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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轉發一萬條錦鯉求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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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0: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鳳冠

  算了黃道吉日,兩隻手援助中心搬遷至新居,還來不及歡慶一下喬遷之喜,事情就接踵而來。

  不做這一行,不接觸這些人,永遠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世間竟然有那麼多人在吃苦。

  在網上請多個大V幫忙宣傳轉發,加上今時今日大家維權意識高漲,來求助的人遠比想像得多,幾個心理學系的志願者人人一部電話和電腦,隨時給求助者安慰,如果情況不對,立即轉給董菡或曾楸。

  徐貞和江心義務幫忙,江心有心理學基礎,被臨時安排去接待幾個求助者,徐貞完全是外行,只能和幾個學生一起出出苦力。

  只到中午,就累得腰酸背痛,就在大家腿軟肚子餓的時候,阮曦的丈夫聶凱再度出現,手持利刃威脅:「把我老婆還給我!」

  徐貞大喝一聲:「警察!把刀放下!」然後衝過去一個擒拿奪走刀具,再把聶凱雙手反剪到背後,用手銬銬住。

  「非法攜帶管制刀具,妨害公共安全,」徐貞揚了揚下巴,「兄弟,跟我去趟派出所吧。」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大家反應過來,徐貞已經把人帶走了,過了二十分鐘,笑嘻嘻地回來:「我給扭送到派出所了,起碼拘留五天。」

  董菡帶頭鼓起掌來:「厲害了!徐警官,女中豪傑!」

  「我在警校的時候門門功課第一。」徐貞的成就感爆棚,終於可以很自豪地說出這番話了,在局裡時,大家都照顧她,有事也不叫她衝在前面,她感念前輩們的好心,可是,她那麼努力,不是為了當花瓶的。

  今天發生的事就說明了她也有不輸於男兒的能力!心裡怎麼能不暗爽一番?

  曾楸也誇獎她:「徐警官是巾幗不讓鬚眉。」

  徐貞被她們誇得臉紅:「沒有沒有。」但大家都衝著她鼓勵地微笑,她難為情,躲進茶水間裡。

  董菡稍後也進來,倒了滿滿一杯黑咖啡,對她說:「今天多虧你。」

  徐貞摸了摸發燙的面頰,卻搖頭:「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保護民眾本來就是我們的天職,你們再誇我我要不好意思了。」

  董菡笑了笑:「徐警官,你真是太天真了,我誇你是為了把你套牢,好叫你時時刻刻過來,我們人手不足。」

  「裴教授說會繼續招人。」徐貞安慰她。

  董菡搖了搖頭:「你以後就會知道,招再多的人都不夠用,不平事那麼多,恨不得學哪吒有三頭六臂,昨天夜裡,我都要睡了,微博上有個女孩和我發私信,聽起來像是要自殺,我給她打了三四個小時的電話,終於勸她放棄輕生的念頭,一看窗外,天都亮了。」

  徐貞動容:「唉……生命不易,怎麼說放棄就放棄?」

  「她從幼年時就遭受父親性侵,母親知道,但為了家庭和諧,勸她隱忍,她忍無可忍,覺得未來沒有希望,不如一死。」董菡嘆氣,「你說,多少人多少時間才算夠用?」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用法,十個人有十個人的用法。」江心也跟著進來,微笑道,「又不是佛祖可以普渡眾生,能救一個就已經是勝造七級浮屠,別太貪心。」

  董菡也跟著笑了起來:「我知道你,你是我師妹,我倆一個學校。」

  「嗯,我們倆專業不同,我從小就對研究殺人犯有興趣。」江心說,「開膛手傑克,綠河殺手,山姆之子……我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舉起屠刀捅向同類。」

  董菡聽著汗毛倒豎:「一聽就很恐怖。」

  「不,連環殺人犯是很少的,只是個別現象,但你們這裡卻是普遍的,無處不在的,」江心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這種被忽視的習以為常的罪行,才讓我覺得可怕。」

  徐貞聽不下去,打岔問:「請問兩位姐姐,午飯吃什麼?」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有人歡呼起來,三個姑娘探頭一看,崔瑩瑩身穿香奈兒套裝,帶著兩個小夥子搬了幾個箱子來:「各位,我奉老闆之命特來犒賞三軍,要多貴沒有,但是管夠。」

  兩個小帥哥捧出熱騰騰的披薩、肉卷和漢堡來,大家都暫時停下手頭上的活圍過去吃飯,高熱量的食物雖然不健康,但美味極了,有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吃了兩個蛋撻喝了一杯熱水果茶後,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

  精疲力竭的時候,就喜歡這種食物來撫慰身心。

  董菡她們拿了些許食物,坐到角落裡慢慢吃。

  崔瑩瑩坐到董菡身邊,輕聲道:「晏嵐聯繫我,問我是否需要她幫忙。」

  「那個晏嵐?」江心有了興趣,「最近她風頭很盛,我看過她的劇,演技不錯,之前一直不紅,還為她可惜來著。」

  崔瑩瑩微笑著不說話,董菡心知肚明,晏嵐上次出席流光的週年會,與裴瑾的關係不言而喻。

  「暫時不用。」董菡回絕,「我們並不是為了出名。」

  「她是好意,有公眾人物參與,更容易博取關注。」崔瑩瑩解釋。

  董菡點頭:「我明白,多謝她好意,可現在還不是時候。」說完,又有點遺憾,「她可真是個美人,我還是想親眼見見。」

  「我見過。」徐貞立刻說,「站在舞臺上,和普通人就是仙女和凡人的區別。」

  董菡更可惜了:「無緣一見,下次流光開年會,麻煩捎上我們。」

  崔瑩瑩笑:「原本就是呀,兩隻手與綠芽的所有開銷都從流光的賬務走,一班人馬。」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慈善也替公司打形象。」董菡笑著說,「這下好了,我拿錢拿得更心安理得,原本還怕老闆虧本。」

  曾楸走過來,恰好聽到這裡,就笑:「子路拯溺者……」

  董菡馬上舉手投降:「老師,我懂,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魯人必拯溺者矣』。」

  大家都笑了起來。

  有個學生走過來:「老師,又來了一個求助者。」

  董菡三兩口吃下披薩,擦一擦嘴唇和手指:「我這就來。」

  一走過去,微微吃了一驚,求助者是個男人,約莫三十來歲,身形不瘦小也不高大,一抬起頭來,鼻青臉腫,手上還打著石膏,看見董菡,有些侷促:「老師……」

  董菡見多識廣,知道這年頭並非只有女性才慘遭家暴,男性數量雖少,但仍然存在,她笑了笑:「進來坐,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解決。」

  那個男人看到她並沒有露出驚訝或是不信的表情,先放了一半的心,可坐下來半天,不肯開口說話。

  董菡輕聲說:「受害者不分男女。」

  男人頹然道:「她是跆拳道黑帶,覺得我和女同事有染,也不聽我辯解,關上門就毒打我,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我與別的女人多說一句話就懷疑我出軌,我說被妻子暴打,所有人都不信,更有甚者,覺得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以和婦孺計較?挨幾次粉拳而已,可我已經進過三次醫院,這一次,右臂粉碎性骨折。」

  他深覺不公,質問,「我是男人,我就不會遭到暴力嗎?我也是人,為什麼我是男人就要忍氣吞聲,還要被說打得好?大家關心婦女權益,那我們呢,我們不是人?」

  董菡聽著,心中十分不忍,受害者哪裡分是什麼種族,什麼國籍,什麼性別,什麼年齡?

  統統都是受害者。

  ***

  兩隻手的發展穩紮穩打,曾楸老師經驗豐富,人脈廣闊,董菡年輕氣盛,精力無窮,又有新鮮血液注入,而民眾對於這些事也日漸關注,年輕人尤其如此,每個月都有人來報名做志願者。

  有些人覺得極有意義堅持了下來,有些人無法忍受那樣的悲痛離開,但不管怎麼說,檯子算是搭起來了,在常青市也有了些許名聲。

  裴瑾在幕後關注了月餘,覺得她們都能應付,漸漸將重心轉移到了流光身上。

  畢竟這才是他在人前的生意,要是做不好,後續發展也麻煩。

  自從他扣下了天羽想要收購的幾塊地皮,封逸就開始出手打壓流光,雖然行業不同,但天羽是老牌企業,人脈能力俱全,流光很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新管理層仍然在磨合期,雙方意見相悖,爭執不休,給了天羽趁虛而入的機會。

  情況不是很妙,崔瑩瑩問裴瑾是否要插手,他笑:「還不是時候。」

  崔瑩瑩明白了,裴瑾心知肚明,決定借這個機會整頓公司,也是,時間久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會出現,蛀蟲太多,植物怎麼長得茂盛。

  可她心中也有隱憂:「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得罪了天羽。」

  「是他得罪了我。」裴瑾唇角微翹,眼中卻是冷意,「你等著看好了。」

  崔瑩瑩噤聲,她是裴瑾的私人秘書,替他打理許多事,包括晏嵐一事也是經由她手,可時至今日,她對這個老闆仍然一無所知,比如,她就不知道以流光的利潤,如何支持他去拍下這份價值連城的古董。

  「這是您要的東西。」她小心翼翼將那個外表看似平凡的黑盒子推過去。

  裴瑾打開,那是一頂鳳冠,不,不是皇后妃子的鳳冠,是外命婦的鳳冠,若是按照品級,六品官妻受封安人,按照《明史》的規定,六品命婦的鳳冠是這樣的:

  「特髻上翠松三株,銀鍍金練鵲四,口銜珠結。正面銀鍍金練鵲一,小珠翠花四朵;後鬢翠梭球一,翠練鵲二,翠梳四,銀雲頭連三釵一,珠緣翠簾梳一,銀簪二。」

  這是從某位明代官員的後代手裡買來的古董,金銀翠羽早已氧化,不復往日美麗,可難得的是品級相同,他尋覓許久,十分難得。

  「原來是長這樣的。」裴瑾失笑,當年他從沒有細細打量過所謂的鳳冠霞帔,等到後來不再出仕,也就難了。

  雖然花費極大,可是,很值得。

  崔瑩瑩奇怪:「您收集這個古董幹什麼?」

  「這是鳳冠,」裴瑾凝視著它,「曾經代表了一個女人所有的榮耀,母憑子貴,妻憑夫貴,這就是全部。」

  崔瑩瑩聽不大懂。

  可裴瑾沒有解釋,他收起了這件古董,又問:「晏嵐那裡,可還順利?」

  「都好。」

  「有困難就告訴我。」

  崔瑩瑩欲言又止,裴瑾問:「想問什麼?」

  「既然處處關照,為什麼要分手?晏小姐很喜歡你。」這一刻崔瑩瑩不再是裴瑾的秘書,而是晏嵐的朋友,她為她不平。

  裴瑾沒有計較,答道:「我們已經走到盡頭,關照她,只是希望她不用再受一次委屈,是我對不住她,盼著有朝一日,她功成名就,能按照心意選擇伴侶。」

  崔瑩瑩想,難講,或許她一輩子都找不見那個人了,曾經滄海難為水。

  可這些話再講就已經過分,裴瑾才是她的衣食父母,仗義執言一次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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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0: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情動

  「今天還有最後一件事。」裴瑾笑著說,「你跟我來。」

  他起身帶她離開會客廳,走到花園裡,崔瑩瑩看到魚麗,她在姹紫嫣紅的花團裡對著一本習題冊皺眉苦思,咬著筆桿,不斷抓頭髮,可就算是這樣粗魯的表情,她做出來也這麼好看,此情此景,活像是一幅畫。

  這是老闆的表妹……她微微扭過脖子去看裴瑾,他彷彿已經看不見她,只凝視著那花叢中的人,眼瞳裡,唯有她一人的倒影。

  電光石火間,崔瑩瑩什麼都明白了,她震驚的神情無法掩飾。

  裴瑾看見了,輕笑:「她不是我表妹,我倆沒有血緣關係。」

  噗通——崔瑩瑩的心臟回到原位,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夏天到了。」裴瑾輕輕說,「我替她買了些新衣,可是,有些不大方便,瑩瑩,這件事,只有你能辦。」

  崔瑩瑩竟然有點羨慕她:「你什麼都替她想到了。」這樣周到細心,晏嵐那時候,又算得了什麼?

  「我只是盡我所能,不算什麼。」裴瑾微笑,「你去和她說吧,我在場,她會難為情。」

  說罷,轉身回屋。

  崔瑩瑩走過去,低聲說出來意,魚麗面龐漲紅:「要他多管閒事!」但還是站起身來,跟崔瑩瑩出門。

  臨別前,裴瑾走出來說:「不回來吃飯和我說一聲,省得多燒飯。」

  魚麗惱他:「就不告訴你。」她關上車窗,扭頭不看他。

  崔瑩瑩微笑起來,她當她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已經有人把她捧在手心裡,魚麗看到她的眼神,心中澀然:「在你眼裡,我十八歲嗎?」

  「要說實話嗎?」

  「當然。」

  「被心愛的男人寵愛的女孩,都只有三歲。」崔瑩瑩取出化妝鏡來,讓她看自己的臉。

  魚麗看到鏡中臉頰微紅的少女,她眉眼舒展,唇角含笑,一時認不得:「那是誰?」

  「是你。」

  魚麗別開頭:「我不是那樣的。」可又忍不住去看車窗上的倒影,是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她。

  她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或者說,她有時會痛恨自己的皮囊,所以拒絕去看,今天乍一看到這個陌生的女孩子,都不敢認是自己。

  是怎麼回事呢,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魚麗陷入了沉默。

  崔瑩瑩帶她去了一家內衣店裡,雖然是賣內衣,可與一般的服裝無異,大大方方把剪裁各異的內衣展露出來,尤其是放在最矚目處的那一套紫色內衣,透明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穿,只在關鍵處有蕾絲遮擋,魚麗看得目瞪口呆。

  這也有人穿?嚇死人了!

  崔瑩瑩替她挑選了幾套顏色嬌嫩的內衣,拉她進更衣室,教她如何穿戴,魚麗站在鏡前一看,半圓的內衣收攏了胸部,恰好襯托出她的胸型,嚇得她立即抱住肩頭,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不,不要這樣的,有沒有正常一點的?」

  「這就是最普通的了。」崔瑩瑩還奇怪,她挑選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少女式樣,連鋼圈也無,完全不暴露。

  魚麗搖頭,崔瑩瑩自己也是少女時代過來的,知道女孩子在某個年紀會對自己的身體感到某種羞恥,她說:「每個人都會經歷青春期,女孩胸部發育只是最尋常的生理特徵,為了保護它們,所以發明了內衣。」

  「可是,」她壓低聲音,「看起來很誇張啊,反正穿在裡面也沒有人看到……不用這樣吧。」

  前段時間衣服穿得厚,她就在裡面穿一件棉布的小背心,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非要來買這種!裴瑾真是多管閒事!魚麗在心裡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崔瑩瑩有些為難,魚麗不是她的妹妹女兒,不能硬來,正巧,她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拿出來看看,改了口:「那好吧,我再給你挑一件別的。」

  過了兩分鐘,她取了另一個款式的內衣進來,與剛才的相比,這一款胸衣更像是抹胸,前面有一層薄紗,完全遮住了胸前的風光,但與古代抹胸相比,又多了支撐與保護的功能,除了背後的搭扣,在脖頸後面還有繫帶。

  魚麗對比了一下,果斷選擇了後者。

  崔瑩瑩又選了幾件類似的款式,教她記下自己的尺寸:「以後就不用來嘗試了,直接按照這個尺碼買就好。」

  魚麗大大鬆了口氣。

  她出去的時候,就看見有個女人過來,二話不說買下了那套紫色內衣,店員還說:「這款賣得特別好,已經斷碼,這是最後一件。」

  魚麗瞠目結舌,偷偷問崔瑩瑩:「這也有人穿嗎?」

  「當然。」

  她踟躕片刻:「討好男人?」

  「或許,但也可能取悅自己。」崔瑩瑩笑著說,「別人或許看不見,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為什麼要委屈自己?我的想法是,衣服可以穿舊,包包能用就好,可鞋和內衣必須舒服。」

  魚麗聽著新奇,笑了:「你們這一代人,真是不一樣了。」從楚王好細腰到三寸金蓮,都是為著男人,可她們不,她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你這一代人才和我們不一樣了。」崔瑩瑩啼笑皆非,心想,這女孩子年紀輕輕,怎麼老氣橫秋的。

  魚麗也不和她爭辯。

  買完內衣,崔瑩瑩給她買了冰激淩,魚麗剛舔了一口,被路過的一家店裡賣的東西震得冰激淩都掉地上了:「那、那個……」

  崔瑩瑩看一眼,很鎮定:「這很正常。」她解釋說,「情侶之間需要調劑,而有些人忙於工作沒有時間找伴侶的人,也需要解決問題。」

  魚麗這回是徹底懵逼了。

  她恍惚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回家,崔瑩瑩向一臉詫異的裴瑾解釋了情況:「小女孩害羞也很正常。」

  裴瑾笑岔了氣,雖然他已經將現代知識陸陸續續教給魚麗,可男女有別,他們基本上不會談到性愛的問題,連生理衛生知識都是直接靠給課本解決。

  今天,魚麗大概是三觀都毀了。

  原來這種東西,也能公開售賣?

