到你還真沉得住氣。難道要拖到民政局門口才跟我談麼?」
  
  「你都知道我要想的是什麼。那你為什麼還要為難我?」蘇婉兒反問,自己喝了一杯,心裡不太舒服,有一些賭氣。
  
  葉瑾之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思索了片刻也沒給答案,只是兀自將那杯茶喝了。
  
  「人與人都是平等的。你愛嚴清雅,所以,你就覺得她有資格得到幸福,你就百般為他,而不惜犧牲我的幸福。你跟我沒什麼交情,你就覺得犧牲我的幸福來為你們遮風擋雨是天經地義的?葉瑾之,做人自私到這一步,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無恥了。我才二十三歲,我還沒有遇見我愛的人,沒有遇見我心愛的人。可是,你卻要犧牲我的幸福。說實話——」蘇婉兒原本是底氣很足地在說,可是說到後面已經覺得傷感。哥哥潛逃、媽媽去世,兵荒馬亂裡才知道自己是名門之後,可是回到這陳家,除了陳昭華與苗秀芝,沒人給過她什麼溫暖,沒人真心實意地去為她想。
  
  她羨慕夏可可和董小葵會遇見那樣好的人。而同樣的年歲,自己卻是一個人躑躅行走。
  
  蘇婉兒說了長長一段,葉瑾之還是沒有說話。蘇婉兒停頓一下,繼續說:「說實話,你的那個算盤根本就是無恥到極致的。首先,我並不稀罕什麼權勢滔天,什麼金錢滿屋。雖然,我喜歡錢,也喜歡權。但是與那些相比,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相親相愛攜手到老的人更重要。其次,我對你並沒有任何企圖。第三,你完全有能力將這件事處理出一個對你對我都圓滿的結果。」
  
  她說到這裡,不由得低頭繼續擺弄茶具。因為這些話,可能讓葉瑾之放過自己,也可能讓葉瑾之憤恨、生氣。她等待著結果。
  
  等了許久,才聽到葉瑾之冷笑一聲,說:「我是個自私的人。不喜歡你,跟你不熟。為什麼要多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做對我沒什麼好處的事?你都知道原因了,還做徒勞的掙扎,沒意義的。還有,要跟我合作,你必須要有我感興趣的、我認為值得的價值所在。不是嗎?這世界不會因為你是白癡,就對你寬容,不會因為你天真,就真的天下無賊。你不是三歲的孩童,如今跟我說這些博取同情的話,不覺得天真可笑麼?」
  
  他的語氣咄咄逼人,讓蘇婉兒一顆心都涼了。她剛才看到他為陳老狐狸捏手臂,還錯覺他是良善的,講道理的;看到他的坐姿頗像銀座八樓的四少,她還有一點小小的期待,期待他至少像四少那樣溫和一些。然而,他的話毫不留情將她戳醒。蘇婉兒將一杯茶重重地放在他面前,抬眉瞧他,一字一頓地說:「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我剛剛想過,不管爺爺是真生病,還是假生病,畢竟他是個老人。我不能唱反調。」
  
  「你看上我了?」葉瑾之問,眼神掃過來。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避開,繼續說:「你想多了。我聽說葉四公子在京城擔任要職,弄一個以假亂真的結婚證不是難事。」
  
  「你很天真。你以為瞞得過陳家麼?」葉瑾之譏笑她。
  
  「葉四公子如果辦不到,就別怪我不客氣。」蘇婉兒一字一頓地說。她其實真不想弄到這一步的。
  
  「你威脅我?」葉瑾之的語調蔚然成冰,一下坐到她身邊,抓住她的衣領。那身上有淡淡的香氣,那樣熟悉。
  
  蘇婉兒一怔,不由往後靠到沙發上。定了定神說:「我相信你可以辦到。」
  
  「我憑什麼要辦?」葉瑾之近乎是貼在她耳邊問,語氣十分惡劣。
  
  蘇婉兒忍住不發火,緩緩地說:「我比你懂女人,如果你讓我有幸福的機會,我會幫你們更幸福,如果你執意要犧牲我的幸福,也就是逼我走別的路。」
  
  「笑話,你可知道,沒多少人敢威脅我。你竟然在這個房間威脅我,而且是兩次。愚蠢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你有多少斤兩,就敢威脅我。」葉瑾之似乎發怒了,雖然語氣很平靜。
  
  蘇婉兒猶豫一下,咬了咬嘴唇,說:「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我只能告訴你,如果你非得要讓犧牲我的幸福來為你和嚴清雅的幸福做踏腳石,我只能告訴你陳家人可以不追究陳錦華的死,可是我就會追究到底。」
  
  她說到後來,話語擲地有聲。葉瑾之一聽,驟然卡住她的脖子,惡狠狠地問:「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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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14-11-21 23:57:01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謎一樣的人生
  
  蘇婉兒脖子一緊。呼吸很不順暢。他的手就卡在脖頸間,還在不停用力,似乎想要將她掐死在這房間裡。蘇婉兒自然不會傻得去掙扎呼喊。這原本就是她給出的談判價碼,何況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懸殊真不是蓋的。
  
  於是,她靠在沙發上,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盡量呼吸,不露出半分的頹勢。她的眼神毫不畏懼,直直地盯著葉瑾之。
  
  「你什麼意思?」葉瑾之又問,語氣恢復平靜,但臉上還是結了一層寒霜。
  
  蘇婉兒輕輕抬手指了指他卡在自己脖頸上的手,示意自己沒辦法回答他。葉瑾之眉頭微微一蹙,這才慢慢直起身,將手放開。
  
  危險解除,蘇婉兒大口呼吸。葉瑾之一言不發,只坐在旁邊等她說下去。
  
  蘇婉兒平復了呼吸,一邊收斂桌上的茶杯,一邊說:「陳錦華的交通意外報告上說,她屬於酒後駕車。整個車裡全是酒味。可是,據我所知,陳錦華由於對酒精過敏。所以,從小到大,滴酒不沾。此其一。其二,她從回到陳家以後,就跟在爺爺奶奶身邊,少女時代在軍營裡度過,她訓練刻苦,遇事冷靜,身手了得,槍法很準。想必這些,你都是知道的。至於她的駕車技術,據說很厲害,但是出於軍人的習慣,她開車向來很穩。第三,據說當天的調查顯示,她雖然在高速路上,但週遭沒有能造成事故的車輛。」
  
  蘇婉兒說到這裡,抬眉瞧了葉瑾之一眼。他似乎在沉思。她也不管他,起身將青瓷茶具拿去清洗。水流過的手背,青瓷的茶杯有細膩的觸感。她這一刻終於明白陳昭華為什麼一定要跟自己講陳錦華是什麼樣的人,並且還要刻意跟她講陳錦華出車禍當天的種種調查,以及他的懷疑。
  
