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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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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欣欣向榮]醫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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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13:03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次日一早懷清若瑤從夏府啟程,夏夫人親送兩人出來,底細囑咐跟著的婆子,從丫頭手里拿過一個小匣子遞給懷清︰“虧得姑娘妙手回春,老爺之癥方得痊愈,這個姑娘拿著就當診費吧。”

    懷清忙要推辭,夫人卻道︰“不可推辭,既是若瑤的妹妹,也算我的姪女兒,這次是去給老太君請安,姑媽就不攔著了,好在你就住在南陽,等你回來記得常來我這里走走,親戚間不可生疏了才是。”

    若瑤也笑道︰“你就拿著吧,跟你說,我姑媽的東西可都是難得,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店兒了。”

    夏夫人噗嗤一聲樂了,點了點若瑤︰“你這丫頭,什麼時候把姑媽的家底兒摸清了,姑媽還不知道呢。”

    若瑤笑道︰“哪用摸啊,老太君常說,表姑媽當年過嫁的時候那風光的,把京城都震了呢。”

    夏夫人笑了起來道︰“我還說誰露出去了,原來是老太君,難為她老人家還記得這些,我早忘了呢。”嘴里說忘了眼里卻不是那麼回事,可見身為女人,不管過多少年,結婚的風光都忘不了。

    馬車出了汝州府城門,若瑤迫不及待的道︰“甘草把姑媽給懷清的匣子打開看看。”

    甘草嗯一聲,小心打開來,這一打開頓時呆住了︰“姑,姑娘,您瞧……”懷清看去也不禁一愣,匣子里是兩對珍珠耳墜子,珍珠不稀罕,可龍眼大的卻不多見,尤其這四顆色澤柔潤,通體無暇,放在匣子里珠光流轉,竟讓人移不開視線,墜子的樣式極為簡單,只用銀勾子穿了,再無旁的墜飾,這麼著卻更漂亮。

    這麼大的珍珠尋常人家哪舍得做墜子,可見若瑤說的不差,夏夫人家底雄厚,若瑤道︰“我說吧,你看好了表姑夫的病,表姑出手必然是好東西。”

    懷清拿起一只在若瑤耳上比了比︰“倒是配你。”拿出一對交來葉兒,葉兒看向若瑤,若瑤道︰“不給我也得要呢,你倒假客氣上了,收著就是。”說著看向懷清︰“你倒是跟我說說,怎麼連表姑夫的面兒都沒見著,就聽表姑那麼一說,又問了兩句沒用的閑話,就知表姑夫得的什麼病了呢,還知道病因,莫非你真成了神仙,會仙術?”

    懷清噗嗤一聲樂了︰“這世上哪來的什麼神仙,更遑論仙術了,我是猜出來的。”

    “猜得?你哄我呢,這如何猜的到,還有,這跟表姑夫在汝州府當了幾年官有什麼干系?”

    懷清道︰“說出來也沒什麼,大燕當官大都是一任三年,若三年到了不升遷,豈不又要等三年,想必夏大人是憂慮自己的仕途,成了心病,方得不寐之癥,越鞠丸理氣解郁,寬中除滿豈不正對癥。”

    若瑤點點頭︰“倒是對癥,可前頭那麼些郎中難道不知這個。”

    懷清笑道︰“有道是心病難醫,若夏大人自己想不通,便吃多少越鞠丸也無濟于事。”

    若瑤恍然︰“故此,你才跟表姑媽那般說。”不禁嘆口氣道︰“表姑夫如今做到鹽運使,已是三品大員,卻仍這般想不開,怪不得古人常說知足常樂。”

    懷清不禁問︰“鹽運使到底是干什麼官兒?怎我聽都沒聽過。”

    若瑤笑道︰“所以說你是大夫,鹽運使顧名思義,就是管運鹽的官兒,各地出鹽的地兒都設有鹽運司,汝州府西南出井鹽,故此,在汝州府設了鹽運司,卻遠不能跟兩淮相比。”

    懷清點頭道︰“怪不得夏大人都愁病了呢,這當官的誰不想撈個肥差,按理說,管鹽的都是肥差,偏這汝州府的運鹽司是個閑在衙門,想來夏大人是想往兩淮去吧。”

    若瑤道︰“蘇湖熟,天下足,江南可是我大燕最繁華昌盛的地兒了,誰不想去江南當官兒啊,只不過,聽我爹略提起過,江南的官場亂呢,表姑夫若真有這個想頭恐不易。”

    懷清想了想道︰“你還別這麼說,我倒是覺得,說不定就如了夏大人的願,不過,這些跟咱們也沒干系,到了鄧州城可得好好歇些日子,在南陽見天的不識閑。”

    若瑤手指頭戳了戳她的臉︰“還說呢,姑娘家曬成這樣兒,也不怕將來嫁不出去,等到了家再不許往外頭跑,好好的養回來才是,你瞅著,老太君說不準都認不出你了,老遠一看還以為哪個鄉屯里頭來的丫頭呢。”說的葉兒跟甘草捂著嘴吃吃的笑。

    兩人正說笑,忽覺咯噔咯噔數下,馬車停了下來,葉兒忙探出頭去︰“怎麼不走了?”

    後頭的婆子道︰“車輪的木軸不知怎麼斷了。”葉兒跳下去看了看,果見左邊車輪子的木軸斷了,前後望了望︰“要不回夏府換馬車,或尋個匠人修理修理。”

    那婆子道︰“我的好姑娘咱們可都走一半了,有回汝州府的功夫都進鄧州城了,如今這官道上,前不著村兒後不不著店,哪尋匠人去,不若姑娘們要挪到後頭的馬車上,先到鄧州城再說。”

    葉兒皺了皺眉,後頭是幾個婆子坐的,里頭就是兩條硬板凳,那車坐一路回去,還不得顛散架了啊,可也沒別的法兒邊上車跟若瑤說了。

    懷清道︰“那就挪過去吧,坐哪輛車不一樣,出門在外的怎麼不能湊合。”說著跟若瑤下車,剛要上後面的車,忽見官道上由遠及近,幾個侍衛護著中間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若瑤忙挽著懷清往路邊兒站了站,懷清一愣,心說莫非若瑤認識這些人,能讓葉府大小姐讓路的人會是誰?

    等著這些人過去了,懷清才問︰“姐姐認識這些人?”

    若瑤小聲道︰“那些侍衛像是王府的。”王府?莫非又是哪個皇子?正想著,剛過去的馬車卻停在了前頭,從車里頭跳下來個人往這邊兒走過來,等那人走近,甘草忽指著他道︰“是你……”

    可喜兒不禁白了她一眼,心說,你什麼你,當你可喜大爺願意啊,不是他們家爺吩咐,他才沒這閑工夫呢,剛眼瞅就過去了,誰想他們家爺鬼使神差的往窗外瞅了一這麼一眼,正好就看見了張懷清,然後就吩咐停車,讓自己過來問是怎麼回事。

    可喜到了近前,躬身道︰“奴才給懷清姑娘請安。”

    若瑤拉著懷清的手道︰“你認識?”

    懷清點點頭,目光閃了幾下︰“原來是木公子跟前的喜管事。”

    可喜一愣,心說木公子是誰?猛然想起那天在憩閑閣,他們家爺不知想什麼,非說自己姓木,這張家丫頭也壞,心里明知道他們家爺是四皇子,就是裝糊涂,今兒瞧這意思打算繼續裝。

    可喜琢磨,自己要是直接點破,他們家爺會不會抽死他,可喜再傻也能看得出來他們家爺對這丫頭不一般,不,應該說,非常不一般,故此,也真不敢拿大,只能應道︰“正是奴才,我們家爺在車上呢,叫我下來問,姑娘怎麼站在路邊兒上,趕是車壞了?”

    懷清是巴不得能離多遠離多遠,可誰知冤家路窄,在這兒都能踫上,也不知什麼緣分,剛想說沒什麼事兒,旁邊的婆子快嘴道︰“我們的車軸斷了。”

    可喜的眼楮在那車軸上轉了一圈,回話兒去了,懷清一扯若瑤︰“快上車。”若瑤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呢就被懷清拽上了後頭的馬車,可惜馬車還沒走,可喜又顛顛的跑了回來︰“我們家爺說了,我們也去鄧州城,正好一路,請兩位姑娘坐我們的車。”

    懷清撩開窗簾探出頭去︰“男女有別,同車而行著實不妥,替我多謝你們家公子的好意吧。”

    可喜愕然,心說這不睜眼說瞎話嗎,別人他不知道,這位張懷清會在乎男女有別?真在乎男女有別能跟少東家合伙做買賣嗎,能在南陽折騰出那麼多事兒來嗎,騙誰呢,這明明白白就是不想跟他們家爺有牽扯啊。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麼些年了,多少大家閨秀,比張懷清漂亮,比張懷清有才,比張懷清討喜的多了去了,哪個不是拼命的往爺跟前扎兒,可爺連個眼角都沒有,這位倒好,緊著往後縮,當他們家爺是瘟疫呢,不去拉倒,更好。

    想著可喜就要回去,卻聽家爺的聲音在後頭響起︰“我在車外騎馬,不跟兩位姑娘乘車。”

    懷清盯了他一會兒,這男人說話跟他的表情永遠達不成一致,基本上,他的表情都是一個德行,看著有禮卻冷冰冰的。

    若瑤好奇的打量一遭慕容罡,又看向懷清,以她對懷清的了解,懷清不喜歡這個什麼木公子,而這木公子的身份,想來該是皇子,因那奴才說話的聲兒不像尋常小子,倒像宮里的太監,除了皇上,大燕朝也只有皇子跟前有太監隨伺。

    只不過若是皇子,怎會跟懷清認識,而且,瞧兩人的意思,可不大像只認識這麼簡單。

    懷清真想說不,可看著慕容罡這張臉,懷清忽然有種感覺,這人是個死心眼兒,要是自己不答應,沒準真能跟自己在這兒耗到太陽下山,而且,他都這麼說,自己再堅持就有點兒矯枉過正了,沒準還會被他理解為自己怕他呢。她可不是怕他,她就是不想跟皇族的人有牽扯而已。

    想到此,開口道︰“那就多謝公子相助了。”挽著若瑤下車,挪到慕容罡的馬車上,慕容罡的馬車遠不如慕容曦的,卻也比葉府的馬車奢華舒服許多,就看這馬車的風格,懷清就能猜到,慕容罡一定是個無趣之人。

    怪不得古人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呢,這位四皇子跟那個六皇子的性子簡直就是天差地遠,慕容罡也比慕容曦君子的多,說不上馬車,就真的沒上,騎馬在車旁跟著,若瑤悄悄撩起窗簾一條縫往外瞥了瞥,湊到懷清耳朵邊兒上小聲道︰“若我沒猜錯,這位木公子是皇子吧?你說你是主動交代呢,還是等回去了我審你”

    懷清低聲道︰“姐姐千萬別說破了,說破了,你是臣女,我是民女,都得下跪,我可不想膝蓋受苦,而且,是他自己說姓木的,索性就裝糊涂更好,至于怎麼認識的,說起來話長了,等回去我再仔細跟你說,總之一句話,如果能選,我寧可坐剛才的硬木板馬車,也不想坐這兒。”

    說著長長嘆了口氣,若瑤忍不住笑了一聲︰“可知道,有多少人想攀附皇子,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懷清翻了白眼︰“這種福氣誰想要趕緊拿走,我巴不得沒有呢。”

    若瑤笑了一聲︰“前頭一個六皇子,這兒又是哪個?”

    懷清伸出四個指頭晃了晃,若瑤驚愕的看著她︰“當真?”懷清點頭,只怕外頭的慕容罡聽見,兩人也不好多說。

    走了大約一個半個時辰,馬車又停了下來,可喜在外頭道︰“路邊有個茶棚,我們家爺請兩位姑娘下車喝口茶再走。”

    若瑤笑看著懷清眨眨眼,懷清翻了個白眼,跟若瑤下車,果見路邊搭了一個茶棚,已過了晌午,茶棚中寥寥幾個客,是兩口子開的,夫妻倆在茶棚里忙活,棚外頭放了張小桌,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坐在小板凳上,眼前一盤青蠶豆,一邊兒吃一邊玩。

    慕容罡坐在靠的一張桌上,懷清也真有些渴了,既下來了,也別矯情,拉著若瑤坐在慕容罡對面,茶棚了老板娘上來招呼道︰“哎呦,今兒可是來了貴客,幾位先喝口茶歇歇腳兒,小店兒雖是茶棚,卻也能收拾幾個吃食,這剛過了晌午,想必幾位貴客沒吃晌午飯吧,不如我叫當家的收拾幾個清爽的小菜,過了我們這兒,您幾位若再想吃飯,可得等進鄧州府才成了。”

    懷清本說拒絕,出門在外,路上吃食少吃為妙,更何況,眼前這位可是皇子,豈能吃得慣這些。

    沒想到對面的慕容罡問︰“有什麼菜?”

    那老板娘一聽,頓時來了神兒︰“咱們這兒荒村野地的自然比不得城里,若是冬底下還真是沒什麼新鮮,如今卻真有幾樣東西,有開了春積下的香椿葉兒,混著雞蛋炒了,香的人只流口水呢,還有雜面混著野菜蒸的餑餑,苜蓿芽兒打鹵做的麵條,您幾位要吃哪樣兒?”

    慕容罡道︰“就你說的這三樣兒做來就是。”

    “得,您擎好吧,當家的,當家的,快著添上兩把柴,緊著做,貴客等著呢。”正提著大銅壺的漢子應一聲啊,忙活去了。

    若瑤低聲道︰“這都什麼吃食,我怎聽都沒聽過。”

    懷清心說,若是巡撫大人府的小姐都吃上了野菜,那大燕也快亡國了,不過,這些東西慕容罡能吃得下去,她還真不信。

    不一會兒老板娘端了上來,一盤香椿炒雞蛋,三個野菜餑餑,還有一大碗綠幽幽的苜蓿打鹵,煮了三小碗雜麵條啊,懷清掰了一小塊野菜餑餑遞給若瑤,若瑤吃了一口就再也不吃,懷清吃了一碗面,半塊餑餑。

    令懷清意外的是對面的慕容罡倒是吃了不少,半碗香椿炒雞蛋都吃了了,還吃了一整個雜麵餑餑,懷清盯著他看了半天,琢磨他是不是裝的,忽的慕容罡看向她,兩人目光一對,懷清別開頭去,忽聽老板娘驚慌的道,當家的當家的,你快來看看,咱大郎這是怎麼了……

    懷清看向老板娘懷里的孩子蹭一下站起來走了過去,見那孩子連番咳嗽,仿佛要沒氣了一般,想起剛這孩子正玩蠶豆,跟跑過來的老板道︰“抓著孩子的兩只腳提起來,快。”

    那老板嚇的臉都白了,哪還有主意,一聽懷清說,也顧不上有沒有用,急忙抓住孩子兩只腳提了起來,懷清照著孩子後背拍了兩下,孩子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出一顆蠶豆來,方哭了出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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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孩子哭了幾聲剛止住,老板娘想起兒子的小命兒差點兒沒了,氣上來,把那盤蠶豆拿起來丟出去老遠,仍後怕的不行,拉過孩子拽下褲子,狠狠就是兩巴掌,孩子的小屁股頓時就兩個紅紅的巴掌印子。

    老板娘嘴里還教訓著︰“娘怎麼跟你說的,吃豆子的時候不許玩,你就是不聽娘的話,真要嗆死叫娘怎麼辦……”說著又是兩巴掌。

    孩子受了疼,哇一聲哭了出來,旁邊的老板拽了他婆娘一把︰“什麼時候不能教訓孩子,還不快謝恩人。”

    老板娘方回過神來跟她漢子,一起跪在地上︰“多虧姑娘,我家大郎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就真要了我們兩口子的命了。”說著磕了個頭。

    懷清忙道︰“舉手之勞哪受的起如此大禮,只不過這麼大的孩子,最是淘氣,以後還需多照管著些,尤其吃東西的時候,更要注意,若不慎吸入氣管,剛那個法子倒可急用。”

    說著,看了身後的慕容罡一眼︰“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也該走了吧,再不走,恐天黑前進不了鄧州城了。”

    慕容罡看了她半晌兒點點頭,可喜叫了老板娘到一邊兒結賬,老板娘卻不肯收,說懷清救了她家大郎,這救命之恩都不知道怎麼報答呢,哪還能收飯錢,不僅不收,還叫她男人,把剩下的兩把香椿,半簍子雞蛋,共一筐新摘的苜蓿芽,死說活說的放到了馬車上,懷清說收了才讓她們走。

    若瑤看著這些東西跟懷清道︰“這開茶棚子的夫妻倒實在,這些東西雖尋常,卻是他們的一番心意,只不過要了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著,先說好,我可不吃。”

    懷清笑了︰“其實姐姐不知道,這些可都是好東西,香椿營養豐富,還能治外感風寒,風濕痹痛,至于這個苜蓿就更好了,本草綱目上記載苜蓿可利五臟,輕身健人,能去脾胃間邪熱之氣,通小腸諸惡熱毒,且味道清香,最能健脾。”

    車外頭跟在慕容罡身後的可喜聽見這話兒,一個勁兒撇嘴,心說剛那些菜虧他們家爺吃的下,那味兒,除了香椿炒雞蛋,勉強能入口,那雜麵餑餑,苜蓿打鹵,簡直就不是人吃的東西,說白了,就是地里的野菜,可讓車里這位一說,簡直成山里的靈芝草,能治百病。

    若瑤也不信,搖著腦袋道︰“你莫哄我,我再不吃的,剛可吃怕了。”

    懷清笑了︰“農家人能吃飽了飯就是造化,哪還會追求味道如何,故此,有好東西也不會做。”

    若瑤又掃了眼框里嫩綠嫩綠的苜蓿芽,懷疑道︰“莫非這東西真能做好吃了?”

    懷清道︰“反正也沒什麼事兒,回去我親自下廚給做兩個菜,讓你嘗嘗,管教你下次見了這些東西,口水都能流三尺長。”

    懷清話音剛落就聽外頭嗤一聲,懷清撩開簾往外瞟了一眼,見慕容罡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可喜卻捂著嘴,極力忍著笑。

    懷清挑挑眉道︰“怎麼,木公子不信?”