  崔瑩瑩走後,裴瑾在休息室裡找到魚麗,魚麗還有點遷怒,專心看電視不理他。

  裴瑾盤腿在她身邊坐下:「哎,六百多歲了,大方一點,這算什麼?改天帶你去美國看男人跳脫衣舞好不好?」

  「噗——」魚麗一口汽水全噴了出來,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什麼?」

  裴瑾很鎮定:「幹什麼那麼驚訝?唐朝多少公主豢養面首,這算得了什麼?」

  魚麗:「……」

  裴瑾到底也不敢多言,說一句已經足夠:「你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嗯。」她的臉和手臂已經恢復如初,不見之前被燒傷的可怕模樣。

  「跟我來,我給你看件東西。」他站起身來。

  魚麗暫停了電視,跟他到書房去。

  裴瑾從抽屜裡取出一片薄薄的膜來,替她貼在臉上:「看看。」

  魚麗在鏡子前照一照,發現那塊傷疤做得活靈活現,好像她的傷口未曾癒合一樣,裴瑾說:「一共三片,出門貼上,不要叫人懷疑。」

  「這個是怎麼做出來的?」她把那層透明的膜從臉上撕下來,「和人皮面具似的。」

  裴瑾笑著說:「高科技材料和特效化妝。」

  魚麗把盒子收起來,正想走,被地毯一角絆了一跤,哎喲一聲,就要摔倒,裴瑾彎腰伸出雙臂去扶,魚麗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他也沒有站穩,兩人雙雙摔倒。

  幸虧裴瑾眼疾手快,攬住她的腰往懷裡一帶,他跌坐在地板上,魚麗卻摔在他懷裡,安然無恙。

  「你呀,看起來聰明,怎麼笨笨的。」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一個人,就覺得她總是笨手笨腳的,又可憐,忍不住就想愛惜她。

  可魚麗不服,扶著旁邊的書架站起來:「誰笨……啊!」她不知道在哪裡拉了一下,架子被她拉動,上面的花瓶擺件搖晃著要往下掉。

  「小心。」裴瑾伸出手臂,緊緊把她摁在懷裡,魚麗把臉埋在他頸窩裡,聽見陶瓷摔碎時發出的脆響。

  她感覺到自己緊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皮膚的熱度透過薄薄的夏衣傳過來,那一刻,她覺得無比安心,好像什麼事都不用怕了。

  花瓶不會砸在她身上,其他妖魔鬼怪,也不能近身。

  她好像找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角落,縮在那裡,可以療傷。

  裴瑾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異常,收攏手臂,一言不發,他心中痛惜,懷裡的人那麼瘦那麼小,那麼多年來,有人給過她可以依靠的臂膀嗎?

  六百年了,她受過多少傷,吃過多少苦,而後面還有無數個六百年。他可以給她富足安穩的生活,可感情的事,哪怕是神仙也做不了主。

  他能確保她以後不會再遇到封逸這樣的事嗎?他能確保愛她的人,會一直對她好嗎?更何況,那些人終究會離開她。

  他送走過太多人,枕邊的卿卿,喜愛的弟子,投緣的朋友……最後剩他一人,孑然一身,繼續往下走。

  他也就罷了,早就學會了不動真心,遊戲人間,可魚麗不同,她一直在追尋真正的愛,一旦開始,必然深陷情沼,然而,悲莫悲兮生別離,陰陽相隔,生死永訣之痛,沒有體會過的人不能明白。

  只有他不會離開她,而他……而他心裡,也不是沒有這個心思的。

  六百多年前,他就對她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不過那時礙於種種緣故,被他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誰知,最近的重逢喚醒了那顆沉睡的種子,在這樣彼此陪伴慰藉的日子裡,悄悄生根發芽,如今,已經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破土而出了。

  可他心裡也有顧忌,別人會傷害魚麗,他就不會了嗎?他傷害過的人,恐怕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負情薄倖讀書人,魚麗說得再對也沒有了。

  然而,這個世界上,他唯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

  但是……也未必,他對魚麗的感情畢竟是不一樣的。

  現在的人動輒說愛或是不愛,可對六百多年前的他們來說,愛是很難得的。

  他喜歡貞娘嗎?挺喜歡的,兩個人青梅竹馬,貞娘嫺靜溫柔,偶爾會有些小調皮,娶她為妻,他心裡並沒有什麼不甘,甚至可以說是很滿意的。

  見到魚麗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愛情這回事,與貞娘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在他心中,已經是恩愛夫妻了。

  可見了她才知不同,她給他餵藥時,他的心砰砰亂跳,唇焦舌燥,她和他說話,他的眼神都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那麼一瞬,她哭著說不想死的時候,他想也不想,脫口就道:「莫哭,我有辦法。」

  後來,他們山窮水盡快要死的時候,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遺憾。

  在長生的前一夜,他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中的是一望無垠的海水與滿天璀璨的星辰,他微微側頭,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他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心裡溫柔的感覺。

  這樣的情感,後來再也沒有過了,時間的洪流把他的心磨得堅硬無比,搔首踟躕輾轉反側的感覺,再也沒有過了。

  直到今天。

  裴瑾望著懷裡的人,情不自禁微笑起來,是了,為什麼不能是他呢?

  「麗娘,沒事了。」

  此時,距離花瓶摔個粉碎,已經過了足足五分鐘。

  魚麗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神色略微茫然,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她知道該到此為止了,這個肩膀,借來靠一靠是可以的,裴瑾人好,又大方,不會同她這個弱女子計較。

  可是,能佔有一時,不能佔有一世,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裴瑾可憐她,同情她,願意照顧她,他是個好人,可她配他不起。

  六十年幾乎是一個人的一生,那麼,六百年呢?除了別人欺辱她的往事,她做過些什麼呢?那些陰謀詭計,那些算計謀害,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殘花敗柳還不算什麼,那麼,心如蛇蠍呢?

  隔了那麼久,他還是從前那個仁義君子,可她……早就不是了。

  裴瑾對她好,她也留戀這種好,然而,這樣就很好了,再靠近一點,就不一樣了。

  她希望他能找到一個真正與他般配的人在一起,那個女孩沒有經歷過那麼多的骯髒險惡,不會像她一樣滿身傷痕,她可以像裴瑾一樣,用溫柔的心腸去對待別人。

  就好像是徐貞,又或者晏嵐,反正不管是誰,都比她好。

  可裴瑾不讓她站起來:「別動,地上都是碎片,劃到腳就不好了。」他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穿到她大腿下面,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魚麗從沒有被人這樣愛護過,一時震撼,一動不動,猶如木偶。

  裴瑾把她放到門口,輕輕撫摸一下她的鬢髮:「笨手笨腳的,說你什麼好,我來打掃殘局,你去玩吧。」

  他下樓去拿掃帚簸箕,把地上的碎片掃攏,魚麗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他,心想,他不該對她那麼好,她追逐這些愛,猶如飛蛾逐火。

  「裴瑾,你不要對我那麼好了。」她說。

  裴瑾抬起頭來看她一眼:「怎麼,覺得我對你太好,終於良心發現,喜歡我了?」

  「你不明白。」靜一靜,她像是畫皮裡的惡鬼,終於露出真面目,「我其實很壞的,肖臣的幾個姨太太全是我弄走的,我想獨佔他,所以不擇手段。」

  「我裝作無辜可憐的樣子欺騙你,實際上,我心如蛇蠍,壞透了。」

  裴瑾啼笑皆非:「壞?你要是真的壞,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那求求你了,再壞一點好不好?」

  魚麗惱怒:「我認真的!你能不能……」

  「噓——」裴瑾按住她柔軟的嘴唇,他貼在她耳邊,小聲說,「就算你是毒蛇,我成東郭先生,那也認了,可萬一,我是許仙呢,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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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0: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往事

  魚麗發現自己的那番話不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還成了裴瑾打趣的對象,他現在也不管她叫「女狀元」了,改叫「壞姑娘」。

  「壞姑娘,過來。」他老遠在花園裡喊,魚麗放下數學題走出去,被她塞了一懷抱的鮮花,「去,插在客廳裡。」

  「就知道使喚我。」她嘀咕。

  裴瑾笑彎了腰:「要是不服氣,隨時變回原形來咬死我好了。」

  魚麗悻悻:「你等著,總有你後悔的一天。」

  「我每時每刻都在等。」裴瑾正色道,「我也想知道,我是會成東郭先生呢,還是成許仙,每天夜裡都在想,睡不著覺。」

  魚麗冷笑:「你是寂寞的吧?出去找女朋友呀,有的是女人願意跟你。」

  「一旦沾染,全是孽債,何苦呢?」裴瑾修剪花枝,閒閒道,「單身有單身的好,我想好了,要是註定單身,以後考慮用道具解決問題,不過仔細想想,科技那麼發達,不要過一兩百年機器人也有感情,那真是要瘋了。」

  他唏噓道,「所以最好是毒蛇變成白素貞,同我雙宿雙棲,鴛鴦蝴蝶,溫柔同眠,也算是花好月圓的大結局了。」

  魚麗聽懂了,她別過頭:「可白素貞吃了雄黃酒就變回原形,把許仙嚇得一命嗚呼。」

  裴瑾笑了:「求之不得,我想死想得都快瘋了。」

  「我說不過你。」魚麗氣悶,捧著花進屋,把花枝插進水晶瓶裡,芬芳撲鼻,她湊過去嗅一嗅,心情驀地好轉。

  裴瑾說:「天開始熱了,想不想去避暑?」

  「不是有空調?」她說,「我寧可在家裡打遊戲上網。」

  「網癮少女。」

  「還有追劇。」

  「在看什麼?」

  「神鵰俠侶,一見楊過誤終身。」頓了片刻,魚麗嘆氣,「不見楊過終身誤。」

  裴瑾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在他心裡,姑姑永遠是姑姑,無論她遇見過什麼。」

  魚麗顧左言他:「今天午飯吃什麼?」

  「你自己吃,我替你做了飯,」裴瑾上樓去換衣服,「下午我要出去。」

  魚麗悶悶不樂,裴瑾換好衣服下來:「幹什麼沉著臉,我又不是攔著不讓你出去,你出去玩好了。」

  魚麗咬著筆桿:「題目難,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原來是這樣,我當是因為我不陪你,生氣了。」裴瑾嘆口氣,慢悠悠地走出門去,「是我自作多情。」

  魚麗有衝動把筆擲向他,可裴瑾像是腦後長了眼睛似的,回過頭說:「回來給你帶冰激淩,好不好?」

  「哼。」她像是難討好的小女孩。

  裴瑾看著她微笑:「乖一點,我會早點回來。」

  「你回不回來,到底干我何事?」她像是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滿是不耐。

  裴瑾不生氣,笑著離開了。

  魚麗手托兩頰發呆,心裡想,好像越來越失控了,和他在一起,忍不住拌嘴,嫌他壞,可他要走,徒然失落。

  噢,對,那也不能叫拌嘴,那像是調情。

  明明之前還是朋友,現在怎麼相處都不自在,和他靠得太近,她會無故想起他肩膀的溫度來,臉頰迅速發燙,根本不受大腦控制。

  封逸?不不,她不想去想他,一路行來,行囊太重,她被壓彎了腰,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她格外留戀裴瑾帶給她的快樂時光,他讓她暫時忘記了傷痛。

  可是,這樣的日子,能有多久呢?

  ***

  裴瑾今天罕見地出現在了流光,他自隱蔽的電梯上去,直接進入辦公室,崔瑩瑩見他出現,先鬆了口氣:「老闆。」

  「怎麼回事,露詩的人怎麼會來我們這裡?」裴瑾意外極了。

  露詩是美國一家著名的通訊企業,掌握著當今最先進的通訊技術,國內不知多少公司掙破頭也想與他們合作。

  崔瑩瑩吃了一驚:「怎麼會,說是老闆的熟人介紹。」

  裴瑾怔住了,他微微垂眼,半晌,問:「現在還在開會?」

  「是,對方的條件並不苛刻,但提出必須見你一面才能定下。」崔瑩瑩覺得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裴瑾嘆氣,他早該想到這一點,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是要面對的:「我知道了。」

  他走到會議室前,推門進去。

  新裝修的會議室簡潔大方,長條桌上坐了十來個人,一邊是流光的高管,各個喜形於色,另一邊只有三個人,但氣勢極足,相比之下,流光的管理層真是不夠看。

  裴瑾慢慢走進去,微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小喬,來就來,何必如此?」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容貌極美,戴了一串大耳環,蜜色肌膚,白色襯衣,手上戴一隻男錶,她抬起眼看向裴瑾,第一眼就怔住了。

  過了好些時候,才幽幽道:「若非如此,你恐怕不願意見我一面。」

  「有見面的必要嗎?」

  「可現在,我們還是見面了。」她的聲音十分動聽,然而,態度強硬超出想像。

  裴瑾笑了笑,靠在門邊,也不坐下:「然後呢?」

  「我聽說你遇到了麻煩。」她施施然道,「我願意幫你。」

  裴瑾笑壞了:「小喬,你以為我落難了,現在,輪到你來救我?」他打量著面前的女子,「你長大了,你的脾氣,像足你父親。」

  小喬氣定神閒:「好極了,你知道家父為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別鬧了,回家去吧。」裴瑾道,「玉子說你不一樣了,我看還是老樣子,小女孩脾氣。」

  小喬微笑:「不,當年的小女孩奈何不了你,可今天不,我能救你,也能弄垮你。」

  流光的員工緊張起來,露詩這樣的巨頭要搞他們,流光這艘小船可是說翻就翻。

  裴瑾笑著搖了搖頭:「小喬,威脅人要拿住要害,你看你,這樣威脅人同小女孩有什麼區別?」頓了頓,他看向其他好奇的圍觀群眾,揮了揮手,「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副總大為不捨:「老闆,合同……」

