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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轉發一萬條錦鯉求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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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4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吵架

  魚麗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放下勺子,從包裡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啊,夏楓看見我了。」她左右一張望,在不遠處看到了對她招手的夏楓,她問裴瑾,「他們約我去打電玩。」

  裴瑾只好收了心思:「去吧,讓夏楓送你回家,注意安全。」

  「好。」魚麗戀戀不捨地看著才剛剛開始吃的冰激淩,「這個呢?」

  裴瑾沒好氣道:「我打包帶回去給你放冰箱。」

  「謝謝你。」她露出如花笑靨,美人一笑,什麼火氣都沒了,裴瑾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走。

  魚麗小跑著到了夏楓那邊,他們班上好幾個人約著出來玩,看見魚麗也很是高興,有個一直對她頗有好感的男生問:「魚麗,那個長頭髮的男人是你男朋友?」

  「瞎說,那是她大哥。」夏楓趕緊闢謠。

  誰知魚麗笑了笑:「他和我沒有血緣關係。」

  眾人瞭然,噢,沒有血緣關係的大哥。

  魚麗很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玩,總是能接觸到很多新鮮的事物,他們也不嫌她無知,不會笑話她:「你們今天要去哪裡?」

  「這裡新開了一個電動城,不但有國內最先進的機器,還有以前最老的那種遊戲機,我們來懷舊。」夏楓笑眯眯地說。

  這年頭,懷舊也是風尚,上個世紀風靡大街小巷的遊戲廳已經成為了記憶,懷舊主題反倒引起了這些年輕人的興趣。

  魚麗欣然應允。

  半途,又接到一通電話,是封逸的,他聽見她那頭少男少女的嬉笑聲,心生不悅:「你在哪裡?和誰在一起?」

  「和夏楓他們一起玩。」魚麗答道。

  夏楓投了幣,摩拳擦掌:「哎呀好多年沒玩拳皇了,還有點小懷念!」

  封逸惱怒極了:「你和我說沒空,卻和夏楓他們一起,還去遊戲廳?」

  「不行嗎?」魚麗奇怪極了,如果是不好的事,裴瑾必然會阻止她,而她對夏楓也有所瞭解,絕對不會帶她去什麼不三不四的地方,何況還有其他女生在呢。

  「女孩子家家打遊戲像什麼樣子?」

  魚麗微微蹙了蹙眉,這句話讓她想起了那回向爹提出要上學的事,她爹也是說:「胡鬧,姑娘家讀什麼書!」

  封逸聽她那邊久久不言,想到她嬌怯的面容,口吻便軟了下來:「打遊戲不好,我帶你去打網球好不好?」

  魚麗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改天。」

  「我們才是男女朋友。」封逸的語氣不容置喙,「今天,你在哪裡,我來接你。」

  魚麗不大高興:「明天。」

  這一次,封逸沉默了很久,才道:「明天晚上我有應酬,今天吧,今天我有空。」

  魚麗不吭聲了。

  封逸哄她:「魚麗,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嗎?晚上我帶你去法國餐廳吃飯,然後教你打網球,好不好?我工作比較忙,你遷就一下我的時間行不行?」

  「那好吧。」她應了,摁掉了電話。

  夏楓在一邊聽了個全,冷笑:「封逸啊?」

  「嗯,他不高興我和你們玩。」魚麗悶悶不樂地坐在椅子上,「為什麼?」

  「原因很多,比如他一向對自己的女人看得很嚴,孔倩倩你知道吧?」夏楓打完一局,讓給了同學,拉著她說悄悄話,「就是他包養的一個女明星,挺漂亮的,人家接了一部戲,有激情鏡頭,你懂的,唉,你不懂,好吧,就是那個什麼。」

  他做了一個手勢,魚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個也可以拍出來嗎?」

  「當然可以啦,就是十八歲以下不能看。」夏楓嘿嘿笑了兩聲,「封逸一知道這事就毛了,說要是她敢演就封殺她,他丟不起這個人,後來孔倩倩只能賠了錢不演了,後來演這部戲的女星火得要命。」

  換做別的時候,或許魚麗還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在鏡頭前上演這樣的場面,她還是有點接受不能,所以可以理解封逸的所作所為。

  可偏偏是今天,今天她聽了那麼多個不幸的故事,封逸這樣的舉動讓她十分反感。

  「我不是說封逸壞話,但是他這個控制欲太強了,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他嗎?我們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了,他本來和我姐有訂婚的意思,但有一個要求,要我姐結婚以後當全職太太。」

  夏楓冷哼道,「我姐打小就喜歡天文,一路讀上去不容易,為了觀測星象,一等等好幾天,還去過沙漠裡,曬傷了回來,就這樣都沒說要放棄,可他一句話就要她回歸家庭,他以為他是誰?」

  魚麗皺起了眉頭。

  「魚麗,我是把你當朋友才和你說的,不是因為要追你啊。」夏楓清了清嗓子,「你要是想當一個豪門太太,我覺得封逸是可以的,他還是有點才能的,但你以後的日子就是在家看看書插插花,最多學學烹飪,上街去買買衣服首飾,其他的想也不要想了。」

  「按我姐的話來說,選男人,不一定要選他和你完全有一樣興趣的,那太少見了,但至少要選一個支持你的,不然你做什麼他這個不許那個不許,還當是以前呢?太太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圍著男人轉。」

  「可我想,你在家裡悶了十幾年,總不會想以後的人生都在大宅子裡過吧?有什麼意思?」夏楓拍了拍她的肩膀,「來,我教你打遊戲機,這個上個世紀可流行了。」

  魚麗微笑起來:「上個世紀?你還沒有出生吧?」

  夏楓不服氣:「我家裡有各個年代的遊戲機。」

  「啊,裴瑾也有。」魚麗眨了眨眼,「他有一個遊戲室。」

  夏楓眼睛都亮了:「真的?那改天找裴大哥切磋切磋。」

  魚麗一點也不客氣:「你會輸。」

  「為什麼?」夏楓不服氣。

  「他很厲害的,你比不過他。」魚麗彎了彎眼睛,「你們所有人,都比不過他。」

  夏楓噓她:「你看看你這口氣,知道的知道你是在說你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說你男朋友呢,嘚瑟什麼。」

  魚麗不說話。

  夏楓沒眼色,還在說:「不過你們竟然沒有血緣關係啊,他對你可好了,你們兩邊是父母以前帶過來的?」

  「不是,我們沒有任何關係。」魚麗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輕輕說,「我無依無靠,他收留我。」

  夏楓感覺的出來那應該是個悲傷的故事,所以他什麼也沒有問,拉著她在身邊坐下:「那趁著封逸走之前,我教你打這個,這個是前後,這個是攻擊,你試試。」

  魚麗玩得不亦樂乎。

  封逸打電話來讓她出去時,她還戀戀不捨:「下次還來玩嗎?」

  「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了。」夏楓笑眯眯說著,像個哲學家,「魚麗,談戀愛就是這樣,你總是會失去友情的。」

  魚麗心中驀地一黯。

  她磨磨蹭蹭下去,封逸有些不滿,但看到美人徐徐走來,如同是從仕女畫中下來一般,漸漸的,氣也消了,他從車上取出一束花來:「給,今天是我們第一天交往。」

  「謝謝。」她接了花,神色卻不見得多高興。

  封逸有些不高興:「和夏楓他們玩得很高興?」

  「對呀。」她低頭看著懷裡紅豔的玫瑰,「本來挺高興的。」

  封逸剛剛媳下去的火又被撥旺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和我在一起就不高興了?既然不高興,為什麼要答應做我女朋友?」

  「你是在吼我嗎?」魚麗看著他,「在凶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封逸道,「但是魚麗,你這樣我覺得很不好,我才是你男朋友,你和我約會天經地義,你擺出個不高興的臉對著我是什麼意思?」

  魚麗抿了抿唇:「我必須一直對著你是高高興興的嗎?」

  「你是不是非要在我們交往第一天就和我吵架?」封逸有些不耐煩地拍了一下方向盤,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魚麗,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很喜歡你,想和你交往和你結婚,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和孔倩倩分手,我只有你一個人了,所以,別說這樣的話,好嗎?」

  魚麗沉默了很久,輕輕應了一聲。

  封逸帶她去法國餐廳吃飯,她不懂西餐禮儀,隨手拿起了叉子,封逸輕輕咳嗽一聲,魚麗不明所以,他只好道:「快放下。」

  魚麗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手裡的叉子,突然明白過來,慢慢放了下來。

  「魚麗,我是不是和你說過,我們家規矩很嚴,你要注意這些問題。」封逸儘量讓自己和顏悅色地說出這番話,可說著說著,火氣又上來了,「但是,你根本沒有聽進去!魚麗,你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好生氣的?」魚麗抿著唇,「我不會,你教我不就好了,上次你帶我去打高爾夫,我也不會,你明明很樂意教我。」

  「那怎麼一樣!」教怎麼打高爾夫是情趣,不會正好,他可以環抱著她的腰,手把手教她,那是何等旖旎之事,怎麼好和這個相提並論?

  禮儀是禮儀,跟著他出門,失禮是丟他的面子,何況他早已提醒過她這樣的問題。她呢?她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要知道,孔倩倩在和他出門前就會惡補相關知識,根本不需要他提醒,魚麗這樣忽視他的話,明擺著就是不把他放在心上!

  魚麗又不是真的天真無邪的少女,她冷靜下來:「那你是想怎麼樣?」

  「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希望你多為我考慮,」封逸冷冷道,「我要約你,你推三阻四,你寧可和夏楓他們去打什麼遊戲,也不願意在這些重要的事情上下功夫,魚麗,在你心裡,我算什麼?」

  魚麗看著他,燭光下,這個男人是如此英俊,與肖臣又是這樣相似,可她不禁想,肖臣死前,對她唸唸不忘,要來生再續前緣,她來赴約了。

  可是,她究竟是因為喜歡他才與封逸相見,還是因為他為她而死,她心生愧疚?

  就算是因為喜歡,對肖臣的感情,可以延續到封逸身上嗎?

  她和封逸相見,交往,究竟是為了什麼?

  現在的她,難道還要重走老路,一心一意,只為了一個男人,永遠圍著他嗎?

  封逸見她神色有異,不禁皺眉:「魚麗?」

  「可是,」她抬起頭問,「你為什麼不為我多費心,吃什麼是你自己定下的,如果你對我有心,應該問問我會不會吃吧?可你沒有,裴瑾永遠都問我想吃什麼,你為什麼不?」

  「你把我和他比?」封逸勃然大怒,他原本就因為她和夏楓在一起玩而心生不悅,但凡是男人,誰願意被比來比去?何況是裴瑾,這個男人太出挑,那次請他吃頓飯,風頭全被他搶去,兩個朋友也對他讚不絕口,他面上不說,心裡卻很不痛快。

  「魚麗,你搞清楚,裴瑾再好也只是你大哥,我才是你男朋友,我才是你男人!」封逸冷笑,「他那麼好,有本事你和他亂倫去!」

  魚麗變了臉色:「你!」

  封逸知道說錯了話,可這一次他不願意再低頭,對著魚麗,他已經十分容忍,孔倩倩哪裡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可他喜愛她,故此屢屢破例,然而,他總不可能永遠遷就,夫字天出頭,要是不給她個教訓,以後豈不是要造反?

  於是他冷著臉,「怎麼,我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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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48: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錯覺

  魚麗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為赴前世的約定而來,與他相識,與他交往,可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她還沒有想明白肖臣的事,封逸又來火上澆油,她忍無可忍:「你夠了沒有?」她推開面前的碗碟,「我不吃了。」

  說著拿起包就要走。

  封逸還從沒有被人下過這樣的臉,他環視一週,發現有人在看,臉色更是黑得嚇人:「魚麗,你敢試試。」

  「我不用試,我現在就走。」魚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就坐了上去,報出了裴瑾家裡的地址。

  她關車門的時候還氣鼓鼓的,可一上了車,反倒回頭看一眼。

  司機師傅久經沙場,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情況,笑著問:「要不要等一等?」

  魚麗餘怒未消:「不等,等什麼等,我要回去了。」

  到了家裡,一進門,就看到裴瑾在做飯,裴瑾看到她這個點回來也有點意外:「那麼早,吃過飯沒有?」

  「氣都氣飽了。」魚麗氣得嘴唇發白,「封逸太過分了。」

  裴瑾訝異:「怎麼又和封逸扯上關係了,不是夏楓找你去玩嗎?」

  「說明天沒空,非要今天和我去吃飯,好嘛,我和他去吃,選我不會吃的就算了,還要嫌我不重視他。」魚麗隱去了後面關於他的爭論。

  裴瑾想了想,不對他們的矛盾給予評價,只是問:「那麼,吃飯嗎,我做了意大利麵。」

  魚麗看他只要一個人的份,不好意思:「我不餓。」

  「吃吧,別嘴硬了,對著我還有什麼不好說的。」裴瑾把碟子推到她面前,「不會吃有什麼大不了的,洋人的規矩不會比我們更多了,下次我帶你去教你好了。」

  魚麗拿出筷子捲起麵條,冷笑道:「學會了這個還有那個,什麼時候有盡頭?」

  裴瑾也不和氣頭上的人講什麼大道理,只是笑問:「真的不試試?有些菜不錯的,你以前沒有吃過,嘗嘗鮮也好,我明天給你做吧,唔,可以用掉一天的時間。」

  魚麗吃了幾口麵條,突然沉默,半晌,才問:「你對我那麼好幹什麼?你越好,襯得他越糟糕,我會移情別戀的。」

  「謝謝你誇獎我,但這鍋我不背。」裴瑾神色怡然,「連我這個朋友都比不上,要這種男朋友有何用?」

  魚麗心情不知怎麼好了起來,瞪他一眼:「能有幾個比你好的?」

  裴瑾心花怒放:「哎喲,我在你心裡評價那麼高?」

  「不是我對你評價高,是你那麼多年哄慣了女人,原本就沒有人能比得過你吧,我只是實話實說。」

  裴瑾點點她:「你這就錯了,我不是哄慣了人,你覺得我對女人好,可什麼叫好?舉手之勞幫幫忙,能叫好?要求也太低了吧。」

  他要是想對人好,才不是這樣。

  魚麗捲著碟子裡的麵條:「封逸說我打遊戲不好。」

  「沉迷遊戲不好。」裴瑾溫柔道,「你有權利選擇做你喜歡的事,他就算是你男朋友,也不能對你指手畫腳的,我們在成為別人的伴侶之前,首先是自己。」

  魚麗遲疑一下,才問:「今天她們講的那些例子……他是想控制我嗎?」

  「應該沒有那麼誇張,那只是少數人,但封逸對你有佔有慾,他希望你事事以他為先,怎麼講呢?」裴瑾沉吟片刻,委婉道,「很難評價,不同的情侶有不同的相處方式,只要你們彼此覺得合適就可以,也說不上來對或者錯,麗娘,這一點我幫不了你。」