    慕容罡道︰“姑娘能不能做好吃了,在下不知,卻知道,若趕上災荒年,這些卻都是能救命的,比起樹皮草根兒,有苜蓿芽已算造化。”

    懷清心道,說的跟你過過苦日子似的,仿佛知道她想什麼,慕容罡道︰“十年前鄧州府鬧過一次災,當時我正好在……”後面的話沒說,懷清也明白,他是告訴自己,他見識過老百姓的苦日子,這樣的慕容罡倒令懷清不禁肅然起敬。

    什麼是民間疾苦,這四個字嘴里說的輕松無比,真格的卻重如泰山,嘴里說說沒用,需親眼看見了方能切身體會,為官者,若知這四個字,是一方百姓之福,為君者,若知這四個字,便是天下億萬黎民之幸,這一點兒看,這位四皇子倒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腸,若他將來登基當了皇上,想來老百姓能過得更加安樂些。

    這是個心懷天下的皇子,只不過天下跟自己沒什麼干系,能過好現在的小日子,懷清就非常滿足了。

    想到此,懷清笑了一下道︰“木公子倒真是令人佩服。”慕容罡道︰“懷清姑娘,醫者仁心才令在下敬佩。”

    懷清忍不住道︰“行了,你我也別互相吹捧,總之,你關心你的百姓疾苦,我看我的病,各幹各的事就是了。”說完撂下窗簾。

    可喜直咬牙,心說這張懷清也太不識好歹了,爺都這麼上趕著跟她說話了,她還這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兒,他們家爺何曾受過這個啊,想著瞄了主子一眼,卻見他家爺不禁沒惱,眼里還仿佛有一絲淡淡的笑意。

    可喜兒驚的下巴險些掉下來,心說這可真是,莫非他們家爺前頭二十年的日子過得太順暢,跑這兒成心找別扭來了不成,怎麼這丫頭越不客氣,爺越高興呢,這都哪兒的事兒呢。

    若瑤湊到懷清耳朵邊兒上道︰“我瞧咱們這位四皇子對你可不一般,說不準真瞧上你了,回頭把你娶回去,你可就成了王妃,將來……”若瑤剛要說給懷清捂住嘴︰“姐姐這些事兒可說不得……”

    若瑤也知自己莽撞,點點頭,懷清放開她小聲道︰“姐姐莫非忘了,你的腳是怎麼傷的,你家還不是皇族呢,莫說我的身份如何,便能嫁,我也不想自尋煩惱,頭上四角天空再大也及不上外頭的天地寬廣,更何況,皇子選妃莫不慎之又慎,才德相貌都在其次,重要的是娘家的勢力,我是絕無可能,可若瑤姐姐倒是極可能中選。”

    若瑤一愣,想了想,暗道,可不是嗎,便自己是個跛子的時候,去年剛開春那會兒,還聽聞二皇子還有意納自己當側妃呢,二皇子可早娶了邱閣老的孫女兒當正妃,卻又打自己的主意,自然不會是看上自己,若沒有爹爹,她不信二皇子還會起這個念頭,更遑論,如今自己的腳還好了,這往後不定給誰惦記上呢。

    想到這些,若瑤不禁有些煩惱,她可不想嫁給皇子,她娘的事讓她怕極了,她討厭內宅這種無休止的爭斗,為了爭都可以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弄成跛子,她可不想成為她娘,她更向往那種平淡安詳的生活,哪怕沒有葉府的地位也好,只要夫妻二人相親相愛平淡相守,白頭偕老,比什麼尊榮都強。

    想到這個,猛然見眼前劃過懷濟的身影,站在那兒微微躬身,溫文儒雅,敦厚誠摯,若是,若是……

    想到此,若瑤不禁滿臉通紅,卻聽懷清道︰“姐姐莫不是熱著了,怎麼臉都紅了?”

    若瑤目光閃了閃,只怕給她瞧出端倪,忙用帕子扇了兩下︰“進了四月,是有些熱了。”

    熱嗎?懷清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她沒感覺呢?若瑤只怕她再問,忙說句別的岔了過去,忽聽甘草道︰“姑娘前頭到鄧州城了。”

    懷清撩開窗簾往外望去,果然看見了鄧州的城門樓子,正是黃昏時候,餘暉斜斜落下,使這座古城平添了一份說不出的滄桑,想起老太君,這有些卻令懷清倍感親切。

    慕容罡倒是識趣,估計怕葉府人認出他來,又興師動眾的接駕,只讓可喜兒帶著人送他們回了葉府。

    葉安在里頭聽見信兒迎出來,一眼看見可喜兒,腳下一踉蹌險些栽地上,腦子里風車似的轉了數個念頭,心說,怎麼會是他呢,前頭少爺的彌月之喜,四皇子可是替皇上來葉府賀喜了,便不是上回,憑著老爺跟皇上的交情,葉安這個葉府的大管家,對幾位皇子跟前伺候的人可也是如數家珍,哪會不認識可喜呢。

    卻這位四皇子跟前的伺候的人,怎會跟大小姐跑到一塊兒來了,而且,這馬車……葉安一激靈急忙上前,剛要見禮,可喜卻先一步攔住道︰“我家木公子從汝州府來,半道遇上貴府馬車斷了軸,想著正好同路,便送了兩位姑娘一程。”

    葉安一愣,目光閃了數下,心說木公子?哪里來的木公子?不是四皇子嗎,可見可喜那一本正的樣兒,葉安也不敢揭破,只得道︰“如此多謝公子仗義相助,待老奴稟明老爺,再登門道謝。”

    可喜一揮手︰“我們家爺吩咐了,說不過舉手之勞,就不用驚動葉大人了。”撂下話兒,帶著人走了。

    葉安更糊塗了,看了眼婆子們簇擁著進去的大小姐跟張懷清,暗道,莫非四皇子看上他們家大小姐了?不對啊,聽老爺的意思,皇后娘娘有意讓四皇子娶余家的姑娘為妃,雖說,余家大房里沒姑娘,二房三房可是有好幾位小姐呢,那可是皇后的娘家人,自然肥水不落外人田,葉府再怎麼著也沒法兒跟余家相比,難道要納側妃?

    這倒可能,他們家大小姐可也不是太太肚子里的,論身份還真難配正妃之位,便側妃也是葉府的高攀,更何況,四皇子可是皇后所出,皇脈正統,即便皇上如今沒立太子,這嫡出的皇子,也不是那些庶出皇子能比的,真要將來榮登大寶,他們家小姐封個妃位,那葉家往後數十年可都不用愁了。

    越想越覺得有理,忙往書房給老爺報喜信兒去了,葉之春聽了,愣了愣︰“你瞧清楚了?當真是四皇子跟前的可喜?”

    葉安道︰“瞧老爺說的,老奴便眼神再不濟,也不至于認差了喜公公啊。”

    葉之春暗暗沉吟,這事兒不大對,四皇子為人端方中正,最不好女色,幾位皇子里也只有這位四皇子府里女人少,且四皇子冷淡清傲,若讓葉之春相信,四皇子會在半道上仗義相助,送若瑤懷清回鄧州府,還真難。

    更遑論,葉安說看上若瑤了,這絕無可能,即便若瑤有些姿色,也不過一個十四的丫頭,四皇子那樣的人,怎會看得上若瑤,莫非其中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此事還得問問清楚才好。

    想著,站起來往老太君院了來了,剛到廊下就聽里頭一片歡聲笑語,葉之春琢磨自己現在進去,不定要攪了老太君的興致,反正此事不急,過後再問清楚也一樣,便掉頭走了。

    屋里老太君一見懷清就高興了,拉著她的手端詳了半天道︰“可見南陽那地兒荒僻,你瞅瞅,這丫頭才去了幾個月啊,這都曬成什麼樣兒了,走的時候白嫩的肉皮兒,連點兒影兒都沒了,莫一看,還當是鄉屯里的丫頭呢。”

    若瑤沖懷清眨眨眼道︰“讓我猜著了吧。”說著湊到老太君跟前道︰“老太君這話兒南陽可要冤枉死了,南陽可不荒僻,青山綠水碧草如茵,跟老太君房里那幅春景圖似的,若不是懷清天天兒跑去山里頭采藥,南陽的日頭再大也曬不著她。”

    老太君一愣︰“采藥?你一個人跑山里頭采藥,膽子也太大了,便遇不上歹人,萬一有個豺狼虎豹的,貓了一冬天,開春出來,正餓呢,一抬頭見這麼個白嫩的小丫頭,還不一口吞進肚子里去啊。”

    懷清道︰“南陽的老百姓窮,靠著地里的糧食吃不飽,就得去山里打些獐 野鹿換幾個錢好貼補家用,這一年年的下來,伏牛山的野獸都快打絕了,哪還有什麼豺狼虎豹,留下來不定那會兒就變成皮褥子毛坎肩了,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老太君聽著笑了起來,笑完了又板著臉道︰“你別拿這話哄我,老太君不糊涂呢,以後不許自己往山里頭鑽了,便去記著帶上兩個人,真遇上什麼事兒,也有個幫手。”

    懷清知道老太君是擔心自己,便道︰“行,懷清再上山一定帶上七八個人,讓那些虎豹豺狼的遠遠一見,就嚇的半死,再不敢出來。”

    一句話說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葉夫人笑了一會兒,指著她道︰“我說老太君成天兒的念叨你呢,你這丫頭說話倒能把人笑死,人人都說南陽荒僻貧苦,山匪猖獗,便路過的客商都恨不能繞著走,讓你一說,倒完全變了個樣兒。”

    懷清道︰“夫人有所不知,前頭山匪作亂,貪官橫行,南陽老百姓是真過不得日子,如今卻好多了,地里的青苗長了半尺,山上也種了藥材,到明年這時候,南陽就再不是荒僻貧瘠的南陽了,到時候老太君夫人也去南陽走走,多住些日子,那一片山水兒有靈氣兒養人呢。”

    老太君道︰“你們聽聽,這丫頭一口一個南陽,這才去幾天兒啊,倒把鄧州府都忘了,不過,丫頭說的這麼好兒,明年開春說什麼我也得去南陽走走,看看到底哪兒的山水怎麼個有靈氣兒。”

    說著跟張婆子道︰“兩個丫頭大老遠趕回來,道上估摸也顧上吃頓踏實飯,你快去廚房瞧瞧,叫廚娘挑兩個丫頭喜歡吃的多做幾樣菜,瞅瞅這倆丫頭的小臉兒都瘦成什麼樣兒了,可得好好補補才成。”

    張婆子應一聲,剛要下去,懷清忽道︰“道上遇上兩個鄉親,得了兩樣新鮮菜兒,不如懷清下廚給老太君做來嘗嘗。”

    老太君笑了起來︰“差點兒忘了你這丫頭還有一身好廚藝,那個炸醬麵真真兒的好吃,得,今兒我老婆子可又口福了,就等著懷清丫頭給我做好吃的吧,先說好,若不好吃,我可不依。”

    懷清笑道︰“老太君放心,保證您老愛吃。”說著跟張婆子往灶房去了。

    若瑤雖在南陽住了些日子,張家的菜吃了不少,可懷清親自下廚,也一次沒見過,故此,也好奇的跟了去。

    兩位姑娘進了灶房,灶房的管事婆子,搓著手的害怕,只怕灶房又是火又是油的,把兩位姑娘燙了傷了,縱她有幾條命也賠不起啊,忙把張婆子扯在一邊兒小聲道︰“這可怎麼話兒說的,怎麼姑娘跑灶房來了,若有個閃失,我可吃罪不起。”

    張婆子道︰“放心吧,好好的伺候著,便沒你的錯處,老太君哪兒還等著懷清姑娘的手藝呢。”

    管事婆子道︰“哎呦喂,姑娘們金尊玉貴的,哪會做什麼菜啊,咱老太君可是出了名兒的嘴刁,平常換個人炒的菜都不能入口,哪吃得下姑娘做的。”

    張婆子道︰“你當老太君差這一口吃食不成,不過是孫女的一片孝心,莫說做的好,便做的不好,老太君嘴里吃著,心里想著這份孝心,難道不歡喜,更何況,老太君最愛吃的炸醬麵就是懷清姑娘想出來的,我如今可是信服這丫頭了,就沒她不會的事兒,你還是在旁邊兒多學著點兒吧,等回頭老太君再想吃的時候,你做出來,老太君一高興,說不準就放了賞,你這老貨可撿大便宜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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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13:31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懷清略想了想,苜蓿跟香椿都有多種做法,但做給老人吃卻要格外小心,最後決定做個香椿雞蛋卷,跟苜蓿餡兒雲吞。

    管事婆子得了張婆子點撥,忙著過來打下手,先幫著摘了香椿跟苜蓿芽,懷清怕香椿雞蛋卷涼了不好入口,便先做雲吞。

    她這兒一說要肉餡兒,那邊兒便已經遞了過來,懷清把香椿跟苜蓿芽用開水焯了,分別切成沫兒,苜蓿芽跟肉攪拌在一起,那邊兒的婆子就知道這是要做雲吞,忙親自和麵,擀皮兒,明白這是懷清的孝心,便只打下手。

    剛開始還有些擔心,可一見懷清利落的焯水切菜,就明白,這位是做飯的一把好手,也就在一邊兒認真瞧著學,見懷清手一轉,就是一個小小的貓耳朵,不禁贊道︰“姑娘的手真巧,便面案上的劉婆子也包不出這麼好看的貓耳朵呢。”

    懷清知道她是奉承自己,笑了笑道︰“不過包著玩兒的罷了,哪比得上媽媽們。”包好了問婆子︰“可有頂湯?”

    婆子笑道︰“姑娘真是行家,老太太稀罕吃湯面,故此,咱們這小廚房的頂湯是天天有的,外頭大廚房里可就不一定了。”

    懷清道︰“那麻煩媽媽下鍋吧,我這兒做香椿雞蛋卷。”

    香椿雞蛋卷的做法極簡單,火候掌握好了,把香椿末跟蛋液放在鍋里攤開,熟了慢慢卷成卷,再切成兩寸的段就成了。

    懷清的香椿卷做好了,那邊兒的雲吞正好起鍋,懷清跟若瑤一人端著一樣兒,回來的時候,桌上已擺了滿滿一桌子菜。

    丫頭接過去把香椿卷跟雲吞放到老太君跟前,老太君看了看,夾了一個香椿卷放到嘴里點點頭道︰“這是香椿。”舀了一個雲吞吃下去,又舀了一個吃了方道︰“這莫不是苜蓿吧。”

    懷清道︰“到底是老太君,一吃就能吃出來。”

    若瑤道︰“老太君怎麼吃出來的,我頭一回吃的時候,可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呢?”

    老太君目光有些深遠半晌兒才道︰“你這丫頭才多大,又是朱門繡戶金玉窩里長起來的,何曾見過這樣的東西,香椿還罷了,這苜蓿可是老百姓度災年的救命草啊,我記得小時候家里頭窮,要是能包上頓苜蓿餡兒的餃子,就跟過年了似的,前些日子睡覺我還想呢,什麼時候能再吃上一回就好了,不想你這丫頭倒成了我肚子里的蟲子,怎就知道了,弄了這個回來。”

    若瑤道︰“哪是懷清弄來的,是在道上的茶棚子里,賣茶的夫妻有個七八歲的小子,吃著蠶豆呢,不知怎麼嗆進了氣管里,不是懷清,那孩子活活就給嗆死了,夫妻倆感念懷清,非給了這些東西,不要就不讓我們走,沒法兒了,只得收下,您老若是愛吃外頭還有一筐呢。”

    老太君笑了起來,指著懷清道︰“我說這東西你們倆怎麼弄來了,原來這里頭還有故事。”

    說著跟張婆子道︰“這個雲吞清爽,若還有給老爺送去一碗,嘗嘗鮮兒倒在其次,主要還有懷清丫頭的一片孝心呢。”

    張婆子道︰“還用您老吩咐啊,懷清姑娘一早就留出來了,老爺的,夫人的,就是老奴也跟著沾光得了一碗,晚上回去可得好好嘗嘗滋味兒,這過去餓的時候,救命吃的東西,如今都快忘了是什麼味兒了。”

    老太君笑了起來︰“你若還想吃過去的味兒卻難了,經了懷清丫頭的巧手,可比什麼都好吃呢。”

    葉之春剛一進屋,萬氏夫人就忙迎過去,接了他的衣裳遞給丫頭,兩口子坐下,葉之春方道︰“今兒晚上你叫人送來的雲吞和那個雞蛋卷倒新鮮,明兒賞那廚子吧。”

    葉夫人笑道︰“若老爺放賞,可不該賞廚子,那兩樣兒不是廚子做的。”

    葉之春吃了口茶︰“不是廚子做的,還能是誰?”

    葉夫人道︰“老爺莫非忘了您愛吃的炸醬麵。”

    葉之春愣了一下︰“你說是懷清做的。”

    葉夫人點點頭︰“如今我可真服這丫頭了,真不知她爹娘得了什麼造化,能養出這麼個聰明的女兒來,醫術咱們就不說了,沒她我這條命早沒了,就說這做飯過日子,也處處拿得出手呢。”

    說著瞄了葉之春一眼道︰“她哥扳倒了許克善,怕是得罪了不少人,當初老爺真不該讓她兄妹去南陽,她兄妹沒根兒沒葉兒的,如今還好,往後不知多少人要使絆子呢,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葉之春道︰“官場自來如此,當初張懷濟去南陽,我也有些猶豫,南陽是有山匪,有許克善,這些都可治,如何治南陽的窮,讓老百姓吃飽肚子,才是真正的難上難。”

    葉夫人聽了,笑道︰“若說這個,我倒不覺著是難,聽懷清說,如今的南陽,地里的青苗都長了半尺高了,山里也種上了藥材,她說,明年這個時候,南陽就再不是過去的南陽了,這丫頭說話兒實在,自然不會打謊。”

    葉之春挑挑眉︰“果真嗎,南陽可沒幾個富戶,誰能跑到山上種藥?”

    葉夫人道︰“老爺怎麼糊涂了,南陽沒有,難道汝州府還沒有嗎,我可聽說,懷清治好了汝州首富周半城兒子的病。”

    葉之春道︰“如此說倒有理。”忽想起一事︰“你可知今兒是誰送她們回來的?”

    葉夫人道︰“此事正要跟老爺說呢,我問了跟著的婆子,說半道上車軸斷了,遇上個什麼木公子,跟懷清相識,送她們回了汝州來的,人家雖說不用,老爺也該登門道謝才是。”

    葉之春目光一閃道︰“婆子當真跟你說那位公子跟懷清相識?”

    葉夫人道︰“我親口問的還能有假,婆子說,這位木公子的隨身小廝跟懷清的丫頭也熟的很呢。”

    葉之春道︰“我說四皇子怎會看上了瑤兒,原來是懷清。”

    葉夫人道︰“老爺今兒怎麼總打岔,我這兒跟老爺說木公子呢,跟四皇子有甚干系?”

    木公子?葉之春道︰“夫人可知這個木公子是誰?”

    葉夫人搖搖頭︰“莫非老爺知道不成?”

    葉之春道︰“慕容可是皇性,咱們大燕有幾個敢姓木這個姓兒的,莫非不要腦袋了。”

    葉夫人一驚︰“老爺是說這位木公子是四皇子?”

    葉之春點點頭︰“葉安親眼看見這位木公子的隨從,就是四皇子跟前的喜公公,還說四皇子看上了瑤兒,如今看來,不是瑤兒恐是懷清。”

    懷清?葉夫人道︰“懷清跟四皇子一個是天潢貴冑,一個是知縣的妹子,這兩人怎會相識?”

    葉之春道︰“當初張懷濟去南陽,我可也沒想到六皇子會幫著張懷濟除了許可善,雖說皇上讓六皇子去南陽是為了追回稅銀,可六皇子是什麼人,滿大燕誰不知道,豈是個會多管閑事的,卻伸手幫了張懷濟,且在南陽都住在縣衙里,臨回京還帶走了張家的廚娘,南陽剿匪除奸這連串的好戲是六皇子跟張懷濟搭的台,可這後頭也少不了一個懷清。”

    葉夫人道︰“老爺是說六皇子也看上了懷清,這怎麼可能?”

    葉之春道︰“此事如今雖不明,卻有一樣不得不承認,懷清這丫頭跟皇家恐已扯上了干系。”

    葉夫人皺了皺眉︰“若真如此,懷清的身份恐連側妃也不夠格,且,以她的性子怕是麻煩呢。”

    葉之春道︰“如今說這些尚早,以後如何,還要看她的造化,至于懷濟,便看在這丫頭的份上,我也自當照應著。”

    葉夫人看了他一眼道︰“聽母親說,皇上有意給幾位適齡的皇子選妃,過了年若瑤可就十五了,老爺心里若有什麼主意,及早打算為好。”

    葉夫人知道葉之春對若瑤這個女兒一直心懷愧疚,故此,也格外疼愛一些,本來這些事該是自己份內的,若瑾還好,若瑤,葉夫人還是覺得詢詢老爺的意思方妥。

    葉之春自是知道妻子的意思,感念她的善解人意,見屋里並無旁人,一伸手握住妻子手道︰“過兩日我讓葉安去京城侯府接你娘來陪你些日子可好?”

    葉夫人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親娘,當初從鬼門關上活了回來,她多想見自己的親娘啊,想趴在娘懷里好好哭一場,可她娘卻來不了,她娘是姨娘,是奴才,即便生了自己,在侯府也就比丫頭的地位強些,不是自己嫁進葉府,恐她們娘倆的日子仍不好過呢。

    想到此,不禁越發心酸,眼楮一眨落下一滴淚來,葉之春愣了一下,柔聲道︰“怎麼哭了,是不是真想你娘了,要不明天我就讓葉安去?”