  裴瑾道:「不適合公司目前的發展,切勿好高騖遠。」

  副總堅持:「機會難得……」

  「我想,我是老闆,我有決定權,你如果覺得我霸道專橫,隨時可以離開。」裴瑾淡淡道,「散了。」

  雖然露詩的合同誘惑力十足,可混到這份上,人人知道是誰發工資,大家很有眼色地收拾東西離開。

  裴瑾對小喬說:「散了。」他轉身離開。

  小喬站起來:「裴瑾!」

  裴瑾轉過身,沒奈何,想了想:「走吧,我請你吃午飯。」

  「我不是為了一頓午飯而來。」

  「那麼,常青市風光不錯,可以一看。」

  「裴瑾,十八年前,你趁我外出唸書消失,一走那麼多年,就為了躲開我。」

  「我的離開與你無關,再者,當年我倆也沒有任何關係,你是我好友妻子的妹妹,僅此而已。」

  二三十年前,裴瑾還在香港。

  那時,他有三個比較要好的朋友,一個是杜謙,也被他們戲稱為杜寶玉的杜大才子,另一個十分喜愛喝酒,一日不飲酒就渾身不痛快的老酒鬼,因為那句「浮生當浮一大白」,被叫做蘇浮白,還有一個是出了名的老饕,因為饕餮為第五子,就叫他蕭五。

  他們四個人志趣相投,雖然各有愛好,可都精通歷史典故,興趣愛好廣泛,時常聚在一起飲酒作樂,談天說地。

  和杜寶玉這個多情種不一樣,蘇浮白有個很恩愛的妻子,妻子有個妹妹,因為她們姓喬,又都是極其標緻的美女,就戲稱為大喬小喬。

  喬家姐妹的父親是香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財萬貫,兩姐妹同父異母,但感情極好,大喬結婚後,小喬時常來姐姐家裡,一來二去的,也就和裴瑾熟悉了。

  四個人裡,杜寶玉風流孽債纏身,蘇浮白是姐夫,蕭五腹內錦繡,可其貌不揚,就屬裴瑾最出色,風度翩翩,又滿腹才學。

  不喜歡他喜歡誰?小喬幾乎對他一見鍾情。

  可裴瑾無意成家,更不願意招惹良家女子,一直敬而遠之,十八年前,他在香港留下一封書信後失蹤,再也沒有和他們見過面。

  一直到前些日子,與玉子重逢,而小喬,也千里迢迢追了過來。

  有時候,情之一字,不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改變,反而會逐漸成為執念,而當代的執念又與從前不同。

  從前,車馬很慢是不是?現在呢,現在一班飛機,一天足以到達世界的任意角落,天涯海角追尋一個人變得太容易了,怎麼會輕易放棄?

  美國遠不遠?遠隔重洋!可說來也就來了。

  裴瑾知道這次必須徹底使她死心,下定決心,反而溫言以待:「來都來了,去玉子那裡吃飯吧,咱們敘敘舊。」

  小喬發現自己身不由己站起來跟隨他離開,心中黯然,有什麼辦法呢,喜歡別人,就是要被牽著鼻子走。

  十八年不是彈指一揮間,她交過男友,也一度想結婚,可心裡對他唸唸不忘,終究拒絕了別人遞過來的指環。

  兜兜轉轉,沒想到還能遇見他,玉子轉述他的話,滿頭白髮,老態龍鍾?她不介意,甚至還有些歡喜,他年輕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可現在,她長大了,美貌標緻,她仍然愛他。

  可是,這一見面,她就覺得好像回到過去了,他的樣貌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俊朗如昔。

  他騙人。她心裡想著,心裡不知是苦澀,還是甜蜜。

  裴瑾和她去了玉子的會所,玉子一早等在那裡,像是早知有今日。

  小喬去補妝的間隙,她低聲和裴瑾道歉:「我沒有透露你的身份,但……」

  「我明白,最近有很多人在查我,並不奇怪。」裴瑾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玉子笑了笑,說:「面對面講清楚是好事。」

  「十八年前已經講得足夠清楚,我不知道這次還能怎麼辦。」裴瑾苦笑,「不如,你教教我?」

  玉子出主意:「喬先生不管世事很久了,但她一向聽大喬的話。」

  「找了大喬,等於把他們三個全都找回來。」裴瑾一想起來就頭痛,「要命了,非得找我算帳不可。」

  遇見玉子,就好像是多米諾骨牌,先是小喬,再是大喬,然後那三個老朋友接踵而來。

  真要命。

  「我聽說了,你當年留書出走,活該!」玉子一點也不同情他。

  裴瑾當年過分到什麼地步?四個人情同兄弟,今天去這家吃飯,明天去那邊喝酒,杜寶玉的每任女友都見過他們,蘇浮白的每瓶好酒都和他們分享,蕭五幾百年下一次廚房,就是為著這群狐朋狗友。

  可裴瑾呢?

  裴瑾留下一封信後消失,十八年不曾與舊友聯繫。

  噢,對了,那封信才七個字,上書:

  劉郎已往蓬山去。

  呵呵。

  --------------------------------------

  劉郎已往蓬山去:化用李商隱「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和前文謝娘所說的「君自蓬山歸」對應,依舊是劉阮兩人上天臺遇仙女的典故,這個梗會一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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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1: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親嘴

  包廂內,玉子親自作陪,將一道道菜端上來,又拿了汾酒來給他們倒酒:「兩位,久別重逢是好事,何必呢?」

  裴瑾先嘆氣,接過酒壺給小喬斟了杯酒:「別鬧脾氣了,多大個人了。」

  「裴瑾,你就非得這麼說話嗎?」小喬最恨他這一點,永遠把她當孩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睜大眼睛看看。」

  「我當然知道。」裴瑾沒奈何,「我不那麼說,你是不是要我直講,雖然你家財萬貫,貌美如花,人也好,學歷也高,脾氣也直爽,絕對是個好女孩,可我就是不喜歡你?」

  小喬當然知道,可再聽一遍,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死心:「你不喜歡我,喜歡那個豔星?」

  裴瑾瞥了玉子一眼,她低垂著頭不敢和他對視,他再嘆了口氣:「不要這樣說人家,演員也是正當職業。」

  「謔,這話真新鮮。」小喬語氣嘲諷。

  她在香港是數一數二的名媛千金,上個世紀當紅的那些女星多半都是富商的情婦,好一點的是花瓶,糟一點的是玩物,小喬怎麼會看得起這種靠皮肉吃飯的女人。

  裴瑾決定不在這件事上與她多費口舌,免得她一時氣不過去找晏嵐麻煩,他很乾脆地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小喬的神色緩和下來,但裴瑾很快就輕輕說:「遲早會有下一個。」

  「你為什麼非對我那麼絕情?」小喬眼眶微紅,手微微顫抖,幾乎拿不住酒杯。

  「我真的很抱歉。」

  玉子作為旁觀者,看得比小喬清楚得多,裴瑾對小喬絕對說不上是絕情,要是真無情,大可以接受美人好意,玩弄一番後丟棄,可他選擇退避婉拒,當年的話也說得很順耳。

  「小喬,你年紀還小,就以為我好了,其實不是,優秀的男人有很多,以後追求你的人各個都比我好。」

  這番話倒也沒錯,如果換一個人,小喬以後自然會發現,那人也不過如此,回想起來,還會暗自心驚,怎麼當年就看上了這樣一個人,眼瞎了不成?

  可這個人,偏偏是裴瑾。

  越比,越覺得人家糟糕,於是唸唸不忘,成了執念,變了魔障。

  「你寧願和她們在一起,也不願意和我。」小喬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酒精使得她冷靜下來,「為什麼?」

  裴瑾反問:「你想我和你在一起嗎?」

  小喬一怔,點頭:「對,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可或許和我在一起後你會發現,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過去太多,風流成性,又負情薄倖,我爛透了。」裴瑾說,「很多事都是看著很好,實際上敗絮其中。」

  小喬很勇敢:「我不怕,而且,我要試過以後才知道是不是這樣,你休想騙我。」

  如果周世文在這裡,會發現裴瑾拒絕小喬的臺詞與他當年如出一轍,其實壓根也好不到哪裡去。

  裴瑾眼看沒有辦法,只能使出撒手鐧:「可我喜歡別人。」

  「誰?」

  裴瑾知道她在想什麼,立刻道:「她就算一無是處,我也喜愛她,情之所鍾,什麼都好。」

  小喬靜默下來。

  玉子看著可憐,可感情的事就是這樣,不是付出了就有結果,有時就是一腔痴情錯付,有什麼辦法?

  愛是世界上最沒有道理的事。

  「小喬,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我並不想傷害你。」裴瑾輕輕道,「但我要和你講清楚……我真的很抱歉。」

  玉子輕輕嘆氣,坐到了小喬身邊:「二小姐,這種事,強求不來的。」

  「我偏要強求呢?」

  「你強求不了裴瑾。」玉子低聲說,「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吧。」

  小喬抿了抿嘴唇,半晌,說道:「那麼,讓我見見她,我見到她了,就放棄。」她挑釁似的看向裴瑾,「真的有這個人嗎?證明給我看。」

  「好。」裴瑾道,「過些天,我在家裡招待你們。」他對玉子微微頷首示意,「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買了一大袋子的甜筒回去,和魚麗談判。

  「幫我把這件事解決,這些都歸你了。」

  魚麗數了數,大概有二十多個甜筒和冰棍,她還不滿足,趁機要挾:「把休息室裡的櫃子放滿零食,我就幫你這一回。」

  「你這是趁火打劫啊。」

  魚麗一點也不臉紅:「不然呢?無奸不商。」

  「好,就喜歡你這樣不要臉。」裴瑾轉身離開,過了一個鐘頭,提了兩大袋子回來,將一個零食櫃塞得滿滿噹噹。

  魚麗檢查完畢,非常滿意:「只要幫你把她打發走就行了,對吧?」

  「請讓她死心,還有,我說了你是我女朋友。」裴瑾說謊也不打腹稿,瞬間就把身份給定了。

  魚麗沒有起疑,名正言順有名正言順的好處:「有時限嗎?」

  「沒有。」最好可以真的假扮下去,他一定對小喬感恩戴德。

  魚麗踱著步子回房間去了:「我得想想怎麼辦。」

  「姨太太,你行不行啊?」裴瑾故意火上澆油,「宅鬥技能點亮沒有?」

  魚麗唏噓:「六百多年,其他學不好,搶男人爐火純青,安身立命的本事啊。」

  裴瑾:「……挺好,我有點期待了。」

  怪不得古人說福禍相依,誠不欺我,一件麻煩事,說不定轉眼就能將計就計,玉成好事。

  ***

  今天的微博炸了。

  原因很簡單,有三個大V同時發了一句讓人看不懂的話,這三個人分別是,杜寶玉、蘇浮白、蕭五。

  暫且分一毫筆墨來介紹一下裴瑾的這三位好基友[微笑]

  杜謙,因為被幾個朋友戲稱為杜寶玉,現在幾乎比他的本名還廣為人知,現在是著名的導演、詞曲作家,就在去年,他拍攝的一部文藝電影還獲得了一個不小的獎項。

  在他的鏡頭裡,在他的筆下,女孩子永遠都是美美噠,說是寶玉,一點也不誇張,因為和娛樂圈關係緊密,他擁有近兩百萬的粉絲,有些是喜歡他的電影,有些是喜歡他的文字,杜大才子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他今天發了那麼一條微博。

  杜謙不是寶玉V:

  修仙修完回紅塵[圖片]

  圖片是一張照片,拍了一封信,信上是七個字,對,就是那七個字:劉郎已往蓬山去。

  蕭五轉發了他的這條微博,蕭五是知名的美食愛好者,最近受內地一個著名的衛視之邀,主持一檔美食節目,尋訪內地的各色美食,並做出點評,此檔節目因為美食以及主持人的毒舌迅速火遍大江南北。

  蕭五的粉絲比杜寶玉還要多一點,為什麼呢?因為種花家吃貨最多,他時常會在微博點評食材、烹飪手法等等,有時還會推薦幾家餐館,那無一例外都會迅速成為網紅店,並且成為XX之旅不可不去的打卡地點。

  蕭五V:

  砍下狗頭燜狗肉//@杜謙不是寶玉V:修仙修完回紅塵[圖片]

  然後,蘇浮白再度轉發了他們倆的微博。

  蘇浮白V:此事痛飲三百杯//@蕭五V:砍下狗頭燜狗肉//@杜謙不是寶玉V:修仙修完回紅塵[圖片]

  蘇浮白,本名叫什麼並沒有人在意,比起杜寶玉這個多情種,他與妻子伉儷情深,除了喜歡喝酒沒有什麼大毛病,擁有一家國際知名的酒廠和一個風景極美的葡萄酒莊園,要說知名度,他遠遜於前兩位,但人家是實業家,誰家沒有喝過他家出的酒?

  這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搞事,嗅覺敏銳的人民群眾瞬間興奮了,大家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知道前情的粉絲馬上出來科普了。

  腹有詩書氣不華:

  我看過杜大才子和蕭五所有的文章,我賭五毛錢,是那最後一方印章的主人最近出現了!他是他們吃喝玩樂小分隊的成員,一直只側面出現,杜寶玉說他「經史子集,無不該悉,天文地理,靡不涉獵」,字裡行間對他萬分推崇,據說才學和……樣貌都遠勝於他。

  這條微博的轉發量迅速破萬,在沒有明星出軌吸毒也沒有國家大事的一天,這足以成為微博頭條。

  於是魚麗也看見了。

  她電視也不看了,拿著手機去拍裴瑾的房門:「書生,快開門!」

  裴瑾原本在洗澡,聽到她的聲音,匆匆忙忙沖乾淨泡沫披上浴袍就出來應門:「怎麼了,有什麼事?」

  魚麗興奮過頭,忽略了他的衣著,把手機遞過去:「你看!這個是不是你!是不是在說你!」

  「你就要給我看這個啊?」裴瑾無語,他身上的水珠都沒有擦乾,滴滴答答往下淌,「我在洗澡呢,嚇我一跳,還以為你怎麼了。」

  「洗澡?」魚麗怔住了,她這才發現裴瑾只披了一件衣裳就出來了,衣帶沒有繫好,他比她高,又俯身來看她的手機,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他裸露的胸膛,視線繼續往下落,還能看到更不和諧的……

  「啊!你裡面……」她頓時噤聲。

  裴瑾:「……喂,都說了我在洗澡了,是你來拍我門的,你臉紅什麼?」話是那麼說,他還是整理好了衣襟,「好了,別臉紅了。」

  魚麗啐他:「不要臉。」

  「麗娘,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我冤不冤枉?」裴瑾覺得竇娥都沒自己那麼怨。

  魚麗別過身,可還能聞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氣:「反正你就是不要臉。」

  裴瑾:「……你開心就好,沒事我就進去了。」

  「哎。」魚麗拉住他,舉起手機,「這個呢?」

  裴瑾把袖子從她指縫裡扯走:「那也得等我洗完澡吧?」說完,他瞥了一眼魚麗,故意道,「對了,你馬上就要扮演我女朋友了,要不要先提前綵排一下。」

  魚麗警惕地看著他:「你想怎麼樣?」

  「我是擔心啊,你看你,這樣都會對我臉紅,萬一露餡怎麼辦?」裴瑾看起來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可是付出了大代價的。」

  他指冰箱裡滿滿當當的冰激淩以及滿滿當當的零食櫃子。

  「你在懷疑我。」魚麗眯起眼睛,步步緊逼,「裴瑾,你是有多看不起我?」

  裴瑾忍著笑:「可你看你臉紅……」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著拽住他衣襟吻住他的姑娘,第一次,失去了言語。