  魚麗抿了抿嘴:「那麼,給我建議,你和晏嵐呢?」

  「失敗的案例還要聽啊?」

  「要啊。」

  「我知道遲早會與她分開,只想在她身上得到一點歡愉,所以從不干涉她的自由,但作為她陪伴我的回報,我給予她一定的補償。」

  魚麗問了一個很刁鑽的問題:「你包養她,付她錢,為什麼不要她以你為先?你是恩客,不是嗎?」

  「很簡單,因為我不愛她,我對她沒有佔有慾,我不關心她想著誰,自私一點說,不把人生寄託在我身上,我反而覺得鬆了口氣。」

  裴瑾說著說著就笑了,「不過我的例子不具備參考性,紅袖添香的日子我過得太多了,男人的劣根性,我也有過的。」

  魚麗想了想,又問:「那如果是你喜歡的人呢?會不一樣嗎?」

  裴瑾笑道:「我要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捨得要她為我改變?如果情侶之間非磨合不可,那我為她變好了。」

  魚麗一怔。

  想一想,他又道:「何況,我如果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喜歡她獨一無二的靈魂,而不是我修飾出來的傀儡。」

  魚麗聽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自嘲道:「聽起來封逸糟糕透了。」

  「糟糕與否因人而異,不同性格的人會有不同的選擇,如果有人喜歡回歸家庭,相夫教子,那對她來說,封逸就很稱職了,所以,好不好,完全取決於你。」裴瑾中肯道,「個人選擇不同,感情這種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魚麗笑了:「可你希望我不要走這條路。」

  「是,這是我的私心,我想你看看不一樣的風景,從前的那些事,看夠了,看膩了,你覺得呢?」裴瑾溫和地問。

  魚麗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是,你給我看了另一個世界,我已經不甘心只有他的寵愛了,也不甘心只要明媒正娶,我越來越貪心了,是不是?」

  「沒有,這是應該的。」裴瑾提醒她,「但在這一點上,你和封逸仍然有矛盾,你得處理好這一點。」

  魚麗問:「怎麼處理?」

  「噢,我可不擅長處理和男人的矛盾。」裴瑾聳了聳肩,「男風最盛的時候我也沒有去過長春院,饒了我吧,我很直的。」

  魚麗被他逗笑了,她趴在桌上,心裡想,時代不一樣了,為什麼封逸和肖臣還是一個性子,可她已經不再是民國時期的那個八姨太了。

  第一天約會就吵架,以後……以後要怎麼辦呢?

  「嗨,看這裡。」裴瑾拍了拍手,吸引了魚麗的注意力,他拿起刀叉,「要不要現在學一下這個怎麼用?這是最基礎的。」

  魚麗踟躕片刻,伸手去拿,誰知裴瑾五指收攏,手腕一翻,原本的刀叉一下子不見了,魚麗去掰他的手:「你藏哪裡了?」

  她一碰他的手指,裴瑾就緩緩張開了手心,裡面是一朵還未綻放的月季花苞:「逗你玩呢,開心一點沒有。」

  魚麗怔住了。

  裴瑾把這朵花簪到她鬢邊,溫言道:「麗娘,不要怕,有我呢。」

  燈光下,他眉眼俊朗,笑意盈盈,竟然叫她無緣無故面紅耳赤起來,她掩飾心緒,佯怒道:「你又捉弄我。」

  裴瑾也是一怔,燈下看美人,便是無鹽女也添幾分豔光,何況魚麗本是天生麗質,這般薄怒微嗔,臉頰緋緋,他心神失守,恍惚了一瞬。

  好在裴瑾素來對她恪守規矩,立即收回視線:「我不是有意的。」

  「好吧,我先回去了。」魚麗錯開他的目光,匆忙避開。

  裴瑾收拾碗碟,總覺得有點不大妙,他對魚麗的感情自己很清楚,六百年前是有過一些念頭,可那麼多年了,早就不一樣了,她是他這一生中唯一能一起走下去的旅伴,他關心她,愛護她,希望她快樂高興,他對她的感情已經不能用簡單用「朋友」、「親人」、「喜歡的人」來概括。

  但剛剛……剛剛好像他的心臟微微那麼跳快了一下。

  一定是錯覺。他想,魚麗就算和封逸吵架了,那也是人家小情侶的事,他不能動念。

  他絕對沒有想要親吻她。肯定是因為最近又變成單身狗所以有點寂寞了,永遠停留在二十七歲這個血氣方剛的年紀真的吃不消。

  媽的,這年頭嫖妓已經犯法了,找女朋友又要惹上風流債,以後要怎麼辦?自力更生嗎?

  裴瑾摔了抹布。

  ***

  魚麗沒有他那麼煩惱,她的想法非常簡單:「……我剛才似乎產生了錯覺。」

  她決定忘掉這件事。

  接下來一週,風平浪靜,她過著白天看書學習,晚上看電視補劇的死宅生活,並且學會了打街機。

  裴瑾把塵封多年的遊戲機抱了出來,一代一代教她玩,最新款是VR眼鏡,但為了防止某人沉迷,暫時沒有告訴她。

  可就算是超級瑪麗她也玩得異常起勁,每天做完功課第一件事就喊:「書生,書生我們去打遊戲啊!」

  裴瑾:「我在工作/看書/做飯/打電話……」

  「那我自己先去玩了。」她到休息室裡,熟門熟路打開電視,連上小霸王,插上卡帶,擰開可樂喝了一口,開始闖關。

  手機響了好幾次,她心無旁騖,完全沒有聽見,沉迷遊戲。

  裴瑾斜靠在門邊看了很久,心想,她不會忘記自己還在和人談戀愛吧?突然之間,有一點點小同情封逸了。

  要不要教會她上網呢,雖然魚麗會用微信了,也會玩某些氪金的手遊,但是網絡世界的大門,暫時還沒有向她打開。

  裴瑾仔細想想,決定押後,還是先讓她把初中課本學完吧,學完了當獎勵給她一台電腦。

  魚麗的手機又響了,裴瑾提醒她:「電話響了。」

  「肯定是夏楓,他說他有幾款遊戲沒有收集齊,想問你借帶子,我沒同意,我還沒打呢。」魚麗拉了拉他的袖子,「來,我們一起打。」

  裴瑾在她身邊坐下:「電視不看了?」她前兩天剛剛補完了《西遊記》,正在追《新白娘子傳奇》。

  「晚上再看嘛,看完就沒有了,捨不得。」

  與此同時,辦公室裡,封逸狠狠把手機砸了出去,原本要進來的秘書頓時噤若寒蟬,想開門進去的手頓時縮了回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最近總裁的心情似乎非常糟糕,從上到下,不知多少人遭了秧,她可不像被殃及池魚。

  還是再等等吧。

  封逸不是不知道最近大家都在猜測他為什麼心情不好,能為什麼?剛剛到手的女朋友,約會第一天就和他吵架了,居然敢當著他的面甩袖子離開。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麼對待過他,他這口氣怎麼能消?

  等了兩天,本以為她會乖乖道歉,他懲罰一下就算了,可是,她不僅沒有來道歉,還敢不接他電話。

  真是膽子肥了。

  「魚麗,魚麗,」他輕聲叫她名字,語氣冷得能把人凍成冰棍,「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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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4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賢妹

  四月末,天氣就熱了起來,裴瑾帶魚麗去換了一身新衣裳,她已經不再害怕出門,他就帶她去商店裡逛。

  「秋霖高中明天有活動,夏楓約我去參加。」魚麗拎著兩件衣服問,「這個,還是這個?」

  裴瑾坐在沙發上看她,旁邊導購抱了滿滿一懷,笑容可掬,最喜歡這樣花錢大方的客戶了,何況這俊男美女,實在是養眼。

  「都買了回家去挑吧。」裴瑾支著頭,「反正總有機會穿。」

  「可是這兩套一模一樣,就顏色不一樣。」魚麗駭笑,「沒必要吧?」

  裴瑾思量片刻,道:「那就左邊這一件,和剛才試過的那一件,還有那件紅的,都要。」

  「好。」她露出雀躍的樣子來,頰邊露出小小的梨渦,貝齒咬住唇,「謝謝你。」

  裴瑾攤了攤手:「能為賢妹效勞,是為兄的榮幸。」

  旁邊結算的導購一聽,訝異極了:「是哥哥不是男朋友啊?」

  「和男朋友吵架了,只好哥哥來鞍前馬後伺候了。」裴瑾把卡遞過去,「勞駕。」

  導購笑了起來:「你這樣的哥哥比男朋友還難得呢。」

  裴瑾微微一笑,接過她包好的紙袋:「走吧,賢妹。」

  他們一走,經理捧著茶杯進來了,慢悠悠地說:「兄妹?不像。」

  「客人自己都承認了。」

  經理笑得大有深意:「哪有親妹妹叫賢妹的?『賢妹妹,我想你,神思昏昏寢食廢』,梁祝的這段,你們都沒聽過啊?」

  導購恍然:「啊!所以是郎有情妾無意?」她頓生同情,那個男人這樣好看,又溫文爾雅,與他相處只覺如沐春風,怎麼就得不到心上人?

  這年頭真不公平,好男人都拿了男二的劇本,多可惜。

  ***

  這一趟商場走下來,裴瑾給魚麗多少置辦齊了新一季的衣裳首飾,看她歡歡喜喜擺弄那些小飾品的樣子,他深覺朋友圈「女兒要富養」的雞湯文還是有點道理的。

  她擁有的越多,封逸就越難用這些東西打動她,錦衣華服,珠寶首飾,那麼容易就得到的東西(其實並不容易),就想騙走一個女孩兒,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封逸的這些,甚至不如夏楓陪伴她的時光,至少這個少年一腔熱忱,真的給她帶去了快樂。

  次日一早,夏楓又開著自己那輛招搖的跑車來接她:「裴大哥,我來了。」

  「吃過早飯沒有,一起吧?」裴瑾說。

  「吃過了吃過了。」夏楓笑眯眯地說,「學校的活動要到晚上九點多,我會送她回來。」

  裴瑾微笑起來:「好,勞煩你,請你多照顧她。」

  「應該的,我們是朋友嘛。」

  「我好了。」魚麗匆匆出門來,鵝黃色的裙袂翩躚如蝴蝶,俏生生立在那裡,就可以入畫。

  裴瑾讚她:「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魚麗回眸,對他微微一笑:「我走了。」

  「好。」

  秋霖高中的活動頗似日本的學園祭,只不過是以班級為單位,算是鍛鍊學生,只不過參與者只有高一高二,高三即將高考,無緣此盛會。

  夏楓帶魚麗到的時候,操場上已經擠滿了人,不知道哪個班級賣起了包子,香味飄得老遠。

  魚麗還是不喜歡太多的人,但她現在已經不抗拒了,還對夏楓說:「裴瑾說,下半年就送我來這裡唸書,不過讀幾年級要看我學得怎麼樣。」

  「真的?」夏楓開心壞了,「那你可真厲害,那麼快就能跟上來,讀高一也不要緊,我爸是校長,我會罩著你。」

  魚麗微笑著點頭,又問:「夏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夏楓已經知道她和封逸在交往,可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她。

  「男人照顧女人是應該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這樣我也覺得挺開心的,就算你和封逸交往也一樣。」夏楓摸著下巴,「大概我真的把你當朋友吧。」

  魚麗看著他,唇角上揚:「你是我第一個朋友,異性的。」過去,知曉她身份的男人,多少都是想把她據為己有,除了裴瑾。

  「你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朋友。」夏楓撓了撓臉,「其實,大家和你說話,也不是說非要和你怎麼樣,哎呀,我們就是喜歡漂亮女孩子,多照顧一點咯。」

  魚麗想,這個年紀,放在從前早就成婚生子,可到現在,夏楓他們還和孩子一樣,沒有多少男女之情,純粹得像是晨曦的露珠。

  班上的其他人一聽這個消息,也十分高興,已經一口一個「學妹」喊了起來。

  班長遞給她一串關東煮:「嘗嘗,這是我們班的,他們說做什麼甜品千層奶茶都被我否決了,還是這個好吃。」

  「就是LOW了點。」有個貧嘴的男生說。

  班長對他怒目而視:「滾!串你的貢丸去!」

  男生一縮脖子,溜了。

  魚麗很佩服這個女孩:「你挺厲害的,他們都聽你的話。」很有長姐風範。

  「苦死人了,當班長聽著好聽,實際上兩面不是人,同學說你打小報告,老師把你當耳目。」班長對她倒苦水,「你以後可千萬別攬這活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魚麗微笑起來,她想,真是十八歲,連煩惱都這麼有意思,她十八歲,噢,十七歲的時候,已經要被逼著為一個不認識的丈夫殉節了。

  與少年少女在一起,時間過得不知有多快,魚麗嘗遍了每個攤子上的食物,又買了一些根本沒有用的手工藝品,據說錢會捐給學校裡的一個患病學生。

  玩得太開心,累到走不動,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樣,可是神采奕奕,精神極度興奮。

  「晚上有表演,一會兒我們去大禮堂看。」夏楓給她遞了一瓶水,「我也要上臺,你記得好好看啊。」

  魚麗好奇:「你表演什麼?」

  夏楓靦腆:「那、那個,羅密歐。」

  魚麗似懂非懂,笑著說:「那我一定去看。」

  「禮堂就在那裡,你一會兒和班長他們一塊來就行,別亂跑,走丟了裴大哥要怪我。」夏楓囑咐。

  魚麗點頭:「保證不亂走。」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她坐在花壇邊上喝水看手機,等待著不遠處班長他們收攤。

  就在這時,一片陰影籠罩了她,魚麗抬起頭來,封逸的臉黑如鍋底:「你不接我電話,不和我道歉,卻在這裡和夏楓他們玩鬧?」

  聽封湘靈說起魚麗在這裡的時候,他還不敢相信,他為了她的事焦頭爛額,可她呢,還有心思出來玩,像是那天的事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呵!她是把他當成了什麼?

