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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不負妻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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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2:34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隔著一方荷花池,臨池邊的人完全能清楚地看到對岸綠柳下的人的模樣。

  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凝靜了下,方才有人忍不住小小地驚呼一聲,打破了那莫名的凝靜,可荷花池對面那沐浴在春日中俊美如廝的少年依然在,並非幻覺。

  在場的姑娘們都忍不住羞紅了臉,不好意思一直盯著那俊美的少年看,卻又忍不住偷偷地用眼角餘光窺過去。縱有大膽的,也是多看幾眼後,不知怎地就不敢再多看了,那人俊美的容貌、矜貴的氣度,雲淡風情的一眼,讓人恍惚間以為,多看一眼,便是褻瀆一般。

  對岸的那群公子也看到了臨池邊的一群姑娘們,便往這兒走來。

  雲州城位置偏北,算是邊境一帶的城市,此地民風開放,男女大妨沒有皇城那邊的大,未婚男女結伴出行之事屢見不鮮,一般在這樣的場合,男女如若遇到,也可以過來互相見禮,認識一番。

  見他們真的往這兒來了,池邊的姑娘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忍不住暗暗地自省自己的儀容有無不整,緊張得不行,就是那邊原本一心只吟詩作畫、不聞外事的姑娘也頓下了動作,紛紛暗暗整理了下微皺的衣袖。

  「快看,那位公子好生俊俏。」葛琦憋著一口氣,直到那些公子往這兒走來,忍不住湊到霍姝耳邊小小聲地說。

  雖然平時一團孩子氣,但姐兒愛俏,葛琦也到情竇初開的年齡了,看到這般俊美的少年,氣質更是不俗,自然也有些羞澀的。

  不過她有自知之明,羞澀後,馬上就拋開那份悸動,和霍姝咬起耳朵來。

  霍姝也有些呆了。

  她並不是像周圍的姑娘那樣看到一個俊美不凡的公子驚呆,而是……看到以為可能以後估計很難再見到的人不過隔了兩天,就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驚呆,覺得他們還挺有緣份的。

  不過很快地,她就反應過來,她現在可不是騎馬掀流寇的「虞從烈」,而是霍家七姑娘,虞家的表小姐,現在一身女裝,來姑母家賀壽,若是讓那位聶公子看到……

  想到自己女扮男裝、並且騎馬揮鞭子抽人的事情,霍姝就萎了,忍不住縮到角落裡,好避開那位聶公子,絕對不能在這裡被他看到,揭露了她頂替表弟虞從烈身份的事情。

  於是,霍七姑娘忍不住往周圍尋找,隨時準備撤離這是非之地。

  這時,那群華服公子已經過來了,陪著他們的還有一個年紀較小的,是葛諄。

  葛諄雖然年紀小,可他是葛季宏的嫡長子,小小年紀便頗為沉穩,葛季宏便讓嫡子來招待這群來客,陪他們來此遊園。當然,因葛諄年紀還小,眾人對他也沒什麼要求,葛諄純粹是陪客罷了。

  「各位姑娘,打擾了。」

  為首的一位相貌英俊的公子手持一把折扇,彬彬有禮地道,面上掛著迷人的笑容。

  葛玲剛得了一首詩,正站在案桌前揮豪書就,專心致志,不受外物影響,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並沒有感覺到周圍的動靜。

  直到這聲音響起,終於打斷了她的獨思,緩緩抬首,恰好看到迎面走來的一群公子。

  當看清楚其中那名豐神雋永的少年,她清冷的面容多了些什麼,一雙水漾墨眸滑過些許光芒,很快又恢復平靜,從從容容地放下手中的狼毫,優雅地將幼弟招到身邊來,方才與那些公子見禮。

  她容貌秀美,姿態從容,氣質優雅,說話不疾不徐,一口雅言咬字清晰,帶著獨特的韻律,不愧是書香門第的大家小姐。

  葛玲是這裡的主人,在場的姑娘以她為首,紛紛上前行禮。

  很快現場的氣氛又熱鬧起來,熱鬧中又多了幾分年輕男女聚首的曖昧。那些華服公子見她們在這裡吟詩作詞,頗為風雅,自然也加入進來,幫著點評姑娘們的詩作和畫作,若是詩興上來,也可以吟上一首,讓在場的姑娘們點評共賞。

  不過讓那些姑娘最在意的還是站在池邊柳樹旁的俊美少年,他彷彿遺世獨立,遠離塵囂,並不參與他們的風雅之事,安靜地站在那兒,如同一副畫風優美的畫卷,卻又因其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的矜貴及冷峻,教人不敢輕易靠近。

  在場的少女們的目光都似有若無地落在他身上,紛紛猜測著他是什麼人。

  在場的姑娘們都是出身雲州城的名門世家和望族,對雲州城的各家子弟都有一定的瞭解,這公子模樣如此出眾,又是第一次見,便知道他可能不是雲州城人士,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親戚。

  她們對他既是好奇,但又因他神色冷淡,並不參與吟詩作詞之事,自是不好意思冒然開口邀請,心裡急得抓心撓肺,面上看著都有幾分心不在蔫,也唯有葛玲依然是那副清淡模樣,彷彿完全不受影響,正在點評一位姑娘剛寫的詩作。

  「趙家哥哥,那位公子是誰啊?」其中有一個少女終於忍不住詢問道。

  那趙公子就是先前帶著眾人過來的英俊男子,是雲州城望族趙家之人,名趙雲卿。

  趙雲卿模樣英俊,在雲州城是個出了名的風流公子,一張嘴極甜,上到八十歲的老太太,下到三歲的小姑娘,都能被他哄得服服貼貼的,當下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勾人的笑容,說道:「這位公子姓聶,是京城來的。」

  一群少女豎起了耳朵,聽到從京城來的,目光更是一亮。

  這般模樣氣度,可見這少年身份不凡,有幾個適齡的姑娘都有些心思浮動起來,雖然她們都知道,如果是京城來的,身份過高的,自己是沒有福氣肖想的,可也忍不住想多瞭解一下。

  「京城來的?是京城哪家的公子?」那少女繼續追問。

  趙雲卿做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悠然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在場的姑娘一看他這表情,就明白他肯定是知情的,不知道就不是趙雲卿了,紛紛忍不住嗔他。

  這時,那站在池邊柳樹下的少年突然目光往一處望去,看著兩個姑娘藉著周圍花木的掩映,手拉著手偷偷跑掉了。

  他的視線追著那消失在花叢中的石榴紅綾裙,半晌方才邁步,離開了此地。

  其他人見他離開,不敢阻攔,唯有趙雲卿言笑晏晏地上前去說了幾句話,又作了個揖,然後兩人一起消失在花園中。

  ……

  離開荷花池那邊後,霍姝和葛琦都有些遺憾,不過霍姝將這種遺憾壓在心裡,省得露出來被表妹看到又拉回荷花池那邊繼續去觀賞美男。

  雖然她也挺想再看的,可想到答應外祖母的事情,只好遺憾地找藉口離開了。

  「那聶公子真好看,不知道他是京城哪家的公子,趙雲卿陪他一起過來,看來他的身份一定不簡單,聽說趙家有人在朝為官,在京城混得很不錯,結交了很多權貴,能讓趙家的人相陪的,肯定……」

  一路上,葛琦都喋喋不休地說著。

  霍姝聽得心不在蔫,見前面有一個假山亭子,便對葛琦道,「我有點累了,想去那邊坐坐,吹吹風,你不用陪我了,繼續回那兒玩吧。」

  葛琦一聽,雖然有點兒不夠義氣,不過那邊確實熱鬧,還有好看的美男子,便道:「那行吧,等會兒咱們一起去吃宴席。」

  「行的。」

  葛琦又叫了個丫鬟給霍姝送了些點心過來,就快快樂樂地走人了。

  艾草看了看葛家丫鬟送來的零嘴,紅漆描金的海棠花攢盒裡放著酥糖、冬瓜條、蜜棗、雲片糕、福柿、玫瑰糕等點心,旁邊還有一小罐開口松子,便對霍姝道:「姑娘,好像還少了點茶水,我去給您沏壺果茶過來。」

  「行,我在這裡等你,去吧。」霍姝笑瞇瞇地道,抓著一塊冬瓜條慢慢地啃著。

  艾草出了假山亭子,尋了個婆子,去附近煮茶去了。

  一會兒後,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艾草回來了,捏著一塊玫瑰糕漫不經心地轉頭看去,當看到朝這兒走來的人時,手中的玫瑰糕掉了。

  她瞪圓了眼睛,驚訝地看著出現在這裡的少年,驚悚了下,很快又淡定了,第一個想法,就是裝作不認識。

  只是她剛擺出無辜的笑容時,對方已經開口了,「虞從烈?」

  霍姝:「……」

  不知道現在說她是虞從烈的雙生姐姐他信不信?

  亭子外的少年信步走進來,他的氣度從容,神態清淡,可不經意流露出的氣勢,極為強烈,竟然教人莫名地不敢出聲打擾了他。

  霍姝眨了眨眼睛,看著已經走進亭子裡,施施然地坐到她對面的石凳上的少年,想了想,抓起一顆蜜棗遞給他,問道:「聶公子,要嘗嘗嗎?」

  他看著她艷若明珠的臉,勾唇微微笑了下,伸手接過。

  那笑容太過短暫,不過曇花一現,卻教人驚艷不已,霍姝覺得自己賺到了,用一顆蜜棗換到一個笑容,真幸運。

  不知道她再給他兩顆蜜棗,他是不是可以多笑兩下。

  可能是聶屹這份看似冷淡,但平易近人的態度讓她有了幾分信心,開口道:「聶公子,你能不能當作現在是第一次見到我?」

  聶屹垂下眼瞼,他的眼睫毛又長又密,微微翹起,像兩把小扇子一樣,半掩住那雙清冷的鳳眸,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緒。

  「不能。」

  他輕輕地說,聲音有些清冷,可放柔了時,又像情人間的絮語一樣,分外地撩人,讓聽者忍不住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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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2:50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霍姝聽到他的話,漂亮的臉蛋皺了起來,有些苦惱的樣子。

  她煩惱時,就喜歡啃零食,白晰漂亮的手指捏著色澤玫麗的玫瑰糕,襯得那手指尖兒削蔥似的瑩白漂亮,宛若藝術品一般,教人賞心悅目。

  聶屹的目光不經意地往那纖纖手指移到她臉上,目光落到那一張一合的紅唇上,眸色不禁深沉了幾分。他的神色清冷,彷彿只是在仔仔細細地打量她一眼,被那樣一雙鳳目認真盯著,讓人忍不住瑟縮了下。

  這少年身上的氣勢太足,存在感太強烈,縱使不說話,也讓人不敢忽略他的存在。

  半晌,霍姝開口道:「聶公子,來雲州城的路上,我也算是幫了你們,你就行行好,當那時候沒見過我吧。」

  霍姝打算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管如何,總不能讓他將當時的事情透露出去。

  「為何?」聶屹問。

  「要是讓家中長輩知道我女扮男裝,還拎著鞭子去抽人,會對我很失望的。我答應家中的長輩,要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姑娘,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咳,總之,我不能讓她失望。」霍姝老實地說道。

  這理由實在是……讓人想笑,可看她認真的模樣,又覺得實在不過,不忍拂了她的意思。

  聶屹微微笑了下,說道:「好吧,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我姓霍,家中排行七,名字不能說,請聶公子見諒。」她終於露齒而笑,笑得分外明麗可愛。

  姑娘家的閨名除了親人外,不能輕易對外男道來。

  「霍七姑娘。」

  聶屹從容叫了一聲,模樣頗為體諒的樣子,這讓霍姝瞬間對他好感激增,覺得這位聶公子不僅長得好、家勢好、脾氣好,簡直就是閨中女子夢想中的良人,如果他能像虞家的爺們一樣,不納妾沒有通房,那更好了。