  魚麗放開他的衣襟,輕蔑地哼了一聲:「都說我是壞人,一直在騙你了,你還不信。」唔,這是剛從新看的偶像劇裡學來的,以前沒有這麼直白的,但與時俱進嘛。

  裴瑾瞥她一眼,握住她的腰肢,吻住她的雙唇,用舌尖一點一點描繪她的唇線,趁她錯愕時入侵她的貝齒,含住她的香舌,不願放開。

  魚麗並非未經人事的少女,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發生了變化,因為只穿著浴袍,更加明顯,她見過太多這樣類似的情形,可唯有這一次……唯有這一次,她並不討厭,也不牴觸,而且,雙膝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裴瑾也發覺了,他頓時清醒過來,立即鬆開了她,有那麼幾分鐘,大腦還沉浸在那種歡愉裡,不知如何反應。

  魚麗的臉色一變再變,他趁她發怒前找回了理智:「好像……還是我更壞一點。」他摸摸她的頭,「加油哦,麗娘。」

  說完,迅速關門進浴室開冷水。

  魚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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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1: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損友

  魚麗回到房間裡,失眠了。

  她有點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見裴瑾的時候,她從海上費力地撈出了他,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心裡歡喜。

  他是那種她喜歡的類型,一看就是文質彬彬的書生,識文斷字,溫和有禮,和她平日裡見到的都不一樣。

  她把他救回家裡,用僅有的積蓄為他買了藥,他在濃濃的中藥味裡醒過來,重重咳嗽,嗓子瘖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餵他喝水。

  那應該算是他們比較親暱的接觸了,她雖然身在偏僻的漁村裡,可也知道禮義廉恥,要是被人知道她和一個男人這樣接觸,名節就全完了。

  可或許是她生性反叛,哪怕心裡打鼓,也還是把他藏在了家裡。

  她的弟弟不怎麼在家中,她攢了錢,將他送到鎮上去給人當學徒,學了一門手藝就不用再在海邊討飯吃,天有不測風雲,出海的人每次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那時,她的爹娘已經過世,家裡只有他一個男丁,她不能讓家裡斷了香火。

  女孩子獨居在家中是很危險的,幸虧隔壁就是她的叔嬸,雖然分家了,可也照看她,不叫她被人欺辱了去。

  然而,每天在家裡睡覺,她還會在枕頭旁邊放一把鐮刀,可就算是這樣,心裡也覺得不踏實。

  這種失眠在裴瑾來了之後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裡有了個男人,哪怕是個病人,也給她底氣。

  現在想想,從很早以前她就開始依賴裴瑾了,說不上來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他的目光清澈端正,毫無狎暱,也許是因為……他就是一個好人。

  她信任他。

  也有點喜歡他,雖然這一點點感情,在得知他已經娶妻後被強行壓制了,她不想做妾,雖然有很多人告訴她當妾室沒什麼不好的,嫁到有錢人家,不愁吃穿,還能提攜弟弟。

  可她就是不樂意,大概年少的時候,總有些脾氣的。

  她後來一直在想,如果當時做了別人的妾室,說不定也就舒舒服服過完一輩子了,也不用給一個病秧子殉節,更不會受了那麼多年的折磨。

  活得久了,看得多了,才發現自己當初的堅持沒有意義。

  不過,要是早點想通,不如跟裴瑾……裴瑾……魚麗翻過一個身,心裡還是有點不甘心,不,她可以給別人做妾,就不願意給裴瑾。

  為什麼?因為跟了別人,是為了活命,裴瑾……是裴瑾的話,就想獨佔他,才不要和別人分享。

  這種想法有點奇怪,也有點不可理喻,可是,這是喜歡,喜歡就是這樣的。

  可都六百年了!六百年!普通人都輪迴十輩子了!

  她難道又開始喜歡他?她不能喜歡……為什麼不能呢?他已經沒有正妻了,現在連個鶯鶯燕燕也沒有,現在,沒關係了啊。

  但、但她已經經歷了那麼多事,也不是當年的她了,他會嫌棄的吧……「煩死了!」魚麗猛地坐了起來,一肚子火氣,「肖臣的教訓還沒過去多久,你又發什麼神經!」

  她給了自己一巴掌,「水性楊花,不要臉。」她怎麼就不能學學其他人,以學業為重,以事業為重,總要在感情裡打轉呢?

  裴瑾明明說了,這已經不是女人需要依附男人的時代了啊!女人也可以獨立!為什麼她總是想著這些事?

  她躺下了。

  翻了兩個身,還是睡不著,打開手機開始刷微博。

  她關注了杜寶玉他們三個,所以馬上就看到了新的動態。

  裴瑾出現了。

  裴瑾:

  前度劉郎今又來^_^//@蘇浮白V:此事痛飲三百杯//@蕭五V:砍下狗頭燜狗肉//@杜謙不是寶玉V:呵呵,修仙修完回紅塵[劉郎已往蓬山去.JPG]

  杜謙不是寶玉V:仙女呢?負情薄倖第一人!

  蕭五V:砍下你的狗頭!

  蘇浮白V:割袍斷義!

  腹有詩書氣不華:已關注好基友

  吃瓜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可以湊一桌麻將!

  ……

  下面全是圍觀群眾。

  魚麗發現自己多了一個粉絲,一看,果然是裴瑾,她順手也關注了他。

  裴瑾發了一條私信過來:[麗娘,我剛才想了一想,覺得你應該對我負責]

  魚麗:[????]

  裴瑾:[你親我了]

  魚麗:[你不是親回來了嗎?]

  裴瑾:[那我對你負責也是一樣的,我覺得,我們倆一個鰥夫,一個寡婦,挺般配的。]

  魚麗:[這都什麼時代了,親一下居然還要負責,那電視上親來親去的演員怎麼辦?我已經跟上時代了,請摒棄那些封建糟粕,謝謝]

  她一口氣打完這段話,按了發送,頓覺神清氣爽,什麼煩惱都沒了。

  果然,人就是互相傷害才能更快樂。

  她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一牆之隔,裴瑾拿著手機思考人生。

  這是幾個意思?

  看樣子是沒生氣,還挺開心的樣子,比他想的好太多了,他還以為會惱怒到不理他呢,被他這樣親了不生氣還願意和他說話……有戲。

  裴瑾放心了。

  他看了一下微博,雖然是半夜,他的粉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飆,他想了想,覺得這三個朋友說不定是福星來著。

  還是好好招待一下吧。

  日常迷信還是挺重要的。

  想到這裡,他又點進魚麗的微博看了一眼,她每天勤勤懇懇轉發錦鯉,一個不落。

  許的願望挺有意思的。

  天快點熱我想開空調、楊過一定要和小龍女在一起、許仙死了、法海活不過這一集、況天祐不要愛上馬小玲,沒結果的……

  基本上她追什麼劇就發什麼內容,偶爾夾雜著「今天不要下雨」、「晚上有紅燒肉吃」這種生活瑣事。

  明明很無聊的內容,他卻很認真地看完了。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麗娘果然笨笨的,真是可愛,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呢?

  ***

  第二天一早,裴瑾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機,果然,他看到幾個鐘頭前杜寶玉發了一張機票。

  杜謙不是寶玉V:

  我來取你項上人頭![機票.JPG]

  蘇浮白和蕭五不甘示弱,一個從法國一個從香港發來「賀電」。

  蘇浮白V:

  納命來[機場.JPG]

  蕭五V:

  死期到了[菜刀.JPG]

  網友們紛紛表示喜聞樂見:二話不說趕過去,這肯定是真愛了。

  裴瑾趕緊爬起來洗漱穿衣,順便給玉子打電話,問她借東西,好的食材當天買可買不到,必須提前預訂才可以。

  玉子說:「食材可以借你,廚師不借。」她的會所還是要繼續開下去的。

  「那你有空嗎?」

  玉子:「……其實你就是想有人幫忙幹活吧?」

  「到你還人情的時候了,這件事結束,你我兩清。」裴瑾可不想玉子一輩子都覺得她欠了自己,讓她幫一次忙,她心裡好過。

  玉子想想說:「要不要帶酒來?」

  「不用,我有的是。」他藏的好酒,比他們多得多得多。

  食材玉子解決了,酒他自己有,估摸著午飯危險,晚飯是肯定到齊了。

  裴瑾家裡好久都沒有待客,要把杯碟碗筷全都找出來,魚麗起來的時候就發現他在廚房裡忙碌,她探頭問:「他們要來找你算帳啦?」

  「早死早超生咯。」裴瑾正在清洗碗碟,「我提醒你一下,就是今天,你該進入角色了。」

  魚麗踮起腳尖看了看:「要我幫忙嗎?」

  「不捨得,你還是去玩吧。」裴瑾很慎重地說,「你可一定要幫我解決掉這個問題。」

  魚麗扁了扁嘴:「我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裴瑾佯怒道,「那你把一半零食還我。」

  魚麗改口:「我一定給你辦到。」

  「沒關係,」裴瑾語氣緩和起來,「你一天辦不到,你就當我一天女朋友,那我不介意你拖久一點的。」

  魚麗:「……你怎麼這麼壞?老謀深算,心機太深了你。」

  「多少女人說我好,所以對我唸唸不忘。」裴瑾瞥她一眼,「就你說我壞,為什麼?」

  她毫不猶豫地說:「她們眼瞎!」

  「我看是有些人眼瞎才對,我對她最好,還說我壞。」裴瑾把她趕出去,「行了,你看電視去吧你。」

  魚麗悻悻離開。

  過了會兒,玉子來了,提著滿滿幾兜食材,把東西一放下,紮起頭髮繫上圍裙就進廚房幫忙。

  裴瑾對她一點也不客氣,指揮她幫忙。

  魚麗下樓來倒水的時候進廚房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孤男寡女,配合默契,像是尋常夫妻。

  她心裡的酸水一陣陣往上冒,深吸兩口氣,忍住了。

  可玉子看見她,笑了:「你不是封二少的女……」

  魚麗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玉子噤聲,不知道怎麼得罪她了,魚麗在心裡反覆和自己說,別和她那麼一個小孩子計較,忍住,不要生氣。

  裴瑾聽見了,看到她臉色不虞,立即道:「他算老幾,」他把魚麗圈在懷裡,笑盈盈地問,「這是我帶回來的仙女,是不是?」

  魚麗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但還要板著臉:「滾,不要臉。」說罷推開他,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玉子目瞪口呆:「是她?那……」那之前和封逸的事,算什麼?

  裴瑾揚了揚眉:「那算什麼事,不必再提了。」他提醒玉子,「封逸的事,我有主張,你別和小喬說,你就當沒有見過她。」

  玉子還沒有見他那麼維護過一個人,心裡有數,慎重地應下了。

  下午,她幫完忙,趁著所有人到之前離開了:「我不想見杜謙,免得你們還沒敘舊就給他一巴掌,你不會見怪吧?」

  「當然不,你幫了我大忙。」裴瑾也不強求,「改天單獨請你來家裡吃飯好了。」

  「等你結婚的時候吧。」玉子笑了笑,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杜謙就到了。

  第一眼沒看見裴瑾,先見了魚麗,她在花園裡澆花,他忍不住念出那家喻戶曉的句子:「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她不是洛神,是我從天臺山上帶回來的仙女。」裴瑾神出鬼沒。

  杜謙嚇了一跳,扭頭去看他,這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你……你你你……你怎麼一點都沒有變?」

  「我不是說了嗎?」裴瑾悠悠道,「我上山尋訪仙女,一眨眼人世就過了十多年。」

  杜謙:「……」忍不住就想信了!

  他是四個人裡年紀最小的,可即便如此,歲月不饒人,白髮可以染,眼角的皺紋卻遮不住,皮膚的光澤也不如往昔。

  可裴瑾呢,裴瑾與十八年前消失時一模一樣,他的眼邊,一條皺紋都沒有,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任何!

  「你是不是吃了長生不老藥?」剛拍過秦朝劇的杜大才子脫口說出了真相。

  裴瑾笑彎了腰:「這都被你發現了?寶玉,你長進了。」他對他招招手,「來,進來坐,你是第一個到的。」

  杜謙一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發了一條微博。

  杜謙不是寶玉V:

  我見到裴瑾了!我受到了驚嚇!你們見到他肯定都不敢認了!

  蘇浮白揣測:難道變得又老又醜又猥瑣又不堪?

  蕭五更毒:窮困潦倒身染重病渾身惡臭?

  裴瑾:「……」果然是損友,就不盼著他點兒好?

  -------------------------------------

  裴瑾:「別人都說我好,為什麼就你說我壞?」

  麗娘:「她們眼瞎。」

  裴瑾:「這是我的仙女。」

  麗娘:「滾,不要臉。」

  已經可以預見日後了……

  ---

  前度劉郎今又來:出自劉禹錫,他的這句詩裡的劉郎是指他自己,並非遇仙女的劉晨。但是,前度劉郎這個詞,也指代去了又來的人,因為劉阮二人在天臺上遇見仙女後回凡塵,發現世事變遷,然後又重返天臺尋找仙女,當然沒有找到。裴瑾這裡這麼用並沒有什麼問題。

  劉郎是很常見的代指詞,有時候代指自己(比如劉禹錫的這首),也有指代劉徹(茂陵劉郎秋風客),還有指劉備(誰將一女輕天下,欲換劉郎鼎峙心),但更多的就是劉晨,也就是指心上人,情郎等等,還有一個阮郎也一樣,劉阮遇仙是兩個人,劉晨和阮肇。

  除了劉郎之外,情郎的代指詞還有蕭郎(從此蕭郎是路人);潘郎、檀奴、檀郎,都是潘安的代指,不過潘郎鬢白這個組合就不是情郎的意思,很多是詩人的自比,同理還有沈約瘦腰;周郎,周瑜;杜郎,杜牧,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的薄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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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1: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斬斷

  華燈初上,蘇浮白攜妻子大喬與妻妹小喬到了裴瑾家裡,他們是最後一波,蕭五在半個小時前已經到了,挽起袖子在廚房裡幫忙。

  杜謙一聽到車聲,二話不說衝出來喊:「老白!這混蛋有一地窖的好酒,快來隨我去!」

  蘇浮白一聽有好酒,丟下老婆和小姨子就匆匆跟過去:「挑最好的!」

  大喬好氣又好笑,可也知道丈夫就那麼一個愛好,管也管不住,罷了。她與妹妹走進屋裡,裴瑾對她笑:「可算來了,馬上就能吃飯了。」

  大喬愣住了,見到他的那一刻,才明白為什麼杜謙說受到了驚嚇。

  毫無變化。

  一瞬間,時光倒流,他仍然是三十年前港島上的翩翩佳公子。

  「介紹一下,魚麗,魚麗於罶的那個魚麗,」裴瑾主要是給魚麗指明一下攻略對象,「大喬和小喬。」

  大喬不由看了妹妹一眼,心中微嘆,但還是很大方地走過去:「你好,我是喬學而,這是我妹妹,喬知之。」

  魚麗很乖巧地叫人:「大喬姐姐,小喬姐姐。」

  裴瑾一噎,低頭和她咬耳朵:「你六百多歲叫人家姐姐,居然叫得出口。」

  魚麗瞥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勾魂攝魄,她靠在他肩頭,笑靨如花,可說的話就沒那麼好聽了:「你懂個屁!」