  或許陳家也是有所懷疑,或者根本就清楚陳錦華的死。只是要息事寧人,或者別的原因。陳昭華或許也無能為力。
  
  想起陳昭華,她不由得想起今早給他打電話,居然是無法接通。他回滬上,下飛機時在機場給自己打電話來。那時。蘇婉兒已經睡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在笑,說:「好好休息。」她「嗯」一聲,翻了個身就睡著了。
  
  他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人,怎麼關機了。蘇婉兒不由得蹙眉,如今她一步步行走,十分艱難,很想聽聽他的意見,卻偏偏無法聯絡上。希望不要出什麼事。蘇婉兒抿了唇,將茶具收好,這才走出去。
  
  葉瑾之還坐在沙發上,像一樽塑像,一動不動。因為廳裡開的是壁燈,光線不明。所以,蘇婉兒隔著一段距離看不到他的神情。
  
  蘇婉兒在門口站一會兒,然後將所有的燈都打開。突如其來的強光讓葉瑾之很不舒服,眼雖瞇成縫,那眼神卻還是利劍一樣掃過來。
  
  「我不喜歡陰暗,不喜歡模糊不清。」蘇婉兒緩緩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來。動手收拾茶几。
  
  「你剛剛說陳錦華,什麼意思。」葉瑾之直接問。
  
  「葉先生是聰明人,也是在京城擔任要職的。怎麼昭然若揭的目的,你需要問我?」蘇婉兒漫不經心,原本,她不想搞到這一步的。但葉瑾之的態度實在是惡劣到極致,她可不想一味軟弱。
  
  「你懷疑陳錦華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我弄的?」葉瑾之冷笑一聲,那反問的語氣像是在看世上最好笑的事。
  
  「定案的事情,是警察、法院、檢察院他們的事。我不是名偵探,也沒有成為福爾摩斯的偉大理想。所以,葉先生不需要問我。」蘇婉兒緩緩地說,抬頭掃他一眼,輕輕一笑。
  
  葉瑾之臉色暗沉,說:「你這是在威脅我。第三次了。」
  
  「NO,如果說前面的算威脅,這個真不是。」蘇婉兒還是一臉笑意,話語漫不經心。仿若在閒談今天午餐的配菜該是什麼。
  
  葉瑾之正坐在沙發上,時不時陷入沉思。蘇婉兒停頓一會兒,拈了手機把玩,這才又說:「我這句話只是表明,如果沒有必要。我可真不想知道這些事。畢竟,錦華是我姐姐,這也是一件傷心事。」
  
  「陳敏華,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讓人討厭。」葉瑾之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
  
  「恭喜你,你是第一個。」蘇婉兒笑著回答。抬頭看到他神色抓狂,她居然覺得心情愉快。怎麼?自己難道真的是這樣惡劣的人?喜歡把自己的舒暢建立在別人的抓狂與痛苦之上。
  
  「看來這世道清醒的人太少。或者是你真是個善於偽裝的人。」葉瑾之語氣神色全是諷刺。蘇婉兒笑而不語,這又惹得葉瑾之更不悅,又補充了一句憤憤然的話:「總有一天,我要將你的假面統統撕下來。」
  
  「葉先生,要撕下我的假面,首先,你要有承受的能力。其次,我不得不告誡你,把精力過多花在我身上,這是舉動是很危險的,因為至少你對一個人有了興趣。這最起碼會讓你的清雅妹子心亂如麻。所以,為你好,我勸你不要做這些無意義的事。」蘇婉兒一臉微笑,心情頗好。因為她雖然諸多計算,但畢竟是沒有真正走上社會的女孩子,難免的小女孩心性,看到冰山男人能被自己逼得喜怒哀樂皆浮在臉上,覺得像是出了口惡氣。
  
  「伶牙俐齒,終究會付出代價的。」葉瑾之出言詛咒,活脫脫一個小孩子,哪裡還是那個冷面的葉家老四。
  
  蘇婉兒覺得這種狀況於自己有利,於是也不多言。而是站起身,去挑了白瓷的茶具,拿的是自家的素茶,又燒水又洗茶具。
  
  葉瑾之終於忍不住,說:「你似乎很喜歡泡茶。」
  
  蘇婉兒點頭應聲,專注地注視茶水,在中間可以鬆懈的時候,才緩緩地說:「我脾氣不是很好,容易發怒。小時候愛發脾氣,爸爸媽媽也不理會我,就在那裡泡茶。一壺茶好了。我都覺得我沒那麼憤怒了。所以,後來一生氣,都會去泡茶。泡茶需要很專注,注意水溫的把握、入水的角度,不同的茶葉、不同的茶具、不同的方式。你專注於一件事,別的事都消失了。」
  
  「那,這麼說來,你現在很憤怒?」葉瑾之詢問,整個人又懶懶靠在沙發上,似乎很放鬆。
  
  蘇婉兒過濾掉初杯,瓷碗蓋子在瓷碗上碰出清脆的聲音,徐徐注入水的當口,才說:「沒有。只是招呼客人,我喜歡用茶。」
  
  「嗯。」葉瑾之回答,語氣也軟軟的,像是要睡著似的。
  
  蘇婉兒端杯給他,看到他接住茶杯放到唇邊時,她忽然一怔,剛才讓他進來,不是要談結婚證的事嗎?這什麼時候居然跑題到九霄雲外都渾然不覺。
  葉瑾之似乎也沒有察覺,只是端杯喝茶。喝完了之後,他還破天荒讚美說「很不錯」,然後又詢問了這茶的來歷。仿若他已經不記得之前蘇婉兒威脅他,他暴怒的事了。
  
  蘇婉兒怔怔地看他,然後低頭擺弄茶具,說這茶叫「梅香蕊寒」,是普通的茶葉,與梅花一併加工的。屬於民間的手工茶,是陶瓷製作者用來檢驗茶具的。
  
  「哦。」葉瑾之漫不經心。蘇婉兒聽那一個字,心裡卻驟然一緊,再遞一杯過去,出於禮貌抬眉看一眼,卻看到他在看自己,似乎陷入沉思。
  
  她端了茶杯,薄薄的白瓷傳熱極好,指尖有滾燙的疼痛,她不由得出聲提醒:「葉先生。茶。」
  
  葉瑾之這才回過神,接過茶杯,兀自喝了。此後,兩人也不再說話,屋內只有茶具清脆悅耳的碰撞聲。終於,喝淡了一壺「梅香蕊寒」,蘇婉兒覺得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一會兒出得這個屋子就不那麼方便談話了。於是,她並沒有收拾茶具,而是坐正身子,說:「葉先生,我想現在我們都算心平氣和,還是好好談談接下來的事吧。」
  
  葉瑾之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只是輕輕換了一個姿勢側身靠在沙發上,側臉轉過來看她,神色迷離一言不發。
  