    葉夫人急忙道︰“不去吧,近些年,我娘誠心禮佛,終日不出佛堂,心靜的很,何必再去攪擾她的清靜,況,我心里明白,只要我過得好,我娘就好。”

    葉之春抹去她的淚︰“那下個月你隨我一起進京,去侯府看你娘也就是了。”

    葉夫人點點頭︰“夢雪多謝老爺。”

    葉之春道︰“該我謝夫人才是,想我葉之春年近不惑方得子繼,可都是夫人的功勞。”葉夫人道︰“這話聽著牙磣,老爺下次不可再說。”

    葉之春忽的站起來一躬身道︰“為夫遵命。”

    葉夫人臉一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忙扶他坐在炕上道︰“多大年紀了還這麼著,仔細外頭人聽了去,不定怎麼笑話你了,我這兒可是跟你說正經的呢,瑤兒可大了,你若有什麼主意及早籌謀的好,不然,若皇上開口可再無轉圜的余地了。”

    葉之春嘆了口氣道︰“瑤兒受了這麼些年苦,雖說是她娘的錯,我這個當爹的也著實愧對于她,若依著我的意思,倒想讓她嫁個平實些的人家,比攀附皇家自在些,卻上回我進京,聽皇上話兒里的意思,仿佛有意把瑤兒指給六皇子。”

    葉夫人皺了皺眉︰“怎會是六皇子?”

    葉之春道︰“我聽著有這個意思,具體皇上怎麼想的,也難說,下月進京,我再探探皇上的話兒再說。”葉夫人點點頭,兩口子說了會兒話安置不提。

    再說懷清跟若瑤,梳洗了並排躺在床上,趕了一天路,又陪著老太太說了這麼大半天話兒,懷清早困的睜不開眼了,一躺下就閉上了眼。

    若瑤卻睡不著,不知怎麼回事兒,白天懷濟的身影從眼前那麼一晃之後,就怎麼也丟不開了,這會兒躺下眼前還都是懷濟的身影。

    若瑤閉了閉眼開口︰“懷清你們家就剩下你們兄妹倆了嗎?還有沒有旁支的親戚?”

    懷清困的都張不開眼了,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沒了……”

    過了會兒,若瑤又道︰“聽說你家老宅跟墳地還在桑園村,正趕上你在鄧州,要不過兩天我陪你回去瞧瞧可好?”

    若瑤等了一會兒不見懷清應自己,翻過身去一看,懷清早閉上眼睡得死死,估摸自己問的什麼都沒聽見。

    若瑤不禁嘆了口氣,側過身看了眼窗外,春夜的月色透窗而入,傾瀉了一地,如一匹亮閃閃的白緞,她不禁想,若是這緞子是紅的,就像新人牽在手里的紅綢,像新娘身上的嫁衣,拿在手里,穿在身上,該是何等歡喜,只自己這些心思又能跟誰說,若不說,自己又怎麼才能如願呢。

    想著不禁愁了上來,過了兩日,若瑤跟懷清道︰“如今清明,便懷濟大哥不能回來,你也該去你家祖墳上燒些紙錢,磕個頭才是。”

    懷清想想也是,轉天一早預備下香燭上墳等物,要去桑園村,本懷清想自己去,不想若瑤說她一個人不放心,也跟了來。

    桑園村是因村頭的桑園得名,這里的人雖不養蠶,這片桑樹卻也長得極好,甘草說到了秋天滿滿一樹桑葚甜極了,懷清倒沒什麼印象。

    張家的祖墳就在桑園村東頭,到了地兒,忽聽葉兒道︰“懷清姑娘還說你們張家沒人了,您瞧這不早有人祭拜過了嗎。”

    懷清走過去,果見她爺爺的墳前擺著幾樣供品還有燒的香,若瑤道︰“是不是你記差了?或許你張家還有旁支兒的親戚也不一定。”

    懷清看向甘草,甘草忙搖頭道︰“姑娘可別看奴婢,奴婢真不知道。”

    懷清想想也是,自己穿過來的時候,還沒這丫頭呢,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兒,她哪能知道啊,管他呢,即便有親戚,估摸也是早就不往來的遠親,有跟沒有差不多,盡到自己的一份心也就是了。

    說著,讓甘草擺上東西,磕了三個頭,一回頭卻見若瑤也跟著磕頭,懷清一愣,忙扶她起來道︰“若瑤姐姐可是葉府大小姐,我張家的祖宗可當不起你磕頭。”

    若瑤臉有些紅︰“不說好了,我們當是親姐妹一般嗎,你爺爺也跟我的爺爺一樣,磕幾個頭也應該。”

    懷清撓撓頭,心說能這麼算嗎,怎麼想怎麼有點兒不對勁兒呢︰“姑娘落雨了。”婆子們急忙撐著傘。

    懷清道︰“春天的雨下不長一會兒就過去,要不咱們先去我家的祖宅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若瑤點點頭跟著懷清回了桑園村,剛到張家祖宅門口,看見一個脊背僂的老人站在大門前,甘草道︰“姑娘您瞧那莫不是咱家的親戚來串門子來了。”

    懷清喝道︰“胡說什麼?”想了想還是走過去道︰“這位老丈敢是打聽路嗎?”

    老人回過頭來,甘草跟葉兒同時呀了一聲,懷清也是臉有驚色,這老人雖臉上蒙著的布一直遮到了眼楮之下,可露出的額頭跟眼楮,依然非常可怖,是重度燒傷,想來能保住眼楮,已是奇跡了。若瑤有些怕悄悄捏住了懷清的手,懷清示意她不用怕。

    老人的目光掃過幾人落在懷清臉上︰“你是張樹南的什麼人?”

    懷清一愣︰“老丈識得家祖?”

    老人定定看了她良久道︰“你是張樹南的孫女?”

    懷清點點頭,心里暗道,這人看上去怎麼這麼詭異呢,莫非是尋仇的,不對啊,聽她哥說,張家世代行醫,積善好施,哪會積下什麼仇。

    老人道︰“舊年間,你祖父曾給我瞧過腿疾,如今舊疾復發,便尋了來,想請他再給我瞧瞧,到了桑園村才知令祖父已去世多年,便買了些香燭去墳上祭奠了,也算沒白來一趟,回來路過這里,看見你家老宅,記得當年曾住過幾日,故此前來瞧瞧。”

    懷清心道,既在家里住過,想來不是一般病患,略打量他幾眼,見他重量都放在左邊腿上,想來是病在右腿,便道︰“若老丈不介意,在下略通醫術,或看給老丈瞧瞧。”

    老人仿似笑了一聲,只不過因喉嚨沙啞,聽著有些怪異︰“那就有勞了。”

    因懷濟雇了鄰居定期進來打掃,倒也還算乾淨,只不過房子有些老舊,院里的一側山牆也倒了一半,好在屋里也沒什麼東西,不會招了賊。

    若瑤四下打量著,懷清卻扶著老人坐到椅子上,搬了個凳子放在前頭,抬起老人的腿,緩緩把褲腿慢慢屯了上去,隨著褲腿兒屯上去,懷清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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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13:48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懷清盯著那腿看了一會兒,緩緩站起來微躬身道︰“請恕在下醫術淺薄,難治老丈的腿疾,還請老丈另尋名醫診治,甘草送老丈出去吧。”

    甘草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老人的腿上,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老人從膝蓋往下都是漆黑漆黑的,瞧著甚為怕人,也不知是什麼怪病,聽見懷清吩咐,不敢耽擱,忙上前扶著老人站了起來。

    老人看了懷清半晌兒,並沒再說什麼,被甘草扶出去了,若瑤才問︰“這到底是什麼怪病啊,我瞧都沒瞧過,而且怎麼連你都治不了。”

    懷清道︰“這不是病是毒。”

    毒?若瑤一愣︰“你說著老人中了毒,不像啊,雖臉燒的可怖,身子骨看上去還算硬朗。”

    懷清道︰“不是這會兒中的毒,想來年頭不短了,而且,非是我不治,而是我自認不會比老丈的醫術更高明。”

    若瑤道︰“你越說我越糊涂了,照你這麼說,這老人是個大夫?”

    懷清嘆道︰“豈止大夫,能用如此逼毒的法子保住一條命的堪稱國手。”說著,抬頭望了望外頭︰“雨停了,我們趕緊回去吧,晚了恐老太君要擔心了。”

    若瑤也怕出來的太久點點頭,上了馬車若瑤還撩開窗簾瞧了張家大門一眼道︰“真該修修這祖宅跟你家的墳塋地了,到底這是你張家的根兒。”

    懷清道︰“如今我哥在南陽還顧不來呢,等哪天我哥娶了嫂子再說吧。”

    若瑤目光閃了閃,狀似無意的道︰“聽說懷濟大哥曾經定過一門親事,你想要嫂子還不容易啊。”

    一提這事兒,懷清皺了皺眉道︰“雖是自小定親,可那家嫌我哥官小,逼著退了親事。”

    若瑤道︰“什麼人家這麼嫌貧愛富的,再說,這婚姻之事既定下了還能反悔不成。”雖這般說,聽著倒不像是生氣的樣兒,反而有些高興的意思。

    懷清這會兒仿佛回過些味兒來了,側頭看了若瑤半晌,慢條斯理的道︰“若瑤姐姐若不嫌貧愛富,不如趕明兒當我嫂子得了,這樣,咱們也不用再做姐妹,直接成了姑嫂豈不更親近。”

    一句正戳中若瑤的心事兒,若瑤臉嗖一下就紅了,推她道︰“胡說什麼,這嫂子也是隨便認的不成。”

    她這反應懷清再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懷清真有些意外,之前從來就沒往這上頭想過,只因葉家的門第太高,便懷清自己不重門第,可不代表葉家不看重,以葉之春的地位,若瑤這個葉府大小姐匹配的夫婿,便不是皇子也是京城勛貴,自己哥哥一個寒門子弟,又是小小的七品知縣,哪敢奢求娶巡撫千金,想想都是笑話。

    不過這姻緣之事也難說,說不準若瑤跟他哥有緣,就真成了自己的嫂子,至于葉府,時移事易,誰也不能說,他哥就當一輩子七品官兒吧。

    葉家雖如今鼎盛,細究起來卻也並非世族之家,若自己哥哥有出息,自己在老太君跟前有意無意說兩句哥哥的好話兒,更重要的是若瑤願意,這事兒弄不好有戲。只不過,此事不能急,需當緩緩圖之。

    想到若瑤有可能當自己嫂子,懷清便覺世上沒有比這樁姻緣再好的了,若瑤見她不再提及此事,方放下心來,總歸是女孩兒,即便心里中意懷濟,這種事兒提起來也免不了害臊。

    馬車到了葉府,懷清剛下車就看到陳皮立在哪兒,一臉急色,懷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哥哥出事了?

    陳皮上來都顧不上行禮,便開口道︰“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大爺病了。”

    若瑤一聽,急忙道︰“我們出南陽的時候,懷濟大哥不還好好的,這才幾天兒怎麼就病了?什麼病?可瞧了郎中不曾?你倒是說啊,可不要急死人嗎。”

    懷清拉住若瑤,問陳皮︰“如今怎麼著了?”

    陳皮忙道︰“前兒大爺從外頭回來就鬧渾身疼,當是沒在意,誰知過了一宿就起不來炕了,渾身燙的跟火燒著了似的,我就說來叫姑娘回去,大爺只是不依,說姑娘好容易回鄧州鬆散幾日,死活攔著不讓奴才來,奴才也就依著大爺了,不想昨兒更燒的厲害,人都迷糊了,一個勁兒的說胡話,奴才唬得不輕,正巧慶福堂的少東家昨兒來了南陽,聽說大爺病著,過來瞧了,開了兩劑藥吃下去不見好,就讓奴才來請姑娘回去,奴才這才連夜跑了來。”

    懷清道︰“你在這兒等我,待我進去辭了老太君便走。”說著快步往老太君院子來了,剛進了院門就見老太君已然走了出來,見了她道︰“你這丫頭,你哥哥病的那樣,我還能在乎這點兒虛禮兒不成,快著回去吧,記著到了南陽讓人捎個信兒來,也叫我放心。”懷清蹲身一福道︰“那懷清去了。”轉身疾步而去。

    老太君望著人沒影兒了,才嘆了口氣道︰“這可真是,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呢?”

    張婆子怕老太君擔心,忙勸道︰“人吃五谷雜糧,有個病啊災兒的也尋常,懷清姑娘前兒不還跟老太君說,偶爾病病反而對身體好,增強那個叫什麼來著?”旁邊的丫頭道︰“免疫力。”“對,免疫力,再說,懷清姑娘的醫術您老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一準藥到病除。”老太君方點點頭。

    若瑤望著馬車沒影兒了,還立在原地不動,葉兒小聲道︰“這才四月呢,又剛落了雨,小姐還是回去吧,懷清姑娘這一回南陽,張大人的病就好了,您這麼在外頭站著,回頭小姐再病了,可要勞著懷清姑娘兩邊兒跑了。”若瑤這才回去。

    不說這里,葉府眾人如何擔憂,且說懷清一路急奔,落晚終進了南陽城,到後衙還沒進屋呢就見慕容罡立在院子里,懷清楞了一下,心說他怎麼來了,惦記著哥哥的病,卻也沒工夫跟他說什麼,略一點頭邁步就進了里頭。

    余雋正在屋里給懷濟號脈,懷濟閉著眼躺在床上,高燒以至滿臉潮紅,嘴里嘟嘟囔囔說著胡話,細聽都是南陽的公務,余雋見她來了就讓了出來,懷清上前一邊號脈一邊兒問余雋︰“可用了什麼方子?”

    余雋道︰“我瞧張大人的脈象,乃是風寒之邪入體,閉住了汗,故此引發高熱的癥狀,該用發表之劑,故此用了麻黃湯,若汗出則此癥可解,不想麻黃湯吃了兩劑,卻仍不見表出汗來,在下著實慚愧的緊。”

    懷清道︰“多謝少東家費心了,少東家用麻黃湯很是對癥,只不過我哥這癥發的急只用麻黃湯恐不成。”

    余雋道︰“那該用何方?”

    懷清喚過甘草道︰“取糯米半合,生姜五片,水兩碗,用砂鍋煮一兩個滾,次入帶須蔥白五到七個,煮至米熟,再加半小碗米醋,快去。”

    甘草應一聲忙下去,大約半個時辰熬好了,端上來,趁熱給懷濟灌了進去,把被子掖好,帳子放下來,懷清吩咐陳皮在這兒守著,不許人進來攪擾,這才出去待客。

    客廳里甘草上了茶來,懷清道︰“勞少東家跟木公子前來,懷清實不敢當,我張家的茶自然比不得憩閑閣的極品龍井,兩位權當解解渴吧。”

    慕容罡端起蓋碗看了一眼,見是菊花枸杞,卻菊花清白,枸杞潤紅,搭在一起,格外好看,吃一口,有股子淡淡的菊花香,也有些許回甘之味,雖比不得龍井倒也入得口。

    余雋笑道︰“你這茶倒讓我想起我家祖母了,說還是當年昭慧皇后遺下的法子,一年四季都喝藥茶,除了心疾,身子骨倒也健朗,想來跟這藥茶分不開。”

    懷清道︰“這般方是養生之道,老太太必能壽比南山。”

    余雋道︰“但願如懷清姑娘所說,只在下尚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懷清姑娘能答應。”

    懷清道︰“莫非想讓我去給老太太瞧病嗎?”

    余雋點點頭︰“實不瞞懷清姑娘,以往祖母不過一兩年發一次病,今年這才四月,卻發了兩次,前幾日發了一次,若不是懷清姑娘的救心丹,恐這會兒……”說著臉色暗了暗。

    懷清略沉吟方道︰“不是我要推辭,是這心疾最是難醫,故此我的救心丹只可救急卻難除根兒。”

    余雋還要說什麼,卻聽慕容罡道︰“姑娘此去,不管能否醫好老太太的心疾,在下保證不被外人所知,如此,姑娘可否答應?”

    懷清目光閃了閃,心說,這人倒聰明,竟猜到了自己顧慮,他這般說,自己倒不好再推辭,只不過,這事兒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自己恐治好治壞都免不了麻煩,既然無法推辭,就得把能要到的好處都要到了才成。

    想到此,懷清話音一轉道︰“虧了少東家相助,伏牛山的藥是種上了,可這往後產的藥多了,慶福堂有冀州府的千傾藥田,恐也不能全數收用,剩下的藥若囤積起來可是一文不值。”

    余雋道︰“懷清姑娘的意思是?”

    懷清道︰“無人不知冀州府有大燕最大的藥材市,冀州府地域偏北,南邊的藥材商人從南往北的這麼折騰一趟,人吃馬喂成本增加了不說,恐去晚了還要空車而回,豈不白跑了一趟,若南陽也建個藥材市,一是避免藥材積壓,二一個也可跟冀州府的藥市南北呼應,既繁榮了藥行,也能給余家再添一份收益,不知少東家意下如何?”

    余雋道︰“不瞞懷清姑娘,此事我也曾想過,只不過身為慶福堂的少東家,恐不能常年留在南陽。”

    懷清道︰“這個容易,若少東家同意,可跟周員外合作,具體如何再商議。”

    余雋道︰“其實,這件事周員外自己便可一力為之。”

    懷清道︰“少東家莫非忘了許克善,我哥如今雖任南陽知縣,卻不可能一輩子在南陽當這個父母官,即便我哥留在南陽,誰能保證沒有下一個許克善,若再有這麼一個貪官,我哥費勁心力幫老百姓做的這點兒事兒,恐怕就付之流水了,南陽的老百姓仍要過回衣食無著的苦日子,若真如此,如今這番折騰豈不都白費了,周員外雖是汝州首富,可在權勢面前,銀子又算得什麼,更何況,一個利在當頭,那些貪官什麼幹不出來,若有余家合作,就不一樣了。”

    余雋笑了一聲道︰“你索性直說,想借我余家的勢就得了。”

    懷清也不回避︰“仗勢欺人本是最要不得,可有時候,若沒有勢卻連一件正經事也做不成,這也是無奈之舉”

    余雋道︰“你這麼一說,便為了南陽的百姓,我也得應下了。”

    懷清大喜,站起來一福道︰“懷清替哥哥替南陽的百姓謝少東家了。”

    余雋道︰“若真要謝,我可聽說你家廚娘做的那個炸醬麵極美味,不知我跟表兄今兒可有造化嘗嘗?”

    懷清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來︰“不過家常吃的東西罷了,若木公子跟少東家不嫌棄,我這就吩咐人做去,兩位請稍後。”說著往後頭灶房去了。

    她剛一出去,余雋就跟慕容罡眨眨眼道︰“怎麼樣,跟著我還能混上一頓炸醬麵,若表兄自己來,估摸這丫頭連口水都不想給表兄喝呢。”

    說著,嘆口氣道︰“這丫頭太精了,簡直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讓她給老太太瞧回病,還得答應在南陽開個藥市才成。”

    慕容罡站起來走到門邊兒,往外看了看,若不是知道這是南陽的縣衙,還真以為是哪家藥房的後院,滿院子都是晾曬的藥材,卻不知她的閨房是不是也如此溢滿藥香……

    余雋走過來道︰“不過,我真想不明白,若她把老太太的心疾治好了,傳出去誰還不知她張懷清的大名,怎倒瞞著?”

    慕容罡道︰“這正是她的聰明之處,不說慶福堂名醫雲集,便憑老太太的地位,你師父不也常去請平安脈嗎,這麼多人都沒治好的病,若給她一個小丫頭治好了,讓太醫院那些太醫怎麼下的來台,即便嘴上不說,心里也咽不下這口氣,縱她不怕,她可還有哥哥呢,她哥又身在官場,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余雋嗤一聲笑了︰“表兄倒成了她的肚子里蟲子,怎就知道她想的什麼?”