  拿她當姨太太時舉例好了,當年肖臣將家中事務交給她打理,她成熟老練,可人家看著她這張臉心裡便輕視幾分,她不管做什麼,他們都覺得是小孩子故作老成,沒有底氣才如此。

  而她若是如同少女般嬌憨天真,時而露出些許手段,人家便不敢輕視,覺得她很有幾分本事。

  這個奇怪的現象魚麗迄今為止搞不明白,但這不妨礙她假扮少女,多年下來,早已爐火純青,夏楓他們到現在還覺得她是個純真少女,從未起過疑心。

  也是,要是沒有這份本事,怎麼活得下去。

  大喬一無所知,見她乖巧,心中便有幾分好感,看一眼妹妹,她的視線就落到魚麗身上挪不開了。

  裴瑾也發覺了,他立刻笑:「既然都來齊了,開飯吧。」他拉著魚麗進廚房去端菜,蕭五是臨時起意決定顯一顯身手,這會兒也做好了,把菜一一端上桌。

  趁著端菜的間隙,裴瑾問魚麗:「有把握嗎?」

  「是個美人,有點可惜。」魚麗故意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說我是你表妹好了。」

  裴瑾附耳過去,輕輕道:「悠悠我心,豈無他人,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魚麗瞥他一眼,不作聲。

  蘇浮白和杜謙從地窖裡出來,一人捧了兩瓶好酒,洋洋得意:「今天非喝窮你不可。」

  「儘管放馬過來。」裴瑾心想,巴不得你們喝醉,把我留書離開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然而,事與願違,裴瑾一坐下,酒杯就被倒滿:「先罰三杯,再如實招來,不然要你狗命!」

  裴瑾:「……」他嘆氣,連喝三杯,最後倒一倒酒杯,一滴不剩。

  眾人滿意了:「給你一個辯白的機會。」

  裴瑾:「……先吃菜吧,要冷了。」說著,以身作則,給身邊的魚麗夾了一隻蝦,還給她剝了蝦殼。

  蕭五冷笑:「得了,有些人不想解釋。」

  「也不把我們當朋友。」蘇浮白接口。

  杜謙痛心疾首:「我們真是看走了眼!」

  這一唱一和的……裴瑾想了想:「那你們問,我答,絕不隱瞞。」

  他們就等著他這句話呢,連珠炮似的發問。

  「當年為什麼要離開香港?」

  「厭了。」

  「你這是認罪的態度嗎?啊!老老實實說清楚!」

  裴瑾不得不仔細說明:「真的是厭了,香港是富貴錦繡地,可玩了那麼多年,真的膩了,就想著離開。」

  「這麼些年,你幹嘛去了?」

  「我沒騙你們。」裴瑾說,「我去終南山學道了,當了好幾年道士,又覺得太清心寡慾,沒勁死了,就出國逛了一圈,又不想住在國外,乾脆就回來了,常青市氣候好,風景也不錯,就住下來了。」

  「那為什麼不和我們聯繫?」

  裴瑾沉默片刻,才說:「大家總歸會失去聯繫的,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分別?我知道你們過得好就行了。」

  多年的老朋友,能聽得出他說的這番話是真心的。

  可唯有魚麗明白他的心意,他們總是會老,會死的,如果現在不分離,未來也遲早要離別,那麼,與其是死別,不如生離。

  桌子底下,她伸出手,握住了裴瑾的手,所有人都會離開他們,唯有彼此不會。

  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心情,才任由感情萌芽生長。

  裴瑾反過來握住她的手,笑一笑:「快吃菜。」

  他這溫情款款看在別人眼裡,免不了被嘲諷:「喲,話說得好聽,還以為你真要斷絕紅塵?那你留戀什麼美色?」

  杜謙起鬨:「就是就是,切了算了。」

  「切了也不能四大皆空。」蕭五搖搖頭,感慨,「美食美酒美景美人,除非割了舌頭,挖了眼睛,不然都純屬做夢呢。」

  裴瑾無語:「你們能不能盼著我點好啊?」

  三個人異口同聲:「不能。」

  裴瑾沒辦法,倒了酒,低聲下氣和他們賠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一句話都不說就失蹤,不該十幾年不聯繫你們,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放過我吧。」

  「認錯態度良好,考慮死緩。」

  三個人依次和他碰杯飲酒。

  這件事暫且就算那麼過去了,畢竟,也不是真要裴瑾如何,嘴上說著難聽的話,他們心裡是一直相信裴瑾之所以離開肯定是有苦衷的。

  作為朋友,既然不能幫助他,那麼,至少也該支持他。

  比起算帳,故友相逢的喜悅才勝過一切。

  三杯酒下肚,開始發神經了。

  杜謙拉著裴瑾哭訴:「裴瑾,你不知道,那個母老虎逼得我好苦啊!」

  十八年沒有聽到這個開頭,裴瑾還有點懷念,順著他的話問:「那離婚嗎?」

  「我對她還是有感情的。」杜謙涕淚俱下,「裴瑾,她當年多溫柔啊,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還有香白,她想我娶她,雖然她也很好,但是我說過不能娶她,她還要用孩子威脅我……」

  裴瑾說:「我也沒辦法。」

  杜謙淚眼婆娑:「如果你是我你怎麼辦?裴瑾,你教教我吧。」

  「……我不會同一時間招惹兩個女人。」裴瑾說的絕對是真心話,「這個不大厚道。」

  「可是她們我都很喜歡,春花秋月,失去哪一個我都很難過。」

  裴瑾失笑,摸摸他的頭:「是啊,哪一個都很好,配你足夠了,可你一個不夠,還要一個,寶玉呀,人的福氣只有那麼一點點,能有一個已經很幸運了,你太貪心了。」

  「可她們也是願意留在我身邊的,就是不能和平共處。」杜謙擦了擦眼淚,「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呢?」

  裴瑾給自己倒了杯酒,揶揄道:「因為你在做夢呀。」

  「世界上為什麼花好可以共月圓,春花卻不能共秋月?」杜謙黯然,「肯定是因為我太愚笨了吧。」

  裴瑾想了一想,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杜謙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他拽住裴瑾的手腕:「我就知道你有辦法,裴瑾,你救救我吧。」

  裴瑾悠悠道:「很簡單,你娶個崔箋雲,再納個曹語花,不就行了?」

  蘇浮白和蕭五哄然大笑,手都端不住酒杯:「對對,裴瑾說得對,你找到她們就能享齊人之福了。」

  「真要是如此,」杜謙竟然說,「我也是願意的,大家永遠在一起,快快樂樂的,有什麼不好呢?」

  連裴瑾都拿他沒辦法:「痴情種。」

  「多情種。」蘇浮白一人已經喝完了半瓶酒,哈哈大笑。

  蕭五總結:「痴情又多情,最麻煩。」

  「裴瑾是多情又薄情。」

  「所以他自稱『負情薄倖第一人』。」

  說到這裡,蘇浮白嘆了口氣,勸妻妹:「小喬啊,你也看到了,裴瑾這個人最沒有良心,你別被他的臭皮囊騙了。」

  蕭五也點頭:「最過分的就是這種人,冷心冷肺。」

  他們今天來,也是為了解開這一段孽債。

  小喬微笑著說:「你們都說錯了,裴瑾和我說,他對那麼多人薄情,只因為鍾情她。」

  其他四個人都怔住了。

  魚麗也不例外,她沒想到裴瑾說過這番話,眼波微微一動,可不露聲色,眨著眼睛看向裴瑾。

  杜謙瞬間就清醒了:「真的假的?我不信。裴瑾對每個女人都很好啦。」他不知道多少任女朋友都說過這樣的話,「要不是裴瑾不喜歡我,哪裡輪得到你」,奇就奇在他並不生氣,還深以為然。

  後來他們私底下問過裴瑾,怎麼不找一個,香港小姐,著名才女,難道他一個都看不上?他的回答還挺有道理:「選了這一個,另外的要傷心,乾脆一個都不選,大家都和和氣氣的。」

  這倒是,後來那位才女所著小說改編的電影,還指名要那位港姐來出演主角,美人惜美人。

  蕭五給他使眼色:「我是信的,裴瑾也老大不小……了,」說這句話還是有點心虛,但後面就很順暢了,「是該定下來了。」

  甭管裴瑾是不是真的鍾情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這壓根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讓小喬死心。

  就杜謙個二缺,腦子少根筋。

  蘇浮白也跟著笑:「這是好事。」他也給杜謙使眼色,杜謙明白過來,笑嘻嘻地說:「不過我也理解,眾裡尋他千百度,我懂。」

  「好和你比?」蘇浮白沒好氣地說,「尊夫人沒有一腳把你踢到太平洋,已經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了,就你不知好歹。」

  他們的插科打諢沒有讓小喬轉移注意力,她問裴瑾:「是這樣的嗎?」

  「是。」裴瑾的聲音清晰有力。

  小喬的面色在昏黃的燈光下也蒼白一片,大喬輕輕在她耳邊勸說,她不聽,咬著嘴唇道:「你確定自己不會辜負她,不會移情別戀?裴瑾,你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有過承諾,如果這一次,你敢說這句話,我就放棄,你發誓給我看。」

  裴瑾嘆了口氣,舉手道:「好,我發誓,裴瑾今生今世,如果辜負……」

  「啪!」魚麗猛地放下了酒杯,臉色一沉,「她讓你發誓你就發誓,閉上你的狗嘴。」

  裴瑾立馬噤聲。

  「喬知之,做人不要太過分,我和裴瑾怎麼樣,我們能不能走到最後,他愛不愛我,我愛不愛他,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干你屁事?」魚麗冷冷問,「你有什麼資格干預?」

  她這話說得太難聽,完全不顧多年情誼,可誰也不出聲。

  「裴瑾和你有瓜葛嗎?你說出來,他哪根手指碰過你?」魚麗慢慢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的話,我剁下來送給你,沒有的話,請你閉嘴,不要再來糾纏他。」

  裴瑾:「……」現在相信她以前當過姨太太了,這架勢比雪姨還足。

  小喬的臉色難堪極了,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受過這種屈辱。

  「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我不信他沒有說過,裴瑾這個人再壞,這一點良心還是有的。」魚麗慢慢道,「喜歡不喜歡的,沒有緣由,不是你不夠好,是他喜歡我,就這麼簡單。」

  小喬站起來,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大喬低聲道:「我去勸她,」她和裴瑾道歉,「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她被我和爸爸寵壞了。」

  魚麗牽牽嘴角,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能像小女孩一樣,當然是家裡人寵得好。

  裴瑾清了清嗓子,看了魚麗一眼,這才說:「沒事沒事,都是我不好。」

  大喬匆匆離去。

  桌上的氣氛一鬆。

  蕭五忍不住說:「老白,你這妻妹真是十八年沒有變。」

  「家裡人寵嘛,順風順水,誰敢不給喬二小姐面子。」蘇浮白也跟著嘆氣。

  杜謙同情小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小喬也是性情中人,只是可惜了。」

  魚麗坐下來,臉皮鬆弛,變回二八少女,她往碗裡夾了滿滿一碗菜:「好了,事情解決,不負所托,錢貨兩訖,我要去看電視了。」

  裴瑾:「……翻臉太快了你。」幸福離開得太快,還沒有適應過來。

  「我還可以更快一點。」魚麗捧著一碗菜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從現在起,你再敢抱我一下,我就剁了你的手,哼!」

  -------------------------------------

  1、崔箋雲、曹語花:出自寫《肉X團》的作者李漁的《憐香伴》,寫的是兩個女人相愛了,為了在一起,崔為丈夫納了曹為妾,約定今生結金蘭,來世做夫妻。非常大膽的一部作品,明清時期,不管是牡丹亭也好,還是三言兩拍,裡面的許多地方都顯示出古代文人對於森嚴的封建禮教也是很不爽的,當然了,平權是不可能的,比如憐香伴裡,最後還是男人享齊人之福,並不能跳脫出當時的社會環境,辯證看待吧。

  2、悠悠我心,豈無他人,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最開始出自詩經的《子衿》,然後曹操化用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意為招賢納士,在射鵰裡,變成了這個句式,歐陽克說給黃蓉的,我覺得這個句式比較符合語境,就用了這句。

  3、杜謙是個渣男,不用喜歡他,晏嵐、小喬也一樣,角色而已。杜謙:為什麼我不能享齊人之福?裴瑾:因為你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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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朋友

  魚麗走後,只剩下四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蕭五先笑:「果然是假的。」

  蘇浮白新開了第二瓶酒,喝得紅光滿面:「我猜也是。」

  杜謙嘿嘿笑:「不對,我和你們有不同意見,我賭裴瑾是認真的。」他就坐在裴瑾對面,看得最清楚,裴瑾的眼神就一直纏在那少女身上,戀戀不捨,不肯脫離。

  裴瑾攤了攤手:「是真的,我沒有騙小喬。」他的情意都是真的,就是還沒有把人追到手而已。

  對此,蘇浮白的第一反應是:「那你好像不太行啊。」

  「對啊,人家剛才都說了。」蕭五繪聲繪色地描述,「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就剁了你的手。」

  杜謙作了總結:「你也有單相思的這一天!大快人心!喜大普奔!」

  多少年了,裴瑾在女人上煩惱的事只有如何拒絕,從來沒有過他想得而得不到的,突然有一天他成了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的那一個,怎麼能叫幾個朋友不幸災樂禍一下?

  不止如此,他們還要打擊他,蕭五嘴巴最壞,開口就說:「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老牛吃嫩草要不要臉了?這次人家肯裝你女朋友,該不會是你拿這張臉騙來的吧?」

  蕭五覺得自己的猜測還是有點道理的,裴瑾的外表看起來依舊是二十餘歲,風華正茂。

  裴瑾替他們倒滿酒,翻翻白眼:「我對她,一個字的隱瞞都沒有。」

  「那我覺得你可以考慮放棄了。」蘇浮白幽幽道,「就算臉保養得好,有些事是騙不了人的。」

  「來,我這裡有個食譜,你拿去吃。」蕭五假惺惺地說,「欲工其事,必利其器,一下子就露餡,你就沒希望了。」

  杜謙笑得捶桌子:「對對,好好給他補補。」

  裴瑾:「……我真是謝謝你們了。」

  他能說什麼呢?他也很絕望啊!永遠精力旺盛他也不想的啊!他們是不能想像活了幾百歲的人還會夜裡醒來滿身是汗被縟黏膩是一種什麼心情。

  徹底損了裴瑾一通,把這些年的鬱氣抒發出來,他們又推心置腹起來。

  蘇浮白與大喬伉儷情深,算是最有發言權:「相愛容易相守難,愛嘛,是一秒鐘的事,可是要在一起就要付出太多了。」

  後半句話得到了杜謙的認同,他連忙道:「裴瑾,你聽我的,愛歸愛,別結婚,結婚了女人就變了個樣,太可怕了。」

  「閉嘴吧寶玉,你以為裴瑾是你?」蕭五先把杜謙懟了通,這才說,「不過,我也覺得不結婚有不結婚的好處,結了婚糾糾纏纏,不結婚簡簡單單。」

  蕭五這番話也是肺腑之言,他們這四個人也很有意思,蘇浮白一心一意和大喬過日子,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杜謙結了婚,可在外面永遠有風流債,裴瑾桃花太多,選一個必定傷害到另外幾個,乾脆誰也不選,全是紅顏知己。

  而他呢,美食是命根子,女人是佐料,遇見喜歡的就追,不喜歡了就分,一個人也逍遙自在,不覺寂寞。

  裴瑾:「……你們能不能祝福我一下?我這輩子好不好,全看她了。」

  「哪就那麼誇張了?」蕭五不以為然,「沒有這個卿卿,還有那個。」

  杜謙終於找到了機會發表意見,大聲道:「我不同意!卿卿那麼多,每一個都是不一樣的,無可替代的。」

  他才不是蕭五,這牡丹是牡丹,芍藥是芍藥,每一朵女人花都有獨屬於自己的美麗,怎麼能一樣呢?