  霍姝心裡想著,對人表示好感的表現,就是給他遞了一塊雲片糕,自己也咬了一口,然後不知道怎麼地,就說到了吃的上來了,「我記得雲州城裡有一家點心鋪子裡的糕點非常好吃,比這些放了一天的好吃多了,點心鋪旁還有一家賣餛飩的,湯頭特別地道,餛飩餡大皮薄,各種餡都有,也很好吃,附近還有一家賣早點的,那兒的油條非常棒……」

  因今天要宴客,所以府裡的點心都是前一天採購好的,因天氣也不熱,放上幾天也不會壞,可到底不如新做出來的好吃。

  霍七姑娘嗜好美食,好不好吃,她都吃得出來。

  小姑娘的聲音清脆悅耳,像風鈴一般,縱使喋喋不休,依然好聽極了。

  聶屹捏著一塊雲片糕,他的口味極挑,並不喜歡吃這些放久了的糕點,可在小姑娘遞過來時,就忍不住慢慢地吃下,光是聽她說話,就能讓他有一個好心情。

  霍姝,素素……

  心裡默念著這個久遠的記憶中浮現的名字,他的眸色漸漸地變得黯沉。

  艾草端著沏好的果茶過來,當看到假山亭子裡不僅有她家小姐,還多了個男人時,差點嚇得手中的茶壺都掉了,等看清楚了在坐的少年是誰時,艾草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自然不擔心自家小姐吃虧的,畢竟以她的武力,可不是一般的閨閣姑娘,能讓她吃虧的人極少。她比較擔心的是,自家小姐萬一又被美色所惑,做出不好的事情來,那就不好了。

  誰讓這位聶公子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很容易讓人衝動地犯罪的那種。

  而且,這位聶公子在這裡,那小姐女扮男裝頂替十三少爺身份的事情豈不是暴露了?艾草有點擔心起來,要是老夫人知道,小姐又要被罰了。

  「艾草,過來給聶公子倒茶。」霍姝見丫鬟過來,忙說道。

  艾草應了一聲,低眉順目地過來給兩位倒茶,然後就聽著她家姑娘素手捧著粉瓷茶盞,聲音清脆地繼續說著吃的東西,頓時無言以對。

  對著這麼一個俊美如畫的公子,小姐和他聊的竟然不是琴棋書畫這些雅物,而是食物,難道聶公子長得讓她很有食慾?

  艾草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太懂自家小姐的思考方式。

  等霍姝將她對雲州城所知的美食都說了一遍後,就聽到對面的美公子道:「霍姑娘這次在雲州待多久?」

  「待姑母生辰過了,過個幾日就回平南城了。」然後很自然地回問了一句,「聶公子呢?」

  聶屹垂眸道:「還有些私事,會在雲州城多盤桓些時日,不過在下對霍姑娘先前說的美食頗為喜歡,會去嘗一嘗。」

  霍姝一聽,如同找到了知音,擊掌笑道:「那聶公子可要仔細嘗嘗,若是你發現還有什麼好吃的,也可以告訴我一聲……哎呀,還是算了。」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不能和外男交往過密,霍姝閉上嘴,當自己沒說。

  聶屹微微一笑,「霍姑娘放心,如果發現好吃的,自然會推薦給霍姑娘的。」

  霍姝笑了笑,並未將這話放在心上。

  聶屹坐了會兒,很快就告辭離開了。

  雖然雲州城民風開放,可該守的禮還是要守的,若是被人看到,雖也不會說什麼,但若是有心人拿來說事,倒也不好。

  直到他離開,艾草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裡,轉頭看她家小姐笑瞇瞇的樣子,一副吃到了什麼美食的小模樣,忍不住道:「小姐,您以後莫要再做那種事情了,您瞧,這次就漏餡了吧,剛才那位聶公子怎麼說?」

  霍姝喜滋滋地道:「他說就當這次是第一次見我,真是個好人。」

  艾草沒她樂觀,雖不啻於將全天下的人都想得太壞,可也沒隨便將一個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當成好人,就算那人長得像個謫仙也一樣,應該抱有謹慎的心態。

  當下她說道:「如此甚好,只希望小姐您記住這次教訓,聶公子是個一諾千金的君子。」

  「他長得這般好看,雖然氣勢強了一些,卻是個心腸好的,你莫亂操心。」霍姝說。

  艾草差點想以下犯上瞪她一眼,她這般操心是為誰啊?

  「對了,那位聶公子到底是什麼身份,小姐知道了嗎?」艾草想起就問。

  「不知道呢。」

  艾草簡直不可思議,「剛才你們聊了那麼久,沒互道家門?」看她一臉無辜地搖頭,一副「這很重要嗎?」的表情,艾草忍不住扶額,難不成剛才他倆都聊吃的去了,實在讓她想捂臉。

  等霍姝吃完了攢盒裡的點心時,就見葛琦垂頭喪氣地過來了,對霍姝道:「剛才我過去時,那位京城來的聶公子已經不在了,聽那些人在那裡吟詩作詞的,好生沒趣。」

  所以還不如過來找霍姝一起玩呢。

  霍姝聽到這話,略有些心虛,心虛中又有幾分開心,覺得自己明明要避過來的,卻在這裡遇到那位聶公子,實在是幸運。

  她果然像外祖母說的那樣,是個有福運之人。

  ……

  另一邊,聶屹離開假山的亭子不久,就見趙雲卿尋過來了。

  「世謹,你方才去哪裡了?」趙元卿好奇地問。

  世謹是聶屹的字,據聞是當今皇帝親自所取,意義不凡。

  聶屹緩步前行,並未搭理他。

  趙元卿暗暗摸摸鼻子,雖然心裡好奇得要命,但不敢探究,省得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

  這位主秘密來到雲州城時,他原是不知道的,哪裡想到他突然讓人給自己遞信息,讓他幫忙弄張知府夫人壽宴的請函,今兒還一副貴公子模樣過來,簡直是來搶他風頭的。

  他一出現,所有姑娘的目光就會落到他身上,反而將他這個貌比宋玉的美男子給無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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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3:05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吃過宴席後,眾人移駕到院子裡看戲,直到下午時間差不多了,客人們方才紛紛告辭離開。

  送走客人後,霍萍有些疲憊地坐在黑漆鈿鏍羅漢床,背靠著一個彈墨大迎枕,接過丫鬟端來的參茶抿了一口,就聽到小女兒清脆的笑聲在外響起。

  霍萍頓了下,抬頭就見三個姑娘結伴走進來。

  打頭的是她的長女玲姐兒,容貌清麗,清姿秀逸,婷婷裊裊地走進來,一雙清淡烏黑的剪水瞳眸,清清幽幽地看過來,帶著幾分書卷氣兒和清雅才氣,如一朵靜靜佇立於清泉中幽然綻放的青蓮,清雅悠然,遺世美好。

  接著是兩個並排而來的少女,兩個少女不過只相差一歲,可個頭高的那個身姿纖細修長,一張臉如朝露明珠,宛然而笑,滿室生輝,將矮些的那個襯得像黯淡的秋葉,絲毫不起眼,彷彿一陣無情的秋風就能將她吹成了天邊的殘葉一般。

  如此強烈的反差,簡直難以直視。

  霍萍看到像朵清蓮般綻放的長女時是欣慰的,等再看到小女兒就有點兒恨鐵不成鋼了。

  都已經是十三歲的姑娘了,卻還是一團孩子氣,比她年長一歲的霍姝雖然看著也有些孩子氣,可她卻發育得極好,已有少女的韻味,一張臉更是為她添了不少好印象,其他的縱是差些,也並不明顯。

  剛進門,葛琦就一臉歡快地走過去,挨到母親身邊,一臉關心地道:「娘,您累了嗎?」

  葛玲清清淡淡地坐到丫鬟搬來的玫瑰圈椅上,接過丫鬟為她沏的清茶,慢慢地喝起來,姿態優美清逸,不問世事的清遠淡然。

  霍姝同樣坐下,一雙眼睛帶著明亮的笑意,看著羅漢床上的姑母。

  霍萍看了看仙子似的長女,又看看在身邊撒嬌關心她的小女兒,心裡歎了口氣,雖然小女兒依然一團孩子氣,卻是最貼心的,撒起嬌來,簡直讓她愛進了心窩裡。

  事情總是不能兩全罷。

  霍萍摸摸小女兒的臉,柔聲道:「娘不累,你們今兒玩得可高興?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葛琦馬上眉飛色舞地將今日的事情說了,說到在荷花池見到一位美公子時,有些激動地說:「娘,那位聶公子長得真好看,我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公子呢,聽趙雲卿說,他是從京城來的。娘,京城有哪戶富貴人家是聶姓?」

  「聶?」霍萍明顯愣了下。

  正巧這時,葛季宏送客離開,帶兒子回來。

  進門就見她們娘幾個坐在一起說話,便笑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葛諄過去給母親和姐姐們請安,葛玲也帶著妹妹和表妹給父親請安。

  霍萍起身將丈夫迎到位置上坐著,親自給他奉了茶,方才笑道:「琦兒說,今兒家裡來了一位從京城來的聶公子,正問我這位聶公子的來歷呢。」說著,含笑看向丈夫。

  葛季宏端著茶的手頓了下,笑道:「今兒確實來了一位從京城來的聶公子,不過聽他說,只是路過雲州城罷了。」

  「那他是誰啊?」葛琦眼巴巴地看著父親。

  葛玲也看過來,不過她的神色依然淡淡的,並不像妹妹那般好奇。

  葛諄今兒陪幾位來客遊園,因他年紀小,他只是作陪,同樣也不清楚那位豐姿雋秀的聶公子到底是什麼來歷。那般模樣氣度的公子,還有趙家小心作陪,隱隱以他為首,讓他知道這人的來歷並不簡單。

  葛季宏見兒女幾個眼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忍不住失笑,「行了,你們不用問我,我也不知道。他只說自己是從京城來的,況且京城中姓聶的也不少,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京中姓聶的是不少,但卻有一家最為顯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的孩子。

  且他只是道了姓,卻不一定是真的。

  葛季宏沒騙幾個孩子,他確實不知道那位被趙家的人帶過來的、自稱聶世謹的公子是何來歷,來者是客,對方沒表明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教人知道,他也不好一一去探究人家的來歷。

  見他真的不知道,眾人失望不已,說了會兒話後,終於拋開不提。

  ……

  霍萍生辰過後的翌日,霍姝和表姐妹們一起過來給姑母請安。

  請安完,霍姝就要和葛琦一起離開時,霍萍叫住她,留了她說話。

  「娘,你有什麼話要和素素表姐說的?我也聽聽。」葛琦又返回來坐下,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母親。

  霍萍笑道:「你這猴兒,還不去練字,早上你爹出門前說過了,等他今兒下衙回來,可是要檢查你的字是否有進步。」

  葛琦一聽,就知道她娘不讓她留下了,撒嬌也沒用,只好悶悶不樂地跟著姐姐一起走了。

  只有霍姝坐在那裡,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姑母。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澈澈的,彷彿一眼就能看到底,正眼看著人時,眼眸晶亮,似有無限的歡喜,總教人忍不住也歡喜起來。

  霍萍仔細端詳她,再次疑惑虞家到底是怎麼教養姑娘的,怎麼能將這小姑娘養得這般討人喜歡呢?就算明知道她命格不好,可看到她,仍是忍不住心生喜歡。

  霍萍朝她笑著招手,拍拍身邊的位置,「姝兒過來坐,咱姑侄倆一起說說話。」

  霍姝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沒有推辭,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的位置,繼續看她,說道:「姑母要和我說什麼?」

