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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0:47:05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聶屹剛出乾清宮,就見到三皇子、五皇子迎面走來。

  兩位皇子看到聶屹時,都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收斂臉上的神色,含笑走過來,與他打招呼。

  三皇子打量聶屹,笑著打趣道:「一陣時日不見,世謹似是又俊俏許多了,怨不得這京中的貴女們但凡見過世謹的,皆是芳心暗許,非君不嫁。」

  五皇子跟著笑道:「三皇兄難道沒聽說過,京中有一個傳言,一見世謹誤終身!可見世謹表哥的行情之好,簡直羨煞人了。哎,我聽說懿寧姑母正打算給表哥擇選一位淑女為妻,就不知道屆時是哪位貴女有幸入了姑母的慧眼。」

  聶屹給兩位皇子行禮,對他們親暱的取笑,神色並變,只道:「是嗎?我沒聽說過。」

  五皇子見他不接話,面上有些尷尬,眼中怒意一閃而過。

  三皇子忙道:「聽說世謹這段時間出京遊歷去了,去了什麼地方,可是有所收穫?」

  三皇子語氣溫和,眉眼溫潤,素有賢王之風,在朝中的風評極好。面對這位深得帝寵的長公主之子,三皇子自然是交好的,每次見面,皆是以禮相待。

  至於聶世謹會不會恃寵而驕,行事張狂,那就看他們那位皇父怎麼看了。

  五皇子站在一旁,看著聶屹,眼中滑過幾許暗芒。

  五皇子的年紀比較聶屹小,今年剛到束髮之齡,他和三皇子都是曹貴妃之子,素來是個行事率性的,在皇子中比較得寵。不過這種得寵在遇到聶屹時,就要靠邊站了。

  可以說,這滿宮的龍子鳳女,都比不過一個聶世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不過是去了幾個地方,不值一提。」聶屹淡聲回答道,然後不給兩位皇子再問,就道:「我還有事先行,兩位殿下請自便,先告辭了。」

  說罷,便大步流星地離開。

  三皇子和五皇子目送他離開,直到看不到後,五皇子呵了一聲,偏首看向三皇子,說道:「三哥,咱們這位表哥可真是得聖心,聽說父皇聽聞他今日回京,從一早就特地等著他了,可真是讓人羨慕。」

  三皇子唇角含笑,鳳眸微斂,淡聲道:「世謹是懿寧姑母的長子,父皇偏愛一些實屬正常。」

  五皇子可不愛聽這話,要不是當年聶屹的父親救駕身亡,皇帝也不會對聶屹如此另眼相待。外甥再好,能比得過自己的兒子好嗎?可以說,聶屹這份聖寵,完全是父輩的遺澤,不然只靠著懿寧長公主與皇帝之間的兄妹之情,哪裡能越得過皇子?

  五皇子心裡不服氣,可再不服氣,也不能做什麼,他們要真的出手做了什麼,第一個饒不了他們的,便是他們那位皇父。

  聶屹沒理會那兩位皇子的心思,在世人眼裡,他向來我行我素,縱使是皇子公主,他也從未與哪個走得過近,皆是淡淡的。

  剛出了宮門,衛國公府的馬車候在那兒,聶屹正欲要上馬車時,就見懿寧長公主府的長吏擦著汗,慇勤地過來。

  長吏作了個揖,殷切而恭敬地道:「公主聽聞世子回京,一早就使了屬下在這兒等待世子了。」

  聶屹轉臉看他,一張俊顏面無表情,那雙和皇帝一樣的鳳眸帶了些許凌厲。

  就在那長吏被他看得兩股戰戰,快要跪下去時,方聽到衛國公世子一句「走罷」,心裡鬆了口氣。

  衛國公世子的車駕調頭往公主府而去後,長吏隨行在旁,暗暗擦了擦汗。

  他真擔心沒辦法請這位世子去公主府要受公主責罰,要知道,懿寧長公主和這兒子的關係並不如世人想像的那般和睦,明明是母子倆,可處得像陌生人,彼此間都是淡淡的。但不可否認,懿寧長公主卻是關心這兒子的,這不,聽說世子一回來,就巴巴地派人過來將人先帶去公主府。