  裴瑾想了想道:「她是仙女,更不一樣。」他承認女孩子各有各的可愛之處,可那都是凡人,唯有麗娘,是他邂逅的仙女。

  他說得那樣真心,作為朋友,自然無話可說,當朋友的自然希望他過得開心,可什麼是開心,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蘇浮白覺得婚姻挺好,杜謙卻視若猛獸,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們做朋友。

  裴瑾高興就好。

  「你浪了那麼多年能有個歸宿,當然是好事。」蘇浮白說到這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事,他沉默片刻,還是緩緩開了口,「裴瑾,我和你最先認得,多少年了,三十年了吧?」

  今天吃飯,沒有開最亮的燈,光線不強,是黃色的暖光,適宜敘舊,桌上的水晶瓶裡插著一捧新鮮的花枝,結著細小的花蕾。

  蘇浮白的聲音低下去,把他們帶回三十多年前。

  「我還記得,那是我去紹興找一種著名的酒,叫女兒紅,人家說,舊日富家生女,必埋一壇花彫,等成親之日再挖出來宴席。」

  「是,是有這麼一回事。」

  「你比我搶先一步,我請你割愛,你說,請我喝酒。」蘇浮白喃喃道,「我倆就在別人家裡喝到不省人事。」

  裴瑾托著頭,盈盈笑。

  「那個時候,你就是現在這樣。」蘇浮白閉上了眼睛,「怎麼算你都該有五六十歲了。」

  裴瑾知道這次見面,他們必然會起疑心,是,現在有些人是保養得宜,可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十多歲。

  但,六十歲的人,怎麼能看起來像二十多歲?

  杜謙也跟著想了起來,他和裴瑾認識要晚一點,那是在蘇浮白家的沙龍上,大家喝酒聊天,他說想學習編鐘,但找不到合意的老師。

  裴瑾當時也在,一聽就笑:「編鐘是嗎?我教你,很簡單的。」

  他請他去家裡,教他如何用那已經發明三千多年的樂器奏出樂曲,叮叮咚咚,好像穿越了時空。

  然後,又從他那裡學會了寫戲曲劇本,學會釀酒和分茶,也學會了減字譜。

  那時,杜大才子還是一個脾氣古怪的年輕人,有點才華,所以誰也不服氣,但見了裴瑾,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服口服。

  可這樣的一個人,從前好像一點都沒有聽人提起過,他似乎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香港。

  也做一點古董生意,收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與其說是準備開張吃三年,不如說是打發時間。

  年少時不覺得這是多麼奇怪的事,現在年紀上去了,想一想就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杜謙想一想,樂了,拍著桌子叫:「你才是那塊到花柳繁華地,富貴溫柔鄉裡歷劫的破石頭。」

  蕭五嘴巴最毒,醉醺醺地說:「你們想得太好了,他是披著人皮的外星來客,原型是八爪魚,流著藍色的血。」

  酒精的作用使得十八年的辰光消失不見,他們依然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裴瑾笑:「不,是嫦娥應悔偷靈藥。」

  「嗷,不!」杜謙差點把酒潑他臉上,「你不能毀掉我的夢。」

  裴瑾好險躲開,沒好氣道:「這樣說你都信?你怎麼只長年紀不長腦子?」

  杜謙鬆了好大一口氣,煞有其事地擦一擦額頭上的汗:「嚇死我了。」

  裴瑾又說:「你們真就當我去天臺山上邂逅仙女得了。」

  「你怎麼說,我們怎麼信。」蘇浮白給他倒酒,「就算你是妖怪,咱們把酒同歡,也不要緊。」

  裴瑾舉杯對他們道謝:「我有苦衷,謝謝你們。」

  「一碼歸一碼。」蕭五喝醉了,腦子還很清醒,「該算的帳我們還是要算的。」

  杜謙吆喝:「對對,交出你的好酒,交出你的古董,再考慮要不要饒你一命。」

  「行,我有什麼你們看得上的就拿去。」裴瑾心中高興,不由多喝了幾杯,「只一點。」

  杜謙用力在空中一揮手:「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欺,拿什麼都行,不能動你的女人……不過,你也真不要臉,我以為我自己已經夠無恥的了,還和二十多歲的女孩玩鬧,你呢,你找了個更小的。」

  裴瑾但笑不語。

  蕭五呵斥道:「就你一天到晚女人女人,我們能不能聊點別的?」

  「那好,請問閣下最近走南訪北,可有什麼新鮮事聽聽?」杜謙立刻問,「我不要聽老白講,他就和大喬在葡萄園裡研究葡萄,要死了,我從來都喝不出區別。」

  蘇浮白指著他,氣得拍桌子:「喝不出區別?那你把喝我的酒都吐出來!」

  杜謙朝他吐舌頭:「喝進去了還要我吐出來,你噁不噁心?」

  蕭五用手蓋住臉:「你們倆都無聊死了。」

  裴瑾枕在手臂上聽他們說話,笑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魚麗站在二樓的欄杆處看著他們四個醉醺醺的酒鬼,她看見裴瑾的笑容,心裡想,難得看到他那麼快樂。

  可這些人,總有一天會離開他,今天越是快樂,改日想起來,也就越悲傷。

  想到這裡,她已經開始替他難過了。

  魚麗靜靜看了一會兒,轉身進屋,她不願意破壞這一刻的歡愉,那麼很短暫,曾經擁有,也好過從未得到。

  這一頓久別重逢酒足足喝到了夜裡十一點,四個人全都醉倒,鼾聲如雷,裴瑾最先醒過來,搖搖晃晃站起來,只見蘇浮白仰著頭呼呼大睡,蕭五打著鼾,杜謙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趴在桌上。

  他一摸肩上,披著一件毛毯。

  有人遞給他一杯冰水,裴瑾揉了揉太陽穴:「麗娘。」

  「醒啦?」魚麗對他們也很是服氣,吵吵嚷嚷喝酒也就罷了,到了後面,她還聽見杜謙在唱戲,音調飆不上去,破音了,還拉著裴瑾要唱「你挑水來我澆園」,裴瑾還真的配合他,用女聲和他相和。

  蘇浮白在酒杯裡倒滿了酒,用筷子叮叮咚咚給他們伴奏,蕭五一邊抖腿一邊罵他們神經病。

  裴瑾喝了幾口冰水,覺得舒服多了:「好久沒有喝那麼多了,頭痛。」他拉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這樣好點。」

  「別裝了,你是不是醒了。」魚麗戳穿他,可沒有縮回手。

  裴瑾酒意未消,大著膽子,輕輕說:「麗娘,我是真心的,你給我一個機會。」

  -------------------------------------

  1、文中各人的三觀僅僅代表他們個人,不代表作者

  2、杜謙說的破石頭就是紅樓夢,大家都知道,蕭五說的八爪魚和藍血出自倪匡衛斯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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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訴情

  夜深人靜,空氣裡還瀰漫著濃郁的酒味,昏暗的暖光將他們在地板上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魚麗看著裴瑾,他彷彿是醉了,呼吸間還帶著酒氣,她恍惚了一瞬,覺得自己似乎產生了錯覺,可當她望著裴瑾的眼睛時,又知道那不是。

  剛才,他真的說了那麼一句話。

  是酒後吐真言嗎?她想著,說道:「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裴瑾怎麼可能就此放棄,他握住她的玉手,誠懇地說:「你同我在一起,我不會辜負你。」

  「書生,還是算了吧。」魚麗悵惘極了,「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要是我們感情破裂怎麼辦,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不在一起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好。」裴瑾低聲道,「愛而不得,可情難自禁,別說未來,從今時今日起,痛不欲生,度日如年。」

  魚麗不說話。

  裴瑾把她拉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輕道:「我娶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魚麗微微一震,心牆轟然倒塌,潰散成齏粉,她聲音顫抖:「當真?」

  「絕無虛言。」裴瑾握緊她的雙手,「好嗎?」

  魚麗看著他的雙眸:「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你不要恨我。」

  「彼此彼此。」

  魚麗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你真的不介意我以前……」

  「你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裴瑾把她帶入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身上,咬著她的耳朵,「介意什麼介意,按你的說法,你是不是也介意我以前有過那麼多過去?」

  魚麗點頭:「是啊。」

  「我以後改過自新。」裴瑾緊緊擁住她,「你信我。」

  魚麗頰邊出現兩個小酒窩:「可有的時候你也沒有辦法,還會有下一個小喬。」

  裴瑾笑了:「我不怕,你那麼壞,會幫我趕走她們。」

  「咄,想得美。」魚麗別過身去,但緊緊靠著他的胸膛。

  裴瑾知道她已經答應下來:「麗娘,我不會辜負你,你放心。」

  「別說這樣的話。」魚麗轉過頭來,正色道,「愛則合,不愛則分,這樣我們還能做朋友,我不要失去你。」

  裴瑾卻說:「不,我永遠愛你。」

  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裴瑾用臉貼一貼她的香腮:「餓不餓?我給你做點夜宵吃。」

  「餓死了。」回答的人卻不是魚麗,蕭五打了個哈欠,「一碗雪菜肉絲麵,謝謝。」

  「我也是,多加肉絲。」這是揉眼睛的杜謙。

  蘇浮白揉了揉臉:「那我要多加麵好了,餓死我了。」

  裴瑾氣樂了:「你們什麼時候醒的?一個個裝得真不錯啊。」

  「麗娘,我不會辜負你。」杜謙掐著嗓子,模仿得惟妙惟肖。

  裴瑾拔下花瓶裡的花枝丟向他:「閉上你的嘴。」

  魚麗:「……」臉好熱QAQ

  ***

  次日早晨,魚麗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坐在她枕邊的裴瑾,她詫異地瞪大眼:「昨晚我明明把你趕走了。」

  「是,可我一整夜都不敢闔眼,生怕是夢。」裴瑾輕輕撥弄她的額髮,「所以坐在這裡,等到天亮。」

  魚麗心中又酸又漲,但甜言蜜語到了嘴邊,她舌頭打了結,死活說不出來,只能抿一抿唇,笑說:「我還以為是來看我睡相。」

  裴瑾扶住她的臉龐,湊近,魚麗無端緊張起來:「你幹什麼?」

  「親你。」他湊過去,吻了吻她唇角上的梨渦,「真可愛。」

  魚麗坐起來,烏髮披了一肩,她伸出手臂,摟住他:「書生,你真的變壞了。」她把頭靠在他肩上,「不過沒關係,我也很壞。」

  「我早說過了。」他輕輕笑,「我們很般配的。」

  就在這一剎那,魚麗感覺到自己胸腔裡跳動的那顆心臟不再流血了,她似乎聽到輕輕「啪」的一聲,兩片心臟合攏,雖然還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可已經黏連,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結痂癒合。

  她曾以為會流血至死,可誰能想到,在這樣一個清晨,陽光很好,暖風吹動白紗簾,她突然好了,劫後餘生。

  魚麗覺得胸腔裡頓時暖和了起來,她與他耳鬢廝磨片刻,問:「你什麼時候娶我?」

  「現在,立刻,馬上,我想這樣回答你,可是不行,我給你安排的身份只有十八歲。」裴瑾作繭自縛,追悔莫及,「現在女性二十歲才能結婚領證。」

  魚麗咯咯笑:「那也好,我還有兩年時間可以反悔。」

  「你還想反悔?」裴瑾佯怒,「現在就拖你拜堂。」

  「不行,入鄉隨俗。」魚麗從沒有哪一個早晨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不洗臉不刷牙,還能和他竊竊私語聊那麼久。

  裴瑾吻一吻她的額角:「你不介意我這樣對你吧?」

  「不然你還想這樣對誰?」她瞪大眼睛。

  裴瑾放心了:「來,起床刷牙洗臉,我熬了米粥,趁著那幾個酒鬼沒有醒,你先吃。」

  「你們總是這樣?」她進衛生間裡洗漱。

  裴瑾站在門外,隔著虛虛掩上的門和她說話:「對,次次如此,喝得爛醉,我是第一個醒過來的,給他們收拾爛攤子不說,第二天還得給他們做飯吃,所以寧願到老白家裡,大喬會安排。」

  「我昨天那樣說小喬,會不會破壞你們感情?」她只用清水洗一把臉就光彩照人,施施然走出來,靠近他站定。

  裴瑾握住她的手:「才不會,他們恨不得有外人來說句公道話,太熟了,反而開不了口。」

  「唉,那麼漂亮的小姑娘,何必想不開,看上你這老菜幫子。」魚麗語氣痛惜。

  裴瑾很幽怨:「……你怎麼不吃醋呢?」

  「吃什麼醋?正常人看到三歲小女孩要嫁給男朋友還有吃醋的?」魚麗眨著明眸,大為不解。

  裴瑾扶住牆:「我很痛心,你這樣會失去我的。」

  魚麗旋過身,握著他的手,貼一貼自己的臉頰,笑容嬌俏。

  裴瑾瞬間被治癒了。

  這一刻,他有點相信面前這個披著十八歲少女皮的女人是個妖精了,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為她神魂顛倒。

  這麼看起來,還不算壞,要是真的壞,那就該是歷史留名的禍國妖姬了。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魚麗鬆開手。

  裴瑾捂著額頭:「見色起意,心猿意馬,快離我遠點,吃你的早飯去。」

  魚麗莞爾一笑,像是蝴蝶一樣下樓去了。

  廚房裡,有人捷足先登。

  裴瑾就看著蕭五拿著勺子,一點沒客氣地撇走了米粥上最好的那一層米油,呼嚕呼嚕一飲而盡。

  「就知道你要來這一招,也不怕燙壞你的舌頭。」裴瑾沒好氣地從旁邊的小罩子裡拿出一碗盛好的粥給魚麗,幸虧他早有準備。

  蕭五渾不在意:「我這是天賦異稟,你不懂。」

  他盛了碗粥,坐下來慢慢喝:「常青市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地方,我要去逛逛。」他們三個已經說好了,要在裴瑾這裡賴吃賴喝,不住上個十天半個月讓他好好伺候,不能消了這口氣。

  裴瑾寫了張紙條丟給他:「這家店還行。」

  蕭五滿意地把紙條收進了口袋裡。

  吃過早飯,他就出門閒逛了,並且一點沒客氣地開走了裴瑾的車。

  第二個起來的是蘇浮白,他也很自覺地去廚房喝粥,今天天氣好極了,裴瑾在花園裡把一枝枝鮮花剪下來拿去插瓶。

  魚麗在落地窗前寫作業。

  蘇浮白吃完早飯,正好看到她在磕磕巴巴地念單詞,他走到花園裡問:「她這是還在讀高中?」

  「你見過仙女上過學嗎?」裴瑾瞥他一眼,「補課呢,可辛苦了。」

  蘇浮白:「……」

  裴瑾使喚他:「來,幫我修一修。」

  蘇浮白就拿了剪刀幫他搞園藝,順便敲詐:「你酒窖裡的那些酒……」

  「看中哪個拿哪個好了。」裴瑾很大方,他的酒窖裡有些是自家釀的酒,有些是從民間收集來的,與蘇浮白正規酒廠裡的不一樣。

  蘇浮白滿意了。

  太陽漸漸高了,他們收拾好園子進屋去,裴瑾給他倒了杯冰水:「你丟下家業來我這裡,沒問題吧?」

  「能有什麼問題?」蘇浮白懶洋洋地躺在沙發裡,「我都這把年紀了,不趁著現在享受,難道等老了走不動再後悔?」

  裴瑾笑了起來:「你想得開就好。」

  「公司裡一堆煩心事,我已經在考慮出售股份,圖個清靜。」蘇浮白嘆氣,大喬不能生育,他也對孩子興致缺缺,沒有什麼非要傳宗接代的想法,兩個人也挺好,但偌大家業沒有繼承人,有些元老心裡就活動開了。

  蘇浮白錢也賺夠了,想退休。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裴瑾笑著說,「我就是在這裡準備養老。」常青市四季分明,氣候適宜,最適合養老居住。

  蘇浮白有點心動,但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他還要仔細考慮一番,於是問起裴瑾來:「你呢,我聽大喬說你在做生意?」

  「嗯,做一些高科技的小玩意兒,挺有意思的。」

  蘇浮白也跟著笑:「我聽說小喬去找你麻煩了?」

  「喬二小姐今非昔比。」裴瑾忍著笑,「這一招殺的我措手不及。」

  「請你多包涵吧。」蘇浮白有點無奈,他的生意幾次遇到險情,都是靠裴瑾幫忙化險為夷,小喬想要打壓他,也不想想當年金融泡沫,多少人死在沙灘上,裴瑾憑什麼安然無恙?