  霍萍伸手摸摸她粉潤的臉蛋,含笑道:「你長得可真像你娘,這些年,你在虞家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外祖母很疼我,舅舅、舅母們對我非常好,表哥表姐們也愛護我,還有表弟表妹們……」她一個個手指頭掰著數過去,說的都是外祖家對她好的人,似乎就沒有對她不好的。

  說完後,她朝霍萍喜喜俏俏地笑著,「他們對我可好了,小時候,我還以為大舅舅和大舅母是我爹娘呢,喊了他們好幾年爹娘,直到我懂事了才知道他們不是。」

  霍萍唇邊的笑容微微一滯,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其實這次會叫你來雲州城,也是你爹的意思。」

  上次這孩子問得太直接,因為兩個女兒在,霍萍也不好直接說,畢竟這是娘家的一些私事,她也不好和兒女們詳說,以免壞了她們對外祖家的印象。

  現在私底下只有她們姑侄倆,倒是好說話。

  「我爹?」霍姝瞪大了一雙美眸,似是有些不解。

  被這雙乾淨的眼睛看著,霍萍面上有些臊熱,但仍是將兄長的意思表達出來,「是啊,自從你被抱去虞家後,你爹他一直沒見過你,這些年他心裡是惦記著你的。你明年就要及笄了吧?女子及笄後,留在家裡的時間就不多了……」

  說著,她忍不住感概起來,想到身邊的兩個女兒,長女玲姐兒今年六月將要及笄,到時候也該說親了,一般愛護子女的人家雖然可以將女兒多留個一兩年,可也不能留得太久,省得留成仇。

  霍姝看著她,疑惑地問道:「他惦記我,怎麼不過來看我?接我回家呢?」

  霍萍被這直白的問題問得又滯了下,方委婉地道:「他也是有苦衷的。」

  「什麼苦衷?」霍姝見她面帶猶豫,然後想到什麼,一臉恍然地道:「我爹他不會是因為我的命太硬,怕剋著了他們,所以他就從沒想將我接回家吧?」

  霍萍呃了一聲,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是知道這事的,而且還能將這種話說得如此自然爽快,臉上甚至沒有一點痛苦受傷的神色,讓她一時間也鬧不懂這侄女是怎麼想的,要是一般的姑娘家,知道自己有這種命格,被父親如此忽視十幾年,少不得要難受或自卑。

  可她哪裡難受了?更沒有自卑,活得張揚肆意,笑起來可討喜了,無憂無慮的模樣,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這麼直接的孩子,甚至性格有點兒怪異。她既然知道自己的命格不好,怎麼還能如此豁達平淡?甚至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沒有什麼煩惱。

  這幾日,她冷眼看著,實在是無法說得清這侄女的性子,彷彿沒有招人討厭的一面。

  虞家,到底是怎麼教她的?

  一時間,霍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時,就聽見面前的小姑娘理直氣壯地道:「可是,我外祖母說過,我可是有福運之人!外祖母特地帶我去明覺寺找住持批過命的,說我是有大造化的,先抑後揚,福運大著,怎麼可能是命太硬?當年一定是弄錯了。」

  霍萍:「……」

  霍萍看著小姑娘一臉理所當然,甚至對她外祖母虞老夫人深信不疑,不知為何,有些心累,頓時也不想再和她牛馬不通地說話,便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難得來雲州城,多玩幾日再回去。」

  這正合她的心意,霍姝頓時高興地道:「知道了,謝謝姑母。」

  然後起身施了一禮,貼心地叫姑母好生歇息,便離開了。

  霍萍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終於忍不住揉了揉額頭,輕輕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京城的靖安侯府裡的母親歎氣,還是為掛心這個十幾年未見的女兒的兄長歎氣。

  如果霍姝被接回靖安侯府,想必……靖安侯府會很熱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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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3:18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明白姑母邀請自己來雲州的原因後,霍姝並未將之放在心上,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不愉快的事情,她一向不會記在心上太久。

  晚上她給平南城那邊的親人寫家書時,頗有些心虛地在信上提了下,言之因姑母留她多住幾日,所以她就順勢答應了,過段時日再回平南城。

  艾草為她掌燈,瞄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忍不住道:「小姐,您自己想要多玩幾日就直說,老夫人不會怪你的。」

  虞老夫人看著她家小姐長大,她是什麼性子還不瞭解嗎?

  艾草覺得小姐在信上這一提,實在是多此一舉,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霍姝將筆擱到筆架上,吹了吹信紙上未乾的墨跡,臉上帶著慣常的笑意道:「這叫師出有名!人生在世,總想要個隨心所欲,卻哪知世人最忌如此,如若有個正當理由,那便是名正言順,不必徒增煩擾,以免後患無窮。」

  艾草無言以對,她的理由總是讓人覺得挺有道理的,可事後想想,又覺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說起來,霍姝這次還是挺高興姑母邀請自己來雲州城。

  不僅在路上遇到了聶屹這位美公子,還能在雲州城裡多住幾日。自從她十歲以後,從邊城歸來,被外祖母拘在家裡學習姑娘家的規矩禮儀,就不能到處亂跑了,趁著這次難得的機會,怎麼著也要在雲州城多玩幾天。

  翌日,當霍姝和葛琦這表姐妹倆親親熱熱地手牽著手過來,說要出門去雲州城戲園看皮影戲。

  霍萍看了看娘家侄女那張笑容璀璨燦爛的笑臉,無一絲陰霾,一時間也鬧不懂她是不是將事兒壓在心裡當個沒事人,還是真的萬事不過心。

  這段日子冷眼看著,並不是個心思重的,那便是萬事不過心了。

  霍萍架不住兩個孩子的癡纏,加上雲州城這一帶對女子的約束沒有京城的大,姑娘如若要出門遊玩,只要帶足了下人僕役,便可以隨意出門。

  想著霍姝是在平南城長大的,自由慣了,不好拘著,便吩咐人準備車駕讓她們出門去玩了。

  「表姐一起去嗎?」霍姝禮貌性地詢問一旁手捧著一本孤本安靜看書的表姐。

  葛玲掀了掀眼皮,微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拒絕了,「你們去罷,我就不去了。」

  「前兒陳姐姐送大姐一本雲道子所著的孤本,大姐姐愛不釋手,最近這幾日都要看書,才沒空和我們一起去呢。」葛琦一邊吩咐丫鬟準備帶的東西一邊說。

  葛玲對妹妹的話無動於衷,安靜地繼續看書,不為外物所動。

  等霍萍終於將兩個姑娘送出門後,看到坐著身邊安靜看書、悠然閒逸如一副畫卷般的長女,心裡不禁又欣慰起來,柔聲道:「玲姐兒,別成天待在家裡看書,偶爾也和姐妹們到外面走走。」

  葛玲淡聲道:「娘,我不愛去。」

  要去也是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些風雅之事,而不是兩個只會吃喝玩樂的。

  霍萍無奈地笑了下,自然明白女兒心中所想,小女兒不像大女兒,小女兒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喜好與長女截然不同,姐妹倆因興趣不同,時常不玩在一塊兒,彼此間並不親密。但不管如何,她們是嫡親的姐妹,以後還是要互相扶持的。

  看著長女秀麗的臉,霍萍悵然道:「還有兩個月,你就及笄了,我和你爹商量,屆時給你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

  女子及笄後,就可以說親了,這是世情。

  葛玲終於將目光從書中拉出來,看向母親。

  霍萍見女兒雖然清淡卻多了幾分不自在的神色,知道她平時雖然清冷性兒,但對終身大事仍是在意的,便笑道:「前陣兒,你外祖母給我寫信,說你大舅舅家瑞哥兒自幼飽讀詩書,是個讀書人,聽說他寫得一手好字,還曾得過皇上的金口誇讚,模樣品行皆是上層。」

  說到這裡,霍萍看著女兒,微笑道:「瑞哥兒是你舅舅的嫡次子,娘覺得,你四表哥是個好的,和你性情相投……」

  葛玲漂亮的柳眉微皺,打斷了她的話:「娘,我不想嫁外祖家的表哥。」

  霍萍愣住了。

  葛玲掩住手中的孤本,抬頭看向母親,神色依然清淡,眼中卻多了幾分主意,不若過去對什麼事兒都不在意。

  「玲姐兒,你這是何意?」霍萍皺眉問道。

  她和丈夫都有意將長女嫁回京城,畢竟葛家老太爺是禮部尚書,霍家的根基在京城,女兒嫁回京城,也有個照應。

  因為長女是個淡然不爭的,癡愛詩書,頗有些清高,不通俗物,這種癡人性子,並不適合嫁入高門當宗婦長媳,他們也捨不得讓女兒去受那個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為了長女,夫妻倆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恰好她母親靖安侯府的霍老夫人心疼她,方才會提出來。

  夫妻倆合計後,覺得兩個孩子不管是身份還是性格都合適,便從過年時就琢磨這事了。

  長女的性情不適合做大戶人家的宗婦長媳,但嫁給嫡次子卻是合適的,又是彼此性情相投,夫妻倆也有話說,能舉案齊眉。再者,嫁回外祖家,公爹是親舅舅婆母是親舅母,太婆婆是自己外祖母,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會受什麼委屈。

  葛玲淡淡地道:「娘,我聽說,不宜骨血倒流,況且我對四表哥沒什麼印象,不知道他是如何的。」

  聽到這話,霍萍好笑又好氣,「怎麼會沒印象?你八歲時,娘帶你們姐妹幾個去靖安侯府拜年,當時你和瑞哥兒一起去玩炮竹,有個調皮的將炮竹丟到你腳邊炸開,將你嚇哭了,還是瑞哥兒護著你,安慰你,你不記得了?」

  葛玲細想了下,仍是沒有印象,只能搖頭。

  霍萍見她不願意,忍不住道:「玲姐兒,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沒有。」葛玲神色恢復淡然,直言道:「嫁人有什麼樂趣可言?嫁人後,不僅要操持一家子上下,要看婆母臉色行事、立規矩、服伺男人,做得不好,要被人說三道四,生不出兒子,也要被人說,沒有個清淨時候。要是那男人不是個好的,三房五妾的抬進來,看著就煩,還不如不嫁,清清淨淨地過一輩子不好嗎?」

  霍萍聽到一向清冷得像仙子一樣的女兒竟然說出這堆話來,不禁目瞪口呆。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根本不是一個閨閣女子該說的,要是傳出去,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閉嘴!」霍萍喝了一聲,轉頭看了看,幸好因母女倆要說體已話,沒有留人伺候,她厲聲問道:「玲姐兒,這些是誰教你的?你看了什麼書?」

  一個嬌生慣養的閨閣姑娘,要是沒人在她耳邊嚼舌根,她哪裡知道這些?