  「我想有些事,我們不都不能迴避的。」蘇婉兒又說。可是葉瑾之還是就那樣看著她,並沒有搭理。冷場,自己一個人唱獨角戲最是尷尬,蘇婉兒忽然覺得葉瑾之這人真是欠揍,十分欠揍,她只要一跟他說正事,火就會噌噌地冒。這人真是可惡,原本這麼多年,她已經修煉得很冷靜,可是這人輕易的就將她逼得抓狂,逼得不像自己。
  
  在這種折磨人的等待中,蘇婉兒準備壓住性子,再說一次的。葉瑾之偏偏就像是拿捏時機一樣,在這會兒開口,語氣有點疲憊,他說:「你說說你的要求吧。」
  
  蘇婉兒一愣,疑心這傢伙在給自己下套。不過,如今也沒法判斷真假,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她說:「我也想過,如今爺爺的身體不好,年歲又大。不拿結婚證給他看,似乎是不可能的。你又說了下午去登記,怕他晚上就要追問。如今,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夠拿出以假亂真的結婚證。」
  
  蘇婉兒鼓起勇氣說完,然後看著葉瑾之。葉瑾之頓了一下,問:「說完了?」
  
  「嗯。」蘇婉兒點頭。葉瑾之冷哼一聲,一下子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就那樣討厭嫁給我?」
  
  這男人怎麼又繞回來了?蘇婉兒驚訝地看著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已經嚴重懷疑是傳聞中冷若冰霜,懶得多言多語的葉瑾之。
  
  誰知道她一驚訝,葉瑾之倒是坐正身子,說:「呔,這表情真無趣。好了,本公子看你那麼可憐的份兒上,就准許了。」
  
  「真的?」蘇婉兒十分驚訝,她真沒想到葉瑾之會這樣爽快地答應了。心裡暗想:這傢伙不會又耍自己吧。
  
  「瞧你那神色。行了,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的。不過,你也知道你爺爺都是人精了。結婚證總得要逼真一點,否則民政那邊一查,什麼都露餡兒了。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我會找熟人,必要的程序要走,只是在最後一步輸入的時候,會做別的手腳。」葉瑾之說,眼神卻一直瞧蘇婉兒。
  
  「你剛才明明不肯的。」蘇婉兒小聲說。說實話,經過葉瑾之的反覆無常,她還真有些不太相信葉瑾之,她甚至似乎有點自虐地想這傢伙下一刻就會變臉,然後說「真是天真得可憐,又不是小孩子,別人說什麼你都信,真可笑」。
  
  葉瑾之很鄙夷地瞟她一眼,說:「你以為我是受你威脅?或則你的說辭打動了我?陳敏華,你今天給我記清楚了。我如果不想做,誰都逼不了我。當初,我在京城護衛,放假讓我去的滬上。我直接取消假期,帶隊執行任務,因為我明確說了,我不會接受陳錦華,就不會接受,至於那些暗地裡的勾當——,我從來不屑去做。我答應你,僅僅是我不捨得在我愛的人眼裡放一粒沙子。」
  
  「對不起。」蘇婉兒低頭,覺得有一絲的愧疚。畢竟陳錦華之死是否真是被謀殺也是個未知數,而她卻拿了這件事來做為一種莫須有的威脅。
  
  「丫頭,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要記清楚。」葉瑾之忽然說,整個人站起身來。
  
  蘇婉兒抬頭看他,一臉疑惑。他低頭一字一頓地說:「在與人對壘的時候,即便是自己錯了,也不能服輸,一服輸就輸了氣勢與氣場。道歉是時過境遷、事情處理之後的事,或者是為了事情能圓滿解決所做的舉動。不要輕易使用。讓人覺得這三個字,很廉價。」
  
  蘇婉兒忽然覺得自己失去了眼力。以前,很多的局面,她掃一眼,就知道是怎麼樣的,就知道該如何處理。很多的人,她掃一眼,就知道這個人的品性喜好。察言觀色曾經是她賴以生存的本事,可是這一刻,她看不懂這個男人。
  
  原本,她以為他只是冷如冰的公子哥,看不起周圍,對不在乎的人極其冷漠,對在乎的人竭心盡力。原本,她以為他就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卻不料他跟傳奇式的許仲霖一樣,擔任要職,而且也是個不要命的傢伙。原本,她判定他是情商極低的傢伙,可是這一刻他又那樣明晰。
  
  葉瑾之,你到底是怎樣的人?蘇婉兒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他。只覺得看不清這個男人。他似乎喜怒無常,不按理出牌。她面對這個男人,看不懂他,不知道他下一刻想要做什麼。
  
  「在家花癡就行了,別出去丟人。你這個樣子很讓人瞧不起。」葉瑾之雙手插袋,一副十分鄙視的樣子。
  
  蘇婉兒才覺出自己失了禮貌,低了頭,臉上卻是滾燙。
  
  「好了,既然要做戲,也敬業點,演技好點。要有點結婚的樣子,是不?你這樣是不行的。」葉瑾之一邊說,還一邊動手拉她起來左右打量,說:「淡妝一下,穿件得體的衣服,一會兒要貼照片。」
  
  「嗯。」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掙脫他的手,慌亂地說:「我去收拾茶具,過太長時間,茶具上會留下茶漬的。」
  
  她說,低頭就開始收拾茶具,心怦怦跳,暗想:這是怎麼了?只是做戲而已,可為什麼像是要真的結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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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7:09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是誰在身邊
  
  蘇婉兒梳妝一番下樓,葉瑾之跟陳澤林在客廳裡下象棋。據說原本是要下圍棋,可因為怕時間太長,就選了軍棋。蘇婉兒走到客廳時,一局棋剛好終了,也不知道是誰勝負,葉瑾之已經在往盒子裡裝棋子。
  
  蘇婉兒看了陳澤林一眼,喊了一聲:「爸。」
  
  陳澤林「嗯」了一聲,也沒說別的話,只對葉瑾之說:「你們速度去辦。也不要忘了該走的程序都走了,該要的風俗也不要落下。」
  
  「六叔放心。我不會委屈敏華的。」葉瑾之語氣波瀾不驚,如同那秋水長天,似乎他是真心實意要娶她的。
  
  「你是有分寸的人。我不擔心。」陳澤林點點頭,又掃了蘇婉兒一眼,說:「我只怕敏華又耍性子了。這孩子,心眼好,就是脾氣倔。」
  
  「我會讓著她的。六叔放心。」葉瑾之說,轉過臉來看她,一臉淡淡的笑。他膚色其實很好,配上這種笑,倒真是無公害的純良模樣。不過,他會讓著人?與他短兵相接過幾次的蘇婉兒可不這樣覺得。所以,她覺得他的笑陰風陣陣的。
  
  「那就勞煩瑾之了。行了,你們早去早回吧。我去看看爺爺。」陳澤林揮揮手,轉身往陳老狐狸的房間走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蘇婉兒一眼。
  