  魚麗冷冰冰道:「我們在吵架,我不想和你說話。」

  「魚麗,你把我當什麼?」封逸冷笑著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魚麗反問:「你把我當什麼,我是你女朋友,是你奴隸嗎?這個不許,那個不可以。」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能提?」封逸火氣漸漲,「難道你要我去管別的女人?別的女人你又不高興,非鬧著要我和她們分手。」

  魚麗站了起來,仰頭對他對視:「你搞清楚,你想和我交往,又想和別人保持關係,算是什麼意思,我的要求難道過分嗎?」

  「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你為什麼不能按照我的意思辦?」封逸寸步不讓。

  魚麗發覺與他根本說不通:「你無理取鬧。」

  「是你無理取鬧,那天你把我丟在餐廳裡,算什麼意思?」封逸咬牙切齒,「我為了你做了那麼多,你就這樣回報我?」

  魚麗看著他,咬緊牙關:「那麼,你想怎麼樣,分手嗎?好啊,分手吧,我也不想要一個把我當寵物的男朋友。」

  「你想和我分手?你想的美!」封逸一把拽過她,拖著她走,「魚麗,你別想離開我。」

  魚麗跌跌撞撞差點摔倒:「你幹什麼,你放手!」

  封逸冷笑:「我早就看出來了,明明是你蓄意接近我,現在又想不認人,你當我是誰?」

  他的車子就停在路邊,他把魚麗塞進去,自己坐到了駕駛座上,鎖上了車門,「是你勾引我,我為了你,和那些女人都分手了,而你現在想踹了我?沒那麼容易。」

  「那些女人?你還不止一個。」魚麗想打開車門下去,可怎麼踢都踢不開,「我要和你分手有什麼不行的,現在還不讓人分手了?」

  「我說過,我是想娶你的,可就是這樣,你還是不聽話。」封逸捏過她的臉,「我會讓你知道惹怒我的代價,魚麗,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讓我這樣生氣過。」

  魚麗想要掙脫他:「你瘋了!你放開我。」

  「現在知道怕了?來不及了。」

  ***

  魚麗出門,裴瑾既不用陪她打遊戲,也不用給她輔導功課,難得空閒,便去聽了一場音樂會。

  樂曲之妙自然不必說,難得的是拉小提琴的姑娘一襲黑色小禮服,襯得臂膀雪白,真有薛寶釵珠圓玉潤之感,可以說是視覺與聽覺的雙重享受。

  聽完音樂會出來,他發現手機有一個未接來電,是魚麗的,他打過去發現已經關了機。

  難道是不小心摁錯了?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走了幾步,總覺不妥,於是找到夏楓的手機號,撥號過去,連打三次才接,那頭正熱鬧:「我是裴瑾,魚麗在嗎?」

  夏楓遲疑著說:「我正想和你說呢,魚麗不在,我們班上有人看見她被一個男人拉著走了,聽描述像是封逸。」

  「啊。」裴瑾微微皺眉,「封逸把她帶走了,有說什麼嗎?」

  「沒有,裴大哥,這不要緊吧?」夏楓有點擔憂。

  裴瑾安慰他:「應該不要緊,怎麼說總歸是男女朋友,謝謝你。」

  夏楓安心了。

  可裴瑾並沒有放下擔憂,如果真的沒事,剛才那通電話是怎麼回事?要不要查一下呢?

  查了,未免有侵犯魚麗隱私的嫌疑,她並非真正不諳世事的少女,要是知道他窺探她的行蹤,難免生氣……裴瑾沉吟著,決定先等一等看看,如果過一會兒他還是沒有辦法打通電話,那就定位一下魚麗的手機,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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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4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教訓

  魚麗是被封逸拽著進入他的公寓的,封逸把她打橫抱著丟進了臥室的床上,當著她的面把她的手機砸了個稀巴爛:「好了,現在沒人能來救你,我們能好好談談了。」

  「談什麼談?你是在綁架我嗎?」魚麗深吸口氣,「我,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封逸拉開了領帶,「男人都是一樣的,裴瑾不一樣嗎?那天我們吃飯,身邊帶一個,老闆娘還對他唸唸不忘,也不知道有過多少女人。」

  魚麗冷笑:「你和裴瑾比,你算老幾?他至少不會把人綁架回家裡。」

  「你怎麼知道沒有?」封逸用手捏住她的臉,慢慢抬起來,「魚麗,你長得是真好看,我也是真的喜歡你的,在你之前,我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那麼心動過。」

  魚麗想要去掰他的手:「你放開我。」可她的力量與一個成年男性相比,無異於是以卵擊石。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封逸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壓在床上,「你放心,我不會和你分手的,我會和你結婚,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教訓,讓你知道你是誰的人。」

  這一幕讓魚麗有了極其糟糕的回憶:「你想幹什麼?」

  「幹你。」他撕開了她的裙子,手貼上她的胸脯。

  魚麗去踹他的腿:「不許碰我,你放開我,」她咬住他的胳膊,「你敢碰我,我這輩子和你沒完,你試試!」

  「呵,我這不就是在試嗎?」封逸舔了舔嘴唇,這點痛感激發了他的欲望。

  魚麗快速地喘息著,噩夢般的記憶洶湧而來,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曾經給過她溫暖的人,竟然會這樣對待她。

  肖臣對她再粗魯,也會好言哄勸,而不是像這樣……她眼中湧出眼淚:「封逸,你放開我,不然,我和你沒完。」

  「我還不想和你有完呢。」封逸抽掉了皮帶,西褲掉到床上,一枚打火機掉了出來。

  魚麗把它拽進了手心裡,冷冷看著他。

  封逸去親吻她的脖子,魚麗打亮了打火機,封逸笑著問:「怎麼,想放火燒我?」

  魚麗一聲不吭,點燃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封逸萬萬想不到她會自焚,連忙扯過一旁的被子替她滅火,幸虧衣服雖然燒得快,可沒有助燃劑,只燒了一個袖子,她雪白的胳膊上出現了大片的水泡,惹人作嘔。

  「你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才喜歡我嗎?」她將打火機的火焰對準了自己的臉,「那現在呢?」

  火舌舔到她雪白的臉頰,頓時起了無數燎泡,一個美人,就這樣變成了惡鬼。

  封逸從沒有想過一個女人竟然寧可燒燬自己的臉也不願意被他碰,他的臉色難看極了:「魚麗,你是不是寧可毀容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你說的在一起,就是想得到我嗎?」她從床上爬起來,頭髮披散,如同恐怖片裡的女鬼現了原形。

  「我是你男朋友,我想要你,有什麼問題?」封逸的視線一接觸到她的傷口就彷彿無法容忍一樣迅速移開,「還是你心裡有別人?」

  魚麗輕輕笑,她慢慢走下床來,把燒燬的臉對準他:「既然如此,吻我這裡。」她指著自己的傷口,燒傷的痛楚非常人可以想像,然而她卻絲毫感覺不到,「你吻我這裡,我現在就給你。」

  封逸看著那被燒焦翻捲的肌膚,推開她:「你瘋了。」

  「瘋了?是啊,我瘋了,我是瘋了才會相信你的鬼話。」魚麗冷笑,「你現在還想娶我嗎?想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嗎?不想吧。」

  她輕輕道,「我欠你的,還清了,今天全還給你了,我們完了。」

  她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封逸沒有攔她。

  魚麗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眼淚不斷往下落,碰到了傷口,痛極了,可這一切都沒有她心上的傷口來得可怖。

  她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從未癒合,而現在,一個曾經被她給予過希望的人,給了她狠狠一刀。

  她跌跌撞撞走到樓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裴瑾家裡的地址。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她衣衫破爛的樣子就知道她遭遇了不幸:「小姑娘,你要不要報警啊?」

  「不,我想回家。」她說,「我只想回家。」

  司機師傅嘆了口氣,踩下了油門。

  魚麗掩著面孔,下了車才發現包落在了封逸車上,她說:「我錢包丟了。」

  「沒關係沒關係。」司機師傅善解人意地揮了揮手,「小姑娘,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千萬不要想不開。」

  想不開?魚麗想,她能怎麼想不開,她死也死不了。

  她渾渾噩噩走到門口,推門才發現鑰匙也沒有帶,可她沒有力氣再去喊人,她只是抱住膝蓋,慢慢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她想,是她活該,識人不明,裴瑾警告過她,可她仍然心存希冀,覺得肖臣雖然對別人壞,可怎麼都不會傷害她,封逸應該也不會。

  可她忘了,肖臣是肖臣,封逸是封逸,上輩子的人轉了世,換了骨,也換了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麗娘?」裴瑾開了門,愕然地發現真的門前有個人,他還以為自己是錯聽,「你怎麼不進門,是不是包丟了?」

  「裴瑾。」魚麗抬起頭,露出燒燬了的半張面孔,淚光盈盈,「我錯了。」

  「你怎麼搞成這樣?」裴瑾趕緊把她拉起來,在燈光下仔細觀察她的傷口,「痛不痛?」

  她點了點頭,鼻音濃重:「嗯。」

  「快進來,我給你上點藥,先吃粒止痛藥吧。」裴瑾找出醫藥箱,可因為自身特別的緣故,連外傷藥都沒有,只能先餵她吃了止痛藥,再把她拉倒浴室裡,用冷水沖她的臉頰與手臂,「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也不怕疼。」

  「封逸要強姦我。」她冷冷道,「我就把自己燒了。」

  「什麼?」裴瑾驚得拿不住蓮蓬頭。

  魚麗冷笑:「我把臉燒了,他就放我走了,裴瑾,我真是白活了那麼多年,這雙眼睛是瞎……」她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裴瑾從她背後摟著她:「噓——沒事了,麗娘,沒事了,你安全了。」

  冰冷的水從頭上衝下來,她的傷口一陣麻木,渾身冰涼,可偏偏背後傳來的溫暖是那麼真實。

  不知道多少次,她希望有人可以救她於苦海,將她抱在懷裡輕言安慰。

  可是沒有,六百年了,都沒有過。

  她的情緒在剎那間崩潰了:「裴瑾,我好後悔,早知道當年跟你走,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在後悔,可世界上有長生不老藥,為什麼偏偏沒有後悔藥吃?」

  「我現在想起來,都恨自己為什麼那麼蠢,竟然輕信了那個女人,我還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她吃,她呢,她把我賣了,賣到山裡給兩個兄弟,裴瑾,兩個,我為什麼要受這樣的侮辱?」

  她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臉,所以可以把那些平日裡說不出口的話全都傾吐出來。

  裴瑾的心裡冰涼一片,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時間說快很快,可那些傷口不斷流膿發炎,從來沒有癒合過。

  「我被他們綁在家裡,那麼多年,我每天都在想要怎麼殺了他們,」她的眼淚顫微微地從眼角落下來,她怔怔地笑了,「我成功了,可是,這才剛剛開始,我扮成男人,怕露餡,不敢說話,沒有戶籍,沒有辦法落腳,正好那幾年水災厲害,我便謊稱是從遭災的地方來的,不吃東西不死,可是真的好餓啊,我只能跟乞丐一樣去乞討,裴瑾,你說這不老不死的身體,有什麼用?」

  「後來撐不住,落草為寇,我和那麼多男人睡在一個屋子裡,不敢讓他們知道我是個女人,我把自己弄得亂糟糟的,可還是提心吊膽,我看到過他們怎麼虐待那些女人,有多少是被活生生糟蹋死的,可我呢,我不敢救她們,我怕再遇到一個狼心狗肺的人,把我自己害了。」

  「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太久,官兵來剿匪了,我中了好幾箭,他們以為我死了,就放火燒了屍體,我從火堆裡爬出來,那個時候,比現在疼多了。」魚麗居然笑了起來,「我給自己拔了箭,躲在山裡好幾個月,傷才慢慢好了。」

  「這六百多年裡,我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我有的時候也不甘心,我為什麼要過這樣豬狗不如的生活,曾經有一度,我住的那個村裡有人選秀,我想過進宮,如果我成了人上人,是不是就不用受這樣的苦了?可我不敢,我怕我的秘密會被發現,天子求仙問藥,你說,他會不會把我的肉一片片刮下來煎藥吃?」

  裴瑾沒有回答,他知道魚麗現在要的,並不是答案,而是傾聽,這些話她已經憋得太久太久,除了他,沒有人能聽。

  「然後,我遇到了肖臣。」

  蓮蓬頭不斷往下淋著冷水,澆在她火辣辣的臉上,魚麗覺得四肢已經凍僵了,臉也是,已經完全麻木了,眼睛裡更是一滴眼淚都沒有了。

  「肖臣照顧我,說喜歡我,給了我穩定的生活,還給我買書看,我真的以為他是對我很好的,我也是喜歡他的,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他也不過如此,是,他是喜歡打人,他對我也很粗暴,每次我都很痛,可是我有的選嗎?我有嗎?」

  裴瑾後悔不迭:「麗娘,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對你,我也不該這樣指責他,我什麼都不知道就隨意指點別人,麗娘,原諒我。」