  葛玲並沒有被母親嚴厲的模樣嚇住,說道:「沒人告訴我,我也沒看書,是我自己琢磨的。」頓了下,又道:「看家裡和外祖家的情況就懂了,還有京裡的一些勳貴府,多少聽了一點。」還有她的父母,父親的兩個姨娘、三個通房……

  這話葛玲沒說出來,省得母親到時真的要暴怒。

  霍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從來沒想過,一向不關心外物的長女其實心裡什麼都明白,就是想得太透了,竟然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這時,葛玲站起身來,對母親說道:「娘,沒事我回淨明軒看書了。」

  霍萍剛剛被長女的話給震住了,一時間腦子亂糟糟的,需要梳理一下,便沒有留她。

  晚上,丈夫回房歇息時,霍萍將長女可能不願意嫁娘家侄子的事情告訴丈夫,至於長女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她自然略去了。

  丈夫是個穩妥人,行事方正,不會欣賞姑娘家出格的言行舉止,如果他知道女兒的想法,指不定要如何震怒。

  霍萍蹙眉道:「玲姐兒素來是個有主意的,若是她不肯,還真不好逼她。」

  葛季宏不以為意,「她從前年紀小,所以不記得瑞哥兒了,等她見著瑞哥兒,知道瑞哥兒能和她說到一處,就樂意了。」

  葛季宏其實並不太願意將女兒嫁回岳家,奈何長女的性情養成這般清高淡然,實在是難擔起大任,最好給她逃個能和她舉案齊眉的丈夫,挑來挑去,方才會選中岳家長房的嫡次子霍承瑞。

  霍承瑞雖不是侯府的繼承人,可靠著侯府,就算小夫妻倆不通庶務,有個好身份,不教人輕易欺負了去。

  見妻子仍是眉目不展,他沉吟道:「中秋過後是岳母的壽辰,不如你帶幾個孩子回京給岳母賀壽,順便讓玲姐兒與瑞哥兒見見。」

  霍萍覺得這樣也好,總不能任由女兒真不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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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3:30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霍萍因為長女的終身大事而憂心忡忡時,看到另外兩個成天聚在一起無憂無慮地玩耍的小姑娘,忍不住深深地歎了口氣,反省自己對長女是不是過於縱容了,才會縱容出她這般古怪的癡性情。

  女子還是柔和體貼一些方好,太過清高癡性,反而不美。

  這日,霍姝隨表姐妹來給姑母請安,就見姑母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們幾個。

  「娘,你怎麼了?」葛琦是個藏不住話的,「怎麼看著我們好像在看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滯銷貨物一樣。」

  霍萍聽到閨女這話,差點忍不住噴了,伸手佯裝打了她一下,「胡說什麼?」

  葛琦理直氣壯地說:「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是素素說的。」

  手一指,非常沒義氣地將霍姝給供出來了。

  霍姝見姑母看過來,咧嘴朝她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珍珠牙。

  這幾日,她發現姑母常常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眼神看著她們幾個,那模樣,就跟她家舅母看著幾個調皮搗蛋的表哥們一樣,好像有一輩子愁不完的心一樣。

  一看這表情,自然就明白,肯定是為兒女的終身大事發愁了。

  霍萍對著這張笑臉實在氣不起來。

  她自不能和幾個孩子說心中煩惱,挨個將她們看了一遍,說道:「今兒我約了趙家、陳家的夫人一起去梨山上香,這時節梨山上的梨花開得正好,你們也隨我一起去罷。」

  葛琦一聽,自然無限歡喜,連一向不愛出門走動的葛玲也沒拒絕。

  梨山位於雲州城南,每年春日,山上的梨花開得如火如荼,是遠近聞名的風景名勝。白龍寺就坐落在梨山的半山腰中,香火鼎勝,在雲州城中頗有名氣,來此上香的大多數都是雲州城內的富貴人家的女眷居多。

  霍姝和葛琦同坐一輛馬車,兩個姑娘上了車後,就將丫鬟準備好的瓜子零食等東西擺出來,一邊磕瓜子一邊說話。

  霍萍和長女同坐一輛車,聽著後頭偶爾傳來的笑聲,不由得有些默然。

  來雲州城幾日,霍姝將自己當成客人一般,帶著表妹一起盡情地玩耍。

  霍萍雖是長輩,卻不好管束她,而且霍姝也不需要人管束,她行事自有自己一套章法,明明看著貪玩,行事卻不出格,霍萍暗中著人盯了幾日,揪不出不好的來,便由著兩個小姑娘一起玩了。

  到了梨山腳下,霍姝掀開車簾往山上望去,只見那漫山遍野中,簇擁著一片白,點綴在綠色中,美不勝收。

  山間的小路上,偶爾能看到穿著各色春衫行走其間的遊人旅客,為這潔白的世界添了幾分顏色。

  此時春光正好,正是春日出遊踏青時節,每天來此上香賞花的遊客絡繹不絕,通向白龍寺的路也被擠得水洩不通。為了不堵著上山的路,大部分的香客們都去租了軟轎上山。

  早有葛家的管事去租好了四頂軟轎,霍萍帶著三個姑娘乘坐軟轎上山。

  到了山腰處的白龍寺前,就見趙家、陳家的女眷已經到了。

  霍萍帶著三個姑娘迎上去,和幾位夫人寒暄幾句,有白龍寺的知客僧過來接待。一行人先去添了香油錢後,方在才小沙彌的帶領下,去禪房歇息喝茶。

  霍萍和趙夫人、陳夫人等幾位夫人坐在一起說話,姑娘們坐在另一處。

  今兒趙家和陳家也來了好幾個姑娘,都是和葛家姐妹幾個玩得好的,一群小姑娘們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話。

  小沙彌送上白龍寺裡特有的清茶和素齋點心。

  霍姝端著素白的茶盞,聞了聞茶香,方才抿了一口清茶,入口苦澀,慢慢地方能品出幾許甘甜。這茶先苦後甘,回味無窮,雖不是上好的茶水,卻自有一番味道,聽說了寺裡的僧人親手炒製出來的。

  喝了茶,又捏著一塊點心,口感粗糙了些,吃完一塊後,沒有再取,而是專心品茶。

  在場的姑娘們時常來白龍寺上香,自然也嘗過白龍寺的清茶素點,清茶太苦,素點太糙,並不符合她們的胃口,意思地嘗了下後便放著了,都在說話,並不碰那茶水。見霍姝一臉笑瞇瞇地喝茶,在場的姑娘們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別喝了,你不覺得這茶苦得厲害嗎?」葛琦將丫鬟端上來的紅漆雕海棠花的攢盒往她那兒移了移,讓她吃顆糖。

  「是苦了點。」霍姝點頭。

  「那你還喝?」

  「先苦後甜,回味無窮。」霍姝補充道。

  葛琦扁嘴,「為了最後那點甜,卻要苦這般久,還是算了。」

  霍姝笑了笑,沒說話,心裡卻暗忖,邊城物資匱乏,比這更苦的東西她都吃過,這點苦算什麼,那最後的甘甜,才是極回味的。

  又抿了一口,想到外祖母可能會喜歡這種清茶,霍姝決定等回去後,帶點白龍寺的苦茶回去給外祖母嘗嘗。

  和葛玲說話的趙雲萱聽到兩個小姑娘的話,轉頭看了一眼霍姝,被她臉上的笑容晃得有些眼暈,再次忍不住感慨這霍家的姑娘生得標緻,能和葛琦合得來,可見是個性情開朗的,倒是好相處。

  看來這京城來的侯門姑娘並不是想像的那般難相處。

  這般想著,不由得又想起了前陣子和兄長趙雲卿一起出現在葛知府家的那位同是京城來的聶公子,趙雲萱不由得有些臉紅。

  自從在葛知府家見過那位聶公子後,她相信這雲州城裡的姑娘們都是忘不掉他的。

  坐了一會兒,姑娘們便坐不住了。

  陳姑娘道:「我們去看梨花吧,我知道這山裡有一個地方的梨花開得特別地好。」她一臉神秘地說,「你們若是沒去看一眼,會後悔的!」

  趙雲萱笑道:「丹華,你可別說大話,咱們年年都來梨山看梨花,這山裡哪裡的梨花開得好,我們豈能不知道?」

  陳丹華眉眼一挑,明朗的五官帶了幾分麗色,「你們不信,等會兒跟我來就知道了。」然後轉頭看向葛玲,說道:「玲兒,去吧。」

  葛玲點頭,她們今兒來梨山就是賞花的,自不會拒絕。

  於是幾個姑娘起身去向長輩稟報一聲,帶著丫鬟婆子們一起出門,直奔白龍寺後山而去。

  到了白龍寺的後山,陳丹華笑嘻嘻地看著眾人,指著不遠處一條幽深小徑道:「你們隨我來,我帶你們走。」

  眾人見她一副要帶她們去見識的模樣,自然也笑著奉陪。

  幾個姑娘走在前頭,丫鬟婆子們隨後,也不知道陳丹華是怎麼走的,眾人只覺得跟著她在梨花林裡左拐右拐,越走越深,周圍的梨樹看著都差不多,一會兒後,哪裡還分得清東西南北?

  霍姝和葛琦走在最後,一邊走一邊掏著荷包裡的蜜棗和松子糖啃著,那悠閒的模樣,很符合現在賞花踏青的事情,可和前頭那幾個優雅地賞花的姑娘一比,這兩個就顯得很不合群了。

  葛琦吃了塊松子糖,忍不住問道:「表姐,你到底帶了多少零食啊?」目光忍不住往她腰間掛著的荷包看去,明明只掛了一個大紅底繡白鶴展翅的荷包,怎麼她身上好像藏了數不盡的零食點心,一路吃過來,都沒有空的時候。

  當然,更讓她羨慕的是她的肚子,明明那麼小那麼平,可好像能裝很多東西,而且都不見她胖。不像她,多吃些葷腥和甜的,容易變胖,為了保持身材,她娘已經好幾次勒令她不許吃太多甜的東西。

  霍姝眨了下眼睛,手一晃,一個鼓鼓的荷包從袖裡落到她的手上,笑瞇瞇地說:「還有呢,你別急,是艾草給我準備的。」

  葛琦無言以對,她真不急的。

  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那望不到盡頭的梨樹林裡除了她們一群姑娘外,已經沒有其他的遊人了。

  梨樹林中,那滿樹的梨花開得燦爛,卻因無人欣賞而顯得有些冷清。

  因徒步走了好一陣子,已讓這群嬌嬌女們有些受不住,連一向看著清冷淡然的葛玲都忍不住問了一句「到了沒有」。

  陳丹華用帕子擦擦汗,往周圍瞧了瞧,頓時嬉笑道:「到了,就在前面。」

  再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只見周圍的地勢突然變得開闊,彷彿誤入了另一個世界,眼前豁然開朗,不遠處是一棵不知道有多少丈高的巨大梨樹安靜地佇立在山峰之上,整個天地間,似乎有只它傲然而立。

  它看起來就像一個獨立生活了不知多少百年的老者,安靜沉穩,用自己的根深深地扎進土裡,盤踞整個山峰,枝頭開滿了粉白的花絮,彷彿與那藍天處的雲絮重疊在一塊兒,一時間竟然讓人分不清那白的是那梨花還是雲朵。

  一陣風吹來,片片花瓣隨風起舞,滑過晴空,悄然落入心間。

  一行人站在那約莫有幾十丈高的梨樹前,顯得如此渺小,也如此地卑微,竟教人忍不住屏氣凝神,良久那口氣才緩緩地呼出來。

  「好壯觀。」趙雲萱輕輕地呢喃了一聲。

  「真偉大……」葛玲喃喃地道。

  「好漂亮。」葛琦一臉興奮,「它的年紀一定很大了,沒想到這裡竟然有這麼大的梨樹。」

  陳丹華看到姐妹幾個的表情,再苦再累都值得了,一臉得意地說:「我沒有騙你吧?這可是我二哥告訴我的,他還偷偷帶我來過一次,我都記住路了,就是為了帶你們過來。」

  晴空萬里,陽光燦爛。

  趙雲萱叫丫鬟婆子將帶來的餐布鋪在不遠處的梨樹下,將食盒裡帶來的梨花釀和點心擺出來,一行人坐在樹下,悠然閒意地欣賞著這漫山美景,品著醇香的梨花釀。

  霍姝抿了一口梨花釀,發現這梨花釀的口感綿柔香醇,極為適合女子喝的那種,和平南城的桃花酒截然不同。

  平南城的桃花酒多了一點酒香和美人的媚,絲絲縷縷,勾人心弦。

  「表姐,好喝吧?這梨花釀可是雲州的特產,聽說用的是這梨山的梨花釀的。」

  葛琦笑著說,見她喝完了,正要給她再倒點,突然霍姝劈手奪過了她手中的琉璃盞,朝前方砸了過去。

  葛琦懵懂地看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就看到那棵梨樹後頭跑出來兩個灰衣僧人,一臉猙獰地朝在場的姑娘們奔過來,彷彿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著他們一樣。