  馬車進了公主府,聶屹還未下車,就聽到一道清脆歡快的叫聲。

  「大哥,你回來啦。」

  聶屹從馬車下來,看到梳著雙螺髻、身穿大紅色織百蝶穿花褙子的少女,一臉歡欣地看著自己。少女約莫十二三歲,容貌與他有幾分相似,神態間多了幾分天真嬌憨和被嬌寵的驕橫之色。

  少女身後,是一名穿著大紅色萬字蓮花暗紋宮裝的麗人。約莫三十歲,五官明艷,鳳眼嫵媚,一頭烏髮上插著精巧的丹鳳朝陽銜珠釵,鳳嘴銜著鴿蛋大小的紅寶石,嘴角含著笑,施施然地站在那兒,整個人尊貴之極。

  這是懿寧長公主,先帝元后嫡出的長公主。

  看到半年多未見的兒子,懿寧長公主上下打量一番,含笑道:「我兒看著長高不少。」

  聶屹上前給母親請安。

  「大哥也更好看了。」丹陽郡主許恬笑嘻嘻地說,一雙大眼睛在兄長身上滴溜溜地看個不停。

  聶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著母親一起去了花廳。

  丫鬟奉上茶點後,便退下去,花廳裡只有母子三人坐在一起說話,不過說的都是懿寧長公主和許恬,聶屹神色淡淡地聽著。

  半年多不見,懿寧長公主對兒子好一陣關心,不過見兒子神色淡淡的,她心裡也有些失望,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最後只道:「快到中秋了,中秋那日,本宮要在金菊園開個賞菊宴,給京中的世家貴女下帖子一起前來與宴,世謹也過來吧。」

  她含笑地看著兒子,一雙鳳目嫵媚而多情,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風流婉轉,貴氣逼人。

  「大哥要是在,那就更好了。」許恬依在母親身邊,一臉高興地說,看向兄長那張出色的俊顏,只有滿心的高興和驕傲。

  這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京中世家女子初見之下驚為天人的兄長,因為有這位出色的兄長,她也成為京中眾多世家女爭先討好的對象。

  聶屹沒給明確的回復,只道:「若是不忙的話。」

  懿寧長公主如何不知道,要是他不想來,什麼時候都可以找到忙的藉口,她這當娘的也奈何不了他,這也是她當母親最挫敗的。只是長子翻年就十七歲了,到說親的年紀,這是她這當母親的責任,總不能任由兒子的親事任衛國公府的人或皇帝隨便定了。

  懿寧長公主當年改嫁忠勇伯長子許嘉,後與許駙馬育有一兒一女,長女許恬被封為丹陽郡主,幼子年紀還小,一直養在身邊。

  雖她不再是聶家婦,可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當娘親的哪裡不關心?只是這兒子自幼被抱到皇宮,和她不親,大多時候,她想關心他,卻不知如何關心,只能以自己的方法來關心補嘗他。

  聶屹在公主府待的時間並不多,拒絕了懿寧長公主的留膳,踏著暮色離開。

  出了公主府,聶屹靠著車壁,手裡端著一杯茶,安靜地聽元武小聲匯報。

  「……聽說回到靖安侯府後,霍七姑娘人已經燒迷糊了,靖安侯夫人叫了府上的大夫為她看診,現下已經喝藥歇下。」

  「病得很嚴重?」聶屹微微皺眉。

  明明前日大夫說,只是小感風寒,喝幾帖藥就好,哪裡會這般嚴重?

  「靖安侯府的大夫說,今晚如果能退熱,過幾日就能好了。」元武含蓄地道,心裡有些糾結。

  他也沒想到那霍七姑娘會病得這般嚴重,明明前天得知她生病時,大夫說不嚴重的,哪知道回到京城,就發起高熱,現下人都燒起來了。這讓他有些心急,世家貴女的身子弱,多少未出閣的小娘子就是因為一場風寒消香玉殞,希望這位霍姑娘是個福澤綿長的,平安無事方好。

  回到衛國公府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聶屹回到衛國公世子居住的凌雲院,用過晚膳後,略作洗漱,換上一身鴉青色素面長袍,撫著一對玲瓏玉半晌,終於起身出了門。

  「走吧。」他對扈興道。

  扈興應了一聲,跟著他們世子趁著夜色翻牆出去了。

  元武:「……」世子你這是要夜探深閨嗎?