  「可你也沒有說錯啊。」她幽幽道,「肖臣果然也很爛吧,可我只有他那麼一點真心真意,我不想放手,尤其是封逸很快就喜歡上我了,我真的挺高興的,我也想,肖臣不夠好,是不是因為時代的關係,那個年代,很多人都這樣,說不定到了現在,封逸就好了呢,現在還是一夫一妻了,他說會娶我,我以為,我以為這次,我運氣會好。」

  她看著他的眼睛,微微歪了歪頭,「可惜,賭錯了,我運氣不好,又錯了。」說到這裡,她笑了起來,「命不好,怪誰,識人不清,怪誰?」

  「麗娘。」裴瑾喉頭澀然,他必須很努力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這不是你的錯,別這麼說自己,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看走眼呢?」

  「我有感情的是肖臣,可我勾搭的是封逸,他說得對,是我故意去勾引他的,我都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這不是我的錯嗎?」魚麗在地磚上坐了下來,「裴瑾,你對我真偏心。」

  裴瑾關掉了水,扯下浴巾裹在她身上:「話不是這麼說的,誰主動是一回事,強姦是另一回事,不能等同,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擱在幾百年前,也沒有這個道理。」

  「還有,人心本來就是長偏的,你見過誰的心臟是長在中間的?」他半蹲在她面前,「為了這樣的人傷心,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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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49: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惡果

  「我也只配為這種人渣傷心了。」魚麗把頭靠在了膝蓋上,「裴瑾,我有點累了。」

  裴瑾拉她起來:「不能坐在這裡,會感冒的,回房間去睡。」

  「我沒有力氣,站不起來了。」她頭也不抬,悶悶地說。

  裴瑾嚇她:「不起來我就抱你了啊,到時候別給我喊男女授受不親。」

  「誰喊誰是小狗……喂!」

  裴瑾真的把她抱起來了:「失禮了,事急從權,不要見怪。」他把她抱回了臥室放在了床上,又從衣櫃裡取出了睡衣,「把衣服換了,我去給你煮點薑茶,等我回來,要看到你把衣服換好了哦。」

  他掩上門出去,一關上門,他就再也維持不住心裡的怒火,他本以為封逸就算再怎麼有控制欲,最多也是兩個人吵個嘴,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想來霸王硬上弓,他以為他是誰?

  他深深吸了口氣,對自己說,不要去管封逸,有的是時間收拾他,要先安撫麗娘。

  可魚麗剛剛說的這些事,更是讓他無從下手,他之前就知道她肯定是吃過一些苦的,然而,那絕沒有她剛才把傷口扯開給他看來的血淋淋。

  同樣的六百年,他過得好多了,首先他是個男人,其次他是個讀書人,就算是到窮鄉僻壤,也受人尊敬。

  畢竟,那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

  可魚麗不一樣,她是個女人,又是個漂亮的女人,曾經經歷過什麼,他想一想都覺得痛徹心扉,何況是她親身掙扎過的六百年呢?

  這樣的情況下,他有什麼資格指責肖臣對她不夠好,至少,肖臣給了她庇護,給了她錦衣玉食,而那個時候他在哪裡呢?

  他在長三書寓醉生夢死。

  如此一來,有什麼臉面那麼說人家?裴瑾苦笑,他慢慢走下樓去,覺得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

  ***

  魚麗以為自己會很痛苦,會完全無法入睡,可沒有,裴瑾剛離開,她頭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只是睡不踏實,好像朦朦朧朧間就回到了山上的破茅草屋,她會被他們的腳步聲驚醒,因為那是噩夢的開始。

  也像是回到了山寨裡,她和許多個男人擠在一個屋裡,腳臭味熏死個人,呼嚕聲震天響,她背靠著他們躺著,心驚膽顫。

  「麗娘。」她聽見裴瑾輕輕叫她,她努力撐開眼皮:「書生?」

  「沒事了,別怕,我在這裡守著你呢。」他握著她的手,「來,起來先吃藥,你發燒了。」

  他把她扶起來,餵她吃藥,魚麗一張嘴就牽扯到了臉上的燒傷,痛得眼淚都下來了,「等等,我拿個吸管給你。」裴瑾給她拿了吸管喝,魚麗這才覺得好受一點,也不知道之前說了那麼多話是怎麼忍下來的。

  「有沒有哪個藥可以止痛的。」魚麗捂著臉,「好痛。」

  「燒傷是最痛的了。」裴瑾沒好氣道,「你不能捅他一刀啊,居然燒自己,傻不傻。」

  魚麗抿著嘴:「我打不過他,他力氣太大了,我就看到一個打火機……」

  「噓——是我的錯,你保護了自己,做得很好了。」裴瑾扶著她的臉頰,「過來給我看看。」

  他擰亮的床頭燈,燈光下,燒傷看起來觸目驚心極了,他拿出手機,給她的傷口拍了兩張照片,魚麗一點都不想留下這個黑歷史:「你幹嘛?」

  「你把自己燒傷了又好了,怎麼都說不過去吧,我留著這個好和封逸對峙。」裴瑾吹了吹她的傷口,「這樣有沒有好點?」

  「稍微好一點點,還是疼。」魚麗枕在胳膊上,眉尖微蹙,「我頭也痛,我好冷。」

  「你發燒了。」裴瑾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這個沒辦法,你忍忍吧,平常發燒也要好幾天才能好呢。」

  魚麗擁著被子,像是小倉鼠一樣蜷縮在角落裡,用力抱著泰迪熊,裴瑾看著心中憐愛:「疼得睡不著?」

  「嗯。」她點了點頭。

  裴瑾想了想:「我去給你倒杯酒來。」他給她倒了一杯白蘭地,插上吸管,「喝下去醉了就好了。」

  「管用嗎?」她咬住了吸管。

  裴瑾笑:「你試試不就好了。」

  這杯酒放倒了魚麗,她不出十分鐘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發現臉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手臂也是,繃帶隔離了傷口,不讓她睡覺的時候蹭到。

  魚麗從床上爬起來,在穿衣鏡前看著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覺得真是可憐又可笑。

  她撫摸著鏡中自己的倒影,喃喃道:「你不該去認識封逸的,他是他,肖臣是肖臣,你怎麼能把對肖臣的感情轉嫁到他身上,早就不一樣了。」

  她是自食惡果,無話可說。

  「麗娘?」裴瑾端著盤子進來,看到她已經能下床,十分高興,「好些沒有?」

  魚麗點頭:「好多了,」又說,「謝謝你。」

  「我兩之間,不必提謝,我說過會照顧你,可還是讓你受了這樣的委屈,是我失職。」裴瑾將託盤放在床頭櫃上,「來,吃點東西。」

  魚麗坐到床邊,拿起三明治,大大咬了一口:「你對我那麼好,根本沒有必要。」

  「我對你好嗎?」裴瑾在地上盤腿坐下,女子閨床,不是萬不得已,怎好玷污,「這麼說我也挺奇怪的,肖臣對你好你喜歡他,我對你好,你怎麼老說我壞呢?」

  她露出頑皮的笑容來:「因為你就是壞啊。」

  「哎喲,會笑了,可見已經雨過天晴。」裴瑾笑,「有些事說出來就好了,一直藏在心裡,永遠不能癒合,知道嗎?」

  她點點頭:「失戀而已,你都只失戀一天,我不能輸給你。」

  看她振作,裴瑾不知多麼開心,樂得哄她:「噢喲,老是想壓我一頭,是什麼心思?」

  魚麗晃著腿,咬著三明治:「我也不知道。」她雪白的玉足抬起來,差點踢到裴瑾的膝蓋,裴瑾的視線自然而然落在了上面,他怔了怔,別開了頭:「拖鞋穿好。」

  「啊!」魚麗匆匆忙忙套上拖鞋,「我不是有意……不對啊,」她納罕,「現在大街上有的是露胳膊露腿的女人,你為什麼偏偏對我來以前那一套?」

  裴瑾靜靜道:「怕唐突你。」他對魚麗,總歸是不一樣的,好像她還是漁家女,他是落難的書生。

  「你胡說。」魚麗抱住膝蓋,睡裙下露出一雙晶瑩的玉足,她說,「真要是這樣,孤男寡女,你和我共處一室幹什麼?早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裴瑾看看她,笑:「自欺欺人啊。」

  魚麗評價:「無聊。」

  「人總是這樣的。」裴瑾掃了一眼她裙襬下露出來的雙足,忍著笑說,「不過,你運氣不壞,沒有纏足,不然到今天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魚麗說:「不裹是因為太窮了,疼孩子的家裡才會給女孩兒裹小腳的,好嫁,我娘原本覺得我生成這樣,再有一雙小腳的話好嫁人。」

  「幸虧沒有,那得多疼。」

  魚麗聽著稀奇:「幸虧沒有?你表妹裹了沒有?」

  「裹了,很小的一隻,還不足我手心大,彎彎的像是月亮。」裴瑾回憶了一下,「但是,我從沒有見過她的腳,永遠穿一雙繡鞋。」

  他家裡貧寒,可姨夫家算是殷實之家,表妹打小就裹了腳,不能叫外男看見,丈夫也是一樣的,肚兜可以解,那雙睡鞋永遠穿著,不給男人知道那是多麼畸形的存在。

  魚麗瞅瞅他:「那你喜歡嗎?」

  「說實話?」

  「當然。」

  「以前很喜歡,穠纖得中,修短合度,像是一彎新月,佳人嬌嬌怯怯,如倚風垂柳,如捧心西子,當然喜歡,前提是……沒有看到鞋子裡是怎麼樣的腳。」裴瑾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汗毛倒豎,「真是,太畸形了,我以前只是以為不讓長大而已,沒想到會變成那樣。」

  魚麗揶揄他:「都是為男人服務,你們喜歡我們才這樣,到了今天男女平等,女人不再依附男人,你不會覺得有點失望嗎?」

  「老實說的話,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區別,」裴瑾怡然自得,「女人不再依附男人,可人依舊會朝著錢和權靠攏,這一點並沒有太大區別。」

  魚麗說:「你肯定掙了很多錢。」

  裴瑾從不炫耀這一點,他含蓄道:「錢財乃身外之物,」頓了頓,他覷著她的神色,慢慢道,「比封逸家裡多一點,所以,如果我對付他的話……」

  「你對付他幹什麼?」魚麗微微冷笑,「我會找他算帳。」

  裴瑾凝視著她的雙眸:「你打算怎麼做?」

  魚麗不肯告訴他:「我有我的辦法。」

  「那這樣好不好?」裴瑾和她商量,「把你的辦法往後壓一壓,我先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你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待在家裡好好休息,把傷養好。」

  魚麗不做聲,裴瑾佯怒道:「不信我是不是?」

  「沒有。」魚麗終於開了口,「但這是我的事,沒必要讓你替我收拾爛攤子。」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裴瑾難得強硬了一回,「你看看你臉上的傷,這段日子不要出門,省得被人看見起疑,過段時間再出去,就說是去做了整容手術,別露餡了。」

  這番話合情合理,魚麗對現代科技已經有所瞭解,不敢在這方面挑戰現代人的智慧,想了半天,還是同意了:「那好吧。」

  「這才乖。」裴瑾看她臉上可怖的傷口,輕輕嘆氣,「可憐,要痛上好幾天。」

  「這裡更痛。」她指了指心口,「臉上的傷算得了什麼呢。」

  他握住她的雙手,稍稍用力握緊,允諾般說:「會好的,都會好的。」

  「我知道。」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未來那麼長,我要是真的為此要死要活,算了也死不了,我沒有別的心願,只想早點死了。」

  裴瑾從善如流:「是,但至少在遊戲通關以後電視劇看完以後以及,學會上網以後。」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個ipad來,「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拉你和我一起走一條不歸路。」

  「什麼?」

  「我教你上網吧。」裴瑾的指尖在一排APP上流連了一會兒,最後點開了一個著名的P圖軟件,「現在,是見證奇蹟的時候了。」

  魚麗瞪大了眼睛。

  新世界的大門,向她打開了。

  現代女性為什麼越來越不願意踏入婚姻「殿堂」?固然是因為男人越來越看不上眼,經濟獨立,生活愉快,不想回家當家庭婦女,然而,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手機不好玩嗎?微博不好刷嗎?劇不好追嗎?男星不性感不好看嗎?

  所以,談什麼戀愛,結什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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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綺夢

  魚麗徹底淪為網癮少女,每天裴瑾不掐斷無線網她壓根沒有辦法看書,一斷網就幽怨地看著他,活像是他把她給怎麼了。

  裴瑾舉手投降:「求你,別用那種我辜負你的眼神看著我,我真吃不消了。」

  「唉,我真傻,真的。」魚麗以祥林嫂的經典臺詞開場,「早知道手機那麼好玩,我談什麼戀愛呢?書生,你真壞,為什麼藏著這個不讓我玩?」

  裴瑾不認帳:「我教會了你看電視劇和打遊戲機。」

  「可是,追劇原來可以有彈幕!」她稀奇極了,「多有意思,還有微博,我註冊了一個賬號,你關注我吧。」

  裴瑾躺回沙發裡,呻吟道:「你饒了我吧,給我留點隱私行麼?」

  「你關注我吧。」魚麗彎下腰看著他,「我一個粉絲都沒有,你關注我吧。」

  裴瑾:「我沒有微博,真的。」

  「我不信。」她蹲在沙發邊,手搭在扶手上,烏髮傾瀉下來,裴瑾從這個角度俯視她,莫名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不大和諧的夢。

  綺夢麼,當然也就是雲雨巫山那些事,芍藥欄畔,湖山石邊,夢裡歡好的伊人有一頭如瀑布般的青絲,他總覺得有髮絲纏繞在手臂上,像是一卷流蘇,癢癢的。

  有首詩是怎麼說的來著?