  姑娘們被這意外弄得驚呆了。

  眼看跑在前頭的那名僧人就要抓住最近的葛玲時,一個酒壺朝他的光頭砸過去,砸得他頭破血流,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下了。

  另一個僧人見狀,心知今日是逃不掉了,見這群衣著華麗的姑娘,知道她們應該是雲州城裡的大戶人家的姑娘,發狠地撲過來想要挾持一個當人質時,突然聽到背後一道破空聲響起,挾著凌厲的勁風,朝他的背心處襲來。

  箭矢貫胸而過,血花在胸口迸射開,那僧人瞪大了眼睛,困難地轉頭,卻已無力再看,倒地而亡。

  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在場的人,反應過來時,那些丫鬟婆子已經癱軟在地上,尖叫出聲。

  葛玲和趙雲萱勉強撐著,但也同樣慘白著臉,腳軟地癱坐在那兒。

  半晌,她們才木然地轉頭看向箭矢發來的地方,當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梨樹下,手持弓箭的少年時,不由得怔住了。

  霍姝也怔了下,此時她手裡還拎著一個準備攻擊的琉璃盞,準備再砸個光頭開瓢的,哪想那支箭來得如此快,這讓她看起來有點兒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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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3:49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一陣春風吹來,漫天梨花飛舞,暗香浮動,掩蓋了空氣中乍然而起的絲絲血腥氣。

  在場的姑娘們雖然因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夠嗆,但等看清楚不遠處手持弓弦的人時,不禁愣了,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害怕。

  遠處的少年一身修身的玄色勁裝,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軀,不同於在葛府時那豐姿雋永的矜貴公子模樣,此時他手執弓弦、乾脆俐落地射殺一人,滿身肅殺之氣,連周圍那飄然而落的梨花白也遮不住他通身的血腥殺戮,一雙鳳眸溢滿教人不敢直視的冷峻厲芒。

  只看一眼,就教人震住了,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這時,又聽到不遠處的梨樹林裡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就見幾個侍衛打扮的人從梨樹林中跑過來,待看到現場的情況,也愣了下。

  不過他們很快就回過神了,大步走過來,朝樹下的少年行禮,接著去將地上那一傷一死的灰衣僧人提了起來,押到一旁。

  這場景,自然又嚇到了這群閨閣姑娘們,連那些婆子也抖抖縮縮的,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就生怕這些不知道什麼身份的人突然出手,她們一群女眷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世謹,情況如何了?」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眾女轉頭看去,待看到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的人時,趙雲萱突然叫了一聲:「三哥!」

  趙雲卿看清楚現場的那幾個姑娘,也愣住了,疑惑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說著,目光一轉,瞥見那幾個侍衛押著的兩個僧人,一個頭破血流,一個心臟被箭貫穿,一死一傷,嘴角微微一抽,最後目光落到站在遠處,將手中弓弦丟給侍從的人,突然覺得喉嚨有些乾澀。

  趙雲萱暗暗吞嚥了口唾沫,訥訥地解釋道:「我們來這裡看梨花。」說著,眼角的餘光忍不住朝站在那邊梨樹下的少年瞄去。

  看到兄長出現,而且還貌似很熟悉地和上次在葛家見過的那位聶公子說話,便明白剛才那兩個僧人的身份肯定有問題,不然兄長不會出現在這裡。

  和趙雲萱一樣想明白的還有陳丹華、葛玲等人,她們終於鎮定下來,恢復大家閨秀應有的模樣,紛紛上前和趙雲卿見禮,然後有些猶豫地看著不遠處的少年,不知道該不該過去見個禮。

  既然那兩個灰衣僧人有問題,那位聶公子射殺他們,也算是事出有因,倒沒有覺得他殘忍。就是他現在身上的氣勢太足了,縱使俊美如廝,站在那梨樹下,美麗得像一副畫,仍是有點兒不敢靠近。

  霍姝也趁人不注意時,暗暗放下手中的凶器,站在人群中,一副乖巧無辜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那樹下的少年好像多看了她幾眼,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聽到動靜時,她以為這裡藏了什麼歹人,想也不想地扔了個琉璃盞過去,哪知道真的跑出了兩個灰衣僧人。接著那兩個灰衣僧人的舉動,也表明他們來者不善,甚至可能並不是這白龍寺的僧人。

  這會兒,看到這仗勢,如何不明白,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果然,就見趙雲卿走向那位聶公子,小聲地和他說了什麼,然後就見那位聶公子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轉身離開了。

  那幾個侍衛也押著兩個僧人,跟在他身後離開。

  眾女看著他消失在漫天梨花中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悵然若失。

  他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除了地上還殘留著的血滴,沒有留下什麼痕跡,讓一群已經識得情愁滋味的小姑娘們暗暗失望。

  「好了,你們也回去吧。」趙雲卿走過來,對幾個姑娘說:「這山裡混進了流匪,現下並不安全,你們回寺裡去,不要亂跑。」

  「流匪?」

  在場的姑娘和丫鬟婆子都忍不住暗暗抽口氣。

  雲州城地處北地,民風剽悍,聽說外面的賊匪也多,都是一些殺人如麻的亡命之徒,沒想到竟然有流匪混進城裡,如何不教她們心驚肉跳。

  葛琦好奇地問:「趙家哥哥,剛才那兩個僧人是流匪喬裝打扮的?怎麼會有流匪混進城來?」

  趙雲卿點頭道:「確實是流匪,世謹先前發現那兩個僧人是假冒的,正想捉他們,沒想到被他們逃到這邊來了。幸好他來得及時,不然你們可就慘了。」嘴裡恐嚇著幾個姑娘,他的面上卻是一副笑誕不拘的模樣,盡顯風流。

  幾個姑娘果然被他嚇住了,再也沒有了賞花的心情,讓丫鬟收拾好東西,在趙雲卿派來的家丁護送下回白龍寺。

  回到白龍寺,霍萍和趙夫人、陳夫人去聽白龍寺的住持講經,並不在禪房裡。

  姑娘們只好在禪房喝茶壓壓驚,順便小聲地討論著剛才的事情,以及那位聶公子是什麼身份。

  「聶公子當時來得真是及時。」陳丹華拍著胸口,一臉慶幸地說,「要不是聶公子,我們可能就要遭殃了。」

  趙雲萱和葛玲雖然沒有開口,不過都贊成這話。

  葛琦紅著臉道:「聶公子的箭術真好,那一箭過去,那假僧人就斃命了。」

  聽到她的敘述,趙雲萱和葛玲三女的臉色又是一白,想到了那被一箭貫心的假僧人,背脊發寒。畢竟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死亡,現在想想,仍是後怕不已,但因為多了那位聶公子在,這種後怕又被一種莫名的悸動和綺思所代替。

  「剛才聽我三哥叫他的名字,似乎是世謹?」從自己嘴裡說出個男人的名字,趙雲萱俏臉不由臊得慌。

  陳丹華也紅了臉,細聲細氣地道:「我也是聽到趙家哥哥這麼叫的。」

  「聶世謹?名字不錯。」葛玲淡淡地道。

  原本一場驚嚇,因為多了個談資,使得這些少女很快就鎮定下來,恢復如常,直到幾位夫人聽經回來時,她們已經和平時差不多了,面上並沒有多少驚惶之色。

  不過遇到這種事情,想要瞞住長輩是不可能的,很快幾位夫人便知道了她們在白龍寺後山遇到的事情,三位夫人又驚又怒,忙著人出去打聽這事情,邊摟著自家的孩子安慰。

  霍萍摟著兩個女兒安慰了幾句,詢問可有受傷,就見小女兒笑得沒心沒肺的:「娘,我們沒事啦,當時有人救了我們,就是那個長得非常好看的聶公子。」

  霍萍神色微頓,心裡對這位聶公子的身份又懷疑起來。

  見兩個女兒沒有受傷,也沒有受到驚嚇,霍萍終於鬆了口氣,抬頭就見坐在不遠處的侄女慢吞吞地喝茶,頓時有些尷尬,忙道:「姝兒沒事吧?」

  霍姝抬臉朝她一笑,「沒事,我挺好的。」說著,便站起身來,「姑母,我先去更衣。」

  霍萍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柔聲道:「去吧,現在這寺裡出了這種事情,小心一些。」

  霍姝答應一聲,便帶著丫鬟去隔壁的淨房更衣如廁。

  艾草端來水給霍姝洗手,說道:「姑娘,剛才那兩個僧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流匪,奴婢覺得趙公子許是說謊了。」

  霍姝仔細地擦著手,隨口道:「管他們是什麼,那兩個假僧人一見我們幾個女的,就要上來要捉人當人質,肯定是壞人,聶公子殺得不錯。」

  竟然對老弱婦孺出手,一定不是好人。

  「可聶公子看著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一出手就是殺招……」艾草有些猶豫。

  「他殺的是壞人,沒什麼。」

  艾草:「……」小姐你這樣隨便判斷一個人的好壞真的可以嗎?

  霍姝洗淨手後,用帕子擦乾手,整理了下儀容,方和丫鬟出了淨房。

  出了淨房,霍姝沒有急著回禪室,而是挑了個方向,領著丫鬟地白龍寺裡隨便地走。

  艾草跟在她身邊,忍不住往她家小姐的背影瞄去,總覺得小姐現在應該心裡難受的。

  她家小姐出生時就沒了娘,自幼在虞家長大,雖然虞老夫人疼她,虞家上下也喜歡她,從未虧待過她,可這些仍是沒辦法改變小姐自幼沒娘親疼的事實,每次在街上看到別人家的母親牽著孩子,她就會站在那兒看好久,可見她心裡並非不難過的。

  先前葛夫人心疼地摟著兩個女兒,一片慈母心腸,小姐看了一定聯想到自己沒有娘疼,心裡該有多難受啊?