    慕容罡嘴角略揚了揚︰“她哥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兒,她呢,心里裝著的恐怕只是她兄妹倆的小日子,想來若不是張懷濟,她倒更樂意做個懸壺濟世的大夫,只不過她這樣的人,若只做大夫倒真可惜了。”

    余雋笑道︰“不做大夫,莫非你還想娶她當你的王妃不成?”

    慕容罡低聲道︰“她來了。”

    余雋覺著,自從遇上張懷清,自己這個一向不動如山的表兄,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只不過這兩人的身份可不般配,不說王妃,便是側妃,懷清也不夠格啊。

    更何況,皇后娘娘一直屬意從自己那幾個堂妹之中給表兄選妃,這也是父親的意思,目的自然是為了余家,其實,余雋覺得沒必要如此,昭慧皇后當年之所以立下不許余家人當官的家規,就是想讓余家站在一個超然的位置上,只有這樣,余家方能獨善其身。

    可父親跟皇后娘娘都想讓余家跟皇家的關系更緊密些,故此聯姻成了最佳選擇,只不過,表兄的性子,若沒有張懷清或許能答應,如今卻難了。

    若退一步讓張懷清當側妃,不說他表兄,就是他都知道,絕無可能,張懷清跟他們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具體哪不一樣兒,余雋也說不清,真要說的話,他倒覺得,張懷清有些像當年的昭慧皇后。

    當年隆福帝從娶了昭慧皇后那日至仙去的數十年間,後宮可只有一位皇後,可著大燕開國兩百多年,也只這麼一位,而且,京里還有位六皇子呢,自己之所以知道這炸醬麵,就是因六皇子府里那位從張家帶走的廚娘,六皇子可是在張家住了小一個月呢。

    余雋看向端著托盤進來懷清,不禁想,這個女子到底是從何處而來,將來又會是誰,著實讓人難猜啊。

    懷清親自端了兩碗面過來放到桌子上︰“粗茶淡飯,兩位貴客莫嫌棄。”

    余雋好奇的看過去,見韭菜葉寬的面條上蓋著紅紅一層肉醬,旁邊兒是切得細細的白菜絲兒,碼放的異常整齊,紅亮的炸醬,嫩黃的白菜絲兒,配上勁道的麵條,就這麼一看,就讓人食欲大增。

    余雋吃了一口,就決定,以後他只要吃面就吃這個炸醬麵,怎麼也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碗炸醬麵竟能做出這麼好吃的味道來。

    余雋吃了一碗覺得有些意猶未盡,若是再要一碗,又覺得不合適,正糾結呢,就聽他表哥道︰“再給我一碗。”

    余雋心說,他表哥堂堂皇子都能捨的下臉,自己怕什麼,也把碗送了過去︰“那個,也給我再來一碗。”

    銀翹端著空碗邁出去,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心說這兩位貴公子可夠能吃的。

    兩人足吃了兩大碗麵,喝下半碗麵湯才放下筷子,仍沒說要走,懷清也不能攆,只得又讓上茶,心說這倆人屁股也太黏糊了,吃飽喝足了還不走,莫非還想住這兒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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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余雋卻想起剛懷清那個方子,不禁問道︰“懷清姑娘剛給張大人喝下去的那粥可不像藥,如何對癥?”

    懷清道︰“萬物皆可入藥,粥如何不能,況且剛我以糯米為君,姜蔥發散為臣,一補一發,相得益彰,又以酸醋斂之,又豈是尋常發散之劑可比,故此正對癥,想來我哥今兒晚上睡一宿,發出汗來,明兒一早就能好了。”

余雋愣了愣,遂拍手道︰“若如此說,此方當真妙極。”

    末了,這兩人也沒走,懷清叫人收拾了客居留兩人住下,方回了自己小院,洗了澡,一邊兒看書,一邊兒晾著還有些潮的頭發。

    因為古代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毀之,故此,洗頭發就成了大工程,這里又沒有吹風機,只能擦的半乾,然後再晾,麻煩非常。

    懷清剛看了一頁,就聽窗外隱約傳來笛聲,笛聲清越,穿房越脊而入,閉上眼仿佛能看見晨霧依稀中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副綺麗的江南春景,躍然而出。

    一曲畢,讓懷清有種依依不舍之感,懷清睜開眼,推開窗子,月光傾瀉而入,伴著杳然的笛音,懷清竟有一種游離于夢境之感,而那個吹奏笛子的人……

    懷清想起慕容罡,頓時所有夢境瞬間破滅,站起來道︰“甘草把窗子關了,睡覺。”

    余雋走了過來︰“這曲姑蘇行吹得輕靈飄逸,令人有置身江南之感,真是好久沒聽你吹笛了,不想今兒倒造化,不禁飽了口福還有耳福,說起來,這時節的江南春景可是最美的。”

    慕容罡道︰“可惜江南的春景再美,有些人恐也無心欣賞。”

    余雋道︰“兩淮的鹽稅不都追回來了嗎?”

    慕容榘冷哼一聲道︰“六百零七萬兩銀子,那可是兩淮啊,我大燕最富庶的地方,鹽稅更是我大燕的重中之重,前年是七百零八萬兩,大前年是八百零九萬兩,這些人當皇上好糊弄的不成,一年就少一百多萬兩,兩淮這兩年可是風調雨順,無災無厄,鹽稅卻逐年遞減,這些江南的官恐都忘了,自己當的是大燕的官兒,他們頭上那頂烏紗帽,皇上能給他們戴上,也能拿下來,卻為了一個利字,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了,實在可恨。”

    余雋道︰“江南如何,想必皇上早就知道,不然,也不會拿許克善開刀,無非就是想用許克善震懾江南那些人,可以適當收斂。”

    收斂?慕容罡臉色一沉︰“若知道收斂,許克善又怎會在牢里服毒自盡。”

    余雋倒抽了口氣︰“服毒?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又是誰給這些人撐腰,這不是找著抄家殺頭嗎。”

    慕容榘哼一聲︰“殺頭抄家太便宜他們了,該滅他們的九族。”

    余雋一激靈,真有些替那些人擔心,惹他這位表哥如此動怒,真落到四皇子手里,那是一個都甭想好,看來皇上下一步要肅清的就是江南官場,故此才從鹽稅入手,只不過江南官場經營十數年之久,早已是鐵板一塊,一個利字把江南從上到下的官都串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拿掉一兩個根本就沒用,若都拿掉,上百個官兒呢,豈不亂了,皇上是一國之君,自然要從全盤考慮,故此江南的事麻煩著呢。

    忽聽慕容榘道︰“皇上有意讓夏士英出任江南道的巡鹽御史。”

    夏士英?余雋道︰“此人倒算謹慎,就只怕謹慎太過。”

    慕容榘道︰“江蘇按察司出缺,父皇招葉之春下月進京,想來會詢葉之春的意思,我正在想葉之春會推薦誰?會不會是汝州知府陳延更,聽說近些日子,陳延更常去葉府走動。”余雋道︰“若是他還好,論城府心機,陳延更都是上上之選。”

    陳延更跟著葉安往書房走,過了腰子門,葉安道︰“陳大人仔細腳下,這兒有台階呢,昨兒剛下了雨有些滑,您別摔著。”

    陳延更忙道︰“多謝大管家提醒了,不知大人喚在下來是……”
    葉安笑了一聲道︰“這個老奴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下個月我們老爺奉詔進京,略聽聞皇上這些日子正為江南的事兒愁呢。”

    陳延更一甩手把腕子上的金絲菩提手串屯下來︰“這是前兒在廟里得的小玩意,大管家給瞧瞧。”說著順手塞到葉安手里。

    葉安看了看道︰“果真是好東西。”手一抖便袖了起來,低聲道︰“老奴聽見說江蘇臬台出缺。”

    一句話陳延更眼楮都亮了,自己這個知府可都當了兩任,再當下去,真就老死在汝州府了,若是能謀這個江蘇臬台……

    進了書房,見了禮,葉之春道︰“陳大人可知道許克善在大牢里服毒自盡了?”

    陳延更一驚,暗道,許克善自盡自己倒是聽說了,卻不知是服毒,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若是服毒,這里頭的事兒不言而喻,誰都知道,若上頭沒人頂著,借許克善八個膽兒也敢劫持朝廷的鹽稅,而兩淮的鹽稅歷來是重中之重,這兩年卻三催四請,才勉強上繳,還一年比一年少,這里頭江南的大小官員都脫不開干系,自己光顧著升官了,卻忘了這個出缺的江蘇臬台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想著,不禁有些猶豫,忽想起了張懷濟,又覺慚愧非常,有生之年若能當個那樣坦蕩的官,也不枉此生了。

    想到此,陳延更道︰“許克善罪不容誅,這般死法卻有些蹊蹺。”

    葉之春道︰“萬歲召我下月進京,想必是問我江蘇按察司出缺之事,陳大人在汝州府當了兩任知府,清正廉明,有目共睹,我想薦陳大人去江南任這個臬台,不知陳大人意下如何?”

    陳延更忙站起來躬身道︰“葉大人舉薦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葉之春道︰“江南的官兒不好當,人都說,十官九貪,可有一句話也說得好,身正不怕影斜,只要陳大人時刻記著皇上的話,便不枉我舉薦一場了。”

    當日陳延更趕回汝州,想起張懷濟,都沒進自己家,便直奔南陽來了,陳延更跟張懷濟平素以兄弟相稱,走的頗近,故此常來常往,也沒那麼多虛禮,來了也不用通報便進了後衙,不想迎頭正撞上懷清送余雋跟慕容罡出來。

    懷清心里真懷疑這兩人是蹭飯來了,昨兒晚上在這兒吃了頓炸醬麵,轉天一早,她哥都能起來了,這倆人卻仍不走,白等又蹭了早飯跟晌午飯,懷清答應三日後跟他們去冀州府看余府老太太的心疾,兩人這才要走。

    懷清替她哥送兩人出來,不想正遇上陳延更,懷清心說要壞,陳延更一見慕容罡,膝蓋一彎就要跪下行禮,卻給慕容罡伸手扶住了,陳延更一愣的功夫,余雋呵呵笑道︰“原來是陳大人,這一向倒少見了。”說著一指慕容罡道︰“這位是我表兄,呃,姓木,木公子。”

    木公子?陳延更琢磨,哪來個木公子,明明就是四皇子嗎,卻聽懷清道︰“少東家木公子慢走,懷清不送了。”

    余雋揮揮手道︰“不用送,不用送,懷清姑娘請回去。”

    慕容罡回身道︰“三日後我來接你。”等懷清點了頭,方跟陳延更微一點頭去了。

    陳延更看了個滿眼,心說,前頭看六皇子那意思,像是對張懷清有些意思,這怎麼一轉眼又跟四皇子有了牽連,只怕懷清不知道慕容罡的身份,低聲道︰“姑娘可知這位木公子是誰?”

    懷清笑了,意有所指的道︰“他自己說姓木,自然便是木公子。”

    陳延更忽的明白過來,張懷清早知他是四皇子,之所以裝作不知,是不想點破罷了,既然當事人都樂的裝糊涂,自己做什麼多此一舉。

    想到此,陳延更笑了一聲道︰“是啊,自然是木公子。”又道︰“怎麼懷濟老弟病了,怪不得姑娘從汝州趕回來了。”

    懷清道︰“只是偶感風寒,昨天吃下藥睡一覺,今兒一早便好多了,不是我攔著,今兒還要去前頭衙門辦公務呢。”

    懷清回了自己屋,甘草才道︰“奴婢瞧著陳大人今兒滿臉喜色,莫不是有什麼喜事不成。”

    懷清道︰“當官的喜事莫不是升官唄,估摸陳大人這個汝州知府當不長了。”

    甘草噗嗤一聲樂了︰“前頭姑娘說夏大人是讓升官愁的得了癥候,這次又說陳大人升了官,奴婢瞧您別當郎中了,當吏部尚書正恰好。”

    懷清道︰“若我是吏部尚書,就下令把天下的貪官都殺了,還老百姓一個清明世界,我哥也不用天天這麼累了。”

    銀翹道︰“姑娘沒聽人說十官九貪嗎,真要是像姑娘說的,把貪官都殺了,哪還有當官的啊,若沒當官的,天下還不亂了啊。”

    懷清笑了︰“真是傻丫頭,我不過一說罷了,天下的貪官哪里殺的絕呢,只是略加震懾,稍作收斂,就是百姓之福了,行了,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反正也礙不著咱們的事兒,幫我收拾行裝吧,冀州府可不近,這一來一去的恐沒半個月也得十來天。”

    甘草道︰“奴婢還沒去過冀州府呢,這回兒跟著姑娘好好去見識見識。”

    懷清嗤一聲道︰“論熱鬧得說京城,論繁華要數江南,冀州啊兩頭不靠,唯一能逛的,也只有藥材市,你別想的太好。”

    甘草道︰“總比待著家里長見識吧。”

    銀翹眼饞的道︰“什麼時候姑娘也帶奴婢去長長見識就好了。”

    懷清道︰“這有什麼難的,等下次再出門把你們倆都帶上。”銀翹大喜,脆生生應了一聲,進去收拾懷清的衣裳去了。

    卻說陳延更見了張懷濟打量一遭道︰“怎麼好端端的病了?”

    懷濟道︰“想是那天下山的時候叫山風一吹閉住了汗,並無大礙。”

    陳皮端了茶上來,聽了不禁道︰“大爺說的輕鬆,可把奴才嚇去了半條命,您是不知道,您昨兒什麼樣兒,人都燒迷糊了,躺在那兒一個勁兒的說胡話,少東家開了藥灌下去也不見好,這才讓奴才連夜跑去鄧州城把姑娘請了回來,大爺的病才好了,不是姑娘,大爺這會兒還在炕上躺著呢。”

    陳延更笑道︰“雖說懷清的醫術高,你這個當哥哥的也該知道保重才是。”

    懷濟道︰“不過湊巧罷了,瞧延更兄臉有喜色,莫不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兒?”

    陳延更道︰“不瞞懷濟老弟,為兄怕是要去江南了,葉大人說江蘇臬台出缺,下月進京想舉薦我去江南按察司。”

    懷濟一聽站起來一拱手道︰“果真是大喜事,懷濟給延更兄道賀了。”

    陳延更道︰“你先別說出去,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懷濟道︰“延更兄放心,懷濟知道其中利害,延更兄隱忍數年,終于壯志得酬,實在可喜可賀,陳皮讓廚房做幾個清爽小菜,今兒我跟延更兄不醉不歸。”

    兩人從下午一直喝到明月當空方散了,甘草回來跟懷清道︰“還真讓姑娘猜著了,陳皮跟奴婢說,陳大人要去江南當臬台了呢。”

    懷清一愣,江南的臬台是肥差,可也得分時候,這會兒去恐是要抗雷的,皇上有意收拾江南亂局,才會往江南官場摻沙子,陳延更這個臬台恐不好當,因為當前擺在他眼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是當個忠君愛民的清官,那勢必要得罪江南的大小官員,那些人稍微使的壞,就夠陳延更喝一壺的,若是當個貪官,跟那些人同流合污,恐怕皇上第一個辦的就是他,別說頭上的烏紗帽,就算身價性命也難保,這兩條道哪條都不好走,以陳延更的圓滑,懷清真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置身于這種兩難的境地。

    只不過這些跟自己沒太大關系,她憂慮的是陳延更這個汝州知府走了,再來個知府會不會把手伸南陽來,若是以前的南陽,無此顧慮,如今卻不一樣,等山里的藥田見了利,誰都會知道南陽是個聚寶盆,豈會不來分一杯羹,看來余家這件事要趁早落實才好。

    第三天一早,懷清一出門就看見慕容罡立在哪兒,倒讓懷清想起當初在獅子胡同頭一回見他的樣兒,也是這般站著,身體挺拔有種清風朗月之感,當然除了臉。

    懷清上了車才知道嗎,慕容罡今天不打算騎馬而是跟自己同乘馬車,仿佛知道她想什麼,慕容罡淡淡說了一句︰“此處距離冀州甚遠,騎馬不便。”

    懷清心說騎馬不便,跟我同乘一輛馬車就方便了嗎,古代人不最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嗎,莫非是因為自己太大方了,以至于,他忘了自己是個女的,只把自己當成了給余家老太太治病的郎中了。

    算了,當對面沒人就是了,本來還想跟余雋商量商量盡快把藥材市建起來,誰想余雋竟然不再,想著不禁問道︰“少東家不一起回去嗎?”

    慕容罡目光一閃︰“他昨天先一步走了。”然後就沒話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懷清索性閉上眼假寐。

    一開始是假寐,後來不知怎麼就真睡著了,等她醒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一個肩膀上,懷清眨了眨眼,終于意識到這個肩膀的主人是誰,蹭一下坐好,側頭看著他︰“你,你什麼時候坐這邊來了?”

    慕容罡臉上仍是那種八風不動的表情,甚至都沒看她一眼,眼楮仍盯著他手里是書︰“剛出汝州府,還早呢。”

    那意思你要是困接著睡,懷清不禁無語,琢磨著往後這四五天時間可怎麼熬,天天看著這麼一張面癱臉,弄不好能得憂鬱癥,想著這些,懷清就冒出一種跳車的沖動,當然只是沖動,她還想要自己的小命呢。

    最後,懷清找到的解決之道是跟他一樣看書,故此,接下來的幾天里,除了在吃飯睡覺,只要在馬車上,懷清跟慕容罡就一人捧著一本書,看的別提多認真了,以至于,到冀州的時候,懷清把黃帝內經又通讀了一遍。

    還沒進冀州城呢,就能嗅到空氣里一絲淡淡的藥味,因為慶福堂的總店在冀州府,余家的顯赫帶動了冀州府的發展,令這座原先不怎麼起眼的州府,變成了大燕最大的藥材集散地,也分外繁華熱鬧起來。

    從冀州府城門到余家大門,懷清在心里數了數,如此不算長的距離,卻經過了三家慶福堂,而且,門面規制跟自己在鄧州府汝州府見得一模一樣,可見那位穿越前輩真是把現代的連鎖經營模式整個搬到了古代來,並且異常成功,假如自己穿越到二姑娘身上,恐怕死也做不出這麼大的事兒。

    正出神,忽聽慕容罡開口︰“到了。”

    站在余府氣派的大門前,懷清覺得自己分外渺小,余府雖無官無職,這府邸的氣派程度卻超過自己所見的任何一家,哪怕葉府都難以相較,果然皇后的娘家就是不一樣啊。,

    估計余雋事先回來交代了,並沒有迎接皇子的大陣仗,只余雋出來引著懷清進了府,到客居先安置下,次日一早,懷清方見著余府那位傳說中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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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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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自從懷清進了余府就沒再見慕容罡,這人就跟憑空消失了一般,次日一早,懷清跟著婆子進了余府內堂,才看見他。

    當間的羅漢榻上端坐著一位老封君,年紀比老太君大些,滿頭銀髮,一臉祥和,大約是有心疾的關系,氣色比之老太君差一些,也沒老太君富態,旁邊一左一右站著的正是余雋跟慕容罡,挨下去是兩位姑娘,大的瞧著有十六七了吧,小的跟自己相仿,大的穿輕粉衣裳,膚白貌美體態略豐,小的穿一身紅身姿縴細俏麗靈巧。

    另一側是兩位貴婦,懷清一進來,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探究,有好奇,有驚訝,總之,就沒有一個是信服的,懷清如今也早習慣了,讓自己不禁年紀小,還是個女的呢,即便在中醫極度發達的古代,女郎中依舊少之又少。

    本來懷清還以為,余家應最不該如此的,畢竟若沒有百年前的二姑娘,余家也沒有今天,她早聽說了,那位二姑娘撐起慶福堂的時候,還沒自己大呢。

    余家長房媳婦兒,也就是余雋的娘姜氏夫人看著懷清,不禁暗道余雋胡鬧,這麼個小丫頭哪會是什麼神醫啊,還巴巴的從汝州府接來給老太太看病,不是笑話嗎,卻看了眼老太太跟前的四皇子,終沒說什麼。

    懷清上前行禮︰“懷清給老太太請安。”

    旁邊的紅衣少女低聲嘟囔一句︰“大哥哥莫不是弄差了人吧,神醫哪是這個樣兒,真要是這樣的都是神醫,大哥哥何必千里迢迢的去汝州府尋,我屋里的丫頭個個都是了。”

    余雋剛要說什麼,老太太臉色略沉︰“胡說什麼。”說著看了對面的二兒媳婦兒一眼,那位夫人臉色不大好看,警告的看了一眼紅衣少女。

    老太太看向懷清,說實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這丫頭看上去不過十三四的年紀,要真是神醫,太醫院那些老家伙們可都要臊死了,便道︰“小孩子不防頭亂說話,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懷清看了紅衣姑娘一眼道︰“姑娘說的不錯,懷清從來不是什麼神醫,只算略通些醫術罷了,若不是少東家跟木公子相邀,懷清豈敢獻醜。”

    這話說的雖謙虛,可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人家這意思是說,若不是余雋非得請,人家還不樂意來呢。

    懷清這份傲氣令老太太一怔,而且,她嘴里的木公子是誰,莫非說的是四皇子……老太太看向自己的外孫子。

    慕容罡開口道︰“懷清姑娘的醫術我曾親眼目睹,稱得上華佗再世。”

    老太太更驚了,自己這個外孫子什麼性子,她可最清楚,是個有一說一,絕不會誇大其詞的,卻從他嘴里說出華佗再世四個字,豈能不讓她震驚,不覺又端詳懷清一遭,心說,莫非世上真有此等奇人。

    懷清本來挺坦蕩,迫于人情來看個病而已,不信她卻也沒必要擠兌她吧,她張懷清是余雋請來的大夫,不是余家可以呼喝的下人,故此,剛紅衣少女那一句話,著實讓她有些惱,說出的話也難免帶了刺兒,卻沒想到竟換來慕容罡一句華佗再世,這四個字扣在腦袋上,她還真有些扛不住,忙道︰“木公子謬贊了,微末之技哪當得起華佗再世,真要愧煞了。”

    懷清本來想著謙虛謙虛岔過去,不想余雋跟著道︰“表兄說的不錯,孫兒也多次親身領教了懷清姑娘的醫術,著實當得起這四個字,老太太前兒吃的救心丹,便是出自懷清姑娘之手。”

    此一言出,屋里的幾人都驚愕的看著懷清,半晌兒,老太太方道︰“倒是我余府怠慢了,多虧你那救心丹,老婆子這條命方保住了,勞懷清姑娘再給我瞧瞧脈吧。”

    懷清這才上前仔細號脈,良久,抬起手問余雋︰“老太太飲食可好?”

