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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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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素雪] 雲傾天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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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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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39: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再入帝都

  鵲歌城,戰國帝都。

  物寶天華王氣蒸蔚,金秋的城樓越發彰顯宏闊,夕陽下顯得格外巍峨堅實。城門外人流川流不息,昭示著帝都的繁華。

  罄冉一襲月白衣衫昂然馬上,頭戴帷帽仰望著城門上方的“鵲歌”二字,表情凝然不辨,帷帽上的青紗被風吹起,她秀美的下巴若隱若現,帶著微揚的弧度,顯出幾分清冷的傲然來。

  十一年了,這城樓巋然不動,卻不知其間又見證了多少世間悲歡。

  罄冉輕嘆一聲,邁步加入了入城的人流之中。

  京都,繁華之地,富貴之都。

  戰國山河廣闊,京城鵲歌更是南有霜南山逶迤綿延,北有層巒疊嶂的月翼山與霜南山遙相對峙,成為京城南北兩道天然屏障。

  在兩道山系之間,大片沃野中沉睡著這座百年帝都,沐源河蜿蜒千里,從鵲歌城中穿過,為這宏偉的京師增添了幾分委婉。

  由於戰英帝五十壽誕將到,京城中處處透著喜慶,路邊幾處一祭,幾步一壇。紅幡,明燈更是掛滿了街頭。

  罄冉走在街上,只覺鵲歌城比十一年前更加宏麗,屋舍連綿,大街上酒鋪食店,林立兩旁,車水馬龍,行人如鯽,一派旺盛之象。

  眼見天色已晚,她在一家名曰“祥和樓”的旅肆駐足,站在門前迎客的的店小二忙機靈地迎了上來。

  “客官用膳還是住店?您嘞,裡面請。”

  “一間上房。”罄冉將馬韁交與小二,取下行李,邁步跨上台階。

  “甲子房客人一位。”小二忙回身吆喝著,對罄冉再行一禮這才拉著馬兒前往安置。

  罄冉步入酒樓只見樓上樓上皆是客人,堂中尚有一方小台月琴婉轉,二胡低訴,一小生,一花旦正唱著《月霜橋》。

  那花旦有一把極好的嗓子,一抬眼,一甩袖,都是無盡的風情,聽得樓上樓下客人彩聲連連。小二穿行其間上菜布酒,倒是僅僅有條,不見驚亂。早有侍者聽到迎客小二的呼聲迎了上來,接過罄冉手中包袱將她帶向後院。

  後院倒顯清淨,和前堂的喧囂截然不同,二人穿過一條廊道便到了客房區。小二將罄冉帶到甲子號房,放下行李躬身笑道。

  “熱水馬上送到,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罄冉從腰間摸出碎銀打賞,小二眉開眼笑。

  “客官可要用什麼膳食?小的給您送來。”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我素喜清淨,沒事別來打擾。”罄冉擺手道。

  聽小二應聲退下,她這才將帷帽扯下,將行李歸置好,收拾一翻,推門而出。

  罄冉步至大堂直接上了二樓,在靠窗的角落坐下,隨意點了兩樣小菜。剛欲執壺倒茶,卻聽窗外街道上傳來一陣喧囂,她手上微微一頓望向樓下。

  “耀國的鳳相來了,快看!”

  “真氣派啊!看這架勢!”

  “麟國的少將軍,旌國的翼王都來了,這鳳相一到,四國的少年英雄可就聚齊了。”

  ……

  罄冉心頭一跳,挑眉望向街頭,只見街上人群紛紛扭頭擁擠著看向東面。不多時,一隊騎兵開道,長長的儀仗隊伍護送著一輛精美馬車緩緩而來。

  一時間街上鑼鼓大盛,吆喝聲四起,在開仗兵的開道下百姓紛紛避讓,擁在街道兩旁向路中觀望,那些個子矮又被堵在外圍的人更是急得直跳腳。

  酒樓中亦又不少人紛紛跑出去觀望,二樓的窗戶口更是擠滿了人。罄冉坐的靠窗,一時間小桌周圍站滿了人,皆一臉興奮地盯著下面街道。

  大隊行至樓前,罄冉只見數十騎侍衛個個高挺彪悍,駑馬鮮衣,拱衛著一輛精美馬車,那馬車珍珠玉簾,車外更有數十名侍女前呼後擁,個個美艷不凡。那拉車的四匹馬更是通體雪白,踏雲名駒。

  罄冉不免微微揚脣,面有微嘲,怪不得百姓直呼好大的排場。

  馬車中鳳瑛側臥在一張雕工精細的臥椅上,兩名美侍跪於椅旁,其中一人正剝著一枚這秋季難得一見的水晶荔枝,一人則輕輕給鳳瑛捶著雙腿。

  那藍衣的侍女剝好荔枝剔除果核,紗袖一揚將荔枝送到鳳瑛嘴邊,鳳瑛張嘴接住,舌尖一卷便帶入了口中,動作間說不盡的慵懶風流。

  果香入口他突然眉心一跳,微微側身抬手撩起珍珠窗簾向外看去。

  目光一轉落在一家酒樓之上,眉心微蹙來回搜尋著,眼中閃過幾分疑惑,正待收回目光眼底卻滑過一抹白影。

  那人對窗而坐,姿態淡然。鳳瑛尚不及看清那人馬車已是一晃而過,他微微掩眸,手一放珠簾叮咚,靠在軟枕上閉上了眼。

  心中卻兀自奇怪,方才心頭那一觸到底來自哪裡?難道竟是那抹白影?

  隨即又暗嘆自己今日奇怪,微微一笑,睜眼揮手令兩個侍女退下從案上取過丟置的書看了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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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4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酒樓閒話

  “嘖嘖,真是氣派,瞧那些圍著馬車的小娘們水靈的!”

  “老袁,你就別艷羨了,你那第六房的小妾模樣也不賴啊。”

  “那小蹄子哪能和那些仙女一樣的耀國侍女比?”

  “那是,人家鳳相權傾朝野,自是全國的漂亮娘們隨便選,你那幾房小妾是比不得。”

  罄冉聽著對桌兩個形容低俗的男子的對話不免心生厭惡,將頭再次扭向窗外。

  “權傾朝野又怎樣?皇帝的女人照樣沾不得。”

  “嘿嘿,這話你可說錯了,這鳳瑛在耀國那可比皇帝要大。只有他跟皇帝搶女人的份,哪有皇帝跟他搶的理。”

  話語自動入耳,罄冉聽到此處卻是微微挑眉,凝神側目。

  “此話怎講?”

  “不知道了吧。這鳳瑛在耀國現在可是一手遮天,耀國那小皇帝才剛剛六歲,皇太后又是鳳瑛的嫡親姐姐。年前鳳瑛剛被封為氿乾王,百官對這氿乾王可是需行折腰禮的。”

  “氿乾王?這氿和九諧音,歷來可只有皇帝的尊號能用啊。”

  “嘿嘿,懂了吧?皇帝的小命怕是早就捏在這鳳相手裡了。”

  這方話語剛落,樓上它桌也紛紛議論了起來,皆是在談戰英帝的五十壽誕,談這次被請來的四國使者。

  議論聲隨風飄來,罄冉卻似沒有聽入耳中,她垂眸輕抿杯中之酒,遙望著街上人頭攢動,思慮著自己接下來的每一步行動。

  此時卻聽一人走至對面桌前笑道:“請問兄台剛才說的什麼戰七、旌翼、耀瑛、麟郎指的是何意?”

  “這都不知道?來來,這我可得給你好好說道說道。這戰七自不必多說,指的便是咱們戰國七皇子狄颯殿下,旌翼說的是旌國的翼王燕奚痕,耀瑛就是剛剛過去的那位,麟郎指的則是麟國的清遠候藺琦墨,此人小名四郎,故有麟郎一說。這四個人那是當今有名的少爺英豪,哪個不是少年得志,權霸一方?這將來的數十年怕都是他們的天地咯。”

  罄冉聽到此處不免微勾嘴角,輕飲酒水,這四個人卻有三個都是相識的呢。她正兀自輕嘲卻聽那人又問著。

  “那這四個人哪個更厲害?”

  “哈哈,哪個更厲害?這我哪裡知道啊!他們又沒有比試過。倘若四國開戰或可一較,不然可真不好說。聽說這四人除了鳳相以外,其它三人武功不相上下。咱們七殿下擅用飛輪,飛輪出手必死無疑。那旌國翼王擅槍,玄甲銀槍戰九州,聽說至今都未曾遇到對手。還有那麟國清遠候,他擅劍,一柄清茗劍橫掃千軍,幫其叔父掃湖州,震吳王,雖弱冠之齡,那在麟國可也是戰功赫赫的。”

  問話的男子聽得微微愣神,臉上浮現仰慕之意,不免又道:“那鳳相呢?他的武功如何?”

  “鳳相?聽說是個翩翩君子,素喜琴弦,從沒人見過他動刀動劍的。你沒看剛才那架勢?怕是連馬都不會騎,還得用馬車拉著。”

  那講話之人有著一副好嗓子,聲如洪鐘,他的話聲早壓下了酒樓裡其它議論聲。現在他此話一出,樓中更是聽者一陣哄笑。

  罄冉卻又是一嘲,那鳳瑛年幼時便深藏不露,武功不凡,如今又豈會差了?怕那翩翩公子只是表象罷了,一朝權相又豈會是良善只弄琴弦之人?