  宿昔不梳頭,絲髮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真是要瘋了。

  「魚麗,我警告你一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裴瑾伸出手,把她的臉推過去一點點,「總之,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我遠一點。」

  魚麗:「……你是不是有病?」

  「病得不輕。」裴瑾心道,最慘的不是好多年沒有開葷,而是剛吃了沒幾頓就分手,最近夜夜綺夢,可無意再找女伴,只能默默忍著。

  魚麗殷殷道:「病了吃藥,先關注我吧,表哥?」

  「天哪。」裴瑾真的是受不了,把書蓋在臉上,「別這麼叫我,求你了。」唯一一個那麼叫他的也是他的女人,真的是要瘋掉了,就不能讓他清心寡慾一下嗎?

  「你關注我我就不叫了。」

  裴瑾好聲好氣和她商量:「麗娘,我給你買殭屍粉吧,保準你一下成為網紅,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活的。」魚麗哀求完,看他無動於衷,心中起疑,「書生,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所以不敢告訴我。」

  裴瑾問:「我有什麼事不能告訴你的?」

  「那為什麼不肯關注我?」

  「我沒有賬號,怎麼關注你?」

  魚麗才不信:「你肯定有秘密。」

  裴瑾覷她一眼,乾脆道:「是,我的賬號上關注的全是美女,天天上傳豔照,我靠看她們標緻的身材度日,滿意了?」

  「那你為什麼不關注我,我不算是美女嗎?」魚麗指著自己,更驚訝了。

  裴瑾無言以對,半晌,嘆口氣:「社交賬號太容易出賣一個人,我們過日子要小心起見,你玩我沒有意見,還是那句話,不要留下照片,明白嗎?」

  「道理我都懂,你看,我什麼都沒有發,我只轉發。」她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看。

  裴瑾一瞧,樂不可支,魚麗的ID叫「我已經是一條鹹魚了」,還配了鹹魚表情包的頭像,真是……真是可愛。

  她轉發的第一條微博是這樣的:

  我已經是一條鹹魚了:

  早上吃羊角麵包和巧克力醬//@日常迷信系列:轉發錦鯉許願啦![圖片]

  「呵。」裴瑾笑了,他記得今天早上吃的就是這兩樣,真巧。

  就在此時,一條消息彈了出來,她多了一個粉絲。

  魚麗趕緊搶回手機點開來一看,笑了:「夏楓關注我了,哼,你不做第一個,有的是人願意。」

  「是是是。」裴瑾低聲下氣,漂亮姑娘永遠都不缺少愛慕者,她不會少粉絲的。

  魚麗捧著手機窩進沙發裡,裴瑾看她一眼:「作業寫了嗎?9月不是要去唸書?」

  「啊。」她驚慌,「我就寫了一門。」

  話是那麼說,死活不站起來坐到書桌前用功。

  裴瑾故意道:「到時候一上學,同學們一看,哎喲,這麼漂亮的面孔,偏偏有副笨肚腸,可見上天還是很公平的。」

  魚麗靈活的手指暫停了工作,但沉住氣,不理他。

  「念不好書就不能上大學,也就沒有學歷,高中學歷能做什麼?早點嫁人算了,天天在家洗碗燒飯,『魚麗,替我把襯衫燙一燙』,『魚麗,衣服都不會洗這麼笨』。」裴瑾嘆氣,「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怎麼就不長記性?」

  魚麗惱了,抓起抱枕丟在他身上:「要你管要你管,就你最壞。」說著,氣呼呼站起來去桌前攤開課本。

  過了片刻,裴瑾端一杯鮮榨果汁給她:「給,女狀元。」

  魚麗被那杯顏色鮮亮的果汁吸引了注意力,透明的水晶杯上冒出一顆顆水珠,他用吸管盤了個結,杯沿上還有一顆櫻桃。

  她想,這給根大棒再餵口胡蘿蔔的手段,裴瑾是玩得溜溜的,她心知肚明,

  她伸手接過來,咬住吸管,抬起眼皮看他,裴瑾摸了摸她肩上的頭髮:「好好加油啊,麗娘。」

  「你當我是小孩子。」她吐出吸管,柳眉倒豎。

  「珍惜吧,你在我面前,永遠都是個小姑娘。」裴瑾虛虛點了點她額角,「我永遠比你大,你永遠可以依靠我,不要老想著自己活了六百多歲。」

  魚麗咬住唇,微微別過頭,有些不自然地說:「真會說話,既然如此,怎麼還待在家裡沒有約會?」

  「唷,這話說的,約會不要時間,追女人不要時間?潘驢鄧小閒,閒很重要好嗎?可是現在,是誰總是喊我?」裴瑾活靈活現地用她的聲音重現場景,「裴瑾,網怎麼不好了,裴瑾,這道題怎麼做,裴瑾,這關我過不去了。」

  魚麗抿住唇,上唇線像是丘比特的弓,兩片唇瓣合在一起像極了櫻桃:「好啊,敢情是我耽誤了你。」

  「可不是,我這算是孫悟空陪唐僧走西天,小青陪白素貞報恩,你懂我苦心就好。」裴瑾踱著步子走開。

  魚麗看著他的背影,抓起手機,輸入五個字,沒一會兒,吃驚地張大了嘴,面孔驀地漲紅。

  裴瑾澆完花回來,看到她發紅的耳朵,不禁走過去探一探她的額頭:「又感冒了?你躲什麼?」

  魚麗低著頭:「你扯著我頭髮了。」

  「唔?」裴瑾彎腰看著她,「真的沒事?」

  她胡亂點點頭:「沒事,你擋住我的光了。」

  裴瑾將信將疑地離開,魚麗悄悄鬆了口氣,她解鎖了屏幕,上面還停留在她剛才搜索的頁面上。

  潘驢鄧小閒,那是潘安的貌,鄧通般有錢,綿裡針一般軟款忍耐和閒工夫。

  這些裴瑾都符合,魚麗知道,她唯獨不知道的是第二條,畢竟不是雲英未嫁的小姑娘,一想到這裡,臉頰就發燙,根本控制不住。

  魚麗暗暗唾棄自己,你臉紅什麼,多大歲數了,為這種事臉紅?她應該可以對他百無禁忌開玩笑才對。

  可是……可是,正如裴瑾對她依舊恪守著六百多年前的距離,她對著他,就好像還是十七歲的時候。

  「噢,看手機看得臉紅,難道是看到了哪個男星的……」裴瑾殺了個回馬槍,把魚麗嚇得手一抖,手機砰一下掉到了地上。

  裴瑾要去撿,魚麗急了,撲過去搶,裴瑾嚇了一跳,趕緊先上前一步把她接住,把她按回了椅子上:「鬧什麼呢,不看就不看,和你開個玩笑而已,萬一摔著了怎麼辦?」

  魚麗自知理虧,不吭聲。

  裴瑾這下敢確定她是在看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了:「你都多大了,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還能笑話你不成?下次帶你去開開眼界好不好?」

  魚麗把手機抓在手裡,背在身後,低著頭不理他。

  裴瑾看著好氣又好笑:「幹嘛那麼委屈,像個小媳婦似的,好啦,我不嚇你了,好好看書,不要玩手機了。」

  「你在我眼前轉啊轉啊轉的,我怎麼看得進去。」魚麗轟他,「你能不能走開點?」

  「得,都是我的不是,我這就走,不礙著你。」裴瑾說著,真的上樓回書房去了。

  魚麗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真的上樓去了,這才飛快把手機解鎖退出了瀏覽器。

  裴瑾在樓上遠遠看了一眼,心裡倒有些寬慰,好看的男人哪裡沒有,多看看別人,也就不至於對什麼肖臣什麼封逸唸唸不忘了。

  他走進書房裡,打開了筆記本,上面是天羽集團內部的財務報告,他是鐵了心要對付封逸的,可卻不急在一時。

  比起報仇,他更在意魚麗的心理狀況,她受過這樣多的不幸,傷口不曾癒合,又被人捅了一刀,現在是她最需要別人陪伴的時候,何況,他也顧忌她的心情,在確定她完全放下之前,沒有必要讓她心裡難過。

  等過一段時間,這件事過去了,再動手也不遲,封逸還能再活幾十年呢。

  何況,天涼王破哪有那麼簡單,天羽集團家大業大,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轉眼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是一個多方角力的過程。

  再說了,哪能真的讓這個集團破產,那麼全國各地那麼多的員工豈非都要下崗失業?這樣一個龐大大物要是倒了,上面也不可能坐視不理,一旦國家機器插手,他的麻煩更大。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不動天羽,只對付封逸一個人。

  封逸是有些能力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在而立之年就接手了天羽,這是封家對他能力的認可,可封逸性格上的缺陷也很明顯,他掌控欲太強,過於自負,能控制局面還好,一旦失控,他必然會將自己陷於極其糟糕的境地。

  裴瑾對於讓封家家破人亡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已經過了動輒滅人滿門誅人九族的年紀了。

  禍不及親屬,現在法律判案也是一對一,封逸犯的錯,沒有必要讓無辜者為此付出代價。

  對待封逸,最好的就是一步步摧毀他的心理,無論他做什麼,都叫他做不成,給他一點點起色,叫他以為柳暗花明,但下一刻,便再度讓他墜入地獄裡。

  對待普通人,一次重創就已經足夠讓他再也爬不起來,封逸或許可以多撐過幾回合,然而,他總有自己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

  這樣,即便他依舊榮華富貴,即便他手腳俱全,他也已經是個廢人了。

  叮咚叮咚。手機響了。

  裴瑾回過神來,接通了電話:「周世文?」

  「有空嗎?」周世文沒有功夫多寒暄,直奔主題,「你在常青市的話馬上過來一趟,十萬火急。」

  裴瑾立即道:「地址給我,馬上過來。」

  --------------------------------------

  裴瑾那個夢裡,雖然看不清臉,但是有一句「芍藥欄畔,湖山石邊」,這是有出處的,遊園驚夢裡有那麼一段,給大家摘錄一下:【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扣兒鬆,衣帶寬……】,嗯,牡丹亭的女主叫什麼,大聲說出來讓我聽到好嘛~

  宿昔不梳頭,出自子夜歌,潘驢鄧小閒,出自水滸傳,說真的,這五點我覺得裴瑾真的是再符合沒有了_(:з」∠)_

    『潘』指具有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潘安之貌。

    『驢』指陽具要夠大如驢子一樣。

    『鄧』指具備鄧通般的萬貫家財。

    『小』指小心在意佳人。

    『閒』指要有大量的時間陪伴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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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4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荒誕

  裴瑾從車庫裡把車開出來的時候,周世文已經三言兩語交代完了前因後果。

  一個小時前,有一名中年男性衝進了市內一家幼兒園,挾持了24名幼童和一名幼兒園老師,要求警方把蔡誠浩帶過來。

  「蔡誠浩是一年前一起兒童性侵案的嫌疑人,原為成才幼兒園的園長,有家長發現孩子的問題後立刻報了警,根據孩子的指認,抓捕了蔡誠浩,然而,根據證物上遺留的精斑對比,與蔡誠浩的DNA不符,因為證據不足,釋放了他,嫌疑人名叫費為民,他的女兒費小佳也是受害者。」

  DNA不符?裴瑾略微意外:「孩子們都指認是蔡誠浩嗎?」

  「是的,孩子指認的就是蔡誠浩,我們也排查過,蔡誠浩沒有雙胞胎兄弟,是家裡的獨生子。」周世文對這個離奇的案子也有關注,「後來這件事被媒體捅出去了,有些家長擔心影響問題,寧願搬走,也不願意再和我們打交道。」

  「我能幫你們做什麼呢?」裴瑾問。

  周世文道:「費為民的妻子楊曉舟在出了那件事後就和他離了婚,帶走了費小佳,剛才費為民的情緒太過激動,已經刺傷了老師,我們本想請她或者費小佳出面安撫,可是被她拒絕了。」

  「可以理解,當母親的大概也希望傷害自己女兒的人受到懲罰吧。」裴瑾看了看路況,「我現在闖個紅燈過來你們能給我消掉吧?」

  「我會和那邊打招呼,把你的車牌號給我報一下。」周世文去請求交管局的協助了。

  「我十分鐘後就到。」裴瑾把速度飆了上去,「有費小佳的任何音頻記錄嗎?」

  「她媽媽微信裡有她唱歌的視頻,我放給你聽。」

  八分鐘後,他到達現場。

  裴瑾摘掉了耳機,匆匆跑了過去:「把視頻給我放一遍,有點失真。」

  徐貞趕緊把手機遞過去,將幾個小視頻全都看了一遍,不止是費小佳的,費為民妻子的也仔細辨認了。

  周世文沉聲問:「有把握嗎?」

  「可以試試。」

  周世文道:「現在教室裡的窗簾全都拉滿了,狙擊手無法確認目標,如果你不能勸動他投降,那麼,讓他到窗邊。」

  「希望不至於此。」裴瑾輕輕吐出了口氣。

  周世文帶他走進臨時指揮室,裴瑾最先看見的就是一雙寒星似的明眸,黑白分明,熠熠有神:「周副隊,這位就是裴教授?」

  「是,裴瑾,這是負責此次談判的專家,江心。」周世文給他作了介紹,「一會兒她會協助你與費為民談話。」

  裴瑾頷首:「勞煩了。」

  江心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客套,她微微點頭,即刻切入主題:「嫌犯現在情緒激動,要求半個小時內就把蔡誠浩找過來,不然他就對孩子下手了。」

  裴瑾覺得奇怪:「作為一名父親,他應該很難向和自己女兒同齡的孩子下手吧?」

  「裴教授,嫌犯的舉動我們無法揣測,」江心的態度還是很客氣的,可話就不那麼留情面了,「人在激情之下很容易犯下罪行,不能因此就揣測費為民對孩子沒有威脅。」

  周世文更直接一點:「家長那邊壓力也大,而且有好幾個孩子都來頭不小,這事宜快不宜遲,雖然他可能對孩子們懷有同情心,但已經刺傷了老師,我們要求派醫生進去也被他拒絕了。」

  裴瑾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江心強調說:「儘量勸他釋放人質,如果不行,只能擊斃,狙擊手已經就位了,裴教授,我可以和你說明白,警方是不可能交出蔡誠浩的,這和包庇無關,此例不可開,是誰都一樣,明白嗎?」