  葉瑾之也不說話,只徑直走出去開車。陳麗抱了一隻雪白的貓從外面走進來,掃她一眼,說:「我真同情你。」
  
  蘇婉兒不理會,只看窗外盛大的日光,將素綠的窗簾映得透綠,顯出不一樣的活力來。對於不喜歡的人就無視,這是小時候起就慣常用的方法。所以,她看窗外風景,無視陳麗。
  
  不過,陳麗到底是存心奚落找茬,並沒有因為蘇婉兒的晾曬就自動退卻。於是,在短暫的沉默後,她又蓄積了勇氣,繼續說:「圈內人都知道葉家四少葉瑾之有相戀六年的戀人嚴清雅。當然,葉家不會讓一個破產商人的女兒進入葉家。葉瑾之和嚴清雅恐怕都清楚,要有怎樣魄力才可能做到像董小葵和許仲霖那樣。不過,我雖然不喜歡董小葵,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她不是平常人。」
  
  「我對別人的家事不感興趣。這些,你說給感興趣的人聽吧。」蘇婉兒轉過臉來掃她一眼。她穿一件粉色的大衣,有褶皺的荷葉袖口,長髮綰了起來,又紮了小馬尾,小臉蛋也是十分嬌俏可愛。可是,蘇婉兒橫豎看她都覺得不好看。
  
  「別看了,葉瑾之往車庫那邊去,大約是要回家了。這裡只有你跟我,你就不用遮掩了。」陳麗說,繼續撥弄手中的貓咪毛髮,貓咪在她的掌心裡,呼哧呼哧地睡得香。
  
  蘇婉兒懶得說葉瑾之只是去開車,然後跟自己一起去民政局拿結婚證,她向來不是招搖的女人,何況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本來就不是找到真愛要喜結連理的。所以,她還是以沉默應對,並且默默站起身,準備到門外去等葉瑾之開車出來。誰知道她剛走出來,站在日光明媚的花圃前,陳麗也抱了貓咪出來,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冷笑一聲,說:「像你這樣的在貧民窟裡長大的女人,禮儀與見識都差得多。葉瑾之會看上你,答應娶你?你別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的身份,那樣可是死得很慘的。」
  
  蘇婉兒斜睨她一眼,神色淡然含笑,說:「二姐教養真好。懂得自省,自審啊。那麼,懂得自律,懂得尊重他人麼?」
  
  蘇婉兒神色平靜,語氣淡然,但那抑揚頓挫裡全是暗藏的咄咄逼人。陳麗眉頭一挑,說:「你別以為葉家不知道你的來歷。你即便又陳家的血脈,也沒有陳家的教養。葉家才不管這些呢。」
  
  「雖然你說話向來不好聽,不過還是多謝你不好聽的警告。現在,你可以進去了。」蘇婉兒說,她不想過多跟陳麗爭執,她也是個可憐的人。
  
  本來在陳家,陳麗就不怎麼惹人喜歡,連同陳老狐狸都沒讓她入族譜排華字輩。陳昭華曾說過,陳子秀也是入族譜排華字輩的,因為是後來入的,雖然她在陳家族譜叫陳穎華,但大家還是習慣了叫她子秀。陳錦華雖然是抱錯的,但因為乖巧伶俐也是入了陳家華字輩的,至於自己也是一回來就入了華字輩。也許,這就是陳麗處處不喜歡自己的原因吧。
  
  也是可憐人蘇婉兒在心裡輕歎,不想與陳麗過多衝突,於是大步往花廊那邊走,只要看到葉瑾之開車出來,就立馬過去。
  
  誰知道陳麗似乎很不解氣,不屈不撓地跟過來,語速極快,還帶著幸災樂禍:「葉瑾之娶你,不過就是拿你做擋箭牌,做個掛名老婆,他跟嚴清雅雙宿雙棲。而你——,如花歲月,就要守活寡。然後,不是這樣死去,就是紅杏出牆,成就千古罵名。作為你的姐姐,我真是很同情你。」
  
  「多謝你的分析,姐姐。」蘇婉兒轉過身來,目光凌厲地對著陳麗,說:「現在請你立刻從我面前消失。」
  
  「這是陳家花園,你有什麼資格?你那老娘也是不被陳家承認的,是六叔可憐她。現在還在燒什麼紙錢,弄得家裡不寧。真是愚昧到極點的母女倆。」陳麗也不甘示弱,怒目圓瞪,語氣已經失去該有的教養。
  
  蘇婉兒覺得不能跟她說下去,不然,這人會越來越瘋。於是,不再說話,只想轉身大步直接去車庫找葉瑾之。可她還沒有轉身,就看到陳麗臉上尷尬,眼神有些閃爍。
  
  「陳麗小姐是在擔心舍妹?」身後響起葉瑾之的聲音。自己怎麼沒有聽見車聲。蘇婉兒不由得回頭,看到葉瑾之雙手插袋站在那廊簷下,並沒有開車。
  
  「是——啊。」陳麗語氣生硬,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抱得她的白貓喵嗚地叫了一聲,似乎是在不安地抗議。
  
  「那你就不要操這份兒心,尤其是以詆毀我葉瑾之的人格來做的警告與推測,就沒必要了。我會給她幸福的。而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能找到一個敢真心娶你的人。」葉瑾之緩緩走過來,站在蘇婉兒身邊,還拉住她的手,說:「而她,我會給她興趣的。」
  
  陳麗一臉青了,她站在當場,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有她懷中貓叫了幾聲。
  
  蘇婉兒不是聖母類型的人,但這一刻竟然有些同情陳麗,這樣針尖麥芒的活著方式,只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吧。這世上最可憐的不是落魄到底的哪一類,而是明明衣著華美可做什麼都不被人承認的哪一類。看來,以後還是少跟陳麗同時出現,自己就是她可憐可笑的證據了。
  
  「瑾之,你不是去開車了麼?車呢?」蘇婉兒問,盡量忽略陳麗,讓她不那麼尷尬。
  
  「剛剛去了洗手間。這會兒,我們一起去車庫。」葉瑾之回答,語氣柔和。不知情的人看起來,還真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
  
  「好。」蘇婉兒回答,她也正想離開這是非地,於是任由葉瑾之牽著她走過葉子有些泛黃的綠色長廊,看到日光下細細碎碎的影子。她忽然覺得這像是很多年前,自己去小學報名,爸爸就是這樣牽著她去的。那學校也有一個長廊是鐵架子搭起來,籐蔓交錯在鐵架子上,遮擋西北猛烈的日光。那些日光也細細碎碎地落下來在地上,泛起刺目的光。但她卻是極其高興的。
  