  ……

  喝了藥後,霍姝很快就睡著了,只是因為身體不適,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做著一些光怪陸離的夢,人都要爆炸了。

  夢中,一雙清冷凌厲的鳳眸吸引了她所有的心神。

  那雙鳳目的主人一會兒遠,一會兒近,面容像是蒙了一層紗,教人無法看清,一會兒又化作一個幾歲的幼童,用一雙如狼般嗜血凶狠的眼睛盯著她,讓她遍體發寒,忍不住想要逃。

  霍姝啊的一聲,終於睜開眼睛。

  她愣愣地看著床帳上的蔥綠色折枝花繡紋,在昏暗的燈光中,只依稀看了個大概。直到渾噩的意識清醒來過來,才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也不知道是作噩夢還是其他,剛才好像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那種身臨其鏡之感,讓她真的以為暗中有人在窺探自己。

  應該是做夢……

  「艾草……」她虛弱地叫了一聲。

  一會兒後,就聽到外間響起艾草的聲音,接著見艾草推門進來,手裡捧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看得霍姝很想一腦袋拱進被窩裡,逃避這殘酷的喝藥時間。

  「剛才有誰來過嗎?櫻草呢?」霍姝問道。

  艾草一邊伺候她喝藥,一邊道:「奴婢讓櫻草先去歇息了,等會兒再叫她過來守著。這麼晚了哪有人來?奴婢就在外熬藥,沒見著人。」

  霍姝聽罷,覺得應該是自己睡糊塗了,這人一旦生病,就會做噩夢,大抵是如此。

  喝過藥,霍姝頭還暈著,精神不濟,再次躺下休息。

  睡著之前,她側過臉,目光移到窗口的位置,半晌才沉沉睡去。

  艾草給她掖了掖被子,見她沉睡了,方才小心地退到室外,叫櫻草起來守著。她們小姐歇息時,一向不喜歡有人在榻側守夜,所以她們這些丫鬟守夜時,都是睡到外間的榻上。

  一陣風吹來,窗子無聲開啟,一個人翻窗進來,悄聲走到填漆床前,就著昏暗的燈光,打量床上的人。

  半晌,他伸手輕輕地碰了下她緋紅的臉蛋,那如凝脂般細滑柔嫩的觸感,讓他不禁多摸了下,直到她皺起眉頭,彷彿驚嚇一般,忙收回手。

  他盯著她,目光幽深,將久遠的記憶裡的女童和現在的少女對比,發現那渾身浴血的女童已經成大了,而且成長一個……容易讓男人心動的美麗姑娘。

  想到什麼,那雙鳳目又變得凌厲起來。

  ……

  元武心神不寧地在凌雲院的院牆下徘徊,時不時地望向牆頭那邊,心裡直打鼓。

  他從來沒想過,一向冷心冷肺的世子竟然會幹這種事情,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去當夜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靖安侯府夜探那位生病中的霍七姑娘了。

  要是被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的人捉到,世子一世英名可就沒了。

  在元武的擔心中,直到四更鼓響起,終於聽到牆頭那邊傳來的動靜,接著見世子和扈興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元武差點感動得痛哭流涕。

  世子您全須全尾地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聶屹沒理會隨從的目光,直接進了房,略作洗漱,直接回房歇息。