  裴瑾搖了搖頭:「別這麼說,終歸還是我惹了人家小女孩,我要請你和大喬多包涵才是。」

  「喜歡不喜歡,這種事怎麼好說對錯,當年你有沒有招惹過她,我們還不清楚?」蘇浮白撇撇嘴,「痴男怨女是天底下最不講道理的人。」

  他還安慰裴瑾,「大喬今天早上和我通電話,她陪小喬回美國了,這一次,應該算是真的了結了。」

  裴瑾略感安慰:「希望如此。」

  「在說什麼?」杜謙打著哈欠從客房裡走出來,也熟門熟路進廚房找東西吃,「唉,真懷念,在裴瑾家裡最好,沒有人管。」語氣雀躍地像是放了暑假的小孩子。

  杜謙的夫人很給裴瑾面子,與其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勾搭不清楚,不如叫他們幾個朋友在一起吃酒,所以一聽是在裴瑾家裡,就絕不多問。

  幾十年了,還看得那麼緊,說不是真愛,誰信?要是真的沒了愛意,管他在外面勾三搭四。

  裴瑾忍不住說:「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嬋媛那麼愛你。」杜謙的夫人閨名叫做嬋媛。

  「我也愛她。」杜謙捧著碗,米粥喝得稀哩呼嚕,嘴巴邊上一圈粥油,孩子氣十足,「我最愛她,我第一次見她,她穿著藍色旗袍,和別人都不一樣。」

  嬋媛祖籍上海,她的父親攜家帶口逃亡至香港,白手起家,終成豪富,嬋媛在香港長大,除了粵語,還會一口吳儂軟語,不知道是不是這風情讓杜謙對她情根深種。

  可惜,這是孽緣的開端,他愛她,也愛別人,所以拈花惹草,可最愛她,故不肯放手,而嬋媛呢,嬋媛也是,明知道他的毛病,然而就是放不下,吵過,鬧過,差點出人命,就是不肯罷休。

  他們不肯放過彼此,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可見這個世界上所有故事都能用三句話講完,唯有情感不行。

  「作孽。」裴瑾輕輕嘆息,也不知道是為了杜謙,還是為了嬋媛,亦或是為了其他那些不知道名姓的女人。

  蘇浮白也跟著嘆氣:「何苦來哉。」

  「你們不用管我。」杜謙喝完了粥,摸一摸肚皮,笑嘻嘻地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當心哪天嬋媛不要你了。」裴瑾警告。

  杜謙狡獪地笑了:「那我出家當和尚去。」

  「你這樣六根不淨,佛門也不收你。」

  杜謙怪叫起來:「裴瑾,你當了那麼多年道士,還不是回到紅塵裡來,居然還好意思笑我?」

  「紅塵?」魚麗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冰可樂來,聽聞這句話,瞪大了眼睛,「我是天上的仙女,怎麼好說是紅塵?」

  裴瑾笑翻了:「對對,就是,我得道了。」說完,自己忍不住,攬著魚麗的肩膀笑得停不下來。

  杜謙悻悻:「厚顏無恥。」

  「哪裡哪裡,不及閣下。」裴瑾十分謙虛。

  杜謙氣得要打他,他同魚麗說:「我告訴你裴瑾以前的風流往事好不好?」

  「呵,玉環飛燕皆塵土。」

  她這樣雲清風淡,杜謙甘拜下風。

  裴瑾收了笑聲:「你們倆想幹嘛幹嘛去,鑰匙在車裡,車在車庫裡,請便。」

  「誰同你客氣。」杜謙甩手離開。

  蘇浮白不等他說,也自覺站起來:「我同寶玉出去轉轉好了,省得留在這裡給你當電燈泡。」

  「晚上回來吃飯,沒有海味山珍,用你的肉下酒。」杜謙嚷嚷道。

  裴瑾不慌不忙:「這可麻煩了,那要長生不老了。」

  「他當自己是唐僧。」杜謙誇張極了,他警告魚麗,「當心,哪天跑出來個國王叫『御弟哥哥』。」

  「不怕。」魚麗仍然很淡定,「只要沒有一個雷公臉的猴子跑過來要我交出師父就行,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我是搞不定的。」

  蘇浮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這小姑娘年紀輕輕,這樣沉得住氣,怪不得裴瑾會喜歡,又或許……是個巫行雲,誰知道呢。

  「杜寶玉,走了。」他拍了拍杜謙的肩膀,「再留下來,裴瑾會打給嬋媛,讓她來抓人。」

  裴瑾忍笑點頭:「就是。」

  杜謙果然慫了,頭也不回地往車庫去。

  魚麗輕聲說:「你很喜歡他們。」

  「做朋友沒得說。」裴瑾微笑道,人非聖賢,做朋友又不是選道德標兵,他們都有缺點,可是,他願意包容。

  正如他們也包容他守著那個秘密一樣。

  魚麗也很明白這個道理,她悵惘地說:「你運氣比我好,還有朋友。」

  「你有過嗎?」

  「有過。」她慢慢說,眼中流露出悽愴,「她憐憫我,收留我,可是,她愛的人愛了我,夜裡,她用一把剪刀劃破我的臉,深更半夜,把我趕出去,連衣裳也不給我一件。」

  魚麗看向窗外,陽光太燦爛,刺痛她的眼睛,「她認定我勾引他,我沒有,可她不聽,她覺得他不愛她,是因為我有這一張面孔,而她沒有。」

  「為了一個男人,反目成仇,」魚麗喃喃說,「以前有這樣的事,現在還有,我昨天看一個熱帖,閨蜜勾引男友,樓主不甘失敗,在婚禮上大鬧一場,出盡洋相,你說,為什麼過了那麼多年,這樣的事還時有發生?」

  裴瑾想了想,說道:「因為使出百般手段,都是為了得到愛。愛情從人類矇昧時就已經出現,一直到未來,哪怕人的五臟六腑都被機器所替代,也一樣存在。」

  他攤了攤手,笑,「所以,再過一千年,痴男怨女,風月孽債,依然都在。」

  「這麼看來,時間會改變很多事,但有些事,又完全無法改變。」

  「正是如此。」

  --------------------------------------

  唔,告白這裡糾結了很久,想想還是這樣吧,在麗娘心裡,「我喜歡你」不如「我娶你」,正好和最開始麗娘冒充表妹,裴瑾說的「我只有一個表妹,我娶了她,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flag對應上。

  玉環飛燕皆塵土:出自辛棄疾,這裡的意思和詩文裡的不同,好難解釋……不然就當做字面意思,不要想出處就好了。還有,註解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是引用如果不標明,怕人家說抄襲==你們無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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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2: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美好

  這也許是裴瑾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與魚麗情投意合,哪怕坐在她身邊看她苦思冥想數學題也覺得開心,兼之許久不見的好友就在身邊,夜裡喝酒聊天,多麼快活。

  這樣好的辰光,在六百多年裡也是少有的。

  可終有一別。

  蕭五先走,他新一檔節目要開拍了,然後是蘇浮白,他要打理生意,杜謙最後走,他要去籌備新電影。

  走之前,大家都很平靜,畢竟是成年人了,交通這樣發達的現代,不至於一別就再難見面,想要聚會,隨時可以。

  天涯若比鄰。

  可是,上了微博,又是全然不同的說法,好像這樣網絡的平臺更容易說出真情實感,比面對面肉麻許多。

  蕭五V:

  要不是有上好的烤羊腿、手把羊肉、馬奶酒、蓧麵……在等著我,我還會再多留兩天的@裴瑾

  裴瑾回覆:

  麻煩按照這個菜譜一樣帶一份回來//@蕭五V:要不是有上好的烤羊腿、手把羊肉、馬奶酒、蓧麵……在等著我,我還會再多留兩天的@裴瑾

  蕭五在下面認認真真回覆了三個字:想得美!

  蘇浮白轉發了裴瑾的微博。

  蘇浮白:

  我也一樣來一份//@裴瑾:麻煩按照這個菜譜一樣帶一份回來//@蕭五V:要不是有上好的烤羊腿、手把羊肉、馬奶酒、蓧面……在等著我,我還會再多留兩天的@裴瑾

  蕭五這次更簡潔了:滾!

  輪到杜謙,比他們都要誇張,他多賴了兩天,接了數十個奪命連環call,這才依依不捨出發,坐上飛機就開始傷感世上別離最多,辛辛苦苦熬到落地,立刻掏出手機發了最新一條微博。

  杜謙不是寶玉V:

  @裴瑾,誤落塵網中,一去十三年,裴瑾,等我退休了,我要在你家隔壁住下來,清風皓月,千鐘美酒,還有滿庭芳[嚎啕大哭.JPG]

  裴瑾看完趕緊放下手機,覺得太辣眼睛,可想一想,卻笑出來,又把手機拿起來,回覆他:

  裴瑾:

  嗯……別那麼肉麻[摸頭]//@杜謙不是寶玉V:@裴瑾,誤落塵網中,一去十三年,裴瑾,等我退休了,我要在你家隔壁住下來,清風皓月,千鐘美酒,還有滿庭芳[嚎啕大哭.JPG]

  魚麗刷到這一條,嗤嗤笑:「寶玉?叫什麼寶玉,叫阿寶吧。」

  「你說什麼?」裴瑾不可置信,「你編排我?」他站起來追捉她,魚麗早有準備,拔腿就跑。

  可裴瑾比她高,一步抵過她兩步,把她逼到角落裡。

  魚麗好漢不吃眼前虧,賠笑:「我嘴賤,胡說八道,書生,你別同我這個弱女子計較。」

  「你這叫道德綁架懂不懂?」裴瑾抬起她的臉,「說話之前,你就應該想到後果。」

  魚麗不斷往後縮,直至後背貼上牆:「那你想怎麼樣?」她欺他端方,故意道,「我倆還未成婚,你不能欺負我。」

  「麗娘,本來這事呢,你親我一下就完了。」裴瑾圈住她,恐嚇道,「現在不行了,不能善了。」

  魚麗甜甜地笑,盡顯少女的純真:「你想怎麼樣?」換做別人,看見這樣的笑容,怕是骨頭都要酥了,三魂七魄飛上雲霄,哪裡還記得剛才說過什麼。

  可裴瑾不,他伸出雙臂,將她打橫抱起來,手臂感覺到她渾身緊繃,然後往上一拋,魚麗尖叫起來,他再接住,笑盈盈地把她放回地上,魚麗氣壞了:「你怎麼可以這樣?」

  「那要怎樣?」裴瑾故作驚訝,「難道把你抱進臥室裡,落實了登徒子的稱號?」不等魚麗回答,又馬上說,「沒問題,如卿所願。」

  魚麗一低頭,鑽過他的臂彎就跑。

  裴瑾捉住她,在她兩頰的梨渦上各吻了一下,這才鬆開手:「吃個教訓,老編排我。」

  「阿寶阿寶,難道只有謝娘,沒有阿寶?」魚麗吃了虧,反倒不跑了。

  「謝娘是什麼,阿寶是什麼?只有麗娘。」裴瑾笑,「我只認得麗娘。」

  魚麗知道他在說好話,可好話動聽,何必追究真假,她臉上露出笑來,和他說:「教我做數學題。」

  「你現在最喜歡數學。」裴瑾很是意外,魚麗學語文最容易,化學只有實驗有趣,物理更悶,唯獨數學,越挫越勇。

  魚麗笑了:「日心說推翻了地心說,現在,日心說也落伍了,化學呢,化學也總是在變,過些年說不定又不一樣了,可數學穩定,雞兔同籠這道題,過去和現在,都是同一個答案。」

  「是,與外星人溝通也用勾股定理。」

  兩個人對視一笑,都有點悵惘,裴瑾忍不住說:「哪天外星來客到訪,還有你陪我接待,謝天謝地。」

  魚麗眯著眼睛笑,伸出一根手指,裴瑾也學她那樣,兩個人手指尖輕輕一碰。

  真好,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可以和自己心靈相通,許多話不用說明白就已經心領神會,過去種種不用藏掖,對方全能理解。

  多好。

  ***

  魚麗自習完初中的功課,已經是七月,烈火驕陽,她躲在房間裡吃薯片看電視,不肯出門。

  裴瑾今天再做一次努力:「我要去兩隻手,你要不要一起來?」

  魚麗略微猶疑,她還記得和她說故事的阮曦……想一想,她站起來:「一支冰激淩,還有,空調有沒有?」

  「放心吧,都有。」

  魚麗回屋去換衣服,棉麻的七分褲和白色短袖,簡單至極也清麗至極,臉和手臂都貼上了膠布,可即便有那樣可怕的傷口,也不減美貌。

  裴瑾拿了橡皮筋替她把頭髮梳成馬尾,再一看她裸露的雙臂與小腿,大為憐惜:「那麼瘦。」

  「不是豐乳肥臀真是對不起了。」

  裴瑾有點生氣:「這算是什麼話?我愛你,有多少為著你的皮相,你自己清楚,還這樣說我。」

  魚麗見他真的動怒,伸手摟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胸膛上:「我怕以後洞房花燭夜你見了,要對我失望,所以先打一劑預防針。」

  「你這就小看我了,你穿著衣服我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魚麗立即摀住胸口倒退兩步:「臭流氓。」

  「我再警告你一次,再這樣說我,我流氓給你看了。」裴瑾拉住她的手,「好了,磨蹭那麼久,快走。」

  話說得重,手上的力道卻是輕輕的,魚麗笑起來,心裡甜如蜜糖。

  今天故地重遊,註定是兩種心情。

  裴瑾帶她先去買了一大袋子的冰棍再到目的地,一進去,百分之八十是女人,崔瑩瑩先迎上來:「老闆來了,帶了什麼?」

  「女朋友和棒冰。」裴瑾回答得滴水不漏。

  「咦,是你?」徐貞神出鬼沒,湊到魚麗面前一看,都不敢認了,「你是,是那個黃大仙嗎,你的臉怎麼了?」

  魚麗歪一歪頭:「建國以後不許成精,我是仙女。」頓了頓,摸了摸臉上的傷口,又嘆氣,「好吧,我是鍾無艷。」

  徐貞一口汽水噴了出來,這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魚麗看著面前的這個眼睛瞪大的女孩子,心裡想,早六百多年見面,恐怕她得行妾禮,可今時今日,完全不同。

  「我叫魚麗。」她說,「徐警官,之前謝謝你。」

  徐貞全然不知過去的事,看到她這樣,心裡說不出地高興:「我叫徐貞,你叫我名字就行。」

  董菡拿了一支綠豆棒冰,剝掉塑料外衣,走到裴瑾身邊說:「判若兩人了啊。」

  「有嗎?」

  「當然,上次她來,像是聊齋裡的女鬼,幽怨又淒厲,」董菡是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現在臉上有了傷口,反倒開朗起來,老闆,你做了什麼?」