  是啊,那時,極其高興,覺得自己的未來正在前方閃閃發亮。
  
  「跟不熟的人一起做戲,要專心點。別走神。」葉瑾之低聲說,用力捏了她的手一下。
  
  蘇婉兒這才恍然醒來,看已經穿過長廊,來到車庫門前。葉瑾之放開她的手,去開車出來。蘇婉兒這一次坐了副駕駛。
  
  車速不緊不慢,十分穩妥。日光很刺目,蘇婉兒覺得有些昏昏欲睡,卻還是覺得睡著是一件失禮的事。如果身旁是陳昭華,她大約敢肆無忌憚,可是身旁是不太熟悉的葉瑾之,那只有忍著。不過眼皮總是搭來搭去,於是到後來,蘇婉兒不由得找話說來提神,她問出疑問:「你做事那麼謹慎,根本不可能去拿車的中途才想起去洗手間的。」
  葉瑾之一聽,輕笑一聲,說:「丫頭,你難得會誇人。」
  
  「是你誤會了。我向來是個處事看人都很公平的人。你這句話倒是將我看得小氣了。」蘇婉兒委屈地說。不由得看他一眼,沒想到他的側臉還很好看。不過,比起葉雲嘉來,似乎還是葉老七好看一些。
  
  葉瑾之只專注看前方的路,倒是沒有笑,神色說不上嚴肅,但就是很平靜,語氣也平靜,說:「你的意思是讓我道歉?」
  
  「小事了。讓你道歉,這又得是看低人了。」蘇婉兒說。忽然覺得原來跟葉瑾之說話也是有輕鬆一點的時候。
  
  「你這丫頭倒是伶牙俐齒的,每一句都暗地指責我了。」葉瑾之說,語氣裡帶了一點點的笑,像極了4020電子書裡的和風。
  
  「你倒又誤會了。原本是我在詢問你的,你卻精得很,就是不回答我。」蘇婉兒有點撒嬌的意味。因為她覺得這話題說多了,像是要往擦槍走火的方向發展。自己與他之間好不容易暫時性停火,如果戰火重燃是多麼傷感的一件事啊。
  
  「你都知道了還問。」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沒有說話,暗想葉瑾之果然是看到陳麗進來,一直躲在暗處瞧,聽他們對話吧。虧得自己沒有說出什麼不應該的話來。
  
  「好了。我不說人是非,只是她曾在花園對我說『我家妹子自小流落在外,在貧民窟長大,禮儀自然差勁,葉四哥要好多擔待才是』。這話是實話麼?」葉瑾之漫不經心地問。
  
  蘇婉兒倒是平靜,她早料到陳麗會這麼做的。她靠在椅背上,看著前方的不斷延伸的路,過了好一會兒,才問:「葉先生對於人的判定,她是如何長大的,這個很重要嗎?」
  
  「只是出於關心,冒昧問起而已。」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輕輕一笑,說:「那葉先生想必已經知道答案了。這些又是無足輕重的事。我就不必多說了。」
  
  「好。」葉瑾之回答。
  
  車內再度安靜,蘇婉兒卻真沒有睡意了。不由得動手選音樂,卻全是鋼琴曲,知名的,不知名的。她隨手放了一首,淡淡的鋼琴聲如同流水一般在車內流淌。車在高架橋上似乎在勻速運動。
  
  鋼琴曲一首接著一首,後來,就在蘇婉兒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居然出現一首英文歌《IKNEWILOVEDYOU》,蘇婉兒一下子來了精神。她可記得這是野人花園的歌,剛上大學那一會兒,很多男生練習以此為追女生的必唱曲目。蘇婉兒當時聽多了,仔細看那歌詞,但是十分喜歡。她其實想來只喜歡外文歌曲的音樂,並不喜歡歌詞。但是,這一首,她是連同詞也喜歡的。她曾想:如果有一天,有人這樣對自己說,無論是中文還是英文,或者別的語言,那都將是最幸福的事。所以每次聽到這首歌以及林憶蓮那首《至少還有你》,她都會有熱淚盈眶的衝動。
  
  蘇婉兒靠在椅背上,靜靜聽著。不由得輕輕轉頭看葉瑾之,暗想:如果身旁坐的是自己愛的人,那多好。可是這個人,注定只是個過客。
  
  她有些落寞轉過臉看前方,車卻拐下了高架橋,進入市區。葉瑾之簡單地說是去有熟人的民政局,那樣事情會好辦。蘇婉兒在這北地人生地不熟,也只能任由他去處理,所以,只是點頭,說:「你處理就好了。」
  
  「你不怕我做手腳,弄假成真,反悔?」葉瑾之忽然問。
  
  蘇婉兒一愣,誰說她不怕了,只是華山只此一條路,她沒別的選擇。她這一愣,葉瑾之卻將車停在一邊,說:「你等我。」
  
  「做啥。」蘇婉兒忽然有些慌,怕他離開了,會有別的打算,會真的反悔。
  
  葉瑾之看了看她,忽然戲謔地說:「你怎麼像個怕爹媽離開的小娃?行了,既然是做戲,道具總要的。我去買些喜糖禮包之類的。」
  
  「哦。我陪你去。」蘇婉兒回答,這才略微放心,只是看他,微微失神,怎麼覺得這真像是要結婚。
  
  「我看你有些累,在車裡休息一下。我很快回來。」他說,並沒有讓蘇婉兒多說,大踏步往旁邊的商場去了。
  
  蘇婉兒哪裡有什麼睡意,即便是先前疲倦,這會兒也全沒了。她密切注視商場門口的一舉一動,並且認定葉瑾之半小時不出來,就開始給他打電話。她甚至還檢查了電話是不是有電。
  
  在這等待中,蘇婉兒忽然從觀後鏡裡看到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車。那裡停車倒不是很稀奇,但蘇婉兒有個壞毛病,特別怕死什麼的。所以,坐在車上,如果不是很疲憊,她基本上都要看看前後左右的人。話說,那一輛黑色的奧迪似乎是在剛剛高架橋上就有看到,那車又不是京城的牌照,於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心裡一緊,想起那一天也有跟蹤自己和陳昭華車的豐田,似乎是許仲霖的人搞定的,聽陳昭華說,那幾個南方人死活不肯招認,只說自己好端端地行駛在路上。許仲霖的職位在那裡,也不好用其他手段,只暗地裡吩咐他的手下去查這幾個人,回話是說很快有消息。
  
  不知道有消息了沒有。今早打陳昭華的電話也沒有人。如今,這身後這奧迪莫不是又是跟蹤的?她有些緊張,又給陳昭華打電話,依舊處於關機中。
  
  四哥到底出什麼事了?蘇婉兒一瞬間害怕起來。正在這時,葉瑾之倒是提了一個大紅的手提袋過來,拉開車門就放到後座,說:「現在商場服務真好,喜糖包得如此精緻。」
  
  蘇婉兒看到葉瑾之過來,鬆了一口氣,心裡越發擔心陳昭華,所以有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葉瑾之發動車子時,問了一句:「怎麼了?看你有些不對勁,難道要悔婚?」
  