    余雋道︰“正是這一樣我怎麼也想不通,祖母的脈象上瞧是心氣不寧,時而作亂,故此常服寧心丸強心力安神思,便我師傅也是如此的法子,卻始終未見大好,不知是何原因,且,祖母自患心疾以來,便不大思飲食,姑娘可瞧出了什麼?”

    懷清道︰“脾屬土主運化收納,脾氣通于口能知五谷,脾病則食欲不振,脾虛則口淡無味,脾熱往往口有甜味。”

    老太太身後的婆子忽道︰“是呢,老太太常說嘴里沒滋味兒,故此也不大想吃東西,莫不就是姑娘說的脾虛?”

    懷清道︰“老太太的病雖現于心,其原卻出在脾,脾虛則子食母氣,故得心疾。”

    余雋道︰“照姑娘說該用何藥?”

    懷清道︰“老太太的心疾有了年頭,恐非一朝一夕能痊愈,且,老太太有了春秋,這藥吃多了也不好。”

    那紅衣少女哼一聲道︰“說了這麼多,就是不能治唄……”還要說下去,慕容罡忽道︰“下去。”聲音極冷,毫無餘地。

    懷清都愣了一下,那紅衣少女大約沒想到慕容罡會如此不給她面子,愣了一下,只覺委屈的不行,有心辯駁幾句,可對上慕容罡眼里的冷光,嚇得一激靈,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終究不敢違逆慕容罡,捂著臉跑了。

    這番變故令懷清頗有些尷尬,懷清如今也算看出來了,估計那紅衣小姑娘喜歡慕容罡,本來嗎,慕容罡出身高貴又是她的表哥,長得也不差,這表哥表妹的,成兩口子也算便宜不出當家,想來知道自己跟慕容罡走了一道,故此心存嫉意才屢屢發難,目的不過是想打擊自己,不想,慕容罡這個本該親近的表哥,卻絲毫不體諒人家小女孩兒的一片心,冷冷一聲下去,既傷了小表妹的里子,也傷了面子,說到底是男女之間那點兒事,跟自己有個屁干系啊,自己跟這位可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小表妹這醋吃的著實冤枉不說,還把自己擱在了里頭,這叫什麼事兒啊。

    想著,不禁瞪了眼慕容罡,慕容罡卻一點兒反應沒有,懷清悻悻然收回目光,琢磨以後這余家還是盡量別來了,省的不吃魚也惹來一身腥。

    老太太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滑過,心說,莫非四皇子真瞧上這丫頭了,懷清琢磨自己還是趕緊看完病走人吧,這余家一個個都是人精兒,這位老太太別看沒說什麼,可那心里不定比誰都明白呢。

    想著,便道︰“依在下瞧,老太太的病根兒在脾,脾氣固,心疾自然不藥而愈,若固脾氣,可常服炒白術。”說著微微欠身跟余雋道︰“既瞧了老太太的病,也算未辜負少東家之托,之前說的事情,還請少東家莫忘記才是,出來的有些日子,恐家中哥哥惦記,也該啟程家去了,這便告辭吧。”說著跟老太太行了個蹲身禮,轉身便走。余雋一愣的功夫,懷清已經出了屋,余雋待要追出去,卻見慕容罡已先一步出去,便停下了。

    懷清帶著甘草出了余府大門才松了口氣,心說,這里可是個是非之地,往後繞道為上,甘草小跑著追上來︰“便著急家去,也不用這麼急吧,瞧姑娘的意思,倒像後頭有歹人追似的。”

    懷清道︰“雖無歹人卻比歹人更可怕。”

    甘草咳嗽一聲道︰“木公子。”懷清轉身,果見慕容罡,不禁略皺了皺眉。

    慕容道︰“冀州府的藥材市還算熱鬧,你若想逛……”話沒說完就被懷清截住話頭道︰“不逛了,哥哥的病剛好,恐有反復,還是盡早回南陽方妥。”

    慕容略沉吟道︰“若你不想住在余府,冀州城外有在下的別院。”

    懷清心說,我躲的就是你這個大麻煩,剛出余府就住進四皇子的別院,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她可沒這麼想不開,搖搖頭道︰“多謝木公子盛情,著實該家去了,木公子若忙也不必相送,就此別過吧。”

    慕容罡卻深看了她一眼道︰“可喜兒你進去跟老太太說,我還有些事兒,先走了,過些日子再來給老太太請安。”

    可喜偷瞄了懷清一眼,心說,爺這也太上趕著了,可這位恐怕巴不得離他們爺遠遠的呢,瞧那眉頭皺的,連裝一下樣子的意思都沒有,明明白白的就是嫌棄,真不知他家爺這圖什麼。

    懷清出了冀州府的時候,還撥開窗簾看了看漸行漸遠的城門,心里不禁喟嘆,二姑娘當年擴張慶福堂立下家規的時候,恐沒想到,這本來為了保住余家超然地位的家規,卻被這些子孫視為繩索,變著法兒的掙脫了要跟皇家扯上關系。

    懷清覺得,若不是情之所鐘,當年的二姑娘絕不想跟皇族扯在一起,外人眼里榮光無限的后冠,在二姑娘眼里或許還不如慶福堂大掌櫃自在,只可惜,其他人不這麼想。

    正自己瞎想著,忽聽慕容罡道︰“想什麼呢?”

    懷清下意識回答︰“二姑娘。”話一出口急忙住了嘴,二姑娘是大燕的昭慧皇後,自己隨便說出來可是大不敬,弄不好要獲罪的,眨了眨眼,看向慕容罡欲蓋彌彰的道︰“呃,沒想什麼……”

    慕容罡眼里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並沒追問下去,而是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你家是在鄧州城外的桑園村嗎?”

    懷清愣了一下點點頭,心說,這廝不會又問自己爺爺的事兒吧,自己可真不知道,正琢磨怎麼編點兒靠譜瞎話應付他,誰知他竟沒問下去。

    懷清松了口氣,為了避免再跟他說話,懷清又拿起來黃帝內經,琢磨,她爺爺要是知道,肯定深感欣慰,她爺爺一直跟她說,要多讀內經,細讀內經,以前自己總當耳旁風,誰知到了古代倒聽話起來,可惜她爺爺不知道了。

    想到爺爺,懷清不免想起現代的種種,爸,媽,哥哥,爺爺,還有她那些同學,同事,以及她的師傅七公,也不知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穿回去。

    想到此,懷清不禁有些黯然,忽聽慕容罡道︰“想什麼呢?”不知是不是懷清的錯覺,總覺的他的語氣里多了一絲詭異的溫柔,只不過他的語言是不是太貧乏了,就會問這個。

    懷清抬起頭道︰“想我哥哥,想南陽,想少東家的藥市何時能開?”

    慕容罡道︰“你放心,余雋既應下,便不會拖延。”然後兩人又沒話兒了,懷清就琢磨同樣的爹生出的兒子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慕容曦簡直就是個話嘮,只要他在,那張嘴就沒閑著的時候,好容易不說了,那絕對是因為吃東西佔著呢,這位倒好,惜字如金,懷清都懷疑他一年說的話,都能數出來,無趣啊無趣,趕明兒誰要是嫁給他可倒霉了,兩人直接演啞劇得了,要不干脆學學手語,以後嘴都省了,直接比劃。

    想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慕容罡終于又開口問︰“笑什麼?”

    懷清收住笑搖搖頭︰“沒笑什麼。”低下頭繼續看她的內經,一路無話,到南陽的時候,懷清真是大鬆了一口氣,馬車一到縣衙門口,懷清下了車,蹲身行了個禮道︰“多謝木公子一路相送。”撂下話就走,剛上了台階,就聽身後的慕容罡道︰“若有事可去京城四王府。”懷清一愣回身,慕容罡已上車走了。

    懷清想了想,問旁邊的甘草︰“你覺不覺得他這句話有點兒耳熟?”

    甘草翻了個白眼道︰“姑娘真是的,什麼記性啊,當初六皇子走的時候,不也這麼說的嗎,說有事讓姑娘去京城六王府。”

    懷清這才想起來,甘草道︰“奴婢覺的木公子人品莊重倒是比六皇子可信些。”

    懷清道︰“傻啊你,這些人說話聽著就好,真若較真兒就是犯傻了,咱們是老百姓,人家是皇族,天地雲泥之別,說白了,根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硬是攀附上去準沒好處。”

    甘草道︰“那姑娘您跟誰是一條道上的啊?”

    懷清認真想了想︰“我跟我哥是一條道上的。”

    噗嗤……甘草樂了︰“那是啊,您跟大爺可是嫡親的兄妹,難道還能是兩條道的不成。”

    說是說,笑是笑,慕容罡跟慕容曦之于懷清連過客都算不上,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小到完全可以忽略的插曲,懷清需要想的是,怎麼過好他們兄妹的小日子。

    銀子暫時是不愁了,過年的時候,慶福堂的分紅一下來,再加上前頭賣救心丹的五百兩,近些年都不用再愁了,懷清也真正過上了無憂無慮的舒服日子。

    每天一早起來上山采藥,順便看看山田里的藥苗長勢如何,回來吃了午飯,下午收拾院子里的草藥跟她那一架金銀花。

    說起金銀花,大約南陽的水土真的非常適合藥材生長,春天才種下的,入了夏已經爬滿了藤架,開出一朵朵金銀相間的花兒,在日頭下分外好看。

    金銀花可以入藥又可驅蚊,院子里種了一架金銀花,整個暑天也沒見一只蚊子,吃了飯,在花架下放一張小桌,沏上一壺祛暑的花草茶,聽忙了一天回來的哥哥跟她說外頭的事兒,當頭明月,幽幽藥香,兄妹倆守在一起,令懷清倍感滿足。

    入了秋,南陽便熱鬧了起來,地里的糧食早收了,山里的藥材卻剛下來,采摘,晾曬,運輸,一整套流程都是從慶福堂照搬過來的,南陽的藥材市早建了起來,就在城門東大街,整整一條街,有一半都被周半城買下了,另一半被聞風而至的藥材商爭搶一空。

    具體周半城跟余雋怎麼合作的,懷清不清楚,反正那兩個一個賽一個的精,誰也不會吃虧,能弄到如今這樣皆大歡喜的局面,絕對商量出了個雙贏的法子,要不然,慶福堂絕不可能這麼又出人力,又出技術的幫忙,說到底,余家還是個商人。

    因為事先準備完善,貨源充足,南陽出的藥材質量也較別處好上太多,價格卻訂的不高,一開市,就叫響了,山上的藥材一擔子一擔子往下挑,南陽東大街上,一車一車的藥材往外運,客商來的多,南陽的飯館子,客棧,甚至拉腳兒,挑擔子的,只要肯出把子力氣,都能賺上一筆好錢。

    從入秋一直忙活到年根兒底下,迎著南陽第一場大雪,家家戶戶都喜洋洋的忙活起了過年,老百姓再不用為過年發愁了,往年飯都吃不飽,哪還敢想過年呢,今年南陽的老百姓手里有了錢,家里屯了糧,吃喝不愁,才有了過年的心思。

    往年一進臘月,南陽的街上就瞧不見人了,今年卻格外熱鬧,家家戶戶都想過個好年,置辦年貨,給孩子扯布做新衣裳新鞋,好一番忙活。

    到了除夕晚上,一擦黑就開始響炮仗,一直響到過了子時方歇,張江卻跟往年差不多,兄妹倆在一起守歲,懷濟高興,多喝了幾杯,撐到子時便再撐不住了,懷清讓陳皮扶她哥回屋安置去了,她自己卻無睡意,叫銀翹拿了斗篷披上,提著一盞燈籠出了屋。

    甘草忙跟出來道︰“外頭可落雪了,這大晚上的,姑娘不睡覺出去做什麼?”

    懷清卻不搭理她,一出來,迎面便是一陣冷風,卷起的雪粒子撲了滿臉,甘草忙幫她把兜帽戴上道︰“烏漆墨黑的,姑娘這是要看什麼啊?”

    懷清道︰“看南陽啊。”

    甘草道︰“南陽有什麼好看的,咱們天天住在南陽呢。”

    懷清道︰“今年住在南陽,明年可不一定了,你忘了,去年這時候咱們可還在鄧州城那個小院呢,除夕的年夜飯吃的是你養的一年的那隻大公雞。”

    甘草也笑了起來︰“可不是嗎,不過,姑娘真要去京城啊。”

    懷清嘆口氣道︰“老太太要去,叫我跟若瑤跟著,我若推辭,老太君不定又要說我沒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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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14:29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本來一進臘月,老太君就叫人來接懷清,說讓她先去葉府,等到過年的時候,她哥再過去,橫豎張家就他們兄妹倆,怪冷清的,倒不如一塊兒去葉府過年,葉府雖大,人卻不多,湊在一起倒熱鬧。

    懷清心里知道老太君沒拿自己當外人,可葉府不光一個老太君,雖說走的近,到底不沾親帶故的,自己去了還好說,哥哥去卻不大妥當,若丟下哥哥自己去,他哥哥一個人在家過年,得多冷清啊。

    故此,年前特意跑了一趟鄧州,陪老太君待了幾天兒,並應下初六陪著老太君進京,老太君才放她回來。

    老太君進京說是走親戚,可據懷清知道,葉家的親戚沒有在京城的,老太君這個走親戚大概是幌子,估計是為了皇上。

    老太君是皇上的奶娘,從小抱養到大,感情上說,恐比死了的太后還要親上幾分,這個從皇上對葉家的榮寵,便能看出來,皇上自然不能出宮來鄧州看奶娘,就只能老太君辛苦一趟去京城了。

    懷清覺得,自己走上了一條詭異的道兒,一開始就想幫著哥哥實現他的理想,當個好官兒,兄妹倆守在一起過小日子,可自從跟葉府扯上關系,就算跟皇族間接搭上了線兒,自己怎麼避也避不開。

    後來懷清也想通了,既然避不開,索性就不避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說,自己也沒必要草木皆兵,反正自己不喜歡的,絕對就是不喜歡,皇子也一樣。

    想開了,也就不再糾結這些有的沒的,老太君初六啟程,初十才到京,進了京,懷清才知道原來京城還有個葉府,比鄧州府的更大,也更氣派。

    懷清好奇的道︰“你家府邸倒是挺多的,鄧州府有一個,這里還有一個。”

    若瑤笑道︰“認真說,這里才是葉府呢,這是皇上賞賜的府邸,是為了讓老太君養老的,我爹前些年到處跑著辦差,皇上怕老太君跟著爹不安穩,便賜下了這座府邸,老太君當年一直住在京里呢,後來爹在鄧州任巡撫安定了下來,才上奏折接老太君去了鄧州城。”

    懷清心道,想奉養自己的親娘,還得給皇上上奏折,皇上應了,才能接親娘回家,不應還得兩邊兒跑,真是往哪兒說理去啊。

    京城葉府里的僕人,明顯跟鄧州府的不一樣,估計是皇上特意挑出來服侍老太君的,這也算變相的孝心了吧。

    老太君剛到沒一會兒就來了個大太監,見了老太君先磕頭,然後細細回了皇上的話兒,放下一大堆賞賜的東西走了。

    到了下午,老太君忽道︰“懷清丫頭你去灶房瞧著掂量幾個菜,不要多,口味清淡些,另外,你上回用砂鍋做的那個豆腐湯極好,也做一個吧。”

    懷清心里雖納悶,也應一聲去了,一進廚房,就見剛一邊兒立著兩個太監,懷清這才明白過來,兩個小太監極客氣,問懷清要做什麼。

    懷清想了想,老太太既吩咐了,自己就得用心,具體做什麼,倒有些難,後來想通了,皇上什麼沒吃過啊,既來陪著老太君吃飯,就沒把自己當皇上,平常人家母子坐在一起吃飯,也不會在乎什麼山珍海味,倒是家常菜方好。

    雖是家常菜,卻也要做出些新意,想來這才是老太君讓自己下廚的原因,素淨些的,懷清最後決定做白切雞,燒冬筍,蘑菇炒肉,還有一個包菜卷,加上回做過的豆腐湯,正好四菜一湯。

    懷清細細跟小太監說了,需要什麼原料?怎麼個做法兒?因為弄不清皇上的喜好,是不是有忌口的東西,故此說的格外細。

    懷清說完了兩個太監道︰“這幾個菜極妥帖,姑娘照此做吧。”

    懷清這才開始做,其他還好,上回做的豆腐湯也不難,因老太太喜歡吃軟爛的食物,只懷清在跟前兒,就會變著法兒的做幾個豆腐菜,豆腐適合老人,且營養豐富,把蝦干冬菇竹蓀等東西放進砂鍋里熬煮出味,放入豆腐,關火時點香油放些芫荽,不管是配飯還是喝湯都是不錯的選擇。

    老太君最喜歡,想來是想讓皇上嘗嘗,才點了這個,至于其他幾個,都算容易,唯有包菜卷稍微費了些時候,不過也掐著點兒做好了。

    天剛擦黑,府里人就多了起來,宮里的侍衛,太監,來了不少,又過了大約一刻鐘,剛來傳話送賞賜的大太監進廚房叫上菜。

    懷清想了想,還是決定留在這兒的好,往皇上跟前湊可沒什麼好處,就把做好的菜交給小太監,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灶火邊兒上,拿著燒火棍往外扒拉剛添進里頭的紅薯。

    灶房里其他的人都給太監遣了出去,這會兒太監該守門的守門,該上去伺候的上去伺候,灶房倒只剩下了自己,剛自己看見角落的紅薯,埋進去幾個,這會兒正好吃,扒拉出來,手一踫,燙的她哎呦一聲,急忙捏住耳朵。

    只聽身後嗤一聲笑道︰“爺還說怎麼找不見你這丫頭,原來跑這兒吃獨食兒來了,活該燙了你。”

    懷清轉頭瞪了他一眼道︰“六皇子不在前頭伺候著盡孝,跑這兒來做什麼?”