  此時,與罄冉一般面含嘲諷的還有靠近廊道而坐的一個身著月白長袍的男人,他聽到那漢子的話亦是眸露嘲意,薄銳的脣角微挑。

  坐與他身旁的錦衣男子輕笑道:“卻不知那鳳瑛聽到這番話會作何感想。”

  錦衣男子說罷見主子只微微一笑,便湊近幾分又道:“王爺,以您看,您的功夫和那三人相較如何?”

  “狄颯、藺琦墨不相上下,那鳳瑛怕是功夫尚在我等之上。”男人輕呷茶水,眸中微沉。

  錦衣男子一驚,正欲說話,卻見主子目光定在一處,神情竟極為認真。他微微詫異,扭頭去看。

  但見一青衫男子獨自坐在窗邊的楠木桌前,背對眾人,持杯輕飲,身形如煙如柳。一抹青色,襯著閣外透入的明燈,如青煙朦朧,又似繁花泄地,竟似與這一方吵雜完全隔絕在外。

  “好風采!”錦衣男子輕贊一聲,回頭見王爺已收回目光,兀自飲茶,他不免有些訕訕。

  正無趣卻聽旁邊一桌又議論起了這次戰英帝的壽宴。

  “聽說紫錦軒的綢緞都被哄搶一空了,城裡的各大珠寶行更是日日賓客如雲啊,還有不少人家都跑到附近城郡去采買衣裝首飾呢。”

  “胭脂鋪子的生意那才叫好呢,鑲紅閣前些日乾脆連門檻都給拆了,不然怕是要被踏爛了。”

  “我要是有閨女也得好好給她捯飭捯飭,定是要送去裳閱衙試試的,這萬一被選上了,可就能在四國使者面前,在國宴上給皇上獻藝呢。就算皇上看不上,可萬一被哪個皇子權貴看上,那以後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你就得了吧,就你那樣就算有個閨女也好看不到哪兒去。那裳閱衙你以為那麼好進?就東街吳家的閨女,那可是知名的美人,去了愣是連門都沒讓進。”
  ……

  罄冉知道他們說的是“選才”一事。

  戰英帝五十壽誕,四國皆有來使,且個個都是權霸朝野之人。耀國權相鳳瑛,麟國少年將軍藺琦墨,旌國皇帝唯一的弟弟翼王燕奚痕,那燕國雖是派了個老臣,可也是赫赫有名的學術大儒高祥臨高太傅。

  戰英帝為了彰顯國威,下令在全國選取才藝高絕,容貌出眾的女子前往宮中,這些女子再經過一翻挑選,勝出者將在國宴上為皇帝及眾國使節獻藝。

  而她這次之所以下山便是衝著這“選才”而來!

  明日便是裳閱衙“選才”的最後一天了,她定要借此入宮,她雲罄冉會讓那戰英帝的壽宴變成一場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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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40: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相互打量

  酒樓中依舊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戰英帝的壽宴,討論著那幾個備受矚目的少年英傑,討論著鵲歌城中的名門閨秀。

  罄冉慢條斯理地用著膳食,聽那些討論越來越落俗套,越來越不堪入耳,便望向樓下。

  正堂中央戲台上花旦和小生已經退下,一個白髮老者正拉著二胡,用他滄桑暗啞的聲音一字字唱著:

  “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

  這等曲調,蒼涼低轉,自是不得樓下找樂子的賓客歡喜。雖是沒有喝彩聲,老者卻依舊唱得極為認真,手一提一聲微亮的羽音響起,他繼續唱道。

  “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百年明日能幾何。”

  見一個錦衣壯漢吆喝著要老頭退場,罄冉兀自一笑,抬手昂首飲盡杯中酒,輕聲接口道。

  “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罄冉的話極低,可那坐在廊道的男人卻眉宇一跳,扭頭望了她一眼。隨即目光瞟向樓下,望著那老者,眸中波光微閃。

  又聽了一陣,眼見天色不早,罄冉將一錠碎銀放在桌上,青袍一晃,起身便往廊道走。

  剛回身便敏銳地察覺到一束打量的目光,罄冉眉宇不動回望看去。

  只見廊道邊一張檀木桌前端坐著兩個挺拔的身影,那身著黑色錦袍,樣貌英俊的男子正瞪著烏黑的雙眸盯著自己,那可謂放肆的打量目光便來自這裡。

  罄冉見他面有笑意,雙眸清澄,亦是隱約有笑,越發顯得雙瞳晶亮有神,那英俊的面上更是帶著北方男子常有的爽朗之態。知他沒有惡意,便對其輕輕頷首,舉步間望向他身側端坐的男人。

  那男人身量極為高大,一襲月白雲紋錦緞長衫,他微微低著頭,從罄冉的方向只能看到他飽滿而充滿陽剛氣的額頭和飛入雲鬢的長眉,但從那刀刻般的眉峰便能看出男人性情定是剛毅堅韌。

  罄冉正欲收回目光,卻是那人猛然抬頭望了過來。罄冉心生一驚,腳下一頓。

  肌膚堅毅,鼻梁高挺而清爽,薄脣微抿,是個長相不俗的男人。

  尤其是那雙眼睛,目光雖是不放肆在燈影下甚至可以談得上柔和,可罄冉莫名竟能看到那柔和之後隱著的冷竣威嚴,如臘月寒冰,讓人心驚。他眼中神光更如洪水猛獸一般,懾人心魂。

  罄冉知道,她在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同樣在打量著自己。交錯而過的那一瞬,她分明看到那人微微蹙了下眉頭,想來是從未見過她這般目光放肆的女子吧。

  忽視身後兩道熾熱的目光,罄冉輕挑脣角。那兩人,怕是不簡單吶。先不論氣質,但是那一身上下的穿戴,便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如果她沒有看錯,那目光駭人紋錦男人的發冠可是宮中之物。

  “王爺,那分明是個貌美女子,舉手投足雖是俊雅,可動作卻絲毫不見女態。這要不是看到她的脖子,蘇亮可要瞎眼咯。這丫頭有意思,還不怕被打量,有趣有趣。”蘇亮見罄冉身影消失,兀自愣神片刻才笑著晃頭道。

  燕奚痕望向方才罄冉端坐的小桌,但見兩碟冷菜,一杯清酒,青瓷酒杯在燈光下發出冷光,宛若那清鴻水眸,清冷卻不失晶瑩。

  聽到蘇亮的話,燕奚痕兀自一笑,這女子確實很特別。

  女扮男裝的他見的多了,京城官宦小姐閒來無趣也有不少女扮男裝出門遊玩的,多是貼上兩道八字須,將臉涂黑,衣飾上也多加遮掩。可姿態忸怩,令人一眼便能望出端倪。

  而這女子很奇怪,奇就奇在她分明一身男裝,可卻絲毫不掩飾女子身份。白皙的脖頸露在外面,容貌上更是毫無修飾,只是如同男子一般束髮而已。那動作間更是毫無扭捏之態,從容俊逸,俊雅瀟灑,竟皆是男兒之態。

  樓下小旦柔婉的嗓音又起,燕奚痕回神,挑脣暗道今日自己著實奇怪,怎麼會為陌生人愣神。斂眸望向蘇亮,朗聲道。

  “走吧,本王也該會會那耀國權相了。”

  翌日,天高氣爽,天湛如洗,白雲卷卷,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罄冉一早便坐在了梳妝檯前收拾起了妝容,今日她要到裳閱衙去“選才”。

  化妝品早已備好,皆是她根據現代的經驗,用花粉自制的。

  手指慢慢描畫間,眉形高挑,飛入鬢角,冷艷無雙。眼線又濃又黑,整個眼睛耀若晶石,顧盼間皆是風情,香粉抹鼻,使秀鼻越發挺直渾圓。肌膚晶瑩如玉,不施粉黛已是白若皓雪。

  睫毛用自制的睫毛夾夾過,用藍樹纖維層層拉長。藍樹纖維呈現灰藍色,雙眸瞬間絢爛妖媚了起來,鼻影暗掃,腮紅暈開,雙脣紅點……

  望著銅鏡中出現的冷艷美人罄冉勾脣一笑,滿意地眨眨眼。

  用銀色的絲帶將垂在兩耳的長髮挽起,隨即地挽了個月芽髻,插上一支鳳尾碧玉簪,其它的發皆散在身後,起身間青絲微舞。

  她選了件簡單的白色秋裙穿上,外披一件湖色起蓮花暗紋的軟紗,光影流動朵朵白花招展起舞。

  對鏡望了眼,只覺鏡中那個美麗的女子竟是未曾識得般陌生,她不免得意一笑。

  將紗帽帶好,抱起緞錦包裹的琴,罄冉輕步邁出屋子,一路走出內院,見店家和小二瞪大了眼,竟似不知殿中何時有她這號人一般,罄冉不免好笑地挑起了櫻脣。

  “小二,馬車可備好了?”

  “呀,是您啊,姑娘這麼一打扮小的都不認識了。姑娘您這……這可真好看。”

  罄冉見小二一臉樸質,雙頰微紅,知他是真心稱讚,頷首道了謝,邁步上了馬車。

  吩咐一聲,馬車緩緩而動,車角鈴鐺叮咚,向著內城裳閱衙滾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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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40: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裳閱琴音

  馬車尚未進到內城,寬闊的官道上已是車水馬龍,各式各樣的車駕將八馬並驅的大道塞的滿滿的,其中還夾雜著幾聲粗俗的吆喝。

  車夫眼見馬車根本無法通過,回過身來,請示道。

  “姑娘,這路上車駕太多,擁擠的不行,你看我們……”

  罄冉聽到車夫苦悶的話語,掀開簾子望了出去,不免微微蹙起了眉。眼前之景又豈止是一個熱鬧了得?