  蘇婉兒搖搖頭,說:「我看後面那車一直跟著我們。」
  
  「一直跟著?」葉瑾之也不由得看那車。
  
  「是的。在高速上,高架橋上,都在我們身後。」蘇婉兒也看過去,葉瑾之發動車子開出一段距離,那車也緩緩開動跟過來。
  
  葉瑾之忽然沒說話。蘇婉兒繼續說:「前次在許仲霖和董小葵的婚禮上下來,也有車跟蹤我和四哥。許仲霖派人處理的。」
  
  「什麼結果?」葉瑾之也問,不由得看看身後那車。
  
  「問不出什麼。對方抵死不承認,只說自己是觀光客,來旅行的,又不是跟蹤誰。沒有證據。不過,許仲霖派人去查,大約結果只告訴我四哥吧。」蘇婉兒說到這裡,忽然輕歎一聲,咬了咬嘴唇說:「其實,我很擔心我四哥。我今天打了一天的電話,都在關機中。他公司電話也沒人接。」
  
  葉瑾之沒有理會蘇婉兒,只是打了個電話低聲說有人跟蹤他,務必查清底細,不必打草驚蛇。並且報了地點與車牌。
  
  等掛上電話,葉瑾之這才說了一句:「你放心,你四哥歷來詭計多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有事,他也死不了的。」
  
  蘇婉兒原本擔心陳昭華,聽得葉瑾之這樣說,火蹭蹭冒,不由得怒視他。
  
  葉瑾之像是沒事人一樣,逕直拐了彎,唰地拉開車門,又出於禮貌轉過來拉開車門,不鹹不淡地說:「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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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3 15:29:46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渣男
  
  民政局裡果然有葉瑾之的熟人。是個瘦高個子的中年男人,不過左邊顴骨處有淡淡的傷痕,讓原本平凡的臉格外引人注目。到他看到葉瑾之走進來,立馬熱情地迎上來,而後與他並肩說話,期間,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婉兒好幾眼。
  
  蘇婉兒提了手提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葉瑾之跟那人低聲交談片刻,這才走過來,說:「走吧,該我們了。」
  
  蘇婉兒沒說一句話,只緊跟葉瑾之,然後走入一間單獨的裡間。先前那瘦高的中年男人已坐定,在拿一些資料表。旁邊膚色極好的女工作人員正在飛快錄入什麼,間或詢問旁邊的同事,聲音微小,極有分寸。
  
  「兩位請坐。」男子做了請的手勢。
  
  蘇婉兒和葉瑾之雙雙坐下。那男子一臉神聖,說:「如果沒有反悔的意思,那就請填表吧。」他一邊說,一邊將一些表遞過來。蘇婉兒快速掃了一下,上面要求填寫一些個人資料,還要附帶照片之類的,很像是各種考試報名的那種表格。只不過因為是結婚,要用男女雙方的照片。
  
  「沒有照片。」蘇婉兒低聲說。
  
  「民政局很為民著想的。隔壁就有立等可取。」那男人說,笑瞇瞇地指了指隔壁。
  
  葉瑾之瞧了他一眼,說:「你在這裡倒是逍遙得很。」
  
  「自得其樂的,還不錯,按時上下班,偶爾調節一下雞毛蒜皮的夫妻糾紛,週末跟孩子老婆一起玩,踏實。」男子笑瞇瞇地說。旁邊的女子忍不住打趣,說:「林哥提起嫂子,一臉精神的。」
  
  「小丫頭片子淨不知道靦腆的。」男子像是在呵斥那女子,語氣卻是輕輕的。只惹來旁邊女的輕笑,繼而繼續埋頭做事。
  
  「看到你這樣,總是開心。」葉瑾之說,臉上倒是真有微微的輕鬆。蘇婉兒不知道這男人跟他什麼關係,人家沒介紹,她也不好問,只在一旁坐著。
  
  「倒是你,忽然說要結婚,這才是出乎我意料。以前,兄弟們總是私下說,不知道怎麼樣的女子才能讓你入眼呢。」那男人說,又轉過來看了蘇婉兒一眼,眼神裡全是審視與笑意。
  
  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蘇婉兒對於這種場面只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只淡淡回望那人一眼,繼續拿了手中的資料,居然感到很緊張,於是低頭假裝認真看資料。
  
  「我不過是凡人,被你說得那樣。再說,我是那樣挑剔的人?」葉瑾之跟那男人說話,語氣神色顯然是舊識。
  
  「呵呵,大家都說兩柄尖刀,不就指的是你跟許隊麼?」男人語氣裡滿是自豪,仿若這尖刀中的尖刀是這男人自己。不過,這人指的許隊大約是許仲霖。之前總是聽陳昭華提起董小葵和許仲霖的事,也對許仲霖多少有些瞭解。只是喜歡暗自羨慕董小葵能遇見那樣的人。可這茫茫人海,也就出那麼一個罷了。這同是尖刀,就說明在業務水平上來說,葉瑾之不比許仲霖差勁,可是通過這幾天的相處看來,他卻是個很差勁的傢伙,喜怒無常,讓人捉摸不定,才讓人有三分鐘喜歡,立馬變了個人一樣,讓人不得不發怒進而萬分討厭這個人。
  
  蘇婉兒暗自冥想,手中拿著那一疊資料裝模作樣地看。卻不料橫斜裡伸出一隻手,將那資料奪過去放在桌上,說:「走吧,去拍照,你這樣看,這資料表也開不出一朵花來。」
  
  「哦。」蘇婉兒低聲回答,現在的她只需要裝不好意思就是了。於是跟著葉瑾之去牌照,本來貌合神離的兩個人,攝影師硬是十分敬業地折騰來折騰去的,讓兩人靠近、微笑、甜蜜,還說什麼結婚證是要跟著一輩子的,這照片一定要慎重。折騰一番,攝影師立馬讓兩人去瞧他選定的照片,在兩人點頭認可後,攝影師一臉心滿意足的笑,仿若那結婚證是他的,而不是別人的。
  
  在等待打印照片的間隙,葉瑾之一個人提了禮包糖果滿民政局走,給工作人員發放糖果,這讓蘇婉兒無端想起六一兒童節,說上級領導來視察,到學校來發糖果的場面。她自己也覺得好笑,忍不住就笑了,旁人只道她是嫁了好夫婿而高興罷了。當然,在這民政局的每個工作人員看來,這葉瑾之都是一副好夫婿的模樣。原本,葉瑾之長得雖然不如葉雲嘉那樣好看得讓人羨慕嫉妒恨,但也是周正,加上身材頗好,穿著上也得體,舉手投足有一種沉穩卻又不木訥的翩翩風度,那張臉上再帶一點柔和的笑,不瞭解內情的人怕都要對蘇婉兒生出羨慕嫉妒恨來。
  
  葉瑾之滿民政局遊走,將禮包裡的糖果發放完畢,走過來拿了照片認真地看了看,然後對蘇婉兒說:「走吧,時間拖太久,我可怕你這傢伙又反悔了。」
  
  他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那神色也意味深長。只有旁邊的幾個工作人員在那裡偷笑。蘇婉兒知道這些不知道內情的人誤會了。但誤會就誤會吧,兩人越甜蜜,陳老狐狸得到的消息就越靠實,那麼,就越不會產生太大的懷疑。
  