    六皇子嗤一聲道︰“前頭盡孝的多了去了,不差爺一個,倒是你這兒清淨。”說著伸手把懷清手里剛掰開的紅薯奪過去咬了一口,燙的直吐舌頭。

    懷清忍不住笑道︰“你傻啊,不會吹吹再吃。”

    慕容曦道︰“爺不傻,知道你這丫頭在的地兒,一定有好吃的,還有什麼,快點拿出來招待爺,省的爺餓著肚子回去。”

    懷清道︰“有是有,只怕六皇子吃不慣。”說著,掀開鍋從里頭盛了兩碗碴子粥,一碗遞給他,一碗自己喝。

    剛懷清看見這里有碴子,想著老太君說不定晚上要喝,就順手熬了半鍋,這會兒就著紅薯正好。

    慕容曦喝了一口道︰“這東西好喝,怎麼你這丫頭淨能鼓搗些新鮮東西呢。”說著也搬了個板凳兒,挨著懷清坐在灶台邊兒上,一邊兒喝粥,一邊吃烤紅薯。

    懷清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麼新鮮東西,這都是老百姓平常家里的吃食,你覺著新鮮,是因為你是皇子,成天山珍海味還吃不完呢,哪會吃這些東西。”

    心里說,你就不該生在帝王家,當初第一眼見慕容曦的時候,看那陣仗,還以為是個多嘴刁的呢,後來才知道,這廝白瞎了披著皇子的皮,內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屌絲,就喜歡吃老百姓的吃食。

    大太監海壽一進灶房,看見里頭的情景,愣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他們這位六皇子,可是有了名兒的刁,嘴刁,身子刁,連挑女人都刁,可這位刁的不行的皇子,這會兒卻毫無形象的坐在灶台邊兒上面,一手端著碗碴子粥,一手拿著半塊紅薯,吸溜,吸溜,啪嗒,啪嗒,吃的那叫一個香,不是親眼看見,打死海壽也不能信啊,故此,說話都有些磕巴起來︰“六,六爺……您怎麼在這兒呢?”

    慕容曦把最後一口粥喝了,手里的碗放在灶台邊上,站起來道︰“怎麼著,爺在哪兒還得跟海公公報備不成。”

    “奴才不敢。”海壽急忙跪下,懷清側頭看著慕容曦撇了撇嘴,心說架勢倒是挺足的,可惜嘴邊兒上一溜碴子粥的印兒,看上去有些好笑。

    慕容曦道︰“你不再前頭伺候皇上,跑這兒做什麼?莫非也跟爺一樣餓了,想踅摸口吃的填肚子。”

    海壽臉色一囧,急忙道:“是皇上問那個包菜卷的做法兒,老太君叫懷清姑娘過去呢。”

    慕容曦挑了挑眉,湊到懷清耳邊道︰“敢藏私,這個什麼包菜卷的,回頭可得做給爺吃。”懷清白了他一眼,站起來跟著海壽出去,剛走到門邊兒,忽聽慕容曦叫她,懷清轉身,卻聽慕容曦道︰“過年呢,你這丫頭怎麼也不給爺拜年。”

    懷清懶得搭理他,剛要走,迎面飛過來一個荷包,懷清下意識接在手里,聽見慕容曦道︰“雖你這丫頭沒給爺拜年,爺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了,前些日子得的小玩意兒給你壓歲吧。”撂下話先一步走了。

    懷清愣了一下,想要還回去,人早沒影兒了,只能先收起來,跟著海壽出了廚房,海壽一邊兒走,一邊兒暗暗打量這位張懷清,能允許她給皇上做吃食,底細自然已經一清二楚,說起來,這位真是位神道,就因為她救了葉夫人的命,她哥一個不入流的小驛丞,抬舉升任了南陽知縣,到了南陽更不得了,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山匪給剿了,還把許克善收拾了。

    這事兒葉之春巨細靡遺的匯報給了皇上,當時自己就在旁邊兒聽著呢,就連自己都覺張懷濟這小子忒有運氣了,而這丫頭的醫術,皇上可都耳聞了,不止救了萬氏夫人的命,還有老太君數十年的咳疾,葉府大小姐跛足,聽說都是這丫頭治好了。

    而且,這丫頭也怪,老太君既讓她做菜,就是有意讓她在皇上跟前露露臉,可這位呢,做好了菜,卻讓小太監端上去,自己貓在灶房里吃烤紅薯。

    剛海壽還琢磨呢,這丫頭不是不稀罕在皇上跟前露臉,就是精過頭了,想著以退為進呢,可一見灶房這情景,海壽覺著自己想多了,就看六皇子跟她說話的意思,可算極隨便,況且,還給了壓歲錢,這壓歲錢可不是誰都能給的,家里長輩給晚輩壓歲,討個吉利兒,六皇子卻給了這丫頭壓歲錢,可見兩人關系極親近。

    若是這丫頭真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哪用得著費什麼心思,都靠上了六皇子還愁什麼啊,可瞅這丫頭對六皇子不待見的意思,根本是六皇子上趕著人家,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老太君忽然帶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丫頭來不說,這丫頭還跟六皇子有交情,偏就是個芝麻官的妹子,若不是老太君,就憑張懷濟這身份,連大門都找不著啊。

    懷清躬身低頭進去,一進來就跪在地上磕頭︰“民女張懷清給皇上叩頭,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順康帝道︰“起來吧。”

    懷清這才站起來,卻仍不敢抬頭,卻聽皇上道︰“朕問你,這些菜可都是你做的?”

    懷清道︰“回皇上話,是民女做的。”心里不免有些敲鼓,莫非皇上不喜歡,叫自己來是想問罪的。

    正想著,又聽皇上道︰“你的手藝倒真不差,這般平常的飯菜,叫你做出來卻別有風味,尤其,這道叫什麼來著?”

    旁邊的海壽忙道︰“包菜卷。”

    皇上點點頭︰“對,包菜卷,朕也沒吃過這樣的做法兒呢,你倒說說怎麼做的?”

    懷清這才鬆了口氣道︰“回皇上話兒,做法極簡單,就是把香菇,胡蘿蔔洗淨切成細末,火腿也切成細末,蔥姜切碎,連同肉沫雞蛋放在一起,加入適量鹽香油備用,白菜用開水燙了,把剛的這些包在菜里,上鍋蒸一刻鐘就成了“

    皇上笑道︰“果真簡單。”

    老太君道︰“皇上不知,這丫頭心兒靈著呢,手又巧,想出的菜雖簡單,卻極對我這老婆子的脾胃,加上又通醫理,給她調理的我這身子骨健朗多了呢。”

    皇上點點頭︰“倒是孝心可嘉,海壽記得賞這丫頭。”

    懷清這才躬身退了出來,不一會兒海壽端出個托盤來笑道︰“懷清姑娘這是萬歲爺賞你的。”

    懷清又跪下謝了恩方接在手里,也是個荷包,懷清正琢磨是不是皇家人都喜歡給人荷包的時候,忽聽一個人叫她︰“懷清姑娘。”

    懷清回頭,見是可喜,剛在里頭,雖沒敢抬頭可也瞄見了,幾位皇子都在,別人她不認識,四皇子慕容罡跟慕容曦她是認識的,慕容曦還沖她眨了眨眼呢,慕容罡卻還是那個面癱德行,不想可喜卻叫住了自己。

    懷清這會兒再想裝糊涂,自是不能了,好在不用面對四皇子,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可喜把手里的荷包遞給她道︰“這是我們爺給姑娘的。”

    懷清一愣,沒伸手接只道︰“無功不受祿,怎好要木公子的東西。”可喜忍不住在心里翻個白眼,心說,我們家爺送出來了,你不收也得收,想著直接塞給她跑了。

    懷清也不可能追過去,看著手里的荷包發了半天呆,琢磨自己到底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啊,都上趕著給自己東西,啥意思啊這是,莫非真看上自己了,不能吧,懷清低頭看了看自己,就這副發育不良的樣兒,稍微正常的點兒的男人,都不可能看上自己這樣兒的豆芽菜。

    倒是皇上跟老太君還真是親,剛才那意思,瞧著真跟母子差不多了,皇上起駕回宮之後,懷清方進來,老太君看著她心里甚為滿意,這丫頭到底給自己長臉了,這份榮辱不驚的穩當勁兒,著實難得,論起來,瑤兒都遠遠不及呢。

    到晚上回了屋,等若瑤睡下,懷清才披了衣裳出來,在外屋點亮燈,把那三個荷包拿出來放在炕桌上,最左邊的是皇上賞的,懷清打開,從里頭倒出來幾個金錠子,有玫瑰花兒的,也有小動物的,可愛精致,想來是特意做來賞給晚輩壓歲的東西,懷清裝回去。

    第二個是六皇子給的,懷清打開,咕嚕嚕滾出幾顆貓眼兒的珠子,個個都有龍眼大,懷清拿起一顆看了看,這一顆估摸就能值不少錢,這幾顆算下來,真是一筆巨款,這廝還真有錢。

    把珠子裝起來,對著第三個荷包相了半天面,慕容曦給她東西,懷清還不覺得多奇怪,畢竟他在自己家住了那麼些天,早混熟了,不是身份所限,勉強也算個朋友,可四皇子慕容罡,跟自己有屁干系啊,真要說,就是自己從他哪兒訛了五百兩銀子,再有,就是跟他去冀州府那幾天。

    懷清仔細回想了一下,都快想不起來兩人說過什麼了,懷清覺得,自己跟慕容榘完全就是兩不相干的陌生人,可這個陌生人卻給了自己這個。

    懷清打開荷包,倒出來一枚小印,材質是壽山石,瑩潤細膩,印紐是一朵梅花,雕刻的極為精細,栩栩如生,懷清拿起來對著燈光細看,卻是一個清字,只不過這個清字怎麼瞅著這麼眼熟呢,貌似是自己的筆體,這怎麼可能……

    正想著忽聽外頭敲門聲大作,懷清急忙把印章收起來,外頭婆子已經進來了︰“懷清姑娘,定南侯府的夫人來了,說請姑娘去護國公府走一趟,十萬火急呢。”

    護國公府?懷清愣了一下,想來若不是急癥,這深更半夜的,侯府夫人絕不會來找自己,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忙叫甘草拿藥箱。

    若瑤也給驚醒了,披了衣裳起來問︰“大半夜的,出了什麼事兒?”

    懷清道︰“有個急癥的病人,姐姐先睡,我去去就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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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車把式手里的鞭子狠狠甩在馬背上,啪的一聲脆響,馬兒吃痛奮力往前跑了起來,速度太快,以至于車里的懷清跟定南侯夫人,扶住車壁才能穩住身形,可見事情緊急。

    早上懷清跟著老太君進京的時候,便開始落小雪,到了這會兒也不算太大,卻也是一地雪光,雪光從搖曳的窗簾間照進來,落在定南候夫人的臉上,白的幾無人色,她的兩手握在一起不時搓動著,可見心內焦急萬分。

    護國公府府?懷清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跟護國公扯上干系,懷清對這位護國公的認識,還是來自許克善,都說許克善曾是護國公征北平亂的老部下,有了這個靠山,許克善才如此囂張跋扈,連朝廷的稅銀都敢劫,而自己的哥哥可是扳倒許克善的人,莫非……

    想著這些,懷清不免犯嘀咕,仿佛知道她的顧慮,沉默半晌兒的定南侯夫人開口道︰“懷清姑娘不要多想,國公爺雖有些護犢子,卻也分的清是非,不就平白無故就冤枉人。”

    她這般說懷清才略放了心︰“敢問夫人是何人病了,什麼急癥可知道?怎勞動夫人跑這一趟?”

    定南候夫人道︰“想必懷清姑娘不知,護國公府的長媳正是我的親妹子。”說著長嘆了口氣︰“我這個妹子的命苦,十四年前倒是得了一個小子,可誰想,剛出滿月就夭折了,險些把我妹子坑死,後來這十幾年里也沒見有孕,便也冷了心,誰知去年卻有了喜,我妹子可都三十有四了,太醫說這般年紀,恐要難產,若想確保無虞,落胎是上選,想我妹子盼了這麼些年,哪里捨得,況,護國公府長房這一枝兒,還沒個承繼香火的呢,後診出男胎,更不會落胎,小心謹慎的養胎,昨兒過了晌午,開始鬧肚子疼,一直到今兒半夜還沒生下來,只怕有個萬一,忽想起去年夢雪難產,便是姑娘出手救了一命,這才請姑娘過去瞧瞧,姑娘千千萬萬幫著保住她一條命才是。”說著眼淚落了下來。

    懷清愣了愣,之前在葉府看見這位夫人,雖也有說有笑,卻屬高冷型,仿佛跟誰都隔著一層似的,疏離之外有股子淡淡的憂鬱之態,而今晚的定南侯夫人,卻真情流露,誠摯感人懷清都能感覺到,她那種救妹的急迫心情,這才是親情,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呢。

    不過,她家也夠厲害的,兩個女兒一個嫁進護國公府當長房兒媳婦兒,一個嫁進了定南侯府,都是響當當的世家大族,這兩樁本該人人羨慕的婚事,瞧這意思卻都不算順暢,可見門當戶對也不見得就是好事,想著不禁令人喟嘆。

    馬車很快就到了護國公府,懷清跟著定南侯夫人進了門,沿著抄手游廊一路疾奔到內宅,剛進院,便見廊下站滿了丫頭婆子,從院子到屋里俱都是燈火通明,懷清不禁想起了去年葉夫人生產的時候,心道古代的女人還真是不好混,生個孩子就可能丟了小命,想想懷清都覺毛骨悚然,琢磨自己是不是考慮當一輩子老姑娘得了,趕明兒自己要是也難產,怎麼辦,自己能救別人可救不了自己,真要是因為生孩子丟了小命,還不冤枉死。

    跟著定南侯夫人,剛到門邊兒還沒進去呢,便聽里頭一聲嬰兒啼哭,雖哭聲聽著有些羸弱,到底生出來了。

    定南侯夫人一鬆氣,忽聽里頭道︰“不,不好了,夫人沒氣兒了。”

    定南侯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幾晃,懷清急忙扶住她,一轉手把她交給甘草,抬腳進了屋,懷清進來略掃了一圈,一個都不認識,懷清剛想往里走,婆子急忙攔住道︰“里頭可是產房,你一個姑娘家的往里闖什麼?對了,你是誰啊?怎麼進來的?莫不是受了指使,想趁亂來害我們夫人?”

    一句話可炸了鍋,瞬間圍過來好幾個婆子,人人橫眉立目苦大仇深,都用一種防備的目光瞪著她。

    懷清無奈的道︰“我是大夫,來給夫人瞧病的。”

    “大夫?一個小丫頭,誰信啊……”這兒正鬧著,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是張姑娘。”

    是王泰豐,幾個婆子一見王太醫認識,便知錯了,嘩啦一下都閃到一邊,懷清也顧不上跟這些人理論,看向王泰豐。

    王泰豐搖搖頭︰“孩子是生下了,夫人恐怕……”

    懷清琢磨,就算大出血也不能這麼快就沒氣了吧,掀開簾子進去了,大約因為王泰豐剛瞧了脈,床上的帳子遮的嚴嚴實實,懷清幾步到了帳子跟前,撩開床帳,一手摸著產婦的脈,另一手去探她的心口。

    脈的確沒了,可心口仍有些溫熱,懷清看向床邊大哭的婆子道︰“別哭了,你家夫人還有救呢,速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尋二十斤紅花來,許能救夫人的命。”

    那婆子一聽有救,立馬住了聲,踉踉蹌蹌奔了出去,到了赫連鴻跟前跪下道︰“小公爺里頭那位姑娘說了,只要二十年斤紅花便能救活夫人。”

    赫連鴻不免有些猶豫的看向王泰豐︰“王太醫這……”

    王泰豐點點頭道︰“救人如救火,不若一試。”

    赫連鴻這才道︰“速去慶福堂買紅花來。”

    不多時兩麻袋紅花就搬進了院子,定南侯夫人也緩過來了,一聽懷清說有救,立馬定了定神,把懷清的來歷跟妹夫略說了說。

    赫連鴻心里仍不信懷清能救活妻子,明明剛才他親眼所見,妻子咽了氣,王泰豐也說脈無生機,怎還能活過來,心里卻也存了一絲希望,畢竟夫妻多年,若這麼去了,叫他情何以堪,故此,叫底下人都聽懷清的吩咐。

    懷清讓在院子里架上大鍋,下填炭火,放了紅花下去煮沸,以三大木桶盛了熱湯抬進產房,又叫取窗格敷于其上,兩個婆子再把產婦放在窗格上,以紅花的熱氣燻蒸,待湯的溫度下來,就讓人從院中再取熱湯更換。

    如此約一刻鐘時候,忽聽旁邊的婆子驚呼︰“動了,動了,夫人的指頭動了,老奴剛瞧得真真兒的,夫人活了,活了……”

    懷清伸手號了號脈,叫繼續熬紅花,更換熱湯,一直折騰到天大亮,產婦方嗯一聲甦醒過來,懷清上前再號脈,血氣運行,脈現生機,不禁鬆了口氣,叫人把產婦抬回床上收拾,這一番折騰,只覺頭暈目眩,勉強出了產房,卻一跤栽在了地上。

    甘草嚇壞了︰“姑娘,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赫連鴻急忙讓婆子把懷清扶到榻上,王泰豐上前瞧了瞧脈道︰“不妨事,只是力竭所致,想那紅花最是活血,她一個小姑娘家在里頭待了一晚上,自然受不得,尋個屋子讓她睡會兒便好。”赫連鴻忙叫人扶懷清去客居休息。

    懷清這一覺睡到晌午方醒過來,一睜開眼看了看陌生的房頂,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蹭一下坐了起來,甘草一見她醒了,急忙道︰“姑娘可嚇死奴婢了,好好的給人看病呢,一出門就栽倒不省人事了。”

    懷清知道就是這個結果,那紅花最是行血,自己在那屋里用藥氣燻蒸了半宿,不暈才是怪事。

    剛下地,昨兒在床前大哭的那個婆子走了進來,身後帶著幾個丫頭,端著水盆巾帕等盥洗用具,一進來就道︰“姑娘醒了,姑娘辛苦,還不伺候姑娘梳洗。”

    後頭丫頭應一聲上前,甘草攪了帕子讓懷清擦臉,又把頭發重新梳了,那婆子捧了一套簇新的衣裳道︰“姑娘的衣裳用那紅花湯燻了半宿,著實穿不得了,現做衣裳恐來不及,好在姑娘的身量跟我們府上的二姑娘差不多少,便尋了二姑娘沒上身的衣裳,懷清姑娘好歹先換了吧。”

    懷清低頭看了看自己,外頭的衣裳早給甘草脫了,今兒早上出產房的時候,已經濕的透透,便尋回來,一身藥氣也沒法兒穿了,只得接過婆子手里的衣裳穿在身上。

    懷清絕少穿鮮艷的顏色,一個是不喜歡,另一個是覺得太扎眼,這一身卻是最艷的大紅,料子估計是貢上的,柔滑輕軟,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那婆子看著她,略愣了一會兒道︰“這樣的顏色真配姑娘呢。”

    懷清道︰“有勞媽媽了。”叫甘草把自己的斗篷拿來,披在身上方問︰“你們家夫人如何了?”