  大道上一排排的車架完全堵住了前面的道路,想來都是去參加“選才”的。想到酒樓中大漢的話,說是胭脂鋪子將門檻都拆了,再看眼前景象,罄冉又覺好笑。卻不知這些人中有多少是衝著那四個知名的公子而去,她黛眉輕挑,思忖半晌。

  “就送到這裡吧,你可以走了。”

  罄冉說著便輕擺羅裙跳下了馬車,女子這般下車著實特別,可她動作間滿是優雅和從容,竟是說不出的風姿。

  車夫一愣,罄冉已是從腰際掛著的錦袋中取出了碎銀。車夫眉開眼笑接過,躬身道:“謝謝小姐,小姐定能應選。”

  罄冉微微點頭,淡然道:“成你吉言。”

  那車夫又道幾句,屁顛屁顛地趕著馬車而去。

  罄冉站在道路盡頭望著人頭攢動的內城,輕輕嘆了一口氣,抱緊懷中烏尾琴穿梭而行。

  裳閱衙前如所料一般更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放眼望去鶯鶯燕燕,當真是一場色彩的盛宴。前來選才的少女們,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為的就是能進得宮內,一展芳澤,希望能得到王公貴胄們的青睞。

  罄冉見她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淡笑一聲,排在了隊伍的後面。女人多的地方話自然也不少,罄冉多年習武,耳力自是極好,她留意聽了下,竟十有八九是在講那四個少年英傑。聽了會兒覺得沒意思,便兀自想起了心事。

  裳閱衙前擺放著一張桌子,一個年過花甲的太監正把著關,不少女子方走到門前便被撂了牌子,打發而去。

  老太監這樣的歲數自然是在宮內見慣了美女,所以這一輪的把關,進行的很快,只聽一聲聲宛若公鴨的嗓子喊著。

  “走。”

  “留。”

  這樣,不多時便輪到了罄冉,老太監見她帶著紗帽自是以為她容顏低陋,眉宇一挑,尖著嗓子便欲揮手。

  罄冉卻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輕輕撩起面紗,見那老太監瞪大了眼睛,目有光亮,竟從凳子上一躍而起,她微微頷首便又放下了面紗。

  老太監不明顯的喉結上下幾動之後,哈哈一笑,仰手揮向身旁的小太監。

  “還愣著做什麼,趕快帶姑娘進去,非要咱家吩咐不成?沒長眼睛的殘骨頭。”

  “姑娘請。”

  罄冉微微點頭,心道看來今日的一翻打扮沒有白費心神,輕移碎步在老太監及眾人灼熱的目光下,跟著那小太監緩緩向衙內走去。

  衙內正進行著第二輪篩選,正是才藝的表演,各式各樣的樂器早已經備好,大堂前方仍舊是一排的太監,自然是才藝表演的監考官。

  那小太監上前對著一三角眼的太監耳語了幾句,那人忙望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兩眼,笑著道:“姑娘善於那種樂器?”

  罄冉單手抱住烏尾琴,微微斂襟一禮:“自備烏尾琴一把。”

  “姑娘請。”

  罄冉點頭,邁步至檀木桌前,已有太監將上面原先的古琴挪走,她將琴放下解開包錦,撩衣坐下,動作清雅之極卻又撩人心扉。

  抬手將紗帽上的輕紗挑起,輕輕搭在帽檐上,抬眸一笑間十指輕挑。頓時琴弦上便猶如溪水落澗,流水一抹,琴音裊裊升騰,縈繞梁間。這一刻,連天上的浮雲也不忍離去。

  抬眼間,見眾人神色痴迷,她手指飛走,音調猛轉,琴音拔高,穿雲破空,如銀漿乍裂,又似驚蟄春雷,一時間衙內眾人齊齊失色。

  眼見已至雲霄,琴音卻又忽轉輕柔,如白羽自空中飄落,低至塵埃,泣噎嗚咽。

  直至低到極致,琴音終於彌散在空中,一曲已畢,大堂之內竟鴉雀無聲,只是怔怔的望著端坐在琴前的罄冉。罄冉見此淡淡一笑,輕啟朱脣。

  “獻醜了。”

  雖然只是輕輕的一句話,但是玉珠一般的話語,卻如雨點濺入深湖,在每個人的心底蕩起層層漣漪。

  “不錯,不錯。”

  “何止是不錯,簡直恍若仙音。”

  “嗯,對對。”

  罄冉聽著幾個太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不覺嘴角又掛上了一層笑意,看來這測試是通過了,這也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接下來便是狗皇帝的壽宴了,她雲罄冉等這一日,已經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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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英傑雲聚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九月一到,天地間便有了秋意,秋意在一個多霧的黎明溜來,染紅幾片葉子,昭告著它成熟的美。

  元康十五年九月初三,秋高氣爽,晴空無波,金秋的陽光刺破第一抹雲層灑照人間,綻放出迷人的光彩。

  秋風和煦輕柔,藍天白雲飄逸悠揚。世人忙忙碌碌又開始了新一日的勞作,此時的他們尚不知這一日的特別。

  然而多年後,卻有史學家津津樂道地提起這日,提起戰英帝的五十壽誕。只因這一日,在鵲歌城中雲集了此後中原大陸盡六十年的風雲人物。

  他們或是開疆拓土,或是激昂文字,或是英雄了得,雄霸一方,或是稱霸天下……名垂青史的豈止一人?成就傳說的又何止單單?

  雖然此時百姓只記得這日是戰英帝的五十壽誕,可是多年後,這日被提起卻再非此因。

  只為這日,命運巨大的齒輪開始無法抗拒的沿著它既定的軌道緩緩運轉,帶著世間的英豪們轉入既定的宿命。

  這日他們在鵲歌城相聚,終將註定此後數十年或是猜忌、敵對、對持或是攜手、結盟、相知。

  他們終將在這紛紛亂世如同揮墨一般,留下屬於自己的色彩,或是濃重,或是淺淡,而最後匯成的那副畫卷,卻是那般絢爛多姿,足夠世人津津樂道豈止上百年?

  而那畫卷中最濃重,最艷麗的一筆,此時又有誰能預測?它不是那稱雄一方者,不是那稱霸天下者,不是那君臨天下者,而是一位女子,一位傳奇女子啊!

  然而這些都是後話,此刻世人關注的依舊是戰英帝的五十壽誕。

  宮宴雖是安排在晚上,可一大早整個戰國便忙碌了起來。官員早早設壇而拜,高高的城墻上,街頭上更是掛滿了紅燈籠。花團錦簇,彩旗飄揚,四處展現著天家氣派。

  戲台更是幾步一設,清一色地唱著《賀壽》。

  “紅羅朱緞扎門彩,青松翠柏呀搭壽棚。扎呀扎門彩,搭呀搭壽棚,壽棚上高照著一對紅紗燈,那呀那麼大呀那呀那麼紅。”

  這戲調歡快,鼓樂為主,一時間走到哪裡都是花鼓擂動聲,咿呀呀的歡唱聲響徹京都。

  城中的小打小鬧自是比不上宮裡,宮中這日更是繁鬧。為了戰英帝的壽誕,朝廷大赦天下,官府不理刑名,一個月前更是禁止屠宰。

  宮中用彩畫、布匹將殿宇包裝得絢麗多姿,一盞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四處搖曳。天還未亮戰英帝便親臨正和殿,在高高的正和御階上接受百官朝賀和壽禮。

  美中不足的是這些本該是在乾垣殿舉行的,然而眾所周知,乾垣殿已在十一年前毀於一場天火。正和殿雖是沒有乾垣殿那般壯闊雄偉,但也能顯示天家威儀了。

  接著戰英帝會在正和殿接受百官叩首禮,百官捧觴祝壽,享御宴。待這些程序走過已是下午,皇帝會攜宮妃、皇子、公主、皇孫等移駕御花園,一同聽戲曲。

  用罄冉的話說,狗皇帝白日的時間全是用來招呼自己人的,晚上才輪到那四國使者。夜幕降臨,便也是勾心鬥角的開始,世間一切貪戀和慾念便也會在暮色下蠢蠢而動。

  “選才”所選出的女子只為參加夜宴,罄冉和那些一道選送入宮的女子在霓蕓院受了三日宮廷禮儀訓練,只待這日夜宴的到來。

  當夜色慢慢覆蓋整個天幕,整個皇宮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飄渺如夢,宛若仙境。

  金碧輝煌,華燈寶燭,霏霧氤氳,彌漫周匝。紅色的毯鋪展了一路,上熏百花香,步入其上隱隱傳來縷縷芳香。天家的風采,似乎在這樣的日子更能彰顯而出。

  夜宴要在正和殿舉行,酉時,殿中已是安置妥當,龍椅高高在御台上散發出金光,御台的側面則是眾宮妃的位置,早已垂下了細紗,影影綽綽惹人遐思。

  御台的下一階安置著四個獨立席案,是為四國使臣而設。再往下才是戰國皇子及眾位臣工的習座。殿中則用塭州上等紅鑲毯鋪地,正是舞台所在。

  酉時正刻,戰國的眾臣工已在正和殿列坐,而四國使臣則會在半個時辰後到達,此刻沒有皇帝及使節在,氣氛自是輕鬆而熱烈。百官們各依親疏,自是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而此刻百姓的目光卻是放在了離皇城不遠的使臣館,不時四位前來參加壽宴的異國使臣便將從館中而出,前往皇宮祝壽獻禮。百姓早聽說了這幾位使臣的威名,自是希望能借此一睹風采。