  「走吧。」葉瑾之又說,伸手拉住蘇婉兒的手,一併去填表。
  
  那些資料,她並不熟悉,所以寫名字時,差點就寫成蘇婉兒,幸虧才下了一筆,她就醒悟過來,立刻添過來。卻不料葉瑾之在一旁看,說:「偏旁筆順都不對。回去得好好給你糾正一下了。」
  
  蘇婉兒沒回答,怕一分心就又出錯了。於是很認真地對照資料填寫完畢。然後資料給工作人員過目。工作人員看了看,然後讓他們再次確認無誤簽字。
  
  蘇婉兒在簽字的那一刻猶豫了一下,葉瑾之看出來,於是說:「放心了,我已經處理好。」
  
  這一句話反而讓蘇婉兒想要落下的筆又一凝。她暗想:我可以相信你嗎?於是,蘇婉兒不由得轉眼去看他,仔仔細細地看他的臉,看他的神色。
  
  葉瑾之被這蘇婉兒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一臉驚異地問:「怎麼了?」
  
  「我能相信你麼?」蘇婉兒想問這句話,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搖頭說沒事,然後轉過來唰唰地簽上了「陳敏華」三個字。
  
  第一次寫著三個字,竟然有些順手。蘇婉兒看到資料和照片被收走,那工作人員輸入電腦。有那麼一瞬,她很想站起來喊「不行」,可她就那樣看著工作人員輸入,直到最後在照片上印上鋼印,工作人員把照片交給他們。
  
  「恭喜啊。」那人遞過來,一臉笑。蘇婉兒沒有去接,倒是葉瑾之接住,說:「謝謝。」然後,他翻了翻,將屬於蘇婉兒的那一本遞過來,說:「這個,你的,好好保管。」
  
  「嗯。」蘇婉兒接過來,翻開看了看,照片上的兩人居然笑得那樣和諧。那鋼印有點怵目驚心。她呆呆地看了看,葉瑾之已經催促:「走了,敏華。」
  
  蘇婉兒這才往外走,不料先前那男人走出來喊了一聲:「葉隊。」那神色像是有話要說的模樣,蘇婉兒自然識趣,於是對他說:「我去外面等你。」
  
  那男人倒是尷尬地一笑,說:「今天是上班,改天你葉隊有空,就攜夫人來家裡坐坐。」
  
  「多謝。」蘇婉兒回答。雖然那句話其實並不是對她說的,也並沒有指明是讓葉瑾之帶自己去,也可能是邀請他帶嚴清雅去。葉瑾之跟嚴清雅這麼多年,也許在葉瑾之的下屬門眼裡,那一位才是葉瑾之的夫人。但這一刻,這樣的場面需要這樣的話,她便說了。然後對那人一笑,轉身往外走。在走出大門的那一刻,似乎聽到那人壓低的聲音問「葉隊,你這是做什麼,怎麼突然就結婚了?」
  
  蘇婉兒懶得理會葉瑾之的解釋,反正,他也是說謊與演戲的高手。這兩天,她算是見識了的,這人絕對不是表面的純良。
  
  秋天的日光有一種從容而靜美,街邊行道樹的葉子已經枯黃,她站在那街角,不死心地給陳昭華打電話。至少自己跟葉瑾之假裝拿結婚證的這件事應該告訴四哥的。可是他的電話依然在關機狀態。蘇婉兒心裡焦急,不由得又往他的辦公室打,還是沒人接。於是,她不得不給徐尚林打電話。徐尚林卻在長安處理蘇大偉的事,一聽說找不到陳昭華,立馬在那端說:「敏華小姐不好慌。我立刻去查。查到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徐尚林沉靜的聲音讓蘇婉兒略微放心。她掛上電話,忽然很想給誰打電話的,這才發現自己拿著電話居然不知該撥給誰。是啊,這樣的事,能向誰訴說?雖然夏可可和董小葵時不時回來電話過來跟她聊天,勸慰她、鼓勵她,但有些難過與憂傷是銘刻在心裡的灼熱,根本就無法名狀,更別說與人說起。怕能說起的,只有那網絡那端的周瑾。可是,即便與他談話,也不能說具體的事,只是說得模稜兩可。
  
  這偌大的世界,卻是無人訴。
  
  她輕輕蹲身在街邊,看著人來人往,覺出一種孤寂來。在自己最高興或者最孤獨的時候,都沒真正疼惜自己的人在身邊。
  
  可是,濕漉漉的情緒只是片刻,她就敏銳地從來來往往的人潮裡覺出不對勁來。那邊咖啡廳隔了窗戶的人,看不清面目,但可以看出那人在注視這邊,還有先前的那一輛車也在近處停著。
  
  呀,怎麼可以放鬆警惕,怎麼可以有這樣不應該的情緒。蘇婉兒你真太不應該了。她忽然站起身,就像是剛剛有些脆弱蹲身下去的不是她。
  
  這些人到底是何來歷?到底跟陳家有關,還是跟那朱雀牌有關?蘇婉兒眉頭微微蹙眉,心裡一片焦灼,心裡越發掛念陳昭華。也是到這一刻,她才覺出陳昭華對自己的關愛。有他在身邊時,她似乎什麼都不用擔心,他就將一切處理好。而他一遠離,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來訴說,來處理。
  
  四哥,你千萬不要有什麼事。蘇婉兒眉頭蹙起來,不由得轉過身去,想大步走進大廳去問問葉瑾之到底回家與否。就在一轉身,卻看到葉瑾之就站在自己身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是否聽到自己那一聲歎息。
  
  她心裡一尷尬,面上卻還是憑借,說:「什麼事出來的,都不出個聲的。」
  
  葉瑾之也不回答,只是說:「走吧。」
  
  蘇婉兒不回答,只往車那邊去,坐到車裡,她才說:「那車還在。」
  
  「有人會處理的。他們跟不了。」葉瑾之說,神色冷漠而凌厲,是前所未有的狠戾。蘇婉兒原本是喜歡察言觀色的,看到這等變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暗想:這真是個可怕的男人。讓人一絲也看不透,仿若最矛盾的結合體,卻又渾然天成地將這些矛盾完美融合。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談合作,真是走鋼絲一樣。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忽然對於今天的合作後怕起來。不過,怕歸怕,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車出了街口,卻不是往來路回去,反而失望另一邊拐過去。蘇婉兒雖然疑惑,但也並不太在意。因為葉瑾之在京城身居要職,聽剛才那人跟他的談話,也跟許仲霖是一個級別的。何況,陳澤林也說過他對京城十分熟悉。
  