    那婆子道︰“虧了懷清姑娘妙手回春,我們夫人好多了呢。”懷清道︰“夫人既然好了,在下也該告辭了,昨兒半夜出來此時未歸,老太君還不知怎麼擔心呢。”

    那婆子忙道︰“懷清姑娘且慢行一步,小公爺一早吩咐下了,若姑娘醒來,無論如何請姑娘給我們夫人瞧瞧脈,再開幾服調養身子的方子。”

    懷清道︰“夫人並無其他病癥,只是生產時,閉住了血氣,一時血氣不暢,以至氣息皆無,如今血悶之癥已解,便再無大礙了,至于調養,王太醫這位國手的調養之方,不知比在下強了多少,何用在下多此一舉,這就告辭了。”說著略欠了欠身子。

    那婆子無法兒,只得親送她出去,方回轉,進了內堂,赫連鴻不見懷清便問︰“怎不見張姑娘?”

    婆子掃了眼旁邊的王泰豐道︰“張姑娘說夫人血悶之癥既解,便無大礙了,至于調養身子,王太醫的調養之方比她的強,恐老太君擔心,便先回葉府了。”

    赫連倒是一愣,心說,真別小瞧了這個丫頭,竟如此通人情世故,明明人是她救活的,卻把功勞都推了,輕飄飄一句話也讓王泰豐下了台,這丫頭簡直就是個小人精啊。

    想到此,不禁看向王泰豐︰“難為她小小年紀做事如此周到,那就有勞王太醫了。”

    王泰豐卻不知想什麼,一直發著愣,直到赫連鴻又說了一遍,方回過神來道︰“下官當盡力而為。”

    懷清從護國公府回來,先到老太君跟前把昨兒的事兒說了一遍,老太君嘆道︰“人人都羨深宅侯府,卻不知身在深宅侯府里也有許多不為人道的苦處,國公府里可也不省心呢,不過,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得了個小子,往後便有了指望,這人啊,只一有了指望,就什麼都不怕了。”

    懷清聽著老太君這話兒里有話兒,卻又不好問,只含糊應著,老太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道︰“本說讓你進京來散散心的,不想反倒累了你,瞧這小臉都不好看了,快去洗個澡,好生的睡一覺,別仗著年紀小,就糟蹋自己的身子,等回頭上了年紀,再後悔可來不及了,快去快去。”

    若瑤挽著她道︰“洗澡水我讓婆子一早給你預備好了,快去洗吧,換了身衣裳都沒擋住你身上這股子藥味兒,都能嗆死人了。”說著小手扇了扇。懷清也低頭聞了聞,味兒是有些大。

    熬了一宿,在國公府也只略睡了一會兒,哪歇的過來啊,剛還好,這一泡進熱水,渾身一放鬆,就再也撐不住了,懷清只怕在水里頭睡著了,也不泡了,迅速洗了個戰鬥澡,便上床睡了。

    這一覺便到夜里,醒了出來就見若瑤正在燈下做鞋,懷清走近方看出來,是自己讓甘草給哥哥做了一半的鞋,不禁道︰“我怎麼瞧著這鞋有些眼熟呢,倒像我哥的。”

    若瑤臉發燙,忙放到一邊道︰“我瞧甘草手里的活兒多,反正我也巴巴的閑著,便幫她做些,只當是解悶了。”

    懷清笑了,伸手拿過那鞋看了看道︰“倒是姐姐的手巧,這針腳兒比甘草的密實多了。”

    若瑤低聲道︰“懷濟大哥成日往外跑,一天都不知道走多少路呢,不縫密實些,恐幾天就要壞了。”

    懷清忍不住看著她道︰“姐姐倒真把哥哥放在心里了。”

    一句話說的若瑤臉騰一下就紅了︰“瞎,瞎說什麼呢?”

    懷清拉著她的手道︰“這可不是瞎說,這會兒也沒別人,咱們姐妹說說心里話怕什麼,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若瑤姐姐,你今兒跟我撂句實話,可真喜歡哥哥嗎?”

    若瑤一張臉都紅到了脖子根兒,低著頭咬著唇只是不說話,懷清嘆口氣道︰“姐姐別只顧著害臊,若真喜歡我哥,妹妹也好替你們倆謀劃謀劃,不然,以我哥一個七品的芝麻官,哪里敢高攀你這個葉府的大小姐呢,當初李家也不過一個開藥鋪的,都跟我哥退了親呢。”說著瞥眼看著她。

    懷清話音剛落,就見若瑤蹭一下抬起頭來︰“有句話叫寧欺白首翁,莫欺少年窮,這才哪兒到哪兒呢,把人瞧扁了,更何況,看人怎能看官位大小,人品自是首要的,懷濟大哥是胸有大志的坦蕩君子,豈能以一時論高低。”

    懷清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哥哥若聽見姐姐這番話,不定多高興呢,姐姐要是真成了我嫂子,倒是我哥哥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若瑤方知上了她的當,臉一紅,白了她一眼道︰“就你這丫頭心眼子多。”

    說著又嘆口氣︰“既說到這兒,我也不瞞你,我是心里有懷濟大哥,卻只怕這婚姻事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這些日子我正愁呢,之前二皇子便有意納我當他的側妃,爹以我的腿疾為由推脫過去,前幾個月爹進京面聖,回去略跟我提了一句六皇子,我只怕……”說著臉色一暗愁鎖眉心。

    六皇子?慕容曦?懷清皺了皺眉,心說這個紈褲,不好好的過他的逍遙日子,怎麼倒惦記上若瑤了,若瑤可是自己未來的嫂子,真讓他搶了去,自己哥哥找誰去啊,不行,得想個招兒,把這樁還沒成型的婚事給攪黃了,可想什麼招兒,一時還真想不出來。

    次日一早,老太君要去定南候府串門子,懷清不想去,便說還有些累,老太君讓她在家里好生歇著,只帶著若瑤去了。

    懷清在家無事,便讓甘草鋪了紙練字,寫滿了一張,甘草湊過來一瞧道︰“這個字奴婢認識,念六對不對,姑娘寫這個字做什麼?”

    懷清道︰“這個字我今兒瞧著尤其的不順眼。”說著把那一篇字揉成一個團丟在一邊兒,忽外頭的婆子拿著一張折起來的字條進來道︰“門外一個小子叫給姑娘送來的。”

    懷清打開一看,不禁樂了,心說,我正想找你呢,你倒自己上門了,站了起來︰“甘草拿我的斗篷來,今兒姑娘出去溜達溜達。”

    到了大門外看見陳豐,甘草方知道姑娘是要跟六皇子出去,忙低聲道︰“姑娘不是說這些皇子啊權貴的搭理不得嗎。”

    懷清道︰“是搭理不得,不過今兒例外,你也別跟著我了,今兒放你半天兒假,好好歇歇。”甘草忙道︰“這如何使得,姑娘自己出去,回頭老太君問起來,奴婢可擔待不了。”

    懷清道︰“傻啊你,老太君若問,就說我去慶福堂了。”撂下話上了慕容曦的馬車,甘草撓撓頭,琢磨姑娘跟六皇子在一起也不會出什麼事兒,便放心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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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發表於 2016-4-28 16:14:54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懷清上來的時候,慕容曦正斜倚在車里笑眯眯的看著她︰“我還以為你這丫頭會放爺鴿子呢?”說著,忽的傾身靠過來道︰“讓爺猜猜,你怎麼如此順當就出來了,莫不是瞧上爺了,也想見爺。”

    懷清挑了挑眉︰“六皇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愛幻想啊。”幻想?慕容曦嗤一聲笑了︰“你怎知是爺的幻想,說不定,你心里早喜歡爺了,只不過女人多口不應心罷了。”

    懷清點點頭異常認真的看著他說︰“六皇子放心,懷清絕對心口如一。”

    慕容曦定定看著她,懷清不閃不避跟他對視,半晌兒,慕容曦方坐了回去道︰“你這丫頭也太不解風情了,爺難得的好興致都給你攪了,既不想見爺,出來做什麼?”

    懷清道︰“你字條上說的可不是讓我出來見你,是說去個有意思的地兒,若只單見六皇子,懷清倒更樂意在家看書。”

    慕容曦給她一句話噎住,悻悻然道︰“你這丫頭真是無趣之極,說句爺愛聽的話兒能死啊,爺可都沒計較你沒給爺拜年呢。”

    說起拜年,懷清拿出他的那個荷包遞給他︰“這東西還給你。”

    慕容曦接了過去,從里頭倒出那幾顆貓眼兒道︰“怎麼,不喜歡?”

    懷清道︰“我拿著沒用,回頭丟了就不好了。”

    慕容曦挑了挑眉,卻也沒說什麼,把荷包收進了懷里,有那麼一瞬,懷清竟覺有些不捨,忍不住在心里鄙視了自己一番,就算再財迷,也得知道有些東西不能收,收了就是大麻煩,例如這位的嬉皮笑臉的,還有哪位面癱的,都得退回去。說起來,還是皇上實在,那些金錁子倒落下了。

    懷清看他把荷包收進懷里,開始琢磨怎麼能讓他放棄跟若瑤的婚事,直截了當的說,不好,這廝是個沒正行的,直接說了,他也能岔過去,沒準還會往別處想,要不尋個機會先旁敲側擊探探他的意思再說。

    懷清這兒正想著,馬車就停了,懷清下了車,看見眼前的成衣鋪子愣了一下,指著那招牌道︰“有意思的地兒就是這個成衣鋪子?”

    慕容曦道︰“小丫頭當爺如此沒品位嗎?”

    懷清心道,你有個屁品位,就知道吃玩的貨,卻見慕容曦往對街怒了努嘴,不禁看了過去,斜對面的街口有個相當氣派的三層樓,瞅著有點兒眼熟,看到門樓子上偌大的招牌,懷清才算想起來,能不熟嗎,南陽的引鳳樓就是仿著這里弄的,雖說學了個四不像,到底有些影兒,這里是天下聞名的銷金窟,達官貴人無人不知的百花洲。即便大正月的,門前也不見冷落,停著數乘軟轎,想來大白天便有客來尋樂子了。

    懷清道︰“你說的有意思的地兒不是百花洲吧。”

    慕容曦道︰“你若是不敢去,那就算了。”

    懷清道︰“既去百花洲,跑成衣鋪子來做什麼?”

    慕容曦湊近她道︰“百花洲可不接待女客,你若想進去,穿著這身兒,爺倒是不怕,只怕你叫人誤會了,回頭傳出去,落個不好聽的名聲,你要哭鼻子的。”

    懷清撇撇嘴,心說,這點兒小事至于哭鼻子嗎,她一個現代混了二十多年的人,難道還怕這個,豈不笑話兒嗎,邁步進了成衣鋪子。

    鋪子的掌櫃是個挺富態的女人,見了慕容曦剛要行禮,給慕容曦擺手攔住道︰“給姑娘尋一套妥帖的男裝換了。”那女人忙招了兩個婆子過來伺候著懷清進里頭換衣裳去了。

    懷清換了衣裳,頭發也重新梳了男人發髻,攬鏡自照,她自己都覺得不難看,懷清一出來,慕容曦打量她一遭笑道︰“今兒這身倒不像小廝了。”

    懷清一挺胸道︰“那是,鄙人張公子是也。”

    慕容曦嗤一聲樂了︰“是公子,卻是蒔花館里頭的公子……”說著站起來走了,懷清一愣,便問成衣鋪子的女掌櫃︰“蒔花館是什麼?”

    女掌櫃目光閃了閃道︰“是,是京城有名兒的去處,里頭養了,養了不少小公子,個個姿色傾城。”

    小公子還能姿色傾城,懷清忽然明白過來,臉抽了兩下,心說,要不是慕容曦跑得快,這會兒自己非踹他兩腳不可,竟把自己比成小倌兒。

    因為這個,懷清跟著慕容曦進了百花洲臉色還臭的不行,慕容曦湊近她道︰“你這把臉二真夠十個人看半拉月的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尋仇的呢。”

    懷清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慕容曦道︰“得了,剛是爺說錯話,給你賠個不是還不成嗎,今兒帶你來可不是為了生悶氣的,怎麼樣,京城的百花洲名不虛傳吧。”

    懷清看了眼周圍的擺設,的確頗有品味,比起引鳳樓的一味艷俗,這里明顯高了數個級別,不大像妓院,倒有些會所的經營模式,一個個貴賓間分別隔開,攏起前頭的輕紗,便能看到下頭偌大的舞台,台上舞姬一個個輕歌曼舞色藝雙絕。

    忽然懷清見中間那個跳頭舞的,轉身回眸怎麼這麼面熟呢,過了會兒,方想起來,可不眼熟嗎,正是當初許克善送給慕容曦的柳妙娘,不知怎麼輾轉到了百花洲來。

    懷清看向慕容曦︰“原來柳妙娘跑這兒來了。”

    慕容曦︰“你說誰?”

    懷清指了指下頭︰“柳妙娘啊,當初在南陽許克善送你的女人,你不會忘了吧。”

    慕容曦往下頭看了一眼理所當然的道︰“無干之人爺記著做什麼?”

    懷清愕然,怎麼說,柳妙娘也算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吧,這位倒好,連臉都沒記住,聽他這語氣連名兒恐怕都忘了。

    懷清不禁感嘆,說起柳妙娘,懷清忽然想起許克善送給黃國治那尊金燦燦的彭祖像,好奇的道︰“那尊彭祖像你不會自己貪了吧。”

    慕容曦道︰“爺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不成。”懷清顧及情面沒直接回答,卻在心里猛點頭。

    慕容曦道︰“那尊彭祖像是許克善行賄的罪證,爺自然要呈給皇上的。”

    懷清一愣︰“這麼說那尊彭祖如今在皇上哪兒了?”

    慕容曦目光一閃︰“雖說爺不稀罕那俗物,若皇上賞下來,爺也只能收著,你說什麼是不是,爺後來琢磨,好歹彭祖也成了神,就放到書房門口只當鎮宅也不錯。”

    懷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這麼半天,不還是歸他了嗎,不過鎮宅,想想那麼一尊金光燦燦的彭祖擺在書房門口,懷清真覺,也只有這位二貨皇子,才能想得出這種主意來,。

    慕容曦傾身過來道︰“你要是想看,不如一會兒去爺府上,你那廚娘的炸醬麵如今做的尤其地道。”

    正說著忽外頭一陣喧鬧,老鴇子的聲音傳來︰“這位爺,這位爺,今兒牡丹廳真有貴客,旁邊兒的芍藥廳空著呢,這位爺今兒委屈委屈,一會兒我叫兩個絕色的丫頭,上來給大爺唱曲兒。”

    接著一個跋扈的男聲道︰“少他娘的跟爺說這些沒用的,爺早聽說了,京城的百花洲數著牡丹亭最體面,爺千里迢迢進一趟京城,卻連百花洲的牡丹亭都沒進來,這要傳出去,爺的臉可都丟到老娘褲襠里頭去了,你進去讓那不長眼的給爺把牡丹亭騰出來,惹惱了爺,今兒砸了你這百花洲。”

    懷清心說,聽著聲兒倒像西北那邊的,而且,說話粗聲大氣像個蠻漢,估摸是外地來的,吃醉了酒,沒摸清百花洲的底就撞上門來了。

    老鴇子心說,真有不長眼的,也不打聽打聽百花洲是誰的買賣,就敢跑這兒來耍橫,聽這一嘴的碴子味兒,就知道是個蠻子。

    老鴇子臉色一沉道︰“這位爺,我們百花洲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個公道,客人登門總的有個先來後到不是,前頭貴客都在牡丹亭坐半個時辰了,您一來就讓騰出來,不騰就要砸我這百花洲,這位爺別說我翠娘沒提醒您,您抬抬頭瞧瞧,這兒頂的可是京城的天兒,天子腳下的地兒,您要是講理,沒說的,我百花洲當您貴客一樣接待,可您要是無禮耍橫,我翠娘也不怕,便打到皇上哪兒,也得說個理字。”

    翠娘一番話把那蠻子說的泄了勁兒,後頭幾個隨從想來橫習慣了,哪里肯吃虧,這個道︰“二爺要不咱們回去得了,回去就說咱來了百花洲,就在牡丹廳里還泡了幾個妞兒,奴才幾個不說,誰知道二爺沒進百花廳呢。”

    “就是說,要不算了吧,二爺咱去別處尋樂子……”後頭跟著的隨從七嘴八舌的敲邊鼓,接著那個跋扈的聲兒道︰“回去?沒門,今兒爺倒要看看,里頭到底是他娘的誰,佔著茅坑不拉屎。”說著就要往里闖。

    老鴇子不想自己沒嚇唬住這廝,倒更來勁了,里頭今兒可是六皇子,要說六皇子以往也真沒白天來過百花洲,不知今兒怎麼改了例,不禁白天來了,還帶了個丫頭來。

    就老鴇子這雙久歷風塵的眼,一眼就看出懷清是個女的,她們這種地兒就是為了給男人取樂子的開的,女人要來了,那都是砸場子的,可真沒見過男人帶著女人來的,更何況,還是六皇子,且瞧六皇子那意思,對這丫頭頗上心呢。

    剛老鴇子還琢磨,莫非是六皇子府里得寵的侍妾,六皇子一高興,就帶著往這兒開眼來了,可真不像啊,瞧年紀也就十四五的樣兒,且老鴇子的眼多毒,一看就是個沒開過苞的姑娘,且舉手投足那股子氣韻,可不像個下人。

    若說是哪府里的姑娘,就更不可能了,哪府的姑娘這麼大膽兒,敢跑百花洲里頭開眼來啊,真有也沒說六皇子帶著來的。

    就六皇子那脾氣,別瞧著樂呵呵的,真要惹起來,也絕對是位閻王,真讓這蠻子進去,可就壞菜了。

    老包子想著,急忙伸手去攔︰“這位爺,這位爺,您可不能進去……”

    那蠻子本來就喝了不少酒,加上後頭幾個壞事的一鼓搗,哪還壓得住脾氣,一抬腳把老鴇子踹到一邊兒,就進來了。

    懷清也才看到這位跋扈男的德行,年紀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卻生的五大三粗,蠢笨非常,瞪著大眼,兩只招風耳,站在哪兒,給他手里塞一把九齒釘耙,活脫脫就一豬八戒。

    懷清忍不住嗤一聲笑了,跋扈男看向懷清,不禁露出一個色眯眯的笑容︰“我說怎麼不讓爺進來呢,原來這兒有個清秀的小相公,就是跟我們西北的不一樣,瞅這肉皮白的……”說著伸手就要摸懷清的臉。

    爪子剛伸到一半就給慕容曦捏住了手腕子,那小子疼的,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長得魁梧卻是個軟腳蝦,剛還跋扈的人五人六的,這兒哎呦哎呦直叫喚。

    慕容曦臉色陰的,進來的老鴇子都嚇的一激靈,腿差點兒軟了,那蠻子叫的一聲比著一聲兒的慘。

    後頭那些人剛要往上沖,被陳豐三拳兩腳的就給收拾了,其中一個給陳豐踩在腳下還說呢︰“你知道我們二爺是誰?得罪了我們家二爺,你吃不了兜著走。”

    慕容曦卻笑了︰“你來說說,你家二爺是誰?我聽聽怎麼個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哼了一聲道︰“說出來嚇死你,我們爺是總督府的二公子。”

    總督府?慕容曦道︰“我大燕的總督多了,我怎麼不認識這麼位二公子呢。”

    那人磕磕巴巴的道︰“是,是川陝總督尹大人府上的二公子。”

    川陝總督?懷清心說,怪不得這麼橫呢,原來是手握兵權的封疆大吏啊,論級別,比葉之春還高一級呢,懷清琢磨,跟這些人記上仇可沒自己什麼好兒,回頭這位總督府的少爺緩過來,不敢動六皇子,還不敢動自己呀,還是走為上策吧。