  元武見世子終於歇息後,這才有時間去詢問隨從世子一起翻牆出門的人,問道:「世子今晚去哪裡了?」

  扈興一臉無所謂地道:「像是某個公侯府的府第,不清楚。」

  「你怎麼能不清楚呢。」元武恨鐵不成鋼。

  「我又不識路,是世子帶我過去的,然後讓我守在外頭,他自己進去了,我哪裡知道世子去哪裡。」扈興理直氣壯地說。

  元武無語了,這傻大個除了手頭功夫好點,還能有什麼作用?也是這般的傻大個,才能得到世子的信任,提拔在身邊。

  不得已之下,元武只好發揮記憶力,將世子所走的路及周圍的環境描述一番,在扈興一臉「應該就是這裡」的高興表情中,心頭一鬆。

  終於確認世子今晚是去靖安侯府夜探深閨了,作下屬的,心裡頭有些感動。

  世子能做到這程度,看來這個世子妃是跑不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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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1:13:38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捂著被子休息了一個晚上,天亮後,霍姝的情況終於好點了,也讓守了一夜的鄔嬤嬤等人鬆了口氣。

  一大早,霍五老爺就過來了,隨同而來的還有五夫人。

  五夫人到底不是蠢人,在丈夫面前,還是很拎得清的。雖然她心裡不太待見繼女,可也知道不過是個女孩子罷了,將來就是一副嫁妝的事情,想通後,也樂得在丈夫面前當個賢妻良母。

  他們來時,霍姝還沒有醒。

  霍五老爺坐在床邊看了會兒,見床裡的長女憔悴的模樣,問道:「姝兒怎麼樣了?」

  鄔嬤嬤答道:「還有點低燒,比昨晚好一些了。」

  霍五老爺鬆了口氣,只要不再燒起來就行,燒太久的話,會將腦子燒壞的。

  五夫人站在一旁,同樣看向床裡頭的少女,雖然在病中,可仍是難掩其妍麗之姿,不說整個霍家,就算是這京城,也難找出這般容貌的姑娘。她心裡頭是有點羨慕的,要是自己女兒長成這樣多好,不過只要想起老夫人並不待見這繼女,又沒了那份羨慕。

  五夫人一邊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一邊道:「可憐見的,怎麼病成這樣?」說著,就要伸手過去摸摸繼女的額頭,以示慈母心腸,哪知手剛伸過去,就被一隻手攔住了。

  「老爺?」五夫人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丈夫眼裡透著不滿,不禁訕訕地收回了手,心裡懊惱昨日因為賭氣,做得太過,以至於留下把柄。

  昨晚丈夫回房時,直接來找她,劈頭就問:「你明知道姝姐兒帶病回來,竟然遲遲不出面,由著大嫂去接她,怎麼當人母親的?姝姐兒雖然是晚輩,可第一次回家,又帶著病,你這當母親的迎一迎她又如何?」

  五夫人被罵得不敢還嘴。

  她不過是不喜丈夫如此重視繼女,就賭個氣罷了,哪曉得就觸了他的逆鱗。後來丈夫罵完她後,甩袖就去了書房歇息,讓她著實後悔。

  因著這事,她今天一大早就起了,急急地趕過來,就是想要表現一番,可惜丈夫好像還沒諒解她。

  鄔嬤嬤和房裡伺候的兩個丫鬟正巧瞥見這一幕,不動聲色地低頭當沒看到,心裡卻有了計較。

  霍五老爺看完女兒,沒有叫醒她,不好在這裡久留,叮囑一番後,滿臉擔心地離開了。

  五夫人心裡鬆了口氣,忙跟著離開。

  直到辰時中旬,霍姝才悠悠轉醒。

  大病一場,她的身體有些虛弱,精神也變得萎靡,半靠著迎枕,懨懨地吃著沒有味道的小米粥,只覺得那粥喝下去都是苦的。

  「您現在還病著,口味清淡,等病好了,就不會覺得苦了。」鄔嬤嬤柔聲哄道。

  霍姝好不容易吃完早膳,肚子裡墊了點東西,桃紅就將煎好的藥端上來了。

  正苦著臉喝藥呢,就聽說威遠將軍府的五夫人上門了,正由靖安侯夫人、五夫人陪著往疊翠院而來。

  威遠將軍府的五夫人不就是五舅母嗎?