  雖是從使臣館到皇宮的道路已被禁衛軍封鎖,可遠遠的街頭卻是擠滿了人,他們個個踮腳觀望,只盼能遠遠看上一眼,也算長了見識。

  酉時四刻車駕緩緩從使臣館而出,四國使節或是乘車,或是坐轎,或是騎馬,在禁衛軍的護送下緩緩向皇宮而去。

  到了皇宮宣和門正是戌時,燕國使臣高祥臨一身灰色儒袍從轎中緩緩邁出,蒼老的面上淡然祥和,宮燈照映下老者雞皮鶴發,然其身板卻是筆直堅挺。

  鳳瑛自馬車上撩袍而下,一襲深紫色秋衫,繡滾蟒銀邊,金冠束髮,腰纏寶帶,光彩照人,舉手投足間更顯從容優雅,風流俊秀更勝往日。他望著宣和門上高高的金匾揚眉一笑,笑若春風。

  見高祥臨邁步,他抬手施禮:“老太傅先請。”

  高祥臨也不客氣,頷首而笑,目有神光:“鳳相抬舉,老頭子便承受了。”

  說著便邁步第一個進入了宣和門,此時燕奚痕和藺琦墨才並騎而來,鳳瑛腳步一頓,面有笑意。

  旌國,麟國本就交好,麟國吳王策亂,旌國曾派翼王領兵相助,這二人一起來卻也不是什麼異事。

  鳳瑛笑望二人,只見燕奚痕一身天青色長袍,廣袖在秋風下微微卷蕩,映著宮中華麗的燈火顯得有些肅淡,可卻更襯托出其身量高大,英挺不凡。鳳瑛早就聽說旌國翼王性情沉穩內斂,只此風姿便可見一斑,不免微微抿脣。

  藺琦墨則是一襲白色儒衫,白衫迎風,衣袖鼓動若雪。人美冠玉,皎若雪蓮,黑髮用碧玉簪輕輕挽住,烏髮下膚似白玉,鼻挺秀峰,眉似墨裁,目若黑石。

  鳳瑛早聽聞此人生的貌美,又有小名四郎,早年領兵不少大將欺他年幼,心中不服,又見其貌美,酷似兔兒爺,便直稱他四郎以視羞辱。

  如今一見,果真如此。鳳瑛不免微微撇脣,觀望間正見藺琦墨不知對燕奚痕說著什麼,眉眼間淨是笑意,越發襯得整個人爽朗俊逸。

  兩人打馬宮前,拉轡停馬,同時翻身下馬,動作間一人利落凜然,一人俊逸瀟灑。燕奚痕將馬韁甩與宮人,上前衝鳳瑛抱手一禮朗聲道:“我與四郎勞鳳相相候,卻之不恭。”

  鳳瑛舒雅一笑,清潤聲音滑過夜色:“二位風姿卓拔,賞心悅目,鳳瑛等的可是歡悅異常。”

  燕奚痕朗聲一笑:“早聞耀國鳳相溫潤如玉,君子如蘭,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鳳瑛笑意更染,望向藺琦墨:“慶城一別已有十一年,四郎一向可好?”

  燕奚痕眉宇微動,他倒不知面前二人竟是舊識。不過聽鳳瑛直呼四郎,他卻目有深幽。五國之中誰人不知,麟國藺少將最討厭的事便是別人稱呼其四郎,他和藺琦墨雖是舊識,可稱呼其四郎也是從昨夜才開始的。

  藺琦墨聽之卻是揚眉一笑,黑亮的桃花眼往燕奚痕處一晃:“原道景軒不善言辭,今日方知只是時候未到,氿乾王風姿果真不凡。”

  鳳瑛雖是被封為氿乾王,可國人這般稱是尊號,外人稱卻是諷刺。這點鳳瑛豈會不知?可此刻他卻面無異色,臉上的笑意甚至更甚幾分,朗月般一笑:“四郎見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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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四國賀壽

  戌時正點,鐘聲震響,戰英帝終於從正和殿偏殿移駕。

  “皇上駕到。”

  傳侍太監清亮的聲音響徹宮殿,戰英帝滿面笑意邁著威嚴的步伐大步跨進了正和殿,百官起身行拜叩之禮,一時間殿中黑鴉鴉跪倒一地。

  皇七子狄颯跟在戰英帝身後,不似以往玄衣墨帶,今日的他一身喜慶的紅袍,金絲盤蟒暗紋行動間光華閃爍,宮燈將他本是冷硬的面容渲出一絲罕見的柔和。

  殿外秋風微起,他紅色衣衫鼓動如烈焰燃燒,整個人仿似從鬼蜮中步出的修羅。

  戰英帝笑著示意百官平身,有些大臣起身間不免留意到那抹艷色,眾人從未見七皇子著黑色之外的顏色,如今竟身著紅衣,一時間不少已偷眼望了過來。

  狄颯自是感受到那觀望的目光,微微停住腳步,眼波一掃,冷冽如霜,竟讓那些人齊齊暗吸一口涼氣,悄然低下了頭。他這才微抿脣角,抬步走向最首的席案,撩袍而坐。

  此時的戰英帝已和四國使臣寒暄幾句,正笑意盎然地望著殿中臣子,見殿中一派喜慶,眾皇子各有千秋,文官恭順,武官持重,紗幕後更有後宮嬪妃佳麗如雲。再加上四國來賀,普天同慶,如此盛況,他只覺滿身暢然,豪氣蕩生。

  禮官上前執禮,眾皇子、臣工紛紛起身,俯跪舉杯邀祝聖上千秋萬歲。四國使臣也紛紛起身,舉杯相賀,接著宮女川流不息地將熱騰騰的肴饌擺上席案,殿中鼓樂齊鳴,歌女長袖善舞,火紅的衣裙翩翩,一支極為喜慶的華美歌舞已在殿中敬獻。

  裊娜宮娥魚貫而入,手捧鎏金酒盞腳步輕盈,行動間帶起酒香馥郁芬芳。四國使臣也紛紛執杯相敬,殿中彩聲大作,觥籌交錯。戰英帝見此情此景自是高興,不時同使臣點頭示意,舉杯相邀。

  一曲歌舞畢,舞女齊聲恭賀皇帝千秋萬歲,領賞謝恩便流雲般退了下去。

  此時高祥臨起身舉杯,蒼老的聲音卻清晰地響徹殿宇:“我主恭賀陛下千秋萬歲,福壽綿綿,此乃我燕國的賀禮,還望陛下笑納。”

  戰英帝哈哈而笑,揮手示意,宮廷大總管梁安忙一揮拂塵步下御台,接過那賀禮送到了戰英帝面前。

  戰英帝將錦盒打開,卻見一株難得一見的千年老山參,華燈下主根、側根、蘆頭、環紋及不定根均合乎要求,十分完美。雖是不出彩,可燕戰兩國向來沒什麼交情,還頗有摩擦,這賀禮談不上貴重,卻也合儀。

  戰英帝朗聲一笑:“也請高太傅帶本王問候燕帝。”

  接著燕奚痕撩袍而起,高大的身材昂藏在深衣中,整個人宛若一把深斂劍鞘的寒劍。他望了眼台下,這才笑道:“旌國恭祝陛下聖體安康。”

  一句話簡簡單單,不卑不亢,揮手間霸氣渾然天成,侍者已從席後步出呈上了賀禮。

  梁安接過,只覺手臂一沉,微微詫異,呈與戰英帝。

  長盒被打開,卻見一支鋼鐵鍛造的蓮花沉睡在錦盒中,宮燈一朝銀光四射,頓時殿中眾人神色各異。

  鳳瑛微微挑眉,隨即幾不可聞地一笑,藺琦墨卻是揚脣一笑,抬臂輕呷了一口酒,美滋滋地嘖吧了幾下嘴。

  大殿中的狄颯眉宇一冷,面色微沉,冷哼一聲。

  燕奚痕卻是毫無所覺般,朗聲道:“蓮花一支,寓意佛心慈悲,托借萬物感化世人的向善之心,皇兄在翼城恭賀陛下壽辰。”

  戰國自年前便和旌國邊境緊張,旌國雖是國力不如戰國,可卻有獨一的鋼鐵鍛造技術,在戰場上兩國多有碰撞,旌國便是憑藉此占了上風。

  在兩國關係緊張的此時,送這般賀禮,其意不言自喻。旌國這是在表態,表明旌國並不會懼怕戰國!