  「我盡力而為。」

  江心撥通了電話:「費為民?我是江心,我想問問,現在王老師的情況怎麼樣了,如果你不願意讓我們的人進去,至少讓我們送急救藥品進去好嗎?」她的聲音冷靜之餘不乏溫情,怪不得沒讓周世文主持這次談判,而是派了她來,女性天生有優勢。

  「江警官,不要做這種沒用的事了,蔡誠浩呢,他來了沒有?」費為民的聲音聽起來也很冷靜,並沒有失控。

  「我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江心刻意停頓了片刻,才說道,「有人想和你說話。」

  她把聽筒遞給了裴瑾,裴瑾聽見他說:「我不想和任何人……」他微微笑了笑,打斷了他的話,「為民,是我。」

  他模仿的是費為民的妻子楊曉舟的聲音,中年女性的聲音略微沙啞低沉,可比起男性來又要尖利不少,江心原本還對他的能力有所懷疑,這一聽,頓時刮目相看。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將別人的聲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費為民的呼吸一滯:「曉舟?怎、怎麼是你?小佳呢?」

  「你還有臉問小佳?」裴瑾將楊曉舟的斷句與語氣都模仿得一般無二,可他知道,說得越多,越容易露餡,除非和一個人朝夕相處,徹底瞭解他說話的習慣,否則很難瞞過枕邊人,「她是要多倒霉才能碰上你這樣一個爸爸!」

  「曉舟,你原諒我,」費為民喃喃道,「我不是一個好爸爸,我對不起小佳。」

  「那你怎麼忍心讓她有一個殺人犯爸爸?」聲音裡帶了些哽咽與抽泣,「你是不是想她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

  江心對這樣的處理方式有些不滿,她是希望能夠打感情牌將費為民勸下來,但仔細想想,但凡是發生不幸的家庭,父母雙方都會強烈指責對方,裴瑾的表現也不算有錯。

  只不過,恐怕很難勸動費為民。

  果然,費為民說:「我不能讓那個人渣逍遙法外,法律判不了他,我來!你告訴小佳,爸爸為她報仇了。」

  他一心一意要為女兒報仇,已經不在乎犧牲這條性命。

  「你有臉,你自己和她說。」裴瑾摔了電話,摀住麥克風清了清嗓子,又轉變為幼童天真甜美的聲音,「喂,爸……爸爸嗎?」

  如果說楊曉舟讓費為民慌亂了一下,那麼許久未曾聽見的女兒的聲音,徹底將他擊垮了:「小佳,小佳,是爸爸。」

  「爸爸,我很想你,你為什麼不來看我?」費小姐被楊曉舟帶走後,費為民一直沒有再見到她。

  費為民放低了聲音:「小佳乖,爸爸做完事就去看你……」他爆發出低低的一聲抽泣,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爸……」裴瑾的話還沒有說完,江心就奪走了他的電話,她放柔了聲音:「費為民,你要想清楚,不要做傻事,你總不想以後小佳去監獄探望你吧?或許更糟,她需要的是父親的陪伴,而不是別的。」

  這一次,那一頭沉默了很久,才聽得費為民沙啞著嗓子說:「江警官,你有孩子嗎?」

  「沒有,但是我能體會你的心情。」

  「你不能,我是一個父親,我每天辛辛苦苦加班到九十點鐘回家,女兒怪我不陪她,可我為的是什麼,我為的是多賺一點錢給她更好的教育,我把她送到我能力能及的最好的學校,可我的女兒遇到了什麼?」

  費為民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我女兒才幾歲?六歲?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想去幼兒園,我當她想偷懶,我還罵了她!我罵她不知道爸爸賺錢辛苦都是為了她……我真蠢……今天,我非要宰了那個混蛋不可!」

  「那種人渣,怎麼配當老師!那種混蛋!根本不配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我女兒才六歲啊!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辦!我要怎麼和她說為什麼那個欺負她的壞人沒有被警察抓起來?江警官,你告訴我啊!」

  江心很冷靜地說:「蔡誠浩的DNA與證物遺留的不匹配,如果你有新的證據,我們可以……」

  她話還沒有說完,費為民就說:「我女兒都說是他了!我之前沒有相信她……這一次,這一次……」

  江心微微嘆息,雖然有被害者們的口供,但證據不夠充分,在這基礎上,法律判蔡誠浩無罪並沒有什麼問題。

  她知道事情不能再拖,給裴瑾使了個眼色,裴瑾看到徐貞帶了個小女孩進來,紮著兩個羊角辮,從身形上看與費小佳十分相似。

  他知道,事情已經無可回轉了。

  江心把電話遞給他,他遲疑片刻,才慢慢接了過來:「爸爸……」他知道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催命符,「媽媽說我們要走了。」

  「小佳乖,」費為民沙啞著聲音,「以後,要聽媽媽的話,爸爸有空會去看你。」

  裴瑾看了一眼外面的小女孩,徐貞蹲下來和她說話,手裡拿著一個並沒有通話的手機,小女孩低著頭看著手機上播放的動畫片笑了起來。

  他說:「爸爸,你在上面嗎?我能不能看看你?」

  費為民也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艱難地喘著粗氣:「下、下次吧……下次爸爸……」

  「不行嗎?」女孩的聲音徒然低落,「我都好久沒有見到爸爸了。」

  江心和周世文都緊張起來,他們聽見那頭傳來的沉重腳步聲,心漸漸懸了起來。

  耳麥裡,狙擊手說:「窗簾已被拉開,無法瞄準,重複一遍,無法瞄準嫌疑人。」

  江心給裴瑾打了個手勢,裴瑾閉了閉眼,捅出致命一刀。

  「爸爸,我看不見你。」

  費為民透過窗簾一角,看到了在樓下那個矮矮的身影,他顫抖著手拉開窗簾:「爸爸……在這裡。」

  一粒子彈射入窗內,從他的額頭穿進了顱骨,費為民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隨後,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裴瑾輕輕嘆了口氣。

  奇怪的是,耳麥那邊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有個女人在喊:「費先生?費先生你沒事吧?」

  江心露出錯愕的表情:「是王老師嗎?你沒事吧?孩子都沒事吧?」

  「沒事,我們都沒事。」王老師發出抽噎聲,「我也沒有受傷……他、他沒有傷害我們。」

  五分鐘後,眼眶微紅的女老師帶著毫髮無損的孩子們出來了,孩子們被等候在一旁的家長緊緊摟在懷裡,家長們泣不成聲,孩子們嘻嘻哈哈,像是一點都不害怕。

  還有一個小男生拍了拍胸脯,問父親:「爸爸,我表現得好不好,會不會上電視?」

  王老師看著他們,輕輕說:「那個男人進來,說是要拍電視,選了大家當小演員……」她摀住嘴,「孩子們都很興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表演得很認真……」

  「那你胳膊上的傷是?」

  「有個孩子撞到了櫃子,上面的獎盃掉下來了,我擋了一下……」王老師艱難地笑了笑,眼淚掉下來,「就青了一塊而已,根本沒事。」

  費為民的屍體被人抬了出來,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甘極了。

  在孩子們的歡笑聲裡,這一切,荒誕得像是一齣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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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4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無緣

  雖然這一起挾持案以人質傷亡結束,可所有人的心情都不美好。

  如果再來一遍,江心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她並不後悔,只是覺得有些悲傷,現實有的時候真是比所有反轉劇都來得荒唐。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裴瑾,他見多了生離死別,見慣了無可奈何,心裡微微嘆口氣,也就過去了:「諸位,事情既然已經解決,我請大家吃飯可好?」

  徐貞第一個舉手贊同:「能吃貴的嗎?」

  裴瑾看她,真的有點看妹妹的感覺,一口答應:「沒問題。」

  「丟臉丟到家了。」周世文嘆氣。

  徐貞嘿嘿笑:「裴教授又不是外人,師父,你們不是好基友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周世文皺眉,又邀請江心,「江小姐一起來吧。」

  江心並不是警方的人,但她的導師和警方有犯罪心理相關的研究項目,她被派來常青市做研究,今天第一天去警局就臨危受命負責此次談判。

  「好,謝謝。」江心也不怎麼矯情,她的研究是否能夠成功與警方的配合度有很大關係,雖然覺得有些疲累,她還是答應了下來。

  裴瑾就帶他們去了玉子的會所。

  但這一次吃飯就清淨多了,沒有鶯鶯燕燕,也沒有唱曲班子,純粹為了吃這裡的食物而來。

  杜謙雖然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鑞槍頭,但狐朋狗友都是吃喝玩樂中的行家,玉子跟了他那麼多年,學些皮毛也都夠了。

  這是他在常青市裡最喜歡的一個吃飯場所。

  周世文對這個沒有研究,徐貞更是有吃有喝就滿足了,倒是江心,嘗過一盅松茸鴿吞燕後心裡多少有了些數。

  恐怕這頓飯價格絕對便宜不到哪裡去了。

  可裴瑾提也不提,不說食材有多難得,不說是否限量限定,毫無炫耀,正相反,他在和徐貞說另一件事,全神貫註:「你要是願意去幫忙,就再好不過了,不過現在仍然在籌備階段。」

  「我聽董菡說了,」徐貞在馬家姐妹的事情上就和董菡互加了微信,這次也是在董菡的朋友圈裡看到的最新消息,「她也和我說現在不需要我去,等弄好了再說,師父,到時候我們也去助力啊。」

  周世文還聽得糊裡糊塗的:「什麼?」

  徐貞就簡單介紹了一遍,江心一聽,有些訝異:「是曾楸老師嗎?她在業內很有名的,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專業,但也有聽過。」

  「對對,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徐貞戳戳周世文的胳膊,「師父,咱們到時候也去幫忙啊,我把董菡介紹給你認識吧。」

  裴瑾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引得周世文冷冷看了他一眼:「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笑你的,」但是越忍越忍不住,笑彎了腰,「連你徒弟都開始給你介紹對象了。」

  徐貞一點沒給周世文留情面,大爆八卦:「又不止我一個,我們局長啊隊長啊一天到晚都在說,『小周啊,我有個侄女/外甥女/我老婆的同事的女兒……』,哈哈哈。」

  江心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但畢竟和周世文不熟悉,沒敢笑出來。

  裴瑾笑夠了,喝了一盞茶:「終身大事,應該的,但是還沒有中意的嗎?」

  「裴教授你真是的,別揭我師父傷疤,要是有,他能在這裡和咱們幾個單身狗吃飯嗎?」徐貞一邊吃一邊樂,差點沒嗆到氣管裡。

  周世文瞥她一眼:「裴教授有對象。」

  「what?誰?」徐貞八卦之心油然而生。

  裴瑾笑盈盈道:「沒有,分手了,我準備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他搖了搖頭,笑了,「最難消受美人恩,我還是單著好了。」

  徐貞腐慣了,脫口說:「那你考慮搞基吧,和我師父湊一對得了。」

  周世文想起了當初對「裴教授」似有若無的情愫,頓時臉就黑了:「徐貞!」

  「我、我開個玩笑。」徐貞小心翼翼把碗挪遠了點,「真的,就開個玩笑。」

  裴瑾也跟著笑:「別理她,現在小女生都喜歡來這一套,沒有惡意的,何況,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番話令徐貞連連點頭:「我瞎說的,師父別生氣,我嘴賤嘛,不過,」她捧著碗挪到裴瑾身邊一點:「裴教授,聽你這麼一說,你很瞭解的樣子,不反感嗎?還是??」

  她笑嘻嘻地對他眨眨眼。

  「第一,我的確不覺得同性戀有什麼問題,好男風而已,歷朝歷代都有這樣的事,雖然絕大部分都不是平等的戀愛,可是對於帝王和士大夫階層來說,這壓根不算什麼。」

  他出生的年代還好一點,到了明朝中後期至清初,男風之盛超出想像,整個士大夫階層乃至個別皇帝,都有此愛好,要不然,張岱也不會大大方方說自己「好孌童」了,根本算不了什麼事兒。

  換到今天,說是時髦流行也不為過,還有一個「翰林風月」的美名。

  有詩云,座上香盈果滿車,誰家少年潤無瑕。為探薔薇顏色媚,賺來試折後庭花。

  可以說,中國古代對於好男色的事是十分寬容的,並沒有視為洪水猛獸,等到西方文化傳入國內,對於同性戀的厭惡與恐懼也隨著其他的文化思想而進入了國人的思想,主流社會對於同性戀的看法才有所改變。

  裴瑾從前早就見慣了這樣的事,習以為常,一點都不覺得這算什麼大事,不過,有趣的是現在腐文化的主體並不是男性,而是女性,倒是很有些意思。

  「第二,我不喜歡男人,我還是喜歡女的。」裴瑾強調了一下第二點,「把彎的掰直強人所難,把直的掰彎也不好,取向都一樣,以後注意一下。」

  徐貞吐了吐舌頭,乖乖道歉:「對不起師父,我瞎說的,以後不敢了。」

  周世文瞥了她一眼,伸出去的筷子一轉,避開了徐貞最愛吃的那一道菜,等轉到徐貞面前時,她歡歡喜喜夾走了最後一塊牛排。

  多了這個小插曲,今天的費為民帶來的消極心情總算消散了不少,江心看這個話題告一段落,低聲問起徐貞那個援助中心的事情來。

  徐貞見她有興趣,事無鉅細講了一遍,知道得比裴瑾這個正主還清楚,不僅如此,還堂而皇之抱怨道:「裴教授,我聽說這名字死活定不下來,這樣大家都很痛苦,你什麼時候定名字呀?」

  裴瑾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地問:「皇帝不急太監急,你倒是說說,我又不發你工資,你為什麼這麼熱心?」

  徐貞很認真地說:「很簡單啊,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也是要結婚的,我也是會有小孩的,我今天多做一點,那麼說不定大家以後就會更重視這些事。」

  頓了頓,她又補充說,「遠的不說,說今天費為民的事吧,如果家長能夠早一點注意到孩子的異常,願意相信孩子的話,早一點報警,那麼就不會有那麼多孩子遭殃……我不是為了別人,我是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的孩子。」

  徐貞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沒想到能說出這樣一番透徹的話來,裴瑾不禁微笑了起來,誇獎她:「聽你這麼說,我都要慚愧起來了。」

  「你慚愧什麼?你是大老闆,出錢就好了,我們這些窮人就出出力,有錢的捧錢場,有人的捧人場,檯子不就搭起來了嗎?」徐貞笑眯眯地說,「師父,我說得對不對?」

  周世文一直覺得徐貞像是個孩子似的,腦子裡少根筋,今天一聽,刮目相看,難得附和:「有什麼要幫忙儘管說。」

  江心的性格較為冷淡,可聽到這裡,也不免有些豪氣干雲:「是,雖然只有綿薄之力,但也義不容辭。」

  裴瑾看著他們,不禁失笑,想了半天,說道:「那你們能不能先幫忙把名字取了,群裡每天聊到半夜三更想名字,我快要睡覺了就被提示音吵醒,不得不靜音,也很苦惱的。」

  周世文低眉吃燒鵝:「我不懂。」

  徐貞訕訕:「我以前語文就不大好……」

  江心:「呃……」

  裴瑾看著他們尷尬的表情,忍俊不禁,笑場了,其他人被這種氣氛所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一頓飯吃到這裡,算是有了最好的結果,已經發生悲劇或許無法挽回,但未來沒有發生的事,卻還可以努力。

  明天,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不是嗎?