  艾草正為她家小姐心疼得厲害時,突然她家小姐步子一停,她沒防備,一頭撞了過去,撞得她家小姐也跟著朝前踉蹌了一步,幸好有一雙手及時伸出來扶住她。

  「沒事吧?」

  如山澗的清泉般好聽的男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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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龍寺後院裡種了很多梨樹,每到春天,梨花爭相綻放,和梨山相呼應。

  當看到從院子裡的一株梨花樹後突然走出一個俊美少年,朝她看來,眉眼微微舒展,突爾一笑,色若春山,宛然如畫。毫無防備之下,霍姝心頭一跳,幾乎反應不過來,直到被身後不看路的丫鬟撞得往前踉蹌走了一步,被梨花樹下的少年快速上前伸手扶住。

  「沒事吧?」聶屹低首看她,一雙鳳目漆黑如墨。

  霍姝覺得有些丟臉,近在面前的美男子讓她心跳加快,不過更多的是見到他的欣喜,忍不住道:「聶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聶屹見她站穩了,方才收回手,順便看了一眼她身後那莽撞的丫鬟。

  艾草被那一眼看得膽顫心驚,戰戰兢兢地縮在自家小姐身後,低著頭不敢吭聲。這位聶公子果然是個殺伐果決之人,光是眼神,就比虞家那些在戰場上歷練過的爺們還要威嚴凌厲。

  可她家這位小姐卻好像感覺不出來似的,看到聶公子時,竟然非常歡喜。

  「我在這裡等你。」聶屹說,清冷的聲音多了幾分輕軟。

  「等我?」霍姝疑惑地問,然後想到什麼,正色道:「可是有事?」

  聶屹頓了下,方道:「先前在後山那邊,多虧霍姑娘出手相助。」

  他射殺了一名假冒的僧人,另一個被砸得頭破血流,現在已經被人帶下去審問了。當時他看得清楚,知道那砸破假僧人腦袋的酒壺是她扔過來的,那動作,又快又準,反應並不像尋常的閨秀。

  也多虧了她,那些姑娘才沒有被挾持,省了他很多麻煩。

  霍姝臉上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道:「沒事,我也只是順手罷了。」

  「不管如何,我還是要多謝霍姑娘。」聶屹正色道,「霍姑娘幾次出手幫忙,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是霍姑娘有需要幫忙之事,儘管來找尋我。」說著,將腰間繫著的一枚羊脂玉珮摘下來遞給她。

  霍姝心中一跳,明明這少年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啊?瞄了一眼少年那張俊美不凡的臉,心撲通地跳了下,忙道:「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

  看那玉的色澤和雕工,顯然不是凡品,她覺得自己沒做什麼,哪裡好意思收人家的東西。

  聶屹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鳳眸裡好似有某種教人心慌的東西,霍姝終於拗不過,只得伸手接過了。

  見她接過,聶屹神色緩和了許多,彷彿連空氣都飄蕩著一種輕快的氣息。

  霍姝越發的覺得這少年是個好的,不僅長得好、脾氣好,還知恩圖報,真是讓人無法不喜歡,她心裡也有幾分歡喜,問道:「對了,那兩個僧人真的是流匪?怎麼會進雲州城?」

  聶屹並未回答,而是看了她一會兒,才道:「霍姑娘,他們確實是混進雲州城的流匪,不過他們身上涉及了一些機要之事,恕在下現下不能坦然告之。」

  霍姝神色微凜,爾後方笑道:「既是如此,那聶公子不必說。」

  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死得更快,這是外祖母告訴她的道理,人難得糊塗。

  說了幾句話後,霍姝看時間差不多了,不好留在這兒太久,便告辭離開,帶丫鬟回禪室。

  聶屹站在梨樹下,目送她離開,直到看不見後,臉上哪還有先前那色若春山般的溫和,只餘一片冷冽深沉,整個人,清清冷冷得像沒有生氣的玉人一般,教人看一眼,就要被凍著了眼,寒了心,不敢多看。

  元武從一旁走過來,瞅了他一眼,又暗暗看向先前那主僕倆離去的地方,整顆心像被黃蜂蟄一樣又癢又麻的,恨不得將先前那位姑娘瞧個仔細才好。

  他這主子,自來是個冷心冷肺的主,甚至看不到他對誰有幾分溫情,縱是生母懿寧長公主也是如此。

  可剛才,他不僅將皇上賞給他的貼身玉珮送了人,還對那個小姑娘和顏悅色,宛若初融的冰雪,雖然仍帶著冷意,卻已是盡量地讓自己看起來柔和許多,可見他對那小姑娘與眾不同,彷彿擔心自己厲色一些,就會嚇著了人家小姑娘一樣。

  就連宮裡的公主也不見得能得他幾分顏色,倒沒想到在這種偏遠的邊城裡,竟然有一個小姑娘得了他的另眼相待。

  看來,不用發愁主子以後要娶哪家的貴女了。

  ……

  霍姝回到禪房時,就見只有葛玲、趙雲萱幾個在哪裡,並不見霍萍和趙夫人等幾個長輩。

  見她回來,葛琦忙將她叫過來,拉著她的手道:「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隨便走走。」霍姝笑著說,坐到她身邊,接過丫鬟奉來的茶。

  「隨便走走?」葛琦無語了,「你現在還有心思走啊?我現在挺後怕的,都不敢出去,就怕再遇到假冒的僧人。剛才寺裡的知客僧過來傳話,我娘和趙伯母過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霍姝低頭喝茶,心知今日的事情不宜外傳,可能會以流匪的名義定論。這讓她有些好奇聶屹的身份,聯繫來雲州城的路上遇到的刺殺,還有今兒的兩個假冒的僧人,感覺他非比尋常。

  袖子裡還有那枚聶屹送她的玉珮,一面雕著栩栩如生的祥雲,一面是兩個篆體——世謹二字,應該是他的字,顯然代表的是他的身份。

  雖然有點不妥,不過既然已經收下了,霍姝也沒打算示人。

  正想著,就見霍萍和趙夫人幾個回來了,看到禪房裡的幾個姑娘,便笑道:「沒事了,那些流匪都已經被扭送官府,你們不用擔心。」

  幾個姑娘頓時鬆了口氣。

  看時間差不多,一行人離開白龍寺。

  離開白龍寺時,霍姝讓丫鬟帶了一包白龍寺的苦茶,葛琦臉都皺起來了,「你帶它作甚?一點也不好喝,苦得像黃蓮,難喝。」

  「哪有這麼誇張?這是給我外祖母帶的,這茶清肺解膩,讓她老人家嘗嘗味道。」霍姝說。

  葛琦聽罷,便沒說什麼了。

  回到家,霍萍見幾個姑娘今兒玩了一天也累了,便讓她們回去歇息,晚上不用過來請安,在自己的院子用膳。

  這一天,葛季宏忙到掌燈時分還沒回來。

  霍萍叫丫鬟掌燈,打發前來請安的兒子下去歇息後,坐在燈下給丈夫做春衫。

  直到打了二更鼓後,葛季宏才回來。

  見他回來,霍萍忙迎上去,問道:「可用膳了?要不要傳膳?」

  「不忙,我先前在趙家用過了。」葛季宏答道。

  霍萍愣了下,不知丈夫怎麼會去了趙家,而且這麼晚才回來,難不成是為了今日白龍寺混進流匪的事情?霍萍這些年跟著丈夫在外,看的事情也多,自然不是尋常婦人可比,心知有異,不過看他滿臉疲憊,倒也不好再問,忙叫人備水,伺候他洗澡。

  直到夫妻倆終於就寢後,葛季宏才問道:「今兒在白龍寺,你們沒什麼事吧?」

  霍萍笑了笑,說道:「我們沒事,幾個孩子雖然嚇到了,幸好平安無事。」便將幾個孩子在白龍寺後山賞花時遇到的事情和丈夫說了,說完後,問道:「相公,那兩個假冒的僧人真的是流匪?」

  葛季宏笑了笑,「既然那位認為是,那他們就是。」

  那位?

  霍萍遲疑了下,問道:「相公,這聶世謹到底是何身份?他來雲州城可是有事?」

  葛季宏對妻子的問題並不奇怪,這也是他今天特地走趙家一趟的原因。白龍寺後山的事情,趙家長房的三子摻和在裡頭,驚擾了上山的遊客,自然不能輕易地揭過,他是雲州知府,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親自去見了那位聶公子。

  葛季宏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世謹是他的字,他本名叫聶屹,是懿寧長公主的長子。」

  聽到這話,霍萍愣了下,爾後才想起什麼,失聲道:「是他?不是說他自幼被抱養到皇宮,深得皇上寵愛,規格甚至越過了諸位皇子,一直養在宮裡深居簡出嗎?怎地他會在雲州城?」

  葛季宏忍不住苦笑,低聲道:「上頭的事情,我們哪裡能懂?就裝不知道罷。」

  聶屹深得皇帝寵愛,身上又有皇帝親手所書的秘旨,他既然出現在這裡,那就頗有深意,不管他要做什麼,都不是他們能探究的。

  其實他心裡在也奇怪,不知這位既然隱瞞身份來雲州城,顯然是不想教人知道,怎地又自動暴露身份,實在讓他想不透。若非他上回來葛家,他也聯想不到此人的身份,更不知道皇帝寵愛的外甥竟然來了雲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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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葛季宏夫妻倆因為聶屹而苦惱時,客院裡的丫鬟也因為這位聶公子無限苦惱。

  霍姝趴在美人榻上,手裡把玩著那枚羊脂玉珮,由丫鬟幫她塗抹雪膚霜保養肌膚,一枚羊脂玉珮被她翻來覆去地倒騰著,似乎要將上面的紋路都看穿似的,對它愛不釋手。

  玉的品質上層,在那削蔥般白晰漂亮的手間,更顯透徹好看,也不知道是那清透的玉裝飾了那冰肌玉骨,還是白晰的肌膚無瑕了那玉。

  艾草偶爾睇去一眼,不得不承認,這玉的質地非常好,送玉的公子更是清俊如玉。

  「小姐,其實老夫人送您的玉更好。」艾草幽幽地說。

  霍姝輕咳一聲,有些心虛地翻手,將那玉珮掩住,誠懇地道:「外祖母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您今日實在不該接了聶公子的東西,若是被人發現,這可是私相授受,有嘴也說不清。」艾草忍不住歎氣,輕聲細語地將厲害關係和她家姑娘說了。

  艾草是虞老夫人特地調教好送到外孫女身邊伺候的,是個穩重不過的,只要主子做出不妥當的行為,能在旁勸阻一二。當然,霍七姑娘自己是個有主意的,雖然能聽得進良言,可某些時候活潑過頭,又有點不太聽話,戰鬥力太強了,丫鬟根本跟不上她的行動力。

  也因為如此,所以艾草至今能發揮的作用還是有限,最後少不得要幫她遮掩一二。

  「那就不讓人發現!」霍姝毫不遲疑地說。

  艾草無話可說。

  等結束了今天的例行功課後,霍姝翻身而起,穿好月白色繡竹紋的寢衣,見丫鬟仍是憂心忡忡的,笑瞇瞇地說:「好艾草,你別擔心,今兒的事情,我不會讓人知道的,那玉珮等回平南後,就好好收著,不輕易示人。你也知道,這是聶公子的謝禮,可見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咱們也不能如此不近人情,是不?」

  艾草一邊收拾一邊白了她一眼,說道:「要不是聶公子長得好看,姑娘你壓根兒就不會接他的東西吧?」別以為她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德行,那樣一個俊美如玉的公子,確實很難拒絕他的示好。

  「才不是,就算聶公子長得不好看,但他脾氣好,知禮守禮,知恩圖報,光是這些好品德,就能讓我高看一眼了。」霍姝反駁了兩句,爾後想到什麼,撓了撓臉,說道:「當時你也看到了,他……很難讓人拒絕哎。」

  這話艾草倒是沒辦法反駁,當時的情況她看得分明,那位聶公子雖然不說話,可身上的氣勢太足,小姐又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子,在這種人際關係相處上,她素來隨心的多。

  「行啦,就這樣了,別操心太多,容易老的。」霍姝在丫鬟俏麗的臉上摸了一把,在丫鬟皺眉欲嗔時,又笑道:「明天我帶你去城南劉老漢家吃他家的蔥油餅,你不是很喜歡嗎?」

  艾草頓了下,抱著裝雪膚霜的雕海棠花的匣子轉身離開,嘴裡嘟嚷了一句,卻沒有大聲反駁。

  等艾草放好東西回來,就見小姐已經鑽進被窩裡了,手裡還拽著那枚玉珮把玩,忍不住歎氣。

  她家這個小姐啊,細心時簡直感動死人了,可粗心起來,又讓人忍不住想歎氣。

  算了,好歹她現在年紀還小,能在小姐身邊伺候的時間還有好幾年,到時候自己注意些便是。

  ……

  白龍寺的事件後,雲州城中並無變化,除了幾個知情的外,連當時那些姑娘們都以為是流匪混進雲州城,知道官府捉住了人後,就沒有放在心上了。

  之後,霍姝沒有再和葛家姐妹出門,都是自己帶著丫鬟和侍衛出去的。

  葛玲素來不愛隨便出門,日夜手不離書卷,偶爾興趣來時,撫琴弄弦,吟侍作畫,自得其樂,和霍姝這位表妹並不親熱,冷冷淡淡,一如她對外人的模樣。

  倒是葛琦就有些難受了,自那天後,她被母親拘著在家裡讀書練字,不能再和霍姝一起出門去玩,任她怎麼撒嬌都沒用。

  葛家詩禮傳家,家學淵源,對女子的教育非常看重,並不興「女子無才便是德」那套。在霍姝來葛府之前,葛琦也要每天隨姐姐一起去跟女生先讀書。霍姝來了大半個月,和她玩耍了這麼久,自然讓她玩野了心,這會兒被母親拘起來,反倒難受得緊。