  戰英帝眸中銳利轉瞬而逝,揮手示意梁安將賀禮扯下,笑道:“翼王代朕多謝令皇兄。”

  燕奚痕淡笑回坐,眾人這才齊齊舒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兀自執著酒杯笑意融融的藺琦墨。

  靜默半響,藺琦墨似是才感受到眾人視線,放下杯盞,茫然眨眼卻是望向鳳瑛。

  鳳瑛見眾人全看了過來,也不在意,擺袍起身一笑,眾人只覺如沐春風。

  “耀國的賀禮宮宴之後陛下自會見到,瑛在此先恭祝陛下壽比南山,恭祝戰耀兩國友好和睦。”

  眾人聽他這般說不免齊齊詫異,戰英帝也目有興致,哈哈一笑:“朕甚為期待,王爺請。”

  見戰英帝舉杯示意,鳳瑛笑著回敬。尚未回座藺琦墨已是站了起來,珠玉般的清悅之音響起:“我麟國恭祝陛下福樂綿綿,祝戰國國泰民安。”

  手一揮,小廝捧上一隻錦盒,待錦盒打開,殿上眾人不免齊齊抽了一隻氣。只見那盒中一方玉璽,光芒四射,陳列在金黃的鍛錦中。

  “金鑲玉璽!”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戰英帝更是從龍椅上霍然起身,突又按捺住心中激動緩緩坐下,朗聲一笑。

  “恭賀皇上喜得金鑲玉璽。”殿中曲東平最先起身俯地跪首。

  左周傳國玉璽,如今五國先祖皆是左周臣子,燕國攻克雁城,周瀝王自縊,然而燕國人將雁城掘地三尺也未找到這方傳國玉璽,如今在此重現,眾臣工也忙紛紛起身,頓時恭賀聲大起。

  狄颯跪首間卻是微微蹙眉,冷冽的目光抬起撇了眼兀自笑得絢爛的藺琦墨。不禁心道,傳國玉璽如此重器,據之,焉知非禍。

  幾國皆呈上賀禮,一翻相慶後,禮官示意歌舞繼續。眾人笑語宴宴,卻見一個滿身紅裝的女子自殿外緩緩走來,窈窕的身姿一點點的清晰,讓人恨不得起身傾盡身體靠向殿門好把她看個清楚。

  紅衣紅帶,女子抱著一把烏尾琴緩緩走來,墨發飛揚,姿態翩然。夜風突盛,卷起數朵紅菊,撲上她的衣袂,宛如妖紅盛燃於火,魅惑難言。

  當女子走近,眾人不免驚呼出聲,本以為今日殿中已是各種風姿皆具,卻不想此刻方顯完美。今日穿戴紅色之人何其多,宮女、舞女,甚至包裹七皇子,可此女一到,眾人方知原來紅色也可以被穿得如此冷艷、如此雅致,似冰似火,讓不辨心緒。

  大殿之上一時靜謐,眾人猝不及防地齊齊被捲入了一場艷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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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索命修羅

  罄冉踩著紅毯緩緩走上正和殿的高階,無數盞琉璃萬歲燈將整個宮宇照的明華如晝,她紅衣隨著夜風招展,搭在雙臂的長帶披帛更是和著腰際流蘇飛飛揚揚,在夜空中卷蕩舞蹈。

  她的周身似是閃動著光華,那耀彩直入雲霄,映亮了殿中所有人的雙目。

  她長袖抱琴,動作間婉轉多姿,黑亮的烏髮輕約飛花,一步步進入殿中。不似那些舞女低頭順目,她高高昂著頭,長眉飛鬢,晶眸奇絕,曳地長裙飄灑身後,環佩清越。

  她在殿中長案停步,緩緩垂首將懷中烏尾琴放下,撩裙而坐,寬大的廣袖在華燈下劃過優美的弧度,姿態高雅清絕。

  台上的鳳瑛望著她一步步走來,莫名地竟是心中一觸,正執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無疑這個女子是美艷的,甚至堪稱絕色,可是美貌的女子何其多,他從不是一個貪圖美色的人。

  只是這個女子身上的氣質太多特別,她宛若一朵墨菊,開於老秋,色濃不重,在色彩繽紛的秋菊襯托下,凝重而不失活潑,華麗而不失嬌媚。

  藺琦墨本是燦爛的笑在女子一步步走來時莫名一凝,他目光微閃,不明白心頭涌上的熟悉感來自何處。舉杯輕啜,腦中浮現一首詩。

  世人愛佳色,靈均餐落英。墨衣林下去,標緻更凄清。

  燕奚痕微微一愣後卻是斂目望了眼對面目光幽深盯著那女子的鳳瑛,面有所思。

  狄颯劍眉輕挑,隨即四顧那些目露輕狂的臣工,冷哼一聲,目有不屑。

  眾人表情各異間罄冉已在案前落座,紅色錦袖下如玉的手緩緩抬起,珍珠粉點綴繪製美甲在華燈下一晃,十指若兩片輕鴻落於琴弦。

  紅色的廣袖與烏黑色古箏交相輝映,大指略微展開,手指微微彎曲,左手按弦,右手彈弦,一段音律緩緩流出。

  眾人只覺神情倏然清爽許多,只她指尖滑動間已是被帶入了另一方天地。

  只是那琴音響起,鳳瑛卻微微挑眉,幾不可聞地咦了一聲。

  他的聲音極小,只微微在喉間吟動,可坐與他身側的藺琦墨卻聽得清楚,望向罄冉的目光滑向她十指撥動的琴弦。

  只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琴聲響動時燕奚痕撥動碧玉扳指的手重重一按,停頓幾許。

  罄冉所談正是一曲《平沙雁落》,初時曲調悠揚流暢,似有時隱時現的雁鳴從弦間歌出,眾人似是看到了雁群降落前在天空盤旋顧盼的情景。

  罄冉彈奏間目光並不停頓在琴弦上,她美目顧盼,流轉間冷艷清絕,目光似無停頓地在大殿滑過,可只此瞬間已將殿中情景一一收入腦中。

  她心中默想著狄颯所在的方位及境況,手指飛走,琴音已是撥高。

  雁群翔而後集,驚而復起,曲調一波比一波高,層層直上,她眉宇挑起,昂起了頭盯向高高在上的戰英帝。

  突然曲調生至最高,她抱琴一縱而起,身影騰起空中,手中卻是不停,隨著錚然之音響徹殿宇,一隻飛鏢已是攜帶著寒風狂啕從烏尾琴中飛射而出,向戰英帝疾掠而去。

  冷咧的聲音隨著飛鏢閃過鳴響在殿宇中。那鏢在燈燭下如一道流星,一道藍色的流星飛向戰英帝。那鏢顯是猝了毒的。

  一切發生的太快,眾人尚不及反應那鏢已是到了戰英帝近前。

  戰英帝驚呼一身,瞪大眼眸,直覺地拉過龍椅近前太監,一聲慘叫傳來,那太監已是重重倒在了他的身上。他來不及再做動作一聲更高的尖銳琴聲再次傳來,他眼望著又一隻鏢激飛而來。

  此刻那抹飛揚在空中的紅色身影便如地獄修羅般讓他驚恐,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龍顏,提起倒在身上的太監擋在了脖頸間,那鏢竟深深沒入太監的脖頸,穿透而來,他嚇得大呼一聲向龍椅一側偏到躲閃,狼狽不堪。

  可令他更加驚懼的是,另一鏢已到了眼底,正衝著他的雙目呼嘯而來。女子竟似早料到他會向這邊躲避,他眼見已無時間躲避,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面上表情扭曲,滿臉蒼白,那鏢在他已見紅色的眼中急速變大。

  可就在那鏢飛至面前的一刻,一聲清脆的碰擊聲傳來,那鏢竟突然改變了方向微微一晃從他頭頂飛射而過,直直插在了龍椅後正驚慌躲避的梁安眉心。

  梁安連驚呼都不及脫口,面中已是多個一個黑洞,身體直直向前倒去,滾下了御台。此刻的罄冉已經和狄煞戰在了一起,大殿之上一片驚呼。

  戰英帝冷汗森森,心有餘悸地瞪著滾下台階的梁安,心狂跳不止,此時戰國的老將軍易蒼已是衝上了御台,擋在了他的身前。

  “快!護駕!護駕!”

  幾個御前侍衛這才驚醒,擁上將倒在戰英帝腿上的太監拉開,戰英帝竟是在侍從的扶持下才站起身來。被護送著退向偏殿,他下了兩節台階又覺丟人,轉身吼道。

  “給朕留活口!”

  藺琦墨聽到這話挑眉一笑,目光更加熾熱地望向那場中的虹影。餘光看向殿下東躲西藏的百官,笑得越發幸災樂禍,只是笑容間卻莫名多了些連他自己都未曾覺察的緊張。

  鳳瑛目光亦追隨著罄冉,神情淡然,只是微微握著的手卻暴露了心間的沉思。他也看到了殿中躲藏驚呼著的百官,不免輕挑薄脣,暗嘲,戰國……哼,怕是氣數已盡。

  燕奚痕卻是微微抿脣,目光追隨著紅衣女子,神思不辨。

  殿中罄冉落座的琴案離龍座距離極遠,又是一高一低,行刺起來極有難度,罄冉這才將鏢埋在了琴中。

  藉助機關和琴弦之力來發射飛鏢,再加上她御氣琴弦,鏢勢自是凜冽,本以為三鏢定然能取那老賊性命,卻不想眼見那最後一鏢已要射中,偏偏被人用利物擊偏,讓老賊逃得一命。

  她正欲去查那利器飛出之處,狄颯已是飛撲而至。罄冉眼眸瞬間蘊紅,凌厲射向狄颯。手中烏木琴飛執而出,帶著雷鳴之音旋轉著向狄煞撞去。

  狄颯迎上罄冉的紅眸,只覺似有冷厲的寒風從中呼出,又似冰峰碎裂,攜著峻冷撲向自己。他微微一愣間那琴已是飛至身前,琴未及身,琴風勁嘯,狄颯不想女子竟如此了得,武功竟不在自己之下,暗罵怎會偏偏此時失神?