  這一頓飯吃完,已經是七八點鐘,裴瑾結帳的時候,玉子氣勢洶洶地推門進來,她雖然年過四十,和一身真絲長裙,小腿纖細,雪臂晶瑩,豔光逼人,一進房間,連璀璨的水晶燈都被她壓得失了三分色。

  「來我這裡吃飯還要給我錢?你把我當什麼了?」玉子把卡摔在他面前,「我生氣了。」

  裴瑾笑著嘆氣:「好好好,是我的錯,我收回來就是了。」他指著玉子說道,「只此一次,下次要付錢了。」

  「下次嘛下次再說。」玉子轉怒為喜,笑盈盈地說,「怎麼來了也不和我打招呼?」

  「請幾個朋友吃頓便飯,勞動你幹什麼。」

  玉子笑了笑,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麼,裴瑾樂壞了:「有這樣的事?臉真大,我還沒找他,他敢來先找我?」

  「真的不要緊嗎?」玉子的這家會所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一來二去的,她就能聽到一些內部消息,這不,他聽說封逸打算出手對付流光了,前些日子還坐在一起吃飯,現在就翻臉,說變就變。

  裴瑾支頤笑說:「不要緊,由他去鬧騰吧。」正好流光剛剛重組,內部還不穩定,有外力的干預,不管是重新洗牌還是促進內部團結都有了著落。

  真是謝謝他了。

  「聽你那麼說我就放心了,就當是我多嘴了。」玉子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裴瑾算是看明白了:「正題在這裡等我呢,說罷。」

  玉子附耳過去,低聲說了兩句話,又勸,「難得這麼巧呢,真的不見見,他鄉遇故知,好歹算是喜事。」

  「不必了,」裴瑾垂下眉眼,「你這世間多少風流孽債都是從見一面開始,玉子,該說的話,十幾年前我都說盡了。」

  玉子笑笑:「十幾年前她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現在可大不一樣了,又不是非要有什麼結果,就當普通朋友敘敘舊也不行?」

  「敘舊?什麼叫敘舊?」裴瑾微笑,「十年見雲英,綽約掌中輕,燈前才一笑,偷解砑羅裙?」

  玉子被他堵得無話可說:「你非要這麼理解?」

  「我只是想告訴你,後面還有兩句,」裴瑾悠悠道,「薄倖蕭郎憔悴甚,此生終負卿卿,你就告訴她,時隔多年,我滿頭白髮,老態龍鍾,不想再見故人。」

  玉子見他態度堅決,便知道事情沒有迴旋的餘地,不免心中嘆息,她知道這只是一腔痴情錯付,只不過,那麼多年唸唸不忘,圍觀者總是希望有個花好月圓的大團圓結局:「沒緣分啊。」

  「沒緣分?」裴瑾表示這絕對算不上,「她這叫沒緣分,那我算……算了。」

  玉子側目:「嗯?」

  徐貞哢嚓一口咬斷黃瓜:「唔!」原以為今天已經夠精彩的了,沒想到最大的八卦在這裡。

  裴瑾自知失言,立刻道:「時間不早,咱們回去吧。」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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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座上香盈果滿車……:這首詩出自《花營錦陣》,講男男姿勢的,不懂的百度去

  2、燈前才一笑,偷解砑羅裙……薄倖蕭郎憔悴甚,此生終負卿卿: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詞,稍微改動了一下,原文可以自己查一下,吳梅村的,裴瑾這裡是調侃,他和那個妹紙沒有關係,嗯,肉體和情感都沒有,單箭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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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拉手

  眾人在停車場分別,裴瑾見只有周世文和他開了車,便問:「兩位女士,有誰需要我送一下嗎?」

  「我。」徐貞舉手。

  周世文看著她,微微蹙眉:「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我送她們回去就行。」

  「不,我要裴教授送。」徐貞二話不說上了裴瑾的車,「師父你送江小姐回去哈。」

  裴瑾的視線在他們師徒身上轉了一下,笑了:「那好,我送徐警官回去,再會。」

  周世文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裴瑾把車開出了一段距離,笑著說:「是不是有話和我說?」

  「嗯,」徐貞點了點頭,大大方方地說,「我有一件事想問,一直找不到機會,今天總算甩開師父了。」

  裴瑾有點好奇:「你問。」

  徐貞說起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那個女孩子,就是那個黃大仙……怎麼樣了?」

  裴瑾失笑:「怎麼問起她來?」

  「這件事我想很久了,」徐貞認真地說,「好端端的,誰會在深山裡生活?我聽馬小敏說過,她已經在山裡住了好多年了,靠吃山裡的野果填飽肚子,偶爾會掏鳥蛋,但都是生吃,之前我看她好像對人群很牴觸,你又不肯說出她的下落,她是不是又回去了?」

  裴瑾沉吟著不知該如何解釋,他沒有想到徐貞還會關心魚麗的問題。

  徐貞急了:「裴教授,不能這樣啊,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是被遺棄還是被拐賣的,但總不能那樣生活,就算父母不在了,也可以幫她聯繫福利院,她不能繼續過野人的日子。」

  「你放心吧,她暫時在我家裡,適應得還算可以。」裴瑾安慰她。

  徐貞一愣:「在……你家裡?」

  「我認得她,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故事,很難講明白,」裴瑾笑了笑,「總之,不必擔心,我會妥善照顧她。」

  徐貞鬆一口氣,自告奮勇:「那麼,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上戶口什麼的,還有,裴教授你是個男人,總有不方便的地方,有什麼我能做的,你就和我說,千萬不要客氣。」

  裴瑾不禁微笑起來:「我替她謝謝你。」

  「我也就這麼一點能做的了。」徐貞很是悵惘,「幾個月前,我還覺得自己終於能做一點有用的事,可不管是馬小敏她們,還是今天的費為民,我能做的,實在是太少了。」

  裴瑾溫言道:「你已經在努力了,徐貞,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好警察的。」

  「就你這麼和我說,我爸媽一直都不讚成我當警察,覺得女孩子家家當老師不是更好,也好找對象,其他的同事對我雖然很好,可很照顧我,危險的活兒都不讓我幹,我師父又老罵我笨……」徐貞不好意思地笑了,「就裴教授覺得我能當個好警察。」

  裴瑾笑了:「我眼光一向很準的,不會看錯。」

  「那就承你吉言啦。」

  裴瑾把徐貞送到樓下,徐貞正要和他告別,裴瑾突然說:「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徐貞眨眨眼,像是不解他為什麼要這樣問。

  裴瑾笑了:「想談戀愛嗎?我給你當媒人吧。」

  「不不不,」徐貞唬了一跳,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我七大姑八大姨都想給我介紹對象,裴教授求你放過我吧。」

  裴瑾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不想談?還是有喜歡的人?」

  「純粹是不想談。」徐貞斬釘截鐵,「我要以事業為重。」

  「哦。」裴瑾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喜歡周世文呢。」

  徐貞:「……」你逗我?

  「那是周世文喜歡你?」裴瑾對她眨眨眼。

  徐貞要給他跪下了:「裴教授,求你別做這種猜測,我明天怎麼見我師父?」

  「那大概是我誤會了吧,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裴瑾想了想,乾脆放過了這個話題,「如果有意的話就告訴我,我替你做媒,你放心,我認識不少青年才俊。」

  徐貞有氣無力地揮揮手:「求放過。」

  「那好吧,再見。」裴瑾對她揮了揮手。

  「謝謝裴教授,裴教授再見。」徐貞小跑著上樓,走著走著,裴瑾的話突然浮現在了心頭……「那是周世文喜歡你?」

  啊啊啊!她搓了搓胳膊,這個猜測真是太可怕了,絕壁不是真的。

  裴瑾站在樓下,看到燈一層層亮上去,眼中浮現笑意,如果徐貞真的是表妹轉世,那麼,希望她這一生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努力追求夢想,哪怕看起來很難也不要放棄,再遇到真正相愛的人,彼此扶持,共渡一生。

  他只要想一想,嘴角就會忍不住翹起來。

  「要幸福啊,貞娘。」

  ***

  裴瑾回到家中時,看見的是在廚房裡發呆的魚麗,她臉色鐵青看著手機,那款智能手機的屏幕的裂痕如蛛網。

  「怎麼了?」裴瑾不露聲色,「該不會是遊戲過不了砸手機出氣吧?」

  魚麗若無其事地說:「不小心失手摔了一下,壞了。」

  「壞了就壞了,明天再給你買一部就是了。」裴瑾大約猜得到是發生了什麼,但封逸決不可原諒,為此,砸上幾百部手機都無妨。

  何況,比起愛聽裂帛聲的禍國妖姬來說,這點愛好算得了什麼?他願意寵壞她。

  「吃過飯沒有?」裴瑾問。

  「咕嚕咕嚕。」五臟廟的聲音勝過一切辯解,魚麗抿了抿唇:「微波爐炸了。」

  她原想熱些東西吃,可誰知封逸給她打電話來,她一時走神,不小心把牛奶盒子一起放了進去,剛按下就炸了。

  這也罷了,她掛了封逸電話,他接連打了好幾個,最後還發了一條短信來:

  [你會後悔的]

  五個字,讓她怒火中燒,一揮手就把手機砸了。

  裴瑾打開微波爐看了一眼,還好,不算太慘:「零食呢?」

  「吃完了。」

  裴瑾啼笑皆非:「那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沒事幹嘛給你打電話?」魚麗奇怪。

  裴瑾頗沒好氣地開始收拾殘局:「那你就在這裡傻坐著?」

  「我餓了。」

  「真拿你沒辦法。」裴瑾從冰箱裡找出些食材來,「我給你做點吃的。」

  魚麗托著腮,情緒慢慢平復下來:「謝謝你,我總是麻煩你。」

  「不算什麼。」

  魚麗像是覺得不好意思,沒話找話:「你怎麼這麼晚回來啊,事情都解決了嗎?」

  「解決是解決了,可惜,是個悲劇。」裴瑾一邊切菜一邊和她說起今天的事情來,費為民挾持人質威脅警方,雖然情有可原,但犯罪就是犯罪,槍斃也無話可說,只不過最後的反轉始料不及,令人惻然。

  魚麗法律觀念淡薄,還隱隱豔羨:「啊,真好,還有父親會報仇。」

  裴瑾不出聲。

  「那麼,為什麼不抓那個人?」魚麗皺起眉,「那個什麼,什麼DNA……?」

  「比起口供,證據更重要,不能因為口供判定有罪,但可以沒有口供因為證據確鑿判刑,這是現代法律的規定,畢竟口供這種東西具有主觀性,雖然我也覺得那個園長的嫌疑很大,可既然沒有證據,也只能認定他無罪,程序沒有什麼問題。」

  裴瑾將炒好的蛋炒飯端到她面前,「不過,是很奇怪,如果性侵女童的真是他,怎麼DNA會不符合呢,又說沒有雙胞胎……難道真的不是他?」

  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有些孩子故意誣陷教師的案例,僅僅憑藉這些,還真的很難斷定孰是孰非。

  「為什麼總會有這種事?」魚麗舀起一勺飯,金黃的飯粒和綠色的豌豆、紅色的臘腸混在一起,香氣撲鼻,可她一點食慾也沒有了,「人渣!」

  她用勺子去剁碗裡的飯粒,把它們弄作一團爛泥,裴瑾看她越敲越大聲,就知道她又再度陷入了過去的情緒。

  或許,那對兄弟已經死去幾百年了,可他們依然操控著她,讓她無法從那噩夢中解脫,魚麗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或許過了些年,從外表看,她們已經與常人無異,但她們自己知道,曾經所經歷的一切就好像是如影隨形的影子,總在不經意的時候化身為怪物,惡狠狠地撲過來咬一口。

  永遠無法擺脫,永遠無法癒合,這些痛楚,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裴瑾想到這裡,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手裡的勺子取下來放在一邊,將她的兩隻手握進了自己的手心裡,漸漸握緊。

  魚麗怔了怔,緊繃的肩膀突然放鬆,這雙手的溫度將她從那種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好一會兒,裴瑾鬆開了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平靜地說:「吃飯吧,要涼了。」

  魚麗重新拿起了勺子,一勺一勺往嘴裡塞飯,裴瑾道:「我那個援助中心,還差一個名字,實在想不出來了,你替我想一個吧。」

  魚麗抬起頭,裴瑾的目光溫和澄澈,她的視線緩緩下滑,落到他的雙手上,他的手也延續著當年初見的樣子,手指修長,只在握筆處有薄繭,這是書生的手。

  可就是這雙手,帶給她慰藉和勇氣。

  「手。」她說。

  裴瑾笑了,他再次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輕輕道:「一隻手是不行的,叫兩隻手吧。」

  魚麗笑了:「你有主意,偏偏還要來問我?你才是兩榜進士,堂堂榜眼。」

  「你是未來女狀元,比我強。」裴瑾很謙遜。

  魚麗悻悻道:「算了,我認了,比不過你也沒什麼,畢竟我是個目不識丁的漁家女,整天為了吃飽飯奔波,不像你,讀了那麼多年聖賢書。」

  裴瑾忍俊不禁,揉了一把她的頭髮:「傻姑娘,目不識丁的人會用目不識丁這個成語嗎?」話音剛落,就覺得不好,這個動作太過親暱了,可魚麗就好像沒有發現似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就埋頭繼續吃飯。

  裴瑾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淡定地拿起了手機,在微信群裡發了定下的名字。

  董菡不好不給老闆面子:[挺質樸,好記。]

  曾楸倒是覺得還不錯:[直白簡單,挺好的。]

  徐貞:[哈哈!]