  在她如此難受的時候,霍姝卻仍是不受拘束,想出門就出門,想去玩就玩,可將她羨慕壞了。

  不過這種羨慕在霍姝終於要回平南城時,變成了不捨。

  「姝表姐,就不能多留幾天嗎?」葛琦摟著霍姝,一臉不捨地問。

  「不行,外祖母想我了,我得回去。」霍姝攤了攤手,前兒她外祖母給她寫信過來,霍姝知道自己在雲州城待了一個月,也該回去了。

  對於霍姝的離開,霍萍是最高興的。

  雖然她現在也不確定這侄女是不是像母親說的那般命硬,可是小女兒和她一起玩得越來越野,哪裡有書香門第的閨閣姑娘的樣子?每天看她們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霍萍心裡就有點不太得勁,像上回在白龍寺的事情,她知道這事情純屬巧合,怪不到霍姝身上,可事後想想,卻覺得越來越不得勁兒。

  說到底,作為一個母親,她也怕霍姝若真是刑剋六親的命,小女兒身上可沒有虞家世代拚殺出來的煞氣能鎮得住。

  虞家是行伍出身,一家子都是煞星,身上的殺戮壓得住霍姝的命格,所以她能在虞家待得住,剋不著虞家的人,可普通人就不一樣了。

  不管霍萍心裡是怎麼想,面上卻是笑吟吟的,給虞家的每一位都準備好了禮物讓霍姝帶回去,在禮節方面,做得非常周全。

  離別前的一晚,霍姝和姑父一家道別,翌日在葛琦依依不捨中,終於離開了雲州城。

  ……

  兩天後,霍姝回到平南城。

  到了家,她直奔外祖母的松濤院,沒進門就歡快地叫起來:「外祖母,我回來啦。」說著,不待打簾的丫鬟打起石青色的細布簾子,她已經快一步掀開簾子自己走進去了。

  松濤院的東稍間裡,虞老夫人正和幾個從邊城摔打回來的孫子說話,聽到外孫女的聲音,臉上的笑容立刻就變得更加慈愛,迭聲道:「素素,素素,素素快過來給外祖母瞧瞧。」

  霍姝進門就見到一屋子年紀不一的爺們,眼睛微微瞪了下,驚喜地道:「三表哥、五表哥、八表哥、十表哥、十二、十三,你們回來啦。」

  一群表哥表弟們含笑看她,年紀和她相當的虞從烈抬起一張俊俏的臉,揚聲道:「素素,聽說你去雲州城玩了一個月,要祖母催三催四才回來,是不是玩野了?」

  霍姝給外祖母請安,然後歡快地坐到外祖母身邊摟著她的一條胳膊撒嬌,聽到虞從烈的話,不高興地道:「你才玩野了呢,我這是去給姑母賀壽的!」

  「姑母?霍家的姑奶奶?嘖!」

  虞從烈一臉不以為意,他自幼跟在這位表姐屁股後頭長大,曾一度將她當成崇拜的人,自然也是心疼這表姐的,是以對霍家的人沒什麼好感。

  虞家三少爺虞從信伸手拍了親弟弟腦門一下,說道:「怎麼能這樣說話?沒大沒小。」縱使心裡不以為意,也不能表現出來授人以話柄。

  虞家雖是行伍出身,可不能做啥都不懂的莽漢。

  虞從烈馬上作正經臉,不過用眼角餘光睨著霍姝。

  霍姝扮了個鬼臉給他,然後笑瞇瞇地問道:「三表哥,邊城那邊忙不忙,幾位舅舅怎麼樣了?」

  虞家的爺們滿十歲後,就要送去邊城操練,每年在邊城待的時間超過大半年。邊城不比平南城,那裡才是真正的環境惡劣之地,去到那裡,壓根兒就不是享受的,就算在家裡如何千嬌萬寵,只要去了那裡,該吃的苦都要吃一輪,沒人能例外。

  這樣的教育下,虞家的子弟都是鐵骨錚錚的好兒郎,很少會培養出紈褲子弟。

  恰好這個月,這幾位表哥在邊城待了半年,在下個半年內到來之時,他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事情,是繼續回邊城,還是留在平南城,或者外出遊歷,都隨他們。

  「那邊挺好的,最近沒什麼戰事,他們都很好。」虞從信溫和地說。

  三少爺虞從信和十三少虞從烈是二房的嫡子,虞家五房都是嫡出,除了虞五爺在京城御賜的將軍府外,餘者都在平南城或邊城。

  一群表哥表弟們坐了會兒,便告辭離開了,各自去尋自己母親請安說話。

  虞家的爺們離開後,松濤院安靜下來。

  虞老夫人摟著霍姝,仔細打量小姑娘的臉,笑瞇瞇地問:「素素這次在雲州城玩得可高興?」

  「挺高興的。」

  霍姝抬起一張明麗的臉朝她外祖母猛笑,笑得老太太心都軟成一團。

  霍姝將自己在雲州城玩了什麼、吃了什麼等瑣事挑一些和老太太說了,最後道:「我給外祖母帶了很多東西呢。」說著,就叫艾草抱了一個箱籠過來,將箱籠打開,裡頭放的都是她特地給外祖母尋摸的東西。

  虞老夫人饒有興趣地湊過來,祖孫倆在丫鬟嬤嬤們無奈的視線中,齊齊湊到箱籠前,親自將裡頭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來,高興地討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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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當天晚上,虞家在老夫人的松濤院的花廳裡擺家宴。

  因是家宴,男女席雖然分開,卻並不設屏風隔開。虞老夫人坐在上首位置,看著下面的兒孫滿堂,還有再次懷著身子的長孫媳婦、還有一個正在坐月子的嫡次孫媳婦,身邊還有最疼愛的外孫女,一個晚上都是笑吟吟的。

  老太太高興,下面的媳婦和兒孫們也跟著開心。

  家宴過後,霍姝扶著外祖母回房去歇息,又親自伺候外祖母歇下,才回房休息。

  這次沒能跟霍姝一起去雲州城的丫鬟櫻草因為自家小姐歸來十分激動,親自接過伺候小姐的活,一邊詢問雲州城有什麼好玩的。

  「好吃的好玩的挺多的,下次有空,再帶你去。」霍姝保證道。

  等洗漱完,見艾草正在收拾箱籠,想到聶屹贈的那枚玉珮,霍姝忍不住將它置於手間摸了摸,方才依依不捨地交給艾草。

  艾草狠心地無視了自家小姐的依依不捨,這東西是個高危物品,必須得收到專放重要東西的箱籠裡鎖起來,永不見天日才好。

  翌日,霍姝去給外祖母請安,就見舅母們都在,還有幾個表哥,濟濟一堂,熱鬧極了。

  虞老夫人見外孫女粉面桃腮、精神飽滿,便知她這次去雲州城確實如她自己所言般玩得極開心。至於霍萍這位姑母會不會受到娘家靖安侯府的影響,以為霍姝的命格不好,對她有意見,虞老夫人起初還有些擔心,不過爾後一想外孫女的脾性,倒放下心來。

  如今仔細看罷,虞老夫人終於完全放下心。

  這次讓外孫女去雲州城給霍萍賀壽,實則也有她的私心。縱使她不願意承認,可外孫女卻是姓霍,是靖安侯府霍家的七姑娘,以後總會與霍家的人接觸,甚至霍府若想要將她接回去,也是名正言順的,她能攔一次,卻攔不住二次。

  虞老夫人不得不提前作些準備,不管將來如何,讓外孫女提前先接觸霍家人,讓她對霍家心裡有個底,總歸對她沒有壞處。

  霍姝給長輩們請安後,轉頭就見虞從烈給她使眼色,當作沒看到,繼續和虞倩說自己這趟去雲州城的經歷。虞倩聽得津津有味,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堂哥正在瞪她們。

  虞從烈被她們氣個半死。

  其他人見狀,忍不住好笑,不過都當作沒看見,由著這些小兒女們自己去鬧騰。

  最後還是虞從信心疼小弟,對虞老夫人道:「祖母,這次在邊城,十三弟親自尋了一雙雪狐崽子,特地讓人調教好後,說是要送給您養著玩。」

  事實上,這是虞從烈特地送給霍姝養著玩的,當初得到這兩隻雪狐時,他就叨念上了。不過家裡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堂妹,不好厚此薄彼,虞從信便說是送給祖母的,反正霍姝就住在松濤院,也相當於養在霍姝跟前。

  虞老夫人一聽,忍不住就笑了,看向虞從烈,「你們去哪裡打獵?」

  虞從烈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陣兒得了空,就和幾個哥哥去附近的雪山打獵,沒想到幸運地得了一對雪狐崽子,想到祖母,就帶回來了。」

  接著,就叫小廝將那對雪狐崽子送過來。

  兩隻雪狐崽子確實還小,放在一個鋪著棉花和綢布的竹籃子裡,除了一雙翡翠色的眼珠和鼻子外,渾身上下竟然無一絲雜色,雪白雪白的一團,兩隻擠在一起,用那雙水汪汪的碧色眼睛看著人時,萌得人心都化了。

  虞佳和虞倩欣喜不已,當下就要伸手去摸。

  兩隻雪狐崽子都是被調教好的,加上還沒斷奶的小崽子,全然沒有野性,乖巧萬分,被人摸了也不惱,就用那雙翡翠般的碧色眼睛瞅著她們,軟軟地叫了一聲,可將兩個姑娘給叫得心都軟了,對它們喜愛萬分。

  虞老夫人見兩隻雪狐崽子確實乖巧,將孫子招過來,拉著他的手仔細打量了下,欣慰地道:「烈哥兒長大了,能給祖母送狐崽子了,不愧是我們虞家的好兒郎。」

  虞從烈嘿嘿笑了下,然後遞給霍姝一個得意的眼神。

  霍姝朝他一撇嘴,也湊過去看兩隻雪狐崽子。

  兩隻雪狐崽子至此就養在松濤院中,讓專門的丫鬟照看,虞佳和虞倩想看雪狐,下課後可以過來。

  她們心裡也明白,虞從烈怕是專程給霍姝帶回來的,不過心裡卻並沒有什麼嫉妒,畢竟霍姝和虞從烈的感情之好,虞家上下都是知道的,這兩個打小就一塊兒摔打著長大,曾經霍姝在外行走時,還用過虞從烈的名字,要不是現在年紀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胡鬧,兩個現在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

  簡而言之,虞從烈和霍姝,那就像真的「兄弟」一樣,感情非比尋常。

  得了兩隻雪狐,霍姝自然對虞從烈好生感謝。

  虞從烈不高興地說:「我好心地讓人專程調教好,帶回來給你,你卻看都不看我一眼,有這麼當兄弟的嘛?」

  「行啦,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們一起去打獵,我將五舅舅送我的獵鷹送給你。」

  虞從烈頓時轉怒為喜,「那就說定了。」

  兩人一起擊掌為盟。

  虞從烈高興了會兒,目光落到霍姝身上的大紅遍地金水草紋褙子,和頭上插著的嵌綠松石花形金簪,忍不住就歎氣,「你怎麼打扮成這樣,看了真不習慣。」

  他自幼就跟在這表姐身後長大,那時候這表姐還不是這樣的,她和他們一起習武,她的力氣大、悟性好,虞家的一套槍法練得又快又好,可將他羨慕壞了,和他們年齡相近的幾個兄弟都比不上霍姝。

  加上霍姝曾經救過他的命,他心裡便視她為兄弟。

  哪知道——過了十歲後,這兄弟突然穿上華服戴上首飾,被拘在後宅跟著姐妹們一起上閨學、學習規矩禮儀,漸漸地很少出現在演武場上了。

  虞從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些年和他好得跟兄弟似的「表姐」,那真不是兄弟,而是真的表姐!是一個姑娘家!