    想到此,站起來跟慕容曦道︰“這里沒意思,走了。”說著快步出了牡丹廳,慕容曦低頭看著那小子,目光陰沉︰“不長眼的,敢敗你六爺的幸。”手里一使力,喀擦一聲,那小子慘叫一聲暈了過去。慕容曦拿帕子擦了擦手,丟在地上,追懷清去了。

    剛那幾個小子有緩過來的,一見人跑了,忙過來,見少爺躺在地上沒聲兒氣了,嚇的忙去探鼻息,見有氣兒方鬆了口氣,卻跟老鴇兒嚷嚷道︰“把我們少爺打成這樣,我們要報官。”

    一句話老鴇子險些沒樂了︰“我說你們要是嫌自己命太長,回家上吊服毒自己選去,別把老娘的百花洲牽連進去,你知道剛剛哪位是誰,你就報官。”

    “誰,誰?還能比我們總督大人的官大不成。”那小子說話都不利落了,老鴇子冷笑了兩聲點點頭道︰“總督大人的官是不小了,可也得分在誰跟前兒,在皇子跟前,就算他官再大,也是奴才。”

    “皇,皇子……”

    老鴇子想起剛被蠻子踹的那一腳,不禁恨上來,反正今兒把幾個怎麼著也都記六皇子頭上,自己還怕什麼,遂大聲到︰“來人把這些不長眼的混蛋丟外頭去,讓他們好好涼快涼快,哎呦,我的腰唉,險些沒給這混蛋踹兩截兒了……”

    懷清在對面的成衣鋪子換了衣裳,上了馬車,慕容曦道︰“給那不長眼的混蛋敗了興,不若爺帶你去別處……”話沒說完便被懷清打斷︰“出來的時候不短了,恐老太君擔心,也該回去了。”

    懷清這會兒真覺自己有些莽撞了,別說古代,就是現代像百花洲這樣的地方,也是麻煩的源頭,自己著實不該一時好奇,進去開眼,這倒好,眼是開了,麻煩也惹上了,雖說是慕容曦,可豬八戒那個當總督的爹,也不見得就怕了,論實權,六皇子怎麼跟大權在握的封疆大吏比啊,那個姓尹的總督,真要告到皇上哪兒還真不一定能善了。

    懷清越想越後悔,卻聽慕容曦道︰“小丫頭莫不是怕了,放心,有爺在呢,誰也不敢把你怎麼著。”

    這句話雖是慕容曦一貫的語氣,可懷清卻忽然覺得,仿佛有種古怪的溫柔摻在里頭,絲絲縷縷的鑽進自己耳朵里,令她頗有些感動。

    懷清抬頭看著他,心想,或許自己以前對慕容曦有偏見,這男人雖有些紈褲,卻也是個有擔當的男兒。

    慕容曦給她看的,笑了數聲︰“小丫頭,便你不這麼看著爺,爺也知道你瞧上爺了。”懷清瞪了他一眼,卻忽然覺得,兩人之間這麼你來我往的分外可笑,遂忍不住笑了出來。

    慕容曦道︰“你瞧,爺說到你這丫頭心里去了吧。”

    眼看到了葉府大門,懷清正色道︰“若那什麼豬八的爹,到皇上跟前告你怎麼辦?”

    慕容曦笑道︰“怎麼剛說你瞧上了爺,這麼快就替爺擔心了啊,放心吧,一頭豬加上他爹,也不過兩頭豬罷了,有什麼可怕的。”

    懷清噗嗤一聲樂了,下了車,懷清剛要進去,不想卻給慕容曦拉住手,懷清一愣,心說,狗改不了吃屎,剛要拽回來,他已經鬆開了,手腕子上卻多了一串手鏈。

    慕容曦傾身在她耳邊道︰“小丫頭,爺送出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的。”

    懷清愣神的功夫,慕容曦已經上車走了,懷清不禁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那幾顆貓眼中間打了洞,加了幾顆珍珠串成了一條手鏈,貓眼兒嫵媚,珍珠瑩潤,搭在一起極為漂亮,真不知他什麼時候弄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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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6:15:17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老爺,二少爺回來了。”尹府大管家尹福小跑著進來,瞧了眼書房的兩位客人,走道尹繼泰跟前小聲回話兒。

    尹繼泰哼一聲道︰“進了京就天天不見他的影兒,回來就回來了,難道還讓他老子去迎他不成,還不讓他滾進來,拜見兩位大人。”

    尹福搓了搓手,湊到老爺耳邊道︰“老爺,二少爺是給人抬回來的,衣裳讓人扒了,胳膊也折了,剛請了郎中,正給二少爺治傷呢,恐怕來不來了。”

    什麼?尹繼泰眉頭一皺,抬腳要走,卻想起還有兩位客人,不禁有些為難,那兩位也不傻,一見這意思就知道有事,再待著不方便,急忙站起來道︰“叨擾大人良久,也該告辭了。”

    尹繼泰道︰“如此,兩位慢走,家里有些急事兒,便不留二位大人了,改日燕鳳樓,我做東請兩位大人吃酒,尹福替我送兩位大人。”

    尹福應一聲,送著兩人一出了府門,沒等兩位大人上轎呢,就忙著往回跑了,這兩位可不是別人,正是揚州知府左明海跟鹽道總督羅永芳,兩人趁著尹繼泰來京,過來拜會,不想倒遇上了這麼檔子事兒。

    羅永芳疑惑的道︰“尹繼泰府上什麼時候多了位二少爺,怎我卻不知?”

    提起這事兒,左明海忍不住樂了,小聲道︰“這位二少爺是尹繼泰在西北生的,尹夫人可是有名的河東獅,前頭尹大人有個寵愛的小妾,有了孕叫尹夫人知道後,生生給折騰的一屍兩命,弄到如今,尹府就一位少爺,尹夫人不適應川陝的氣候,一直跟兒子住在京里,偶爾才回一趟總督府,這位二少爺是尹大人在西北背著尹夫人偷生的,一直遠遠的養在西北,二十年都沒讓進過京。”

    羅永芳道︰“倒是聽說,去年尹府大少爺從馬背上摔下來成了癱子,莫非因為這件事,尹大人才把這位二少爺帶進京?”

    左明海點點頭︰“尹夫人再厲害,自己兒子摔成癱子,也得認命,難道真眼看著尹繼泰絕後不成,估計睜只眼閉只眼的也就過去了,不過,這位二少爺在西北待了二十年,有尹大人這個當總督的爹戳著,橫行霸道慣了,這這一進京,人生地不熟的,性子又蠻,不定是惹出了什麼禍事呢。”

    羅永芳道︰“便惹了禍,皇上恐也要給尹繼泰幾分薄面。”“話是這麼說,只怕這西北蠻子惹了不該惹的人,就麻煩了……”

    不說這里兩人如何猜測,回過頭再說尹繼泰,出了書房就奔兒子這兒來了,一進門見尹進寶縮在兩床棉被里,一邊兒哆嗦著,一邊兒哼哼,也不知到底是冷還是疼。

    一見他老子進來,尹進寶立馬叫喚了起來︰“爹啊爹,我的親爹啊,您可要給兒子報仇啊,俗話說的好,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敢把我打成這樣兒,就是沒把您放在眼里,您一定得把那小子給我綁來,把那小子的手腳都打殘了,兒子才能出這口氣,哎呦喂,可疼死我了……”

    尹繼泰揭開棉被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渾身青紫,明顯就是被人群毆所致,一條手臂腫的老高,尹繼泰伸手稍微一踫,尹進寶就跟殺豬似的叫了起來。

    尹繼泰道︰“還不快去請大夫來。”

    旁邊的小廝忙道︰“回老爺話兒,都請倆了,少爺不讓踫,人又走了。”

    尹繼泰︰“胡鬧,再去請。”小廝應一聲跑了出去。

    尹繼泰坐在床邊兒看了看兒子的傷,臉色越發陰沉,目光掃過那幾個隨從,那幾個嚇的一激靈噗通跪在了地上。

    尹繼泰一指前頭一個︰“你說,倒是怎麼回事?”

    那小廝道︰“今兒一早起來,二少爺就說要去逛京城的,京城的……”說著,抬頭瞄了眼老爺,尹繼泰一拍桌子,那小廝忙道︰“少,少爺說要逛京城的百花洲。”

    一聽百花洲,尹繼泰眉頭就是一皺,百花洲後頭可是老忠親王開的,這位王爺是皇上的親叔叔,年輕那會兒就是有名兒的紈褲,先帝都拿這個親弟弟沒招兒,有這麼位王爺撐著,誰敢不長眼的去百花洲鬧事,那絕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不過,百花洲自己也去過幾回,雖說後頭是老親王,倒也不會以勢壓人,不然,也不可能成了遠近聞名的銷金窟,怎麼自己兒子去了,就給打成這個王八蛋樣兒了,莫非另有隱情。

    想著,臉色更陰,掃了下頭回話的小子一眼,那小子一哆嗦忙道︰“少爺想進百花洲的牡丹廳,可那老鴇子非不讓二少爺進,少爺性子上來就闖了進去,給里頭一個小子捏斷的手腕字,還把我們少爺一頓狠揍後,扒了衣裳扔大街上。”

    尹繼泰道︰“可知那是什麼人?”

    那小子磕磕巴巴的道︰“那,那個叫翠娘的老鴇兒倒是說了,說,說那小子是什麼六,六皇子……”

    六皇子,慕容曦?尹繼泰蹭一下站了起來,指著兒子道︰“六皇子你也敢招惹,沒打死你這孽障都活該。”

    尹進寶一聽他爹這麼說,不干了,脖子一梗︰“皇子怎麼了,皇子就能欺負人啊,索性你打死我得了,兒子讓人欺負了,你當老子的屁都不敢放一個,還總督呢,快抬著我回西北找我娘去,省的在這兒讓人打死了,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幾句話說的尹繼泰臉色鐵青,一看兒子給人打成了王八蛋,底下這幾個跟著的小子倒毫發無傷,尹繼泰那氣就更不打一出來了,眸光一暗︰“把這幾個跟著少爺的,給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老爺,饒命啊,饒命……”“打。”尹繼泰狠狠吐出一個字,管家尹福心說,你們幾個活該,平常哄著二少爺沒少幹壞事佔便宜,有了事一個個跑的賊快,二少爺是傻,可上頭還有老爺呢,這會兒知道怕,早干什麼去了,敢耍心眼子使壞,就甭想著要自己的小命。

    尹進寶一見跟著自己的都給拖了出去,真怕他老子一狠心,把自己也拖出去打死,心里一怕,也不敢嚎了。

    尹繼泰看著他︰“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怎麼招惹六皇子了,難道平白無故的,他就打你不成。

    尹進寶目光閃了閃︰“那小,不,六皇子帶了個不男不女的小子,像是相好的,我就看了那小子一眼,六,六皇子,就捏斷了我的胳膊,叫人把我狠狠打一頓扔了出來,爹啊,兒子真冤枉,您要給兒子做主啊,哎呦……”

    尹繼泰一皺眉道︰“男子漢大丈夫,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不過是手腕子折了,叫喚什麼。”

    尹進寶一見他爹臉色不好看,也識趣的閉了嘴,疼也忍著,不大會兒郎中來了,一接骨,又殺豬似的叫了起來。

    尹繼泰一聽郎中說無大礙,才轉身回了書房,到了書房越想越氣,好歹自己一個川陝總督封疆大吏,萬歲爺還得給自己幾分體面呢,你六皇子倒好,平白無故就把兒子打成了這樣兒,就算招惹了你,也不至于下如此黑的手吧,我尹繼泰難道就這麼好欺負不成,收拾不了你,收拾不了百花洲,還收拾不了你身邊那小子嗎。想到此,有了主意,轉過天遞牌子求見。

    皇上正在書房跟幾個大臣議事呢,海壽忽進來道︰“尹繼泰求見。”

    皇上道︰“倒是有日子沒見他了,讓他進來吧。”

    尹繼泰一進御書房就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幾個頭︰“微臣有罪,請萬歲爺降罪。”

    皇上挑了挑眉︰“愛卿何罪之有啊?”

    尹繼泰道︰“犬子初次進京,不識天潢貴冑,昨兒在百花洲沖撞了六皇子,實乃死罪。”

    皇上一聽百花洲,氣就不大一出來,哼一聲道︰“沖撞便沖撞了,恕你無罪。”

    尹繼泰忙磕頭道︰“微臣謝皇上隆恩。”接著又道︰“臣還有一事請皇上做主,據下人說,犬子之所以沖撞六皇子,皆因六皇子旁邊的一個小子,如今犬子腕骨折了,渾身是傷,臥床不起,不知還能不能有命在,皇上要給微臣做主啊……”

    皇上皺了皺眉,旁邊幾個大臣心說,尹繼泰這廝倒真狡猾,打著請罪的幌子,明明白白就是來告狀的啊,這事兒不用想,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

    六皇子可是出了名兒浪蕩,尹繼善一方大員,封疆大吏,他兒子在地方橫行慣了,進了京不知收斂,正撞在六皇子手里,就算給打死了,尹繼泰也只能自認倒霉,可這里若牽扯進個別人,就不一樣了,不能收拾六皇子,收拾別人卻不難。

    且,聽這話兒里的意思,六皇子能帶去百花洲尋樂子的小子,定是六皇子跟前得寵的,收拾了六皇子跟前得寵的小子,也算出了口氣,尹繼泰這如意算盤打的精明著呢。

    皇上沈著臉道︰“海壽去把老六叫過來。”

    旁邊的慕容罡眉頭略皺了皺,心說,老六旁邊的小子莫非是……想著,不禁看向尹繼泰。

    不大會兒功夫,慕容曦晃蕩晃蕩的進來,見了禮一眼看見跪在地上尹繼泰道︰“呦,這不是尹大人嗎,有日子不見了,昨兒在百花洲遇上個混賬小子,非冒充尹大人的公子,尹大人什麼人啊,哪會有那麼慫的兒子,還沒怎麼著呢,就叫喚的一條街都能聽見,還不如個娘們呢。”

    他越說,尹繼善臉色越難看,旁邊幾個大臣暗笑,心里說,尹繼善你想告刁狀,也不看看六皇子是誰?這不上趕著找不自在嗎。

    皇上哼了一聲︰“尹愛卿說他家公子昨兒跟你身邊的一個小子起了沖突,被人惡意打傷,你跟朕說說,昨兒你身邊的小子是誰?”

    慕容曦眨了眨眼︰“尹大人,令公子是不是有眼疾啊,要是有還是趁早看看大夫吧,別回頭成了瞎子可沒救了,昨兒明明就爺一個,哪有什麼小子,莫非是爺的侍衛陳豐?”

    尹繼泰一口氣險些背過去,心說,六皇子這是明明白白的想護著那小子啊,尹繼泰一個頭磕下去︰“請萬歲爺給微臣做主。”

    皇上也不禁有些為難,看向慕容曦,心說,你小子玩歸玩,樂歸樂,朕都睜只眼閉只眼不管了,你倒好,還跟朕找上麻煩了,老六拿定主意非護著那小子,尹繼泰這口氣出不來,豈肯干休,拿這麼個雞毛蒜皮的事兒兒,來煩他這個一國之君,真當他閑的沒事兒了。

    皇上正琢磨這事兒怎麼料理呢,忽見老四上前道︰“父皇,兒臣願出面查清此事,給尹大人一個交代。”

    皇上一愣,老四歷來可是不管閑事的,嚴謹端方的性子,像個小老頭,有時候皇上都納悶,自己跟皇后都不是這樣的性子,怎麼生出這麼個悶葫蘆的兒子來,這會兒怎麼竟冒出頭來。

    不過,老四一出來就好辦多了,遂順手推舟的道︰“如此,就交給老四,不可因是兄弟就有所偏頗才是。”

    慕容罡躬身︰“是,兒臣定查清此事,還尹大人一個公道。”

    尹繼泰出了御書房,這個鬱悶就別提了,怎麼也沒想到,事兒會成了這樣兒,皇上明顯是和稀泥,六皇子若死咬著就說沒這個人,四皇子能查出什麼來啊,問百花洲那些人,純屬痴人說夢,百花洲是老忠親王的買賣,還能向著自己兒子不成。

    再說,四皇子可是六皇子的親哥,別管是不是一個娘生的,都是親兄弟,哪會幫著外人啊,所以,這事兒查了也白查,自己兒子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 ,心里琢磨那小子到底是誰,能讓六皇子這麼護著。

    懷清正在屋里頭跟若瑤說話兒,甘草進來道︰“姑娘,慶福堂使人來說,少東家有事尋姑娘,問姑娘若是方便,可否去慶福堂一敘?”

    懷清愣了一下,這還沒過十五呢,余雋找自己做什麼,說起余雋,懷清心情便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余雋簡直就是財神爺啊,去年自己那幾個入股的方子,還不到一年就分了三千兩銀子,三千兩啊……

    年前余雋叫人連銀票帶賬目一並送到南陽的時候,懷清都驚了,拿著那張三千兩的銀票,真有一種中了超級大獎的感覺,這才第一年,往後只會多不會少。

    懷清一想起以後源源不斷的銀子,心里就忍不住高興,雖說錢是身外之物,可要想過有好日子,沒錢那絕對不行,所以,這個身外之物懷清大愛,以至于,一提余雋,懷清就想起白花花的銀子,所以,余雋有事求上自己,就算看在銀子的份上,也得走一趟。可懷清沒想到的是,進了慶福堂後面的小院,等著她的卻是四皇子慕容罡。

    懷清愣了一下︰“怎麼是你?”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忙改口︰“怎會是四皇子?”

    慕容罡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遭道︰“若不借著余雋的名頭,你可會來見我?”

    懷清下意識想搖頭,卻覺著不對勁兒,方道︰“四皇子幫著皇上辦差辛苦,怎會有空閑召見民女。”

    慕容是目光閃了閃︰“我以為,在你眼里我是木公子。”

    懷清真想翻白眼,這不廢話嗎,以前在外頭,還沒捅破這層窗戶紙,掩耳盜鈴的事兒幹了就幹了,這里是京城,前兒又明明白白的在葉府見了面,還怎麼裝傻啊,不過,既見了他,正好把那枚壽山石的印章還給他,省的留著也是塊心病。

    剛想著,就聽慕容罡道︰“你昨兒個上午可出去了?”

    懷清心里咯噔一下,眼前這位可不是二貨老六,這位絕不會說廢話,每句話都有原因,那麼他問昨天,莫不是知道百花洲的事了?

    懷清不免有些忐忑,心里悔的腸子都青了,暗罵慕容曦不靠譜,好好的非勾著自己去青樓做什麼,還有,這事兒四皇子怎麼知道的,莫非是那豬八戒的爹跑皇上哪兒告狀去了。

    論說這事兒,就算翻出來自己倒不怕,至多就說自己傷風敗俗,膽大妄為唄,可這里頭還有個懷濟呢,懷濟身處官場,還是個七品小官兒,這些個封疆大吏京城權貴,隨便一個動動小手指,都能把她哥給辦了。

    想到此,懷清心里有些急,卻極力安住神,看向慕容罡︰“四皇子問這些做什麼?”

    慕容罡沒答她,卻把炕桌上的茶推了過去︰“坐。”懷清哪有心思坐下喝茶啊,可見他那個穩當勁,懷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坐在了炕邊上,拿著茶碗心里琢磨,這事兒既慕容罡來問,就說明沒鬧出來,要是真鬧出來,恐怕就不是這種局面了,事兒都出了,自己再怕也晚了,倒不如及早想招兒,或許能把事情圓滿解決。

    想到此,懷清一咬牙站起來道︰“昨天我跟六皇子去百花洲了,正遇上川陝總督的二公子,起了些沖突,後來怕事情鬧大,就回府了。”

    慕容罡看了她半晌兒道︰“你可知百花洲是什麼所在?”饒是懷清也忍不住臉一紅,吱吱嗚嗚的︰“不,不知道……”

    慕容罡嘆口氣道︰“你什麼都不跟我說,叫我如何替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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