  車一路往繁華之處去,不一會兒又左拐右拐一直往西邊去。這樣子倒不是像要回去的模樣。蘇婉兒正想要問,電話卻是響起來。她看了電話,正是徐尚林打來的,她顧不得許多,立馬接起來就問:「尚林哥,可有我四哥的消息?」
  
  徐尚林的聲音依舊十分儒雅,不緊不慢地說:「敏華不要擔心。我讓人詢問了,你四哥匆匆去了南黎,似乎是因為有人說在南黎有江雲*小*姐的蹤跡。」
  
  「江雲?」蘇婉兒低聲問。這是她再一次聽人提到江雲,上一次是在許仲霖和董小葵的婚禮上聽人在八卦,似乎因為江雲,戴元慶和陳昭華還是情敵關係。當然,蘇婉兒就是再好奇,也沒法去詢問陳昭華本人,更覺得去詢問別人關於陳昭華的傷心事是一件不道德的事。
  
  「是的。那是你四哥的朋友。因為一些事,不知所蹤。你四哥一直在尋找。關於江雲的事,以後,你親自問你四哥。畢竟由我來說不太方便。」徐尚林回答,然後又叮囑說:「敏華不要擔心,如果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在清風鎮,你四哥就私下裡對我說,以後,讓我以你的事為重。」
  
  「什麼?四哥這樣說的?」蘇婉兒萬分驚訝。她雖然對商場上的掌故不熟悉,但也知道徐尚林是陳昭華的得力助手,可以說,陳昭華的計算、敏銳眼光、成就,無不有徐尚林的功勞。而今,他竟然讓徐尚林的工作重心在她的事情上。
  
  「是的。所以,有什麼情況無法解決,你儘管打電話給我,或者給你四哥。」徐尚林回答,語氣還是平靜如水。
  
  「謝謝尚林哥。」蘇婉兒說,卻又不放心,說:「尚林哥,雖然知道他的去向,但那地方到底是蠻夷聚居地。我這又聯絡不上,總是忐忑。尚林哥若有空,還是去瞧瞧我四哥才好。」
  
  「嗯,我也正有這打算。所以,你不必擔心,倒是我聽說老爺子病了,這就要勞煩你了。」徐尚林語氣一如既往的儒雅。
  
  蘇婉兒應聲,又交代幾句,這才掛了電話。抬頭一看,這都不知道要往何處去了。這條路是她完全沒走過去的。
  
  「不回去麼?」蘇婉兒隨口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
  
  「嗯。」葉瑾之回答得很爽快。
  
  「可是,你答應要給我爺爺看結婚證的。」蘇婉兒心裡有點惱怒,這人要做什麼就不知道跟人商量一下麼?雖然京城看起來似乎光線還很好,但到底是日簿西山的光景了。
  
  「活了那麼一大把年紀了。完全就是人精,我們只要在民政局登記,他就知道了,根本不用看這個證書。」葉瑾之回答,還是一直往前開。
  
  蘇婉兒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雖然老狐狸的病似乎來得凶險,但一生病就一直逼迫她跟葉瑾之拿結婚證這件事確實可疑,想必他們剛從民政局出來,陳老狐狸就已經得到消息,很安心了。可是,他安心歸他安心,自己在京城沒有一個熟識的人,沒有熟識的地方,天黑就應該要回去,可不能任由這葉瑾之將自己帶到陌生的地方。
  
  這個男人又小氣,喜怒無常。指不定又是什麼報復、整人的。蘇婉兒心有慼慼焉,立馬說:「可是我想回去。」
  
  「放心,我也不想帶著你。」葉瑾之回答,不知道怎麼的,語氣有點冷冰冰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蘇婉兒忙問,葉瑾之卻在商廈門前停車,有服務生出來問是否需要泊車。葉瑾之搖搖頭,然後對蘇婉兒說:「你在這裡下車。」
  
  「為什麼?」蘇婉兒怒了。這人明明就是想要拋下她。呸,什麼素質。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說:「你想要丟我在這裡?」
  
  「嗯,你說對了。我沒有義務為你打亂我別的時間安排。」葉瑾之說得天經地義。
  
  「現在天要黑了。我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你居然——」蘇婉兒緩緩地說,說到後來終於不說,只是怔怔地盯著他。
  
  葉瑾之也有些不好意思,倏然垂了眼簾,不過,他說的話就不那麼好聽。他說:「我跟你做了這場戲可以瞞過別人,但是我不想瞞清雅,自然,我之前的安排就是傍晚去陪清雅吃飯。再說,你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需要我來對你進行安排。打車回去,沒帶錢,我可以給你。即便我沒有給你,你到了陳家,讓你父母給也是可以的。」
  
  這人簡直就是渣,這根本就不是人話。蘇婉兒感覺這輩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與這個人相識。她倏然閉上眼,深呼吸一下,拉開車門下車。壓住怒火,下一刻,然後乾淨利落地一句話:「你立馬給老娘滾蛋,消失。」
  
  葉瑾之沒有說話,他門之間很安靜。過了良久,蘇婉兒聽到他開車離去,這才睜開眼,看到他消失在街角的車影,憤憤地說:「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真愛,你個沒風度的自以為是的渣男。」
  
  她憤憤然,咬牙切齒,一轉身過來,就看到一個男人在旁邊忍不住笑。那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格子襯衫,頭髮略長,很黑,膚色略白,像是長期宅在家的一樣,不過,那一雙眼竟然像是深不見底的湖水,有一種讓人要跌進去的幽深,讓人想起秋水盈盈。
  
  蘇婉兒承認這男人有花樣美男的氣質,但她不喜歡他這樣行為,何況她正在氣頭上,不由得狠瞪他一眼,就到處瞄打車的地方。
  
  「要不要我送你?」那男人走過來站在她身邊。
  
  「媽媽說,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陌生男人。所以,不要問我,不要跟我說話,因為下一句我也不會回答。你識趣一點。」蘇婉兒站在街邊,眼觀六路。可惜正是下班高峰期,這一代雖然車流量大,但很多車都載了人。
  
  男人撲哧一笑,只說了一句「你很有意思。怕我是壞人。」
  
  蘇婉兒絕不說話,只挪步換了個地方,暗想:這人追女人的手段都這麼落後,不過臉皮夠厚。
  
  那人卻也走過來,說:「我不再送你回去,在你把我當壞人之前,我不再跟你說話了。只不過,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收起來,回去查證,我是不是壞人。」
  
  蘇婉兒也不接,連瞟都不瞟一眼,本來嘛,她現在夠兵荒馬亂的了,再來一個添亂的,她自己都要瘋了。
  
  「給。」男人遞過來在她眼前晃。
  
  她逼於無奈(其實自己也好奇)看一眼,上面只寫了三個字:李峻寧。
  
  呸,又一個自以為是的。他以為他是濤哥啊。名片上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三個字,就要證實他身份。這些年腦殘的人真多。
  
  蘇婉兒露出鄙夷的神色,往更遠的地方去攔車。幸好,這姓李的沒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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