  霍姝眼睛一亮,滿含期盼地望著門口。

  不一會兒,就見昨日見過一面的大伯母靖安侯夫人和繼母五夫人沈氏陪著一個穿著丁香色刻絲葫蘆紋樣褙子的婦人進來。這婦人粉面桃腮,生得清麗動人,頭髮挽成婦人髻,插著一對赤金玉簪花簪子,行走間體姿優美,教人見之忘俗。

  虞五夫人出身鎮安府姚家,姚家是鎮安的望族,書香門第,教養出來的姑娘素來溫婉賢良,頗有賢名。幾年前虞夫人嫁進虞家時,曾隨丈夫虞五老爺回平南虞家祖宅祭祖,雖然在平南城待的時間不多,霍姝卻是見過她的。

  虞五夫人姚氏看著溫婉可人,但嘴皮子卻是個利索的,看到霍姝時,馬上就叫了起來,「可憐見的,素素怎地病成這樣?你舅舅昨兒聽說你一回來就病了時,急得不行,一大早就催我過來,擔心你第一次回京,人生地不熟的,心裡害怕。」

  靖安侯夫人和霍五夫人聽得滿臉尷尬,虞夫人這話暗示性太強了,由不得她們不多想。

  虞五夫人並不理會她們,坐到床邊,摸摸霍姝的額頭,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說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霍姝雖然精神不好,但因為見到親人,心裡十分高興,虛弱地笑道:「不苦的,舅母怎地來了?十四、十五表弟他們呢?」

  「那兩個皮猴子在家呢,你不用管他們,改日待你身體好一些,舅母派人接你去將軍府玩。」虞五夫人柔聲說。

  霍姝笑著點頭。

  虞五夫人關心了一番外甥女,彷彿這才回過神來似的,轉頭笑著對靖安侯夫人道:「瞧我,難得見到素素,這一高興就妄形了,兩位莫怪。說來,也要謝謝兩位夫人照顧素素,她外祖母若是知道素素病成這樣,還不知道怎麼心疼呢。聽說貴府老太爺的身體已經大好,看來素素這次病得也算是值了。」

  聽到這話,霍五夫人臉上就帶了些情緒出來。

  靖安侯夫人含笑道,「姝姐兒是霍家的姑娘,照顧她是應該的。」並不接她的話。

  虞五夫人笑睇了一眼霍五夫人,又閒聊了幾句,靖安侯夫人識趣地離開了。

  霍五夫人也待不住,忙不迭地跟著大嫂離開,給她們說話的空間。

  待她們離開後,虞五夫人看著霍姝,面上多了些許心疼,說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她是虞家婦,嫁入虞家後,隨丈夫一起駐守在京城的威遠將軍府,自是從丈夫那兒知道了當年霍虞兩家鬧的事情。為著孩子的名聲著想,沒有傳出去罷了,心裡卻對靖安侯府對這孩子的態度門兒清。

  霍姝笑道:「並不辛苦,等我病好了,我就去將軍府給舅舅請安。」

  虞五夫人笑著點頭,與她說了會兒話,見她神色懨懨的,心知她還病著,也不多坐,叮囑她好好養病,方才起身離開。

  ……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霍姝這病養了好幾天才好一些。

  這期間,她都被限制在屋子裡,更多的還是躺在床上休息,雖然覺得整天躺著挺無聊的,但總好過被一群對她來說還是陌生人的親人過來打擾。

  其實霍家的人口和虞家一樣多,但對於霍姝來說,霍家的人都是陌生人,沒有什麼感情,她不耐煩應付,也裝不出和他們感情好的樣子。那些堂兄弟還好,他們住在外院,並不常進後宅,可堂姐妹就不一樣了。

  與虞家相反,霍家的姑娘很多,嫡的、庶的都不少,除了已經嫁人的幾個堂姐,還有好幾個沒有出閣的姑娘。

  養病期間,她爹每天早晚都會過來一趟,連帶著繼母和妹妹霍妙、弟弟霍承琤也每天都要來看她一回。

  霍姝在回來之前,已經聽說了霍府的情況,同樣也知道她爹在她娘死後第二年,就在老夫人的作主下,娶了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沈氏作續絃,接著沈氏給她生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妹妹霍妙今年十二歲,自幼在祖母霍老夫人身邊長大,才情模樣都不錯。