  他心知不能強搠,於空中仰身閃避,那烏尾琴從頭頂飛馳而過,砰的一聲撞在了龍柱上,擊成千萬片射向四方。一些大臣不及躲避,被木茬掃到,慘呼聲不斷。

  狄颯冷眸驟斂,足下連環踢出數腳,飛身撲向罄冉,雙掌急急擊出,直衝向罄冉胸前膻中、紫宮二穴。

  罄冉冷哼一聲,並不驚慌腰支扭擺,壓下身姿,躲過那兩掌勁風,手腕下沉,一掌擊向狄颯右足。

  狄颯右足忽然一旋,身影在空中一飄,急急蹬上朱紅漆柱回身間數個盤旋,已如鶴衝九天,再次向正欲向殿外飛衝的罄冉撲去。

  華燈下,兩道紅影交錯飛旋,勁暴者如鶴唳晴空,輕盈者如光渡星野。狄颯掌勢卓然凌厲,威勢十足,罄冉則清颯自如飄然若雲,兩人片刻已是站了數招。

  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七皇子,接著。”

  一道金光滑過殿宇,威沉的響聲傳來,罄冉心生一驚,是狄颯的金輪到了!

  她一個回身正見狄颯與同時飄然落地,金光一閃兩手間已是多了兩個巨大的金輪。雙輪各有五個鋸齒,齒鋒銳利,在華燈下閃著猙獰的冷光。

  罄冉心一緊,雙眸微挑,狄颯已是右臂驟揚,右手飛輪呼嘯而出,直逼罄冉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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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殿中激鬥

  罄冉心一緊,瞬間便將殿門處情景收入眼中,只欲在大隊禁衛軍到來之前脫身。她心知擺脫不了狄颯便無法順利離開,眼見狄颯尚未動作,她飛掃高殿之上,冷冽的雙眸帶過殿上三個身影,暗念,只要那三人不出手,她還是有信心逃脫的。

  思慮間只覺一道金光夾帶著雷烈之勢橫向掃來,罄冉雙眸驟斂,御勢向後錯身,心中暗驚,這狄颯的金輪果真厲害,輪未到攻勢已近,森森呼嘯下,金光畢現,金輪奪命果真名不虛傳。

  狄颯十指插在金輪指洞中,雙臂疾走,縱身便向罄冉撲來,招式不斷,鋸齒翻轉,一時間大殿之上金光游舞,金輪帶動風聲鼓鼓而響,便如奪命鬼音,說不出的恐怖。

  大殿上未及退出的百官更是戰戰兢兢縮在桌下不敢露頭,那些武官眼見七皇子輪風狠辣,根本無從相幫,便紛紛散開在殿內四周,防守有序。

  罄冉飛身間將殿內情景收入眼中,心頭冷笑,卻也不驚。目光瞥向殿外,只要衝出大殿,夜色掩身,他們便再奈何不了她了。

  她手中並無順手的武器,是萬萬不能與狄颯糾纏的。狄颯金輪雖是厲害但她不欲相爭,只欲脫身,她相信憑藉自己的武藝,還是有機會逃出大殿的。

  她提氣縱身,身影如一道鴻雁在大殿之上疾走,她躲閃著狄颯的攻勢不斷找機會向殿門靠近。可顯然狄颯也看出了她的意圖,他緊緊追隨著罄冉的身影,金輪呼呼而響,聲聲響徹在罄冉周身。

  罄冉身影飄然如羽,輕靈如燕,一時間大殿之上兩道紅影被金光隔開,相互追纏著,紅影層疊地幻出,若流光溢彩一般,兩相飛舞。

  狄颯眼見罄冉輕功厲害,又異常靈動,他竟無法靠近她,他驚喝一聲,足下連踏。御氣右手,鐵腕翻滾間飛輪帶出一聲尖銳的鳴響,直直衝前方罄冉背部旋插而去。

  風雷之勢飛快壓來,金輪未到罄冉身後衣衫已被輪風掃到,錦裂之聲傳來。她面色微變,目光在前方所站一名武將面上帶上,薄脣輕挑,身形旋轉,金輪從她肋側旋轉著飛過,青絲飛舞被鋸齒掃到,黑髮飛揚而落。

  那金光被罄冉避過直直衝向站在殿側的武將,那武將只覺罄冉身影一閃,金輪便從天而降,他驚呼一聲,金光已到,一身慘叫傳來,右臂飛出,他面色蒼白倒在地上捂住被削掉的肩膀大叫連連。

  罄冉冷笑一聲,回頭間狄颯已接住旋轉飛回的金輪,她眉宇微動。

  金輪的威力所在不僅僅是它的五個利齒俱鋒利無比,更因金輪急速旋轉時利齒便化作一個巨大的碾命車輪,而在狄颯的手中,這把金輪居然能夠迴旋飛轉,而且轉動間狄颯竟能飛接入掌,可見臂力強勁。

  狄颯雙手翻轉金輪再次撲來,罄冉身影再閃,串花拂柳一般精妙閃過陰霾無比的攻擊。飛動間一個熟悉的面孔閃如眸中,罄冉雙眸瞬間眯起,似有冰破飛激而出。

  曲東平!是曲東平狗賊!他正趴在桌下探出頭向外看,縱使面容蒼老不少,然而罄冉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她心胸間一股憤慨涌上,正欲撲向那邊,狄颯再次衝來。

  罄冉眼前閃過爹爹的音容笑貌,爹爹一桿長槍挑遍三軍,從未遇敵手,不想竟然死在亂箭之下,心中不禁一股激盪的衝動翻騰。

  她清冷的眸底暗雲涌動,隱約可見竟是殺機,不再迴避狄颯手中金輪,雙掌探出,靈蛇一般繞過金輪,緊接著五指委曲,指若蔥削的纖纖玉手,頃刻間已如鷹爪一般襲向狄颯的手腕,動作間竟是靈狐般的敏捷。

  狄颯一招攻來,見到她竟然沒有躲閃,心頭詫異間撞上少女雪寒的冰眸,不知為何,她那雙清冷似臘月寒潭一般的眸子竟閃耀著莫名的熟悉。

  人生數度輪迴,總在不經意間便會涌上一股莫名而又衝動的感覺,或許只是一瞬間而已,但是高手對決豈容瞬間走神?便是眨眼的瞬間,罄冉的右手已經攻到,他只覺得左手手腕一麻,金輪已經脫手掉落。

  而這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待兩抹身影再次錯開、站定,眾人所見之下,七皇子手中的金輪只剩下一個,而另一把金輪已經被握在了罄冉的手中。她白皙的右手臂上赫然一道深深的傷口,觸目驚心,兀自低落一道殷紅。

  狄颯剛毅的薄脣緊緊抿起,但是依然抑制不住心底的那絲震驚。金輪脫手,二十餘年這是第一次,望著女子冷清的雙眸,他只覺心中五味雜陳,額際青筋跳動。

  殿上本慵懶而依的那抹輕逸白影微微一震,緩緩將手中的玉杯放下,目光望著罄冉指尖不斷滴落的殷紅,脣角微挑,神思不辨,而那晶亮的眸中卻是閃過耐人尋味的色彩。

  鳳瑛微微側頭看向藺琦墨,嘴角勾起,玩味而笑。

  “怎麼了?四郎好像有些緊張。”

  藺琦墨輕笑,抬手執杯,俊逸回眸迎上鳳瑛秋水含笑的深眸,他亦是笑容如風,舉杯含酒,目光再次望向罄冉,毫不避諱,淡聲清越。

  “這般美人兒受傷,四郎自是心疼,狄颯真不會憐香惜玉。都說氿乾王君子如玉,最懂憐香惜玉,難道氿乾王不緊張嗎?”

  他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鳳瑛一直握著的雙手,輕笑挑眉。

  鳳眸燦若繁星的眸子笑意更勝,點頭回首,便也舉杯輕呷,目光卻不再離開殿中半分。

  燕奚痕淡然的目光滑過兩人,目有所思,看向場中的目光不免又認真了幾分。

  狄颯雖然一把金輪被罄冉奪取,但是他手持單輪,攻勢依然不減絲毫,金光大盛之處,狄颯身影猛然拔高,高高躍起,金輪自上而下攻至,罄冉猛然錯開的瞬間,狄颯緊接著扔出了手中的金輪,罄冉身影未定,金輪再次攻至。

  望著這場廝殺,殿中眾人俱是一驚,七皇子自是不必說了,如今竟有一名妙齡女子能與其平分秋色,望向女子的目光已是不經意中多了些它意。

  見狄颯手中金輪脫出,燕奚痕身後的蘇亮驚呼一聲。

  “雪輪舞,狄颯的殺手鐧。”

  燕奚痕微微側頭,蘇亮撇撇嘴,卻見鳳瑛和藺琦墨目光也在他面上稍縱停留,不免茫然瞪眼。

  罄冉何等耳力,自是也聽到了他那聲驚叫,神思一緊,眼見金輪已經閃到她的身前,帶動金光閃晃,果真如一場金色狂雪激卷而來。她不及細想,揮出那把奪來的金輪,擋在身前。

  金輪飛衝而來,刺破金雪,她只覺手臂猛然一震,身影已被震出一丈之外,胸中似被擠壓而過,難受異常。罄冉面色一變,不想那飛旋的金輪竟然有如此雷霆之勢。

  她強忍住胸口的那陣翻涌,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金輪,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那一縷笑意,傾國傾城,只見她手一揚,金輪驟然飛出,竟似在空中擦出火花一般。

  眾人猛吸一口冷氣,想不到少女擲金輪的手法這麼高明。等到眾人眸光落定,卻見那把明晃晃的金輪赫然飛上了屋頂,半個輪身沒在房梁之中,抽氣聲不斷。

  鳳瑛深潭般的眸中閃過一絲輕笑,扭頭看向四郎,清淡無比開口道。

  “果然是個才智雙全的美人,四郎好眼光。”