  裴瑾笑著說:「我愛她。」

  「噢,愛情,愛情最美妙了。」董菡呵呵笑了兩聲,悻悻道,「我都沒空去談戀愛。」

  裴瑾立即道:「你們幫助婦孺意義重大,」沒等董菡喜笑顏開,又說,「幫助別人的滿足感勝過一切,所以,工資不漲,過年給你發獎金,當然,憑成果。」

  董菡嘀咕:「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她轉身進屋,遞給屋裡諮詢的女孩一根冰棍。

  裴瑾走到魚麗身邊去,她在和徐貞討論哪一種冰激淩的口味最好,他聽了一會兒,插了個嘴:「周世文呢?」

  「他?」徐貞突然板起面孔,「送江心去隔壁市了唄。」

  裴瑾笑:「醋味那麼濃,生氣了?」

  「這還不是因為你裴教授?」徐貞悶悶不樂,「師父和江心最近走得很近,我都說他喜歡她了。」

  裴瑾嘆口氣:「可你悶悶不樂,是喜歡他了?」

  「怎麼可能?」徐貞一仰頭,「我以事業為重。」

  魚麗原本在專心致志吃冰激淩,聞言立即掏出隨身的小鏡子,打開給她看:「這是你。」

  徐貞在小圓鏡中看到一個氣鼓鼓的女孩子,大吃一驚:「這誰?」

  鏡中的女孩也一樣露出訝異之色,分明就是她。

  「有照片嗎?」魚麗問。

  徐貞從手機裡找出死拽著周世文拍的自拍照,相片裡,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算不上英俊,因為連續幾天熬夜抓捕犯人,嘴邊一圈鬍渣,眼球滿是血絲,有點邋遢。

  魚麗不免偷覷了裴瑾一眼,徐貞不喜歡那樣好的裴瑾,偏偏喜歡這個男人?好奇之餘,又有那麼一丁點的暗喜。

  原來,徐貞真的不喜歡裴瑾。

  她放下心來,問:「你喜歡他什麼呀?」

  「我什麼時候說喜歡他了?」徐貞還挺彆扭,「脾氣又臭又硬像石頭,對我呼來喝去,我又不是抖M。」

  魚麗說:「江心又是誰,好看嗎?」

  徐貞又遞過手機,魚麗看到一個頗為英氣的現代都市女郎,又看一看徐貞,她純真可愛如鄰家小妹,她問裴瑾:「是你,你選誰?」

  「我已經選了麗娘。」裴瑾才不上當。

  魚麗心甜意洽,不由輕輕側身,手臂與他碰住,把身體的重量壓向他。

  徐貞還有點懵:「咦,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就你看到的這回事。」裴瑾答得十分自然。

  徐貞盯牢他們:「你們倆是怎麼一回事?」

  「男人女人,情情愛愛,不就是這麼一回事?」魚麗的回答再簡單沒有了。

  裴瑾不禁笑:「別聽她說得簡單,情之一字,是世界上最複雜的題目了。」

  「最複雜的題目可以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不要在一起。」魚麗和他抬槓,「不是嗎?」

  裴瑾對哪一個女性都很謙讓,從不爭執,可對魚麗不,他故作恍然:「啊,原來是這樣,那你是喜歡我咯?」

  魚麗一噎,她雖然和裴瑾在一起了,可從沒有說過喜歡他。

  說不出口。

  她顧左言他:「咦,棒冰那麼快就化了。」奶油冰棍融化後黏黏答答落在手指上,裴瑾扯了張紙巾,拉過她的手,用柔軟的紙巾裹住她纖細的手指,從指根擦到指尖,動作耐心溫柔,口中卻笑:「就說你笨手笨腳的吧。」

  徐貞:「……」她端起自己的冰淇淋盒子默默走開,心中憤憤,媽蛋我已經這樣了還要傷害我這隻單身狗。

  她正欲再吃一根冰棍以消心頭之恨,手機突然響了,一看電話,徐貞的神色就凝重起來,避到外面去接通了電話:「喂,我是徐貞……什麼?嗯……我知道了,我這就過來。」

  她掛了電話,一個箭步衝到裴瑾面前,壓低聲音道:「壞消息,馬小敏被她爸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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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誤入塵網中,一去三十年:出自陶淵明

  2、清風皓月,千鐘美酒,還有滿庭芳:出自蘇軾,原文是「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3、阿寶:出自張岱的《祁止祥癖》,就是人無癖不可與之交的那個典故裡提到的人,一個叫祁止祥的人特別鍾愛一個名叫阿寶的……孌童,所以魚麗這句話的意思……

  4、對手指:ET梗

  5、鍾無艷:無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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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6 10:52: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進山

  裴瑾沉聲道:「不要慌,先把事情說來聽聽。」

  「我離開時與她們姐妹約定好,如果有事就送信到一家文具店,文具店老闆的女兒是警察,就在昨天,馬欣兒去過一趟,留下一張紙條,是馬小敏寫的,『爸爸要我嫁人,救我』。」徐貞氣得胸口發疼,「二十一世紀了,還有這種事!她才幾歲,14歲啊!」

  裴瑾笑了笑,微帶諷刺道:「14歲,不算犯法了。」

  徐貞一怔,心裡更是窩火:「我國規定結婚法律年齡女性20週歲!他們是當放屁嗎?」她咬住嘴唇,「不行,我得去馬家莊。」

  「不急於一時。」裴瑾沉吟片刻,道,「此事要從長計議,你去要人,他們不會給,徐貞,人家才是監護人,說是送去做客,你有什麼辦法?」

  徐貞胸腔一陣陣發痛,深吸口氣才平靜下來:「那怎麼辦?」

  「馬家莊的情況,黃大仙知道得最清楚了。」裴瑾把手放在魚麗手背上,「麗娘,你有什麼想法?」

  魚麗抬起頭來,眼中閃著冷光:「往外嫁,難度太大了,只可能嫁到山裡去,」她輕輕說,像是幽魂,「把人一捆往山裡一帶,死都走不出來。」

  徐貞被她這句話說得寒毛直豎,她鏗鏘有力地說:「我們要救她。」

  「一定。」裴瑾允諾。

  魚麗說:「不用太多人,我帶你們悄悄進去,應該可以救她出來。」

  裴瑾握著她的手:「是,就和當初小月一樣,我們悄悄把人偷回來。」

  徐貞還有些耿耿於懷:「二十一世紀了,救人還像做賊,幹壞事的不躲,要我這個人民警察偷偷摸摸,是什麼道理?」

  「除非是西方極樂世界,或者是十八層地獄,不然,永遠都這樣。」魚麗站起身來,「我們什麼時候走?」

  裴瑾答:「現在,立刻,馬上。」他叫來董菡,低聲囑咐一番,要她接應,董菡震驚之餘,立刻應下。

  徐貞坐上裴瑾的車,他們直接開到馬家莊去。

  路上,徐貞說:「幸虧我有先見之明,馬欣兒說她們被家裡人看得很嚴,絕不可能去派出所,我就找到了那家文具店,唉,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怎麼就回去了呢?她爸媽不是把她帶走了嗎?」

  當初,馬小敏回到家裡,馬欣兒經過協調,由父母帶去打工的城市,怎麼就回來了呢?回來了,重新和她叔叔共處一室……徐貞更煩了,她抓了抓頭,喃喃道:「回來幹什麼,唉!」

  其實,她心裡是很清楚的,被送回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馬欣兒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父親是泥瓦匠,母親在超市裡收銀,兩個人租了一間地下室,與七八個人合租一間屋子,共用一個衛生間,再帶個孩子,怎麼都不方便。

  過了風頭,把人送回老家,讓父母管是最簡單省事的,家家戶戶都這樣。

  她親耳聽見馬欣兒被父親指責:「就你事情多,弄出這種醜事來,你還要不要臉?那是你親叔叔,摸一下掉你一塊肉?賠錢貨!賤種!」

  她聽得雙手發抖,恨不得衝出去痛打一頓,是董菡拉住了她,告訴她,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馬欣兒以後還要跟著父母生活,被罵幾句,總好過繼續和那個禽獸共處一室。

  可現在呢?現在,白費了。

  她感覺到有人摸了摸她的頭髮,徐貞扭頭一看,是魚麗,這個小美人和原先大不一樣,用很溫柔的語氣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徐貞眨了眨眼,啼笑皆非,她想,我怎麼也不用這麼一個小女孩來安慰我,可她喉嚨發澀,居然說不出話來。

  「有人救,總比沒有人救好。」

  徐貞聽著,突然覺得有點難過,她想,你是不是也遇到過極其糟糕的事,所以才這樣感觸身世?她才多大,十八歲有沒有?怎麼世界上就有那麼多可惡的人呢?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還有這樣的齷齪事。」徐貞握緊拳頭,「真是太過分了。」

  魚麗把頭轉開,心想,真是太年輕了,只看到這些事就氣憤成這樣,但……或許是夏季的陽光太熱烈,她竟然覺得意外地暖和。

  裴瑾一路把車速飆到臨界值,在下午到了目的地,兩個女孩子恨不得立刻鑽進林子裡找人去,他不得不說:「站定,給我五分鐘。」

  兩個女孩子老老實實在原地等他。

  裴瑾已經來過一次Z縣,熟門熟路買了些食物和水,又去藥店買了些藥品,馬小敏的情況不知如何,他必須先做最壞的打算,例如避孕藥,外傷還能拖一拖去醫院,錯過了吃藥時間,萬一懷孕,後患無窮。

  徐貞一看他買來的東西,暗暗有些慚愧,自己熱血上頭,還沒有裴瑾這個男人想的周到。

  魚麗拿起那盒藥,看了說明,有點意外:「吃了就不會懷孕嗎?」

  「這個是事後吃的。」裴瑾和她解釋,「但對身體有害,以後再和你仔細講。」

  魚麗點了點頭。

  徐貞不禁說:「避孕套和避孕藥讓女人選擇懷不懷孕,流產手術讓女人選擇生不生下來,真是科技改變命運,要是一直生生生,怎麼得了?」

  「那是對你們來說是這樣。」此時,他們已經進入山林,遮天蔽日的樹木擋住了陽光,將山裡山外分為兩個世界。

  魚麗指著大山深處,說道,「對於那裡面的女人而言,懷孕了才不會被打,懷不上的話,會死。」

  徐貞的眼睛瞪得像是銅鈴。

  「對於外面的男人來說,女人可能是伴侶是配偶,在裡面,女人是豬。」魚麗在這片山林裡生活了近百年,就算刻意避開人群,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就好比馬家莊吧,馬家莊現在算是和社會接軌了的,往前推幾十年,有個女人叫……就叫她小桃吧,魚麗還記得她那如同桃花一樣可愛的面龐。

  她是被賣到馬家莊來的外地女人,很漂亮,身量苗條,買她的人花了大價錢,最要緊的是,她是自願來的,家裡太窮太苦,父母就把她賣了,好歹有口飯吃。

  剛開頭,也過了兩年好日子……相對而言的,可後來,悲劇發生了,她不能生育。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小桃之後經歷了什麼可想而知。

  拳打腳踢,打罵不休,後來,乾脆讓她去陪別的男人睡覺,小桃不肯,蒲扇大的巴掌就扇過來:「反正你也懷不上孩子,給人弄弄怎麼了?」

  夜裡,她躲在外面嚶嚶哭泣,魚麗走出來,給她指路:「往那邊,可以下山。」

  「我能去哪裡呢?」她搖了搖頭,哭夠了,回到屋子裡繼續生活。

  後來,她變成全村男人一個心照不宣的洩慾場所,留下一些米麵,或者一些錢,就能得到滿足,而那些錢全被她丈夫收了起來。

  這個男人也很扭曲,自己的女人被人這樣糟蹋,他有一種被戴了綠帽的憤怒,但又捨不得人家留下的小恩小惠,於是把所有的脾氣都撒在了小桃身上,打巴掌,踹肚子,都是家常便飯。

  過了些年,小桃死了,她丈夫用她賺到的一些錢又買了一個媳婦,生了孩子,現在,孩子也長大了。

  小桃?誰還記得小桃是誰?

  她的屍體被丟在死人溝裡,變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這是無數個悲劇中的一個。

  魚麗不知道自己的傷口一直好不了,是不是就是因為她常年待在這種陰暗的地方,每看到一次,她的傷口就被撕裂一回,反反復復,永遠好不了。

  「麗娘。」裴瑾握住她的手,冷似冰塊,他用力握緊,「麗娘。」

  魚麗回過神來,她笑一笑:「我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都過去了。」裴瑾低聲道。

  魚麗輕輕嘆了口氣:「於我而言,已經過去,可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相似的人在受苦。」

  天地似熔爐,眾生皆煎熬。

  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日頭落下的時候,徐貞已經徹底迷路,山林好像都是一個樣子,好幾次,她都懷疑自己在原地打轉。

  她又累又渴,唇乾舌燥,拿出手機來看,一個信號也沒有。

  幸虧魚麗終於停了下來,她說:「到了,休息一下吧。」

  徐貞看著眼前的茅草棚子:「這是什麼地方?」

  「我家。」魚麗推開門,撲面而來一股腥臭味,她有點窩火,「你又來,再這樣,把你烤了吃。」

  徐貞不知道為什麼,脖子後面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腿肚子打顫,裴瑾湊過去看一眼:「……你養了條眼鏡蛇?」

  「隔壁鄰居。」魚麗出離憤怒,「它吃了我的雞!!!」

  喵??眼鏡蛇?認真的嗎???徐貞都要嚇哭了。

  裴瑾還很冷靜地說:「你從村支書家裡偷的那隻母雞?」

  「吃了我的雞。」魚麗一個箭步衝過去把它從地上拽起來,「你要不要臉了?」

  眼鏡蛇:「嘶嘶——」

  徐貞:「……」嘛呀真的是眼鏡蛇〒▽〒

  裴瑾問:「你要吃?」

  魚麗把它拽出去,揮手一丟扔得老遠:「再來就把你的膽挖出來泡酒。」

  裴瑾站在茅草棚裡,裡面只有非常簡陋的幾件家具,一張破床,床上有破爛的棉被,還有一張桌子,幾個缺了口的碗。

  「這些年,你一直住在這裡。」裴瑾心中不是個滋味。

  「山中無甲子,有什麼不好?」魚麗指著外面的一棵樹說,「一百年,兩百年,只要人類不到這裡,它就可以無窮無盡地活下去。」

  裴瑾便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

  「是啊,與它們作伴,總歸好過一些。」

  裴瑾抱住了她:「以後還有我。」

  魚麗故意道:「這很難講吧,萬一有一天看膩你了呢?」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裴瑾答得很肯定。

  魚麗猶不滿足:「那,你看膩我了呢?」

  裴瑾笑了:「麗娘,所有感情都是互相的,請你也多多努力。」

  他說的有道理,單方面付出感情總有疲倦的時候,非同心協力不可,他只有她,她也只得他,再也找不到別的人了。

  好好努力吧。

  「那個,」徐貞巴住門,可憐兮兮地探頭進來問,「蛇、蛇還在嗎?」

  魚麗笑了起來:「丟出去了,你進來吧。」

  徐貞這才哆哆嗦嗦進來。

  裴瑾遞給她餅乾和飲料:「嚇壞了?」

  「你們都不怕嗎?」徐貞都要嚇尿了,「那可是眼鏡蛇!」

  面前兩個人都搖了搖頭。徐貞啃著餅乾問:「那你們怕什麼?」

  裴瑾答:「寂寞。」

  魚麗則說:「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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