  他傷心壞了,一起闖禍的「好兄弟」怎麼會變成表姐了呢?

  直到現在,他仍是不能習慣霍姝的女裝打扮,在他心裡,霍姝就是兄弟。

  霍姝忍不住叉腰,跳到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他:「那你想要我穿成什麼樣?外面都在傳我是個力大無窮的黑醜妞,這事兒還是被你連累的呢。」

  虞從烈一聽,就慫了,馬上認錯,「是我的錯,不過你放心,以後誰要是敢說你是黑醜妞,我幫你打得他們不敢再說。」然後又瞅瞅霍姝的臉,肯定地道:「你現在很白,一點也不黑醜,祖母能將你這黑猴子養得這麼白,可見祖母她老人家的厲害。」

  霍姝忍不住一巴掌拍過去,將就想要逃的虞從烈捉住了,她的力氣大,虞從烈現在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力氣竟然比不過她。

  將出言不遜的表弟教訓了一頓後,霍姝方才詢問他這次去邊城的事情。

  表姐弟兩個站在台階上聊天,屋子裡,正和樊嬤嬤說話的虞老夫人抬頭就能看到窗外的兩個孩子,陽光從台階上走過,清風吹過院子裡的海棠樹,清脆的笑聲傳來,使得這副畫面看起來唯美之極,讓人會心微笑。

  虞老夫人看到兩個孩子無憂無慮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下,爾後想到什麼,歎了口氣,說道:「眼看著素素長這麼大了,明年及笄,就該操心她的婚事了。」

  樊嬤嬤是最明白老太太的人,笑道:「姝小姐是個有福氣的。」

  虞老夫人捻著佛珠,「她是嬌娘唯一的骨血,這些年若不是有她陪伴,我也無法渡過喪女之痛。婚姻是女人第二次生命,我不能再像當初一樣,因為一個疏忽,害了孩子一生。」

  說到已逝的女兒,虞老夫人滿眼傷痛。

  樊嬤嬤忙安慰道:「姝小姐是個好的,她不像嬌小姐當初的性子,以後不管嫁到哪家,都吃不了虧。」

  虞老夫人緩過心情,繼續道:「我倒是想將她留在虞家。」

  樊嬤嬤絲毫沒有驚訝,瞥了一眼外面站在陽光下的台階上說話的兩個孩子,青梅竹馬的感情,最是真摯,光只是看著,就覺得那兩個孩子的感情有多好。

  不過……再好的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罷了。

  虞老夫人自然也看得明白,她既然想要將外孫女留在虞家,那自然要為她安排最適合的。夫妻之間,如果只有親情,沒有愛情,反而不美,總不能到洞房花燭夜時,新郎官還持著兄妹之禮,連洞房都沒想過進吧?

  男女之間,多少也需要些男女之情,特別是這些打小一起長大、感情和睦的表兄妹。

  「她自小和烈哥兒的感情最好。」虞老夫人笑著說。

  樊嬤嬤笑著點頭,不說十三少爺年紀比姝小姐小了一歲,就說他們之間那真真確確是姐弟之情,就將十三少爺排除了,左不過在九少爺、十少爺、十一少爺這三人間選一個適合的。

  只是,不知為何,樊嬤嬤覺得,估計最後這事情有些懸。

  就在虞老夫人琢磨著哪個孫子和外孫女相配,能產生男女之情時,虞家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

  「衛國公世子?」虞老夫人吃了一驚,看向虞夫人,「你確定是他?」

  虞夫人也頗感驚訝,看了一眼拜帖,點頭道:「來者是這麼說的,還遞上了衛國公世子的拜帖。」

  虞老夫人確定後,趕緊讓人去請,她也親自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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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4:36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虞老夫人剛走到影壁處,就見一名穿著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圓領錦袍、腰懸錦囊玉印的俊美少年緩緩而來。

  饒是她這把年紀,見過的出色兒郎不少,仍為這少年的風姿儀度讚歎,不愧是自幼抱養在皇宮的勳貴弟子,一身清貴之氣,卻無一絲矜驕,施施然地站在那裡,便讓人忍不住將視線停在他身上,只剩下讚歎。

  對於這位衛國公世子,虞老夫人雖遠在平南城,卻也聽過他的事情。

  據聞他出生後不久,當時還是衛國公世子的父親救駕而亡,母親懿寧長公主兩年後改嫁,皇帝憐他自幼無父、母親改嫁,便封他為衛國公世子,抱到皇宮中親自教養,規格甚比皇子,榮寵無雙。

  本是皇帝的親外甥,又是皇帝親自教養長大,在京中的風頭甚至壓過諸位皇子,只要皇帝在,少不了他的榮華富貴。

  三歲被封為衛國公世子,身上還有一個五品官職,簡直就羨煞了世人。

  「虞老夫人。」聶屹上前行了一個晚輩禮。

  虞老夫人是皇帝親封的二品誥命夫人,又是長輩,聶屹這禮行得恭敬無比。

  虞老夫人雖不知道這位怎麼會在平南城,又為何上門拜訪,不過來者是客,自不會待慢,客氣地說了幾句,將客人迎至待客的正堂。

  留在平南城的虞家幾個年長的爺們得了消息,紛紛過來相陪。

  丫鬟上了茶後,聶屹不待主人相詢,便直接道明來意,「前陣子,屹遊歷至雲州城,卻不想在路上遇到流寇,當時多虧府上十三少爺出手相助,方才得以全身而退。今兒路過平南城,便冒然過府來拜訪,以感謝府上十三少爺當時援手之恩。」

  說著,聶屹招手,身後的隨從元武恭敬地奉來一方錦盒。

  虞家的人被他的話弄得呆了下,前陣子虞從烈還在邊城未歸,哪裡能援手相助。不過很快地,眾人便想到上個月去雲州城給霍家姑奶奶賀壽的霍姝,霍姝自幼和虞從烈玩得好,曾有幾次她頂替虞從烈的身份在外頭玩耍,若是霍姝做的,倒也對得上了。

  在場的虞家人心知肚明,但這話卻不能說出來,以免壞了霍姝的名聲。

  要是姑娘家年紀小點,在外如此行事無傷大雅,可如今霍姝已十四歲,明年及笄就要說親了,倒是不好像小時候那般恣意妄為。

  當下虞老夫人含笑道:「聶世子客氣了,這是他應該做的,實在不必如此。」

  此話,便算是承認了當時的人其實是虞從烈。

  聶屹微微垂眸,面上的笑容客氣得體,沒有一絲不妥,不會讓人覺得過份冷淡,卻也未過份親近,如同一個第一次上門拜訪致謝的客人。

  又說了幾句話後,虞老夫人讓留在平南城的三兒子和幾個年長的孫子陪客人,她回了松濤院。

  回到松濤院,虞老夫人就叫人將在南軒齋讀書的外孫女叫過來詢問這事。

  霍姝呆住了,沒想到聶屹真的親自上門致謝,這也太客氣了吧?他不是有要事在身嗎?怎麼會真的親自過來一趟?

  一時間,霍姝有點兒不太明白聶屹的行為。

  這事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況且她已經收了他的謝禮,他實在不必再親自登門致謝,將之搞得太隆重。

  霍姝小心地瞅了外祖母一眼,小聲地說:「外祖母,對不起……」

  虞老夫人看她一臉愧疚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問道:「為何說對不起?你覺得自己做錯了?」

  霍姝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說道:「您常告訴我,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無愧於天地,虞家的兒郎,鐵骨錚錚,路見不平之事,自不能袖手旁觀。當時遇到流寇襲擊百姓,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觀。」頓了下,她又道,「不過我答應過外祖母,要當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姑娘,卻說話不算話,自是不對。」

  虞老夫人聽得好笑又好氣,一時間不知道該氣那些爺們將她教成這樣,還是該笑小姑娘乖巧聽話,忍不住將外孫女摟到懷裡,拍拍她的背,歎了口氣,說道:「外祖母不怪你,這事你做得對。」

  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寧願外孫女主動迎敵,也不要像個尋常的閨秀一樣,縮在車子裡害怕尖叫。要是某一天,她遇到這種事情,身邊保護的人手不夠,無人護她,她還能保護自己。

  霍姝一聽,一改先前忐忑,笑得燦爛若陽。

  虞老夫人終究捨不得訓斥她,佯裝生氣道:「這種事情,盧侍衛竟然未曾告訴我一聲,該罰。」

  「是我不讓他說的。」霍姝馬上又蔫了,縮著腦袋認錯,「我擔心外祖母責怪,所以就不准他告訴您。」想到自己還有事瞞著外祖母,憋了口氣,終於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愧疚,一併說了。

  虞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詫異地看著快要將自己縮成鵪鶉的外孫女,問道:「他已經識破你的身份?」

  「是的,姑母生辰那日,他也在,沒想到就在葛家見著了。」霍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絞著手中的帕子,一不小心,就絞成了兩截,頓時呆了呆,下意識地就想要將它塞回袖子裡毀屍滅跡,不過那絲帛撕裂之聲在室內清晰地響起,想要遮掩已經來不及了。

  屋子裡伺候的樊嬤嬤雙眼直視窗口,只有嘴角抽啊抽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倒是虞老夫人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霍姝臉紅不已。

  她自幼力氣就比尋常的姑娘家大,後來隨表哥表弟們一起練習虞家的槍法,力氣更大了,就算這幾年被拘著當一個閨閣姑娘,可那力氣仍是非比尋常。每次她一緊張,就喜歡絞帕子,多少帕子都不夠她撕的。

  虞老夫人笑完後,對外孫女道:「聶世子既然已知曉你的身份,過來致謝時卻仍是說烈哥兒的名字,可見他是個有心的。」

  這世間對女子的要求猶為嚴格,容不得有一絲越矩出格,特別是年紀大的姑娘,該說親時,更要慎重。這也是聶屹心知當時出手的是霍姝,過來致謝時,仍是言明是虞家十三郎。

  霍姝暗暗點頭,聶屹不僅長相不俗,行事更是進退有度,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害她只見了他幾面,對他的印象大好,每次只要想到他,心裡就高興。

  虞老夫人知曉前因後果,便讓外孫女回南軒齋上課。

  霍姝離開松濤院,原本是想回南軒齋上課的,卻沒想到半路上被虞從烈攔截下來了。

  「你又在外面用我的名字幹壞事了,是不是?」虞從烈將她上下打量,狐疑地看她。

  「我哪有幹壞事?你沒看到外祖母都沒罰我嗎?」霍姝理直氣壯地反駁。

  虞從烈撇嘴,將剛才聽到的事情說了,「現在那位聶世子已經上門來致謝了,我也被拉出去見客,看他一本正經地同我致謝,我臊都臊死了。」

  自己沒幹的事情,卻受了別人的謝,無功不受祿,虞從烈受之有愧。可既然聶世子能面不改色地當著他的面說這話,為的就是維護這表姐的名聲,虞從烈只好硬著頭皮接受了。

  「這有什麼,以咱倆的交情,他既然謝你,你就受了。」霍姝一擺手說道。

  虞從烈正要反駁她的歪理,突然眼睛微微瞪大,吃驚地看著從迴廊那邊走來的一行人,眼角餘光瞥見霍姝,這會兒兩個正主要遇上了,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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