  弟弟霍承琤今年九歲,如今在霍家族學中讀書,據說功課不錯,遺傳了她爹的讀書天份,十分得祖母歡心。

  對於這些親人,霍姝的態度很明確: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對她毫無影響。

  霍五老爺很快就發現這十幾年未見的長女對他們的態度,心情有些複雜。

  十幾年不聞不問,他自然不能苛求女兒一回來就對他們溫情脈脈,這種自然不親近的態度,才是最正常的。可明白歸明白,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霍妙天天陪著父母去疊翠院探望生病中的長姐,如何沒感覺到父親的心情,當下便親自下廚做了霍五爺愛吃的一道素點,端去書房。

  「爹,七姐姐剛回來,對我們還很陌生,等過段時間,她適應了就好。」霍妙體貼地寬慰道。

  霍五老爺見小女兒如此乖巧貼心,心情總算好了許多。

  霍五老爺心情好了,老夫人心情卻有些不太美妙。

  自從霍姝回來後,霍老太爺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御醫也說,只要好好休養,雖不能完全康復,但多活個幾年沒問題。

  霍老太爺早年曾上過戰場,雖然立了戰功,使原本已經走入末流之家的靖安侯府一躍成為世襲罔替的公侯之家,卻在戰場上受了幾次傷,因當時沒有及時治療,留下後患。如今年紀大了,舊疾發作,上次一病不起,連御醫都無能為力,嚇得他們都以為熬不住了。

  也因為如此,老夫人才會同意兒子的請求,將被抱到虞家的孫女叫回來。

  對於這個孫女,老夫人心裡從來都是不滿意的。

  當年她出生時,靖安侯府正逢多事之秋,加上虞氏難產去世,她心裡也有幾分憂慮,總覺得這孫女來得不是時候。

  恰好虞家的人因虞氏難產而鬧上門來,質疑他們沒有照顧好兒媳婦,使她早產加難產去了。那虞老夫人是個不講理的潑婦,因著女兒的死,怨怪上他們靖安侯府,怪她磋磨兒媳婦,每次見面,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老夫人心裡也有氣,後來恰好拿了這孫女的命格去找高僧批命,哪知道會得到這麼個結果,就覺得霍家會變得這般不順利,都是這孫女帶來的。

  這就是個討債的!

  後來霍姝被抱到虞家養活,由虞家幾代積累的武將煞氣壓住她的命格,老夫人覺得這樣也好,並沒有想要將她接回來,想著等她及笄了,一副嫁妝打發便是。

  哪知道她這五兒子是個長情的,因虞氏死在最美好的年華,反而對虞氏念念不忘,同樣對虞氏所出的女兒也心懷愧疚,趁著父親生病,竟鬧著要將人接回來。

  想到小兒子一心要將她不待見的孫女弄到面前來,老夫人心情就有些鬱鬱的。

  更讓老夫人心情鬱悶的是,府裡的五姑娘霍婉說好的親事,卻在這時候被攪黃了。

  霍五老爺過來請安時,見母親心情不好,問明了緣由,驚訝地道:「好好的,那李家作甚退親?」

  靖安侯夫人小聲地道:「聽說是兩人的八字不匹配。」

  五姑娘的母親霍三夫人聽到這話後,忍不住捂臉哭道,「哪裡是不相配?分明是那李家有了更好的高枝,瞧不上咱們婉姐兒,就讓人來退婚了。」

  男女定親時,兩家會交換庚帖,慎重的大家族這時候都會順便找人測男女雙方的八字,一般八字都是相合的。這事後再說八字不合,不過是退親的借口罷了。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手段,不過是面上說得好聽點,讓這退親退得光明正大。

  霍五老爺眉頭夾緊,聽霍三夫人聽得實在是慘,頓覺頭痛,忍不住就想避開。他素來不耐煩聽女人哭哭啼啼的,妻女們都知道他的脾氣,在他面前不會輕易啼哭。

  靖安侯道:「娘,這事我去查查,總不能教婉姐兒受了委屈。」

  霍老夫人沉著