  四郎斜望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鼻翼輕輕扇動幾下,還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

  狄颯何曾受過如此羞辱,見罄冉目有挑釁,他雙瞳猩紅,眼見女子飛身向殿門而去,他御氣掌中單輪再次飛出。

  罄冉卻似早知他會如此,猛然翻身,右手抓過裙擺處,手中已是多了五個淚珠形的鈴鐺,鈴鐺一端極為尖銳,她瞅準時機,在金輪閃至身前之際用盡全力向旁飛閃,同時回身將手中銀鈴執出。

  場中眾人望見她的動作皆是驚異,然而下一刻就在金輪拍上殿中朱紅龍柱時,那五個錐形的鈴鐺也直追而上,尖尖的一端撞上金輪,擦出金光四濺,尖端直直沒入龍柱,徒留五個圓頭將五指洞填滿。金輪已是被死死釘在了柱子上,帶起殿中一股震動。

  狄颯只覺雙手空空,望著自己的金輪竟是無力抬臂,而罄冉方才躲閃間卻被他輪風掃到,身上多處衣衫已裂,她忍住疼痛,長長的披帛揮出,宛若一道紅橋,在眾人尚未反應間便纏上了曲東平露在桌外的雙腳,狠力一扯。

  一聲殺豬般的尖叫傳來,曲東平已被她長帶拉起,瞬間便被她扣住了喉嚨擋在身前。

  看到這一幕,鳳瑛面容微變,而藺琦墨身影微動,兩人餘光互掃一眼又瞬間移開。

  兩人的動作落入燕奚痕眸中,他心中的疑惑更甚幾分。

  罄冉挑眉望向冷冷看來的狄颯,拉著面色慘白的曲東平不斷向後退,直到退至碎琴處才停下。

  目光在鴉雀無聲的大殿上帶過,最後依舊停留在狄颯面上。

  “你不會以為憑他便能救你的命吧?”狄颯冷聲道。

  罄冉失笑,笑聲竟是叮咚如鈴:“誰人不知七皇子狠辣,六親不認,他?算個什麼!”

  罄冉冷眸撇向曲東平,手中傳來陣陣哆嗦,她目有不甘,有憤怒,有激狂。

  她寧願這人現下有些骨氣,她不願相信英武的爹爹,聰慧的娘親,剛毅的姐姐,她們便是死在這種孬種手中。見狄颯身影微動,罄冉咬牙回神,手腕一動,哢嚓一聲響徹殿宇,她腳下同時狠踢而出。

  十道琴弦便如破風而出的利劍,顫動著飛馳而出,又宛若十道流星,飛閃著縱向殿口。那裡一排弓手正執弓而立,琴弦來的太快,快到他們尚不及反應,已被琴弦穿喉。來不及呼聲,便直直向後倒去。

  “小心傷了你們禁軍統領。”

  於此同時罄冉高呼一聲,扯過已經死去的曲東平閃身便縱出了大殿。

  一切來的太快,連鳳瑛都以為女子是要用曲東平做人質,卻不想她說殺便殺,這女子夠膽量,也夠聰明,更夠果斷。

  藺琦墨眼見罄冉當著狄颯的面殺了曲東平,再聽她那聲高呼,他禁不住燦爛一笑,看向殿中冷冷而立的狄颯,歪脣搖頭。

  身影拔起,高呼一聲:“哎呀,怎麼跑了,快追啊。”

  起身間鳳瑛和燕奚痕也已撩袍而起,三人對望一眼神色各異卻齊齊下了御台紅階。

  此刻狄颯已經飛身出了大殿,殿外一眾禁衛軍箭駑齊發,箭羽聲響徹夜空。大殿之上的文臣們終年在京,何曾見過這種場面,個個靜若寒蟬,有的已抱成一團,瑟抖不已。

  罄冉閃身而出,雖是用曲東平護著身體,可奈何箭支太多,仍免不了臂上受了一箭。好在她輕功奇佳,轉眼已衝破箭陣縱向了殿角。

  耳聽前殿三面皆有威沉的腳步聲急速而來,她在殿角處一閃,將手中已被射成刺蝟的曲東平扔出,一個縱身便向殿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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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各懷心思

  狄颯飛身追出殿外狹長的雙眸凝滯在殿角,正撇到那紅影瞬閃而逝。

  他隨手奪過一把勁弓飛身便追了上去,而被罄冉扔向這方的曲東平,他竟連撇都不曾撇上一眼,直直便從屍體上橫跨而過。

  大殿之中的眾人耳聽外面腳步聲向後方而去,紛紛四散。嬪妃們更是在禁衛軍的護送下向戰英帝退往的側殿退去,殿上頓時一片混亂。

  鳳瑛從御前紅階上走下,回眸掃了一眼殿中的狼藉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清淡淺笑,趁著回視的工夫,他已經幾不可察地放慢了腳步,微微落後藺琦墨和燕奚痕。

  待到前方二人步出數步,他環視四周,微微彎身,俊逸之姿從地上挽起一縷秀髮,卻是罄冉跟狄颯交手時,被他金輪削掉的那段青絲。

  他抬步間將那縷黑髮湊近鼻息,輕扇幾下,從那髮絲竟幽幽有不明晰的蘭草香味傳來。他眸光微閃,脣角輕勾,負手身後掌心一動,那縷髮絲便再次悠悠蕩蕩落在了殿中。

  藺琦墨走到宮門前,發現鳳瑛並未跟上,他微微驚疑,眼角餘光回撇正見鳳瑛輕嗅著一縷絲發。他心頭一滯,面有所思,旋即,眸中閃過一道精光,脣角更是笑意連連,燭影下越發顯得面容不凡。

  見鳳瑛舉步而來,藺琦墨對他輕輕一笑,眸中色彩耐人尋味,鳳瑛面上卻沒有絲毫不適之色,回他一個清爽笑容,深眸點點星光流暢而出。

  他輕笑著從藺琦墨的身旁大步而過,在燕奚痕碩長的身姿旁站定,燕奚痕淡笑著望了他一眼,剛毅的嘴角擒住一抹戲謔,隨即饒有興致地遙望著宮中雜亂之景。

  藺琦墨又望了眼那地上的一抹墨色,燦若繁星的眸底閃過一絲光影,扭頭間身影一動竟又輕輕後退了兩步。

  回望殿內紅紗,那紗幔之後一抹清秀的身影若隱若現,那身影看上去弱不禁風,但是卻蘊含著淡定、沉穩之色,藺琦墨眼眸一亮。姐姐果真尚未離開,他不動聲色地衝那邊微微抬手,淺笑一下舉步出了大殿。

  月妃將他的動作收入眼中,心中有些想法破土而出,她招手衝身邊宮女微微點了下頭,那隨身宮女便輕移蓮步,從側廊而出,沒一會便到了殿外。

  藺琦墨正移步廊下,那宮女從側廊閃身而出,正巧和他撞在一起,藺琦墨忙假裝去扶她,低頭間在宮女的耳邊低語幾句。接著抬頭輕笑一聲,舉步向前方不遠處站立的鳳燕二人走去。

  鳳瑛轉頭望見藺琦墨的動作,輕聲一笑看向燕奚痕。

  “風流藺少將,果真不錯。在這戰國皇宮中竟也不見收斂,鳳某望塵莫及啊。”

  燕奚痕淡笑回首,正見藺琦墨一臉偷腥般的笑意舉步而來,他微微搖頭看向鳳瑛。

  “四郎少年心性,風流天成,也無可厚非。”

  “怎麼?汣乾王嫉妒四郎比你受美人青睞?”

  藺琦墨話語圓潤溫和從身後傳來,不禁令人心神盪漾,燕奚痕朗笑一聲,便又轉眸望向火光大勝之處,卻見到大隊的皇宮守衛朝後宮奔去,燕奚痕回頭間正聽鳳瑛朗笑道。

  “四郎風采鳳某可比不得,後宮我們怕是去不了了。哎,可惜了那美人,被這麼多禁軍追著又身受重傷,想來是凶多吉少了。”

  鳳瑛說罷,笑望四郎一眼便舉步向側殿而去。

  藺琦墨微微聳肩,抬眼望了下後宮的方向,果真火把大盛,怕是整個禁軍已將後宮團團包圍。

  此時,燕奚痕也已回身:“今日戰英帝顏面盡失,四郎不去表示一下?”

  藺琦墨聽他話語中帶著分明的嘲弄和打趣不免一愣,燕奚痕此人雖是隻比他年長四歲,可難得的性情極為沉穩,這般打趣他倒是首次得遇。隨即想到戰旌兩國態勢,想來女子這麼一鬧,倒是令旌國得意了。

  他爽朗一笑,眉宇一挑:“去,怎麼不去。四郎尊老愛幼,戰英帝受此驚嚇自是要去安撫一下的。燕兄請!”