  裴瑾奇了,問:[你怎麼在群裡?]

  徐貞說:[我是顧問啊,有些事情你們需要警方的專業意見!]

  裴瑾:「……」行吧,你們開心就好。

  「我吃完了。」魚麗把吃乾淨的碗碟放進水槽裡。

  裴瑾放下手機:「我來洗吧,你去休息。」

  「洗碗我還是會洗的。」魚麗對自己炸了微波爐的事耿耿於懷,她就想熱一盒牛奶,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著火就炸了。

  裴瑾把她拉開,挽起袖子:「算了吧,傷還沒好呢,別碰水。」

  「我……」我傷的是臉和胳膊,又不是手。魚麗想這麼說,可看到他挽起袖子擰開水龍頭開始洗碗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話到嘴邊就消失了。

  她心裡又酸又漲,有點想哭,又覺得莫名歡喜,五味陳雜,說不上來。

  裴瑾很快洗乾淨碗筷,一轉頭就看到她那副表情,笑了:「臉怎麼像是偷吃了檸檬一樣酸?」

  魚麗不吭聲,緩緩拉起他尚未擦乾的手,裴瑾意外:「我手涼……」話音戛然而止,魚麗把他冰涼的手貼到了自己臉上。

  裴瑾撫摸到她柔嫩的臉頰,心裡想,天生麗質原來並不是一句空話,一個常年在海邊的漁家女,辛苦奔忙後還擁有這樣白嫩的肌膚,不得不說是老天的偏愛。

  尤其是她的外表永遠停留在了最青春的年紀,換做其他女人,或許是餽贈,可於她而言,這副身軀帶來的卻是無盡的噩夢。

  有時候,會老,會死,會變醜,也是一種幸福。

  他手心的溫度慢慢被她的臉頰捂熱,他撫摸著她臉上已經結痂的傷口,輕輕問:「還疼嗎?」

  「好多了。」

  「會好的。」

  良久,她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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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如果

  徐貞恨死裴瑾了。

  要不是他昨天突然說了那麼一番話,她今天也不會頻頻去注意周世文,這也就罷了,周世文今天和江心的接觸特別多,兩個人在小房間裡相談甚歡。

  雖然徐貞也知道那是因為江心在忙著那個什麼項目的原因,也知道如果真的有些什麼,她應該替她那個大齡未婚男青年師父感到高興。

  被逼婚那麼久,終於能窺見曙光,換做平時,她肯定忍不住和全員八卦一遍昨天晚上周世文送江心回家了。

  可她現在一點動力都沒有。

  她忍不住想,裴教授那樣一個人,不會無的放矢,他說周世文喜歡她,為什麼?難道師父真的喜歡她?沒道理啊?她作為當事人為什麼感覺不到?難道是因為太遲鈍了……大家都說她粗神經,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果然還是騙人的吧?

  徐貞抓了抓頭髮,給裴瑾發微信,思來想去,刪除又輸入,想了半天,才打出那麼一句話:[裴教授,你這樣傷不起啊,昨天你到底是為什麼會和我說這樣的話?]

  誰知道剛剛點了發送,就聽得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裴瑾和你說什麼了?」

  「我去!」徐貞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師父你幹嘛?嚇死我了!」

  周世文眉頭緊鎖,看了她半天,對她說:「你跟我來一下。」說著大步朝外面走去。

  徐貞差點被他撞破小秘密,心裡打鼓,慢吞吞挪出去:「有什麼事嗎?」

  「昨天裴瑾和你說什麼了?」

  「昨天?」

  「昨天晚上他不是送你回去嗎?」

  「隨便聊了兩句啊。」徐貞若無其事地說。

  可周世文審慣了狡猾的犯人,這點道行在他面前著實不夠看,可這不是審訊,是他在干涉徒弟私事,於是想了想,放緩了聲音:「裴瑾這個朋友無話可說,熱心,正義,請他辦事,通常都很順利,但是,我知道他前段時間還和晏嵐交往……」

  徐貞大吃一驚:「什麼?」裴瑾居然和她女神交往過?連簽名都不給她弄一個!好生過分!

  而看在周世文眼中又有別的含義,他低聲道:「可是現在已經分手,你聽昨天老闆娘的話就知道他的過去沒那麼簡單,事實上,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裴瑾究竟是什麼人,我們知道他是聲紋專家,他是流光老闆,他熱心公益,其他呢?一無所知。」

  徐貞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徐貞,你還年輕,應該找一個靠譜的男人交往,裴瑾不合適你。」周世文猶豫了一下,才補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

  徐貞:「……」

  周世文走進了辦公室,徐貞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掏出來一看,裴瑾回覆她:[我就是不靠譜地猜測一下,你不要多想]

  憤怒的徐貞一連刷了N個表情過去。

  那一頭,魚麗湊過去看:「把這幾個表情發給我!」

  「是是是,還有,別靠那麼近。」裴瑾避讓得半躺在了沙發上,魚麗靠得他太近,一把烏髮傾瀉在了他的胳膊上,像是一卷流蘇。

  魚麗坐直:「記得要發啊。」

  「這就給你發。」裴瑾把自己有的幾個表情全都轉發給了她,這才慢悠悠地回了第二條給徐貞。

  [雖然不靠譜,但我還是有點證據的^_^]

  徐貞:[友誼的小船已經翻了!到底是什麼證據啊啊啊啊!]

  裴瑾唇角上揚,什麼證據?很簡單,他發覺昨天吃飯的時候,周世文總是不自覺地把徐貞喜歡吃的菜轉到她面前,有些菜量少,他便推脫說不愛吃,直接夾給了徐貞。

  但之前裴瑾和他吃飯,知道他是喜歡吃的。

  雖然有可能只是純粹對於徒弟的照顧,但裴瑾覺得,周世文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喜歡的,說不定就是燈下黑。

  不過這些說出來就失去神秘感了,男女之間很多懵懂的感情,都是因為注意一個人開始的。

  所以他回道:[你自己想吧,也不是什麼特別確定的事,我真的就隨便說說]

  徐貞過了會兒,說道:[你肯定是騙我!我覺得他喜歡的是江心!]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裴瑾有點遺憾,[不過,還是祝福他。]

  徐貞:[……]她肯定是被玩了!好生氣!!

  魚麗再度湊過來,圍觀了全程:「這個是你那個表妹嗎?」

  裴瑾糾正她:「是和表妹長得一樣的警官,她還問起你呢,挺關心你的,怕你過得不好。」

  「哦?」魚麗盈盈欲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撮合她和別人。」

  裴瑾更吃驚:「若不然呢?」

  「男未婚,」她指著裴瑾,又指著手機,「女未嫁,兩世夫妻,豈不是佳話?」

  裴瑾摸不準她說的是真是假,想一想,才說:「你大錯特錯,是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我和表妹成親,其實並沒有所謂的愛情,我與她也至多打過幾個照面,彼此說過幾句話,你告訴我,這樣的情況下,哪有什麼愛情?」

  魚麗說:「可你還是娶了她。」

  「很正常,姨夫原先對我是不滿意的,可後來我中了解元,他便改了主意,而我母親希望我早日成親,可以含飴弄孫,慰我九泉之下的父親,何況她見過貞娘,心裡是滿意的,親上加親,也算是佳話,而於我和表妹而言,與熟悉的人成親,總好過盲婚啞嫁。」

  裴瑾平靜地說,「今生,終於可以憑藉自己的意願做主了,我希望她找到真正相愛的人,和他結婚生子。」

  過了好一會兒,魚麗才說:「那好吧,我就是為你有點可惜。」她說著,想起了謝清吟,「那麼,你喜歡的是那個名妓嗎?」

  「說不上來,或許吧。」

  她追問:「我喜歡肖臣,是因為他對我好,你呢,你喜歡她什麼?」

  「蘭心蕙質,善解人意,」裴瑾靠在沙發上,伸長腿,「閒來可以聯詩作對,撫琴品茗,我喜歡她很奇怪嗎?」

  魚麗點評:「膚淺!你就是喜歡被美女服侍吧?」

  「你好到哪裡去了?肖臣也就給你買買書,買買衣服珠寶,給你安身之處,這些我都做到了,也沒見你喜歡我。」裴瑾沒好氣道,「說吧,是不是看臉?」

  魚麗重重哼了一聲,沒回答。

  裴瑾見著有趣,繼續揶揄她:「看臉我比他難看嗎?你倒是說啊,為什麼?」

  「你怎麼那麼多為什麼?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魚麗來氣,「這多簡單,他喜歡我,你不,這有什麼好比的。」

  「噢……」裴瑾拖長了聲調,彷彿是不經意的,調笑般問,「那我喜歡你,你就喜歡我了?」

  魚麗被問住了,她的耳朵開始發紅發燙,良久,她才說:「我希望不。」

  「為什麼?」

  她撫摸自己的面頰:「這裡的傷口總會好的,到時候,我又是嶄新的一個人,別人不會知道我的過去,可你不,你知道我所有不堪的過去,身體復原有什麼用,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殘花敗柳。」

  「呸,瞎說。」裴瑾打斷她,「哪有這麼說自己的。」

  「我想披張完好無暇的人皮出現在別人面前,」她喃喃道,「他們把我當十八歲少女,不諳世事,我在他們的目光裡,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沒有經歷過一樣。」

  「書生,我討厭我自己。」她把臉埋在懷裡,「我恨這個身體,我不想要,」她撫摸著手臂上的燒傷,微笑著說,「我燒這具皮囊的時候,不知道多快意。」

  裴瑾聽著汗毛倒豎,他看著魚麗冰冷的面容,知道她是認真的。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嘗試過無數次傷害自己的身體了,然而,所有的傷口都會一一復原,沒有人能看到她胸膛裡那顆傷痕纍纍的心。

  「麗娘……」他話音未落,魚麗就打斷了他:「我也就是說說而已,我知道的,騙得過別人,騙不過你自己,畫皮的厲鬼不能總是披上一張皮。」

  「你覺得自己是惡鬼嗎?」裴瑾反問,「殘花敗柳……你怎麼能那麼說自己,你的生命比別人長了那麼多,經歷得多才是正常的,要是對你能這麼用,我豈非比你更不堪?」

  魚麗抿著唇:「那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要比什麼,比誰睡過的人多嗎?」裴瑾故意用一種不服氣的語氣說,「來來,那咱們好好比比。」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魚麗白他一眼,「我才不和你比。」

  「麗娘,你聽我說,真正喜愛你的人,是不會因為你所遭遇到的一切而嫌棄你,正相反,他會更憐惜你,你疼愛你,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辦法保護好你,並且決定未來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裴瑾輕聲道,「因為你與別人有過關係,便認為你不潔的……讓他去死吧,大清都亡了那麼多年了,我這麼一個在封建王朝裡走過來的人都不那麼想了,臉真大,我幫你打他。」

  魚麗被他逗笑了,她抱著膝蓋,微微歪著頭:「我也就隨便說說。」

  其實這些事,她有好多年沒有想起來了,可遇見裴瑾以後,就覺得自己受了太多的委屈,忍不住就想把情緒發洩出來,自己想起來都覺得面紅耳赤,不好意思。

  但……他是不一樣的。

  「說出來,會好一點嗎?」裴瑾問她。

  魚麗嘆氣:「好多了吧,我最近睡得挺好的,昨天做夢還夢見和大聖去西天取經,三打白骨精,好不容易闖過九九八十一難,到了西天,一下子變成坐在教室裡上課,我還想,噢,原來這便是取到真經了。」

  裴瑾忍不住笑起來:「這是一個好兆頭,意味著你馬上就要得償所願了。」

  「真的?」魚麗狐疑,「我還覺得挺荒唐的呢。」

  「哪裡荒唐了,你信我,我周易學得不錯的。」裴瑾一本正經地瞎說。

  出於對他的信任,魚麗信了,頰邊露出個梨渦來:「是嗎?那真好,9月份,很快就到了……你看著我幹什麼?」

  「你的這兩個酒窩生得很可愛啊。」裴瑾靠過去看著她的臉,「我能碰一下嗎?」

  魚麗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怒道:「隨便摸小姑娘的臉,你個登徒子!」

  裴瑾:「……」有沒有天理了?昨天!就昨天晚上!有些人還拉著他的手摸自己的臉,今天他想主動碰一下就不行了??

  她還質問:「你的君子之道呢?」

  裴瑾悻悻道:「君子?我算什麼君子?我是小人。」他嚇唬她,「以後離我遠點,不然當心我咬你。」

  魚麗面紅耳赤:「你好變態!」

  裴瑾:「……嗯?」他轉了幾個彎才反應過來,比魚麗還吃驚,「你都上網看了些什麼?你不要去看那種不和諧的東西,犯法的。」

  「恐、恐怖片而已。」魚麗結結巴巴地說,「不、不至於吧?」

  裴瑾:「……那你臉紅什麼,害得我想歪了。」

  魚麗:「……我沒有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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