  燕奚痕會意而笑,兩人舉步間卻見一個宮女急急從側殿奔出,待見到藺琦墨的身影忙奔了過來驚呼道。

  “藺將軍,您快去看看娘娘吧,恐是方才受了驚嚇,突然便氣喘不止……”

  藺琦墨神色大變,忙疾呼一聲,在宮女的帶領下連招呼都沒打便匆匆朝側殿跑去。

  身後燕奚痕目光深沉,腳步也慢了起來,低頭微思。

  藺琦墨的姐姐乃是戰英帝的月妃娘娘,這事他是知道的。聽說姐弟兩人失散多年,藺琦墨去年出使戰國在宮宴上兩人才幸得重逢。月妃受寵,這次藺琦墨前來賀壽進宮看望其姐豈止一次?這對於後宮女子來說可是萬般恩寵了。

  只是這月妃既這般受寵,便萬萬不是尋常女子,又豈會被方才情景嚇得失常?想到方才殿中藺琦墨和鳳瑛的種種異常,燕奚痕腳步微沉,側頭又望了眼後宮方向。

  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竟能牽動這般大的動靜……他這個從來都缺乏好奇之心的人也不免勾起興趣了。

  藺琦墨跟著宮女匆匆奔入側殿,宮妃早已被安置妥當,他只聽殿內明黃的帷幕後隱隱傳來痛呼聲,宮女帶著他直接進了內殿。

  戰英帝正一手摟著月妃低聲安慰著,卻聽月妃一聲聲喚著。

  “小四……小四。”

  藺琦墨忙閃身到了床前,戰英帝抬頭急急道:“藺將軍,你姐姐這是怎麼了?你不來她不願就醫,你快勸勸她。朕真是沒了主意了。”

  藺琦墨只見月妃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她一雙手更是緊緊地揪著胸前衣衫。藺琦墨大驚,忙在她胸前幾處大穴驟點,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湊近她鼻翼讓她深深嗅了兩口。

  月妃這才緩緩放鬆了表情,慢慢地臉上也恢復了紅暈,她似有虛弱地望向戰英帝:“臣妾讓皇上擔憂了。”

  戰英帝見她顯然已經無事,安撫幾句蹙眉望向藺琦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姐姐她生來體弱,素有舊疾,已經多年不曾發病了。可能是方才受了驚嚇,竟引發而出,已經無事了,只是這幾日需要好好休息。陛下能否容藺某送姐姐回去?有些要注意的還需交代宮女留心。”

  “快,送月妃回宮。愛妃,你回宮好好休息,朕處理好事情就去看你。”戰英帝溫聲安慰,復又看向藺琦墨。

  “琦墨代姐姐謝過陛下厚愛,陛下也需好生歇息才是。”藺琦墨笑著說罷回身便跟著宮女匆匆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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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45: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後宮脫險

  宮女扶著月妃出了側殿,早已有馬車停候,她扶著宮女的手上車,方坐定面上神情便恢復了清爽和恬淡,哪裡像是生病之人?

  藺琦墨閃身鑽入馬車,吩咐一聲,馬車滾滾而動在一隊禁衛軍的護送下向後宮而去。

  見藺琦墨望過來,月妃壓低聲音:“那是罄冉?”

  藺琦墨挑眉一笑:“姐姐倒是記掛那丫頭,小四想十之八九是她。”

  月妃微微搖頭:“這孩子……方才見她直逼那曲東平我就猜會是她。哎,十一年了,怎麼還這般衝動,怕是受了重傷。”

  藺琦墨卻是一笑:“這丫頭有點膽量,要不是燕奚痕那一阻,戰英帝現在怕是已經沒命了,那丫頭功夫不在小四之下呢。戰英帝這些年日日被噩夢纏身,宮中防範極嚴,他更是一步也不踏出皇宮。對付他,怕也只有這麼出其不意方能湊效。”

  月妃點頭,隨即又微微蹙眉:“狄颯可不是好相與的,你還是快些找到那丫頭吧,晚了也許就來不及了。”

  月妃說罷輕拍車壁:“快些。”

  太監應聲將馬車趕得飛快,一路回到月琴宮,藺琦墨將月妃送入寢宮,出來時卻是白衣上赫然沾著一片晦物。宮女忙驚呼一聲上前,執起絹帕便要給他整理。

  “這可如何是好?七皇子先前住在霜桐宮,三年前才開府建制,奴婢現在就去問問,找件男衫來。”

  藺琦墨搖手避過:“算了,回使館再換吧。娘娘方才吐過,溫些蓮子粥來,仔細照看著。”

  宮女應聲,見他快步往殿外走,忙追上:“要不將軍乘娘娘的馬車回去吧,這衣服……”

  “嗯。”藺琦墨望了眼胸前的一片深色,蹙眉點頭。

  待閃身上了馬車,他深思一轉,想著方才來路禁衛軍追趕的方向和火把大盛之處,揚聲道:“小東子,走西華門,繞過株順宮,從惻雲門出後宮。”

  小東子應聲揚鞭,馬車便向東面較為偏僻的西華門而去。

  卻說罄冉飛身來到殿後遙望一眼,見皇宮和數年前並無多少變化,心知後宮所在,急壓胸前幾處傷口,飛身便向東面跑去。

  翻過兩處高墻,躲閃過兩批禁衛軍,眼見迎面一堵高達近十米的厚墻擋路,罄冉冷笑一聲。

  身後急急的腳步聲迅速而來,她跑動間,扯落身上長綾,抬手一拋,長綾一端已是縛住宮殿的一角,她回望一眼身後大批的追兵,露出一層笑意,媚艷如花,伸手挽住長綾,身影一蕩,飛升而起。

  宮燈掩映,她紅色的長裙似被鍍上了一層金色,輕透靈動,隨風飛揚鼓動,長長的披帛在風中此起彼伏,似乎已幻化為她飛翔的羽翼,觀者為之心神動盪。

  夜風獵獵,揚起女子烏黑的長髮,映著月上殿宇,竟似月宮嬌娥,又若飛天仙女,那回望的笑容映亮了整天夜空。

  狄颯遠遠看到這一幕,手中將要破弦而出的箭羽為之一頓,轉瞬間女子的身影已經飄然落入了那高墻之後的後宮。

  狄颯驟然捏緊手中弓弩,狠命一力,弓弦應聲而斷,似在憤懣自己放在的一刻失神,又似怕這勁弓傷到那天仙一般的身姿。他心中五味雜陳,旋即,猛然吼道。

  “還不快追!”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繞道宮門朝後宮追去。

  罄冉進入後宮,心知狄颯帶兵馬上便到,她匆忙辨別方向,朝後宮最為冷清的西面急掠。

  果然沒跑一陣,身後便傳來了紛亂的追趕聲,她回望點點火把正急速向這方聚攏。罄冉擰眉,放緩速度,將身上幾處不斷淌著鮮血的傷口草草裹好,心知倘若不是這些血跡追兵豈有這麼快便發現她行蹤的道理?

  她翻身穿越在層層樓台間,在一處花園停下,靠著大樹微微喘息,見火光慢慢移來卻也不急,飛快脫下身上的紅色外套,露出一襲緊身夜行衣來。找了塊輕重合適的石頭用那紅衣縛上,匆匆翻上大樹,在枝椏間一陣忙碌。

  眼見禁衛軍匆匆追來,她將整個身體貼近樹幹,手中一動,那地上被紅衣包著的石頭便高高飛向了不遠處的宮墻。噗通一聲傳來,那紅衣裹著重石正空中晃過紅影,正落在隔墻院內的深湖之中。

  “在那邊!快追!”

  “快!快!”

  罄冉望著大隊禁衛從身下經過匆匆趕往湖邊,不免鬆了口氣,火光稍遠,她用力按住右臂箭羽,長眉擰緊。黑亮的眸子如夜鶯四望重重宮宇,見無人注意這邊,飛身便閃入了東面的幽院向西面寧靜的殿宇奔走。

  她隱入一個幽靜的宮樓,眼見株順宮三字在燭光下閃爍,目有微光瞬間便向西面奔走。她翻過一道宮墻,只聽隔著朱墻傳來一陣馬蹄聲。

  罄冉眸有驚異,閃身翻上墻正見不遠高墻夾著的宮道間一輛馬車緩緩而來,馬車搖動間車角宮燈晃晃閃閃,越發顯得奇異。

  此時這裡怎會有馬車經過?她來不及細想,前方不遠處便是出後宮的惻雲門,顯然這車是要出宮的!只要知道這些便夠了不是嗎?

  此時的狄颯正帶著禁衛軍在湖邊搜查,眼見禁衛軍將整個湖照的波光粼粼,亮若白晝,他微微抿脣。

  湖面上早已恢復平靜,他目光落在湖中,黑若點漆的雙眸幽光起伏不定。

  那女子果真眼見走投無路便投湖了嗎?直覺不會這般簡單,女子萬萬不是這樣的人!可剛剛他分明便見她飛身從墻上越過落入了湖中,他的心間不知為何竟涌出一陣煩躁之感。

  眼見禁衛軍將整個碧湖團團圍住已經開始打撈,他望瞭望宮墻,走至湖邊細細查看著。目光在幾根斷枝驟然停頓,快步而至,拾起那斷樹枝查看。再望了眼旁邊院子的樺樹,他目光銳利驟閃,冷聲喝道。

  “別撈了,給本王翻遍整個後宮也要將人找到!”

  禁衛軍雖是詫異卻不敢怠慢,心知定是七皇子發現了什麼,瞬間分成幾組向不同的方向散開,展開地毯式的搜索。

  此時的鳳瑛剛剛出了皇宮,回望一眼明華如晝、壯闊恢弘的戰國皇宮,輕勾脣角冷笑一聲。他撩袍上了馬車,慵懶地靠向車壁,輕聲道:“留意藺琦墨,他是否帶人回使館,報與我知道。”

  “是。”一個微冷的聲音仿似鬼魅般突兀響起,馬車滾動間已有一道黑影閃身從車底滑出消失在了夜色間,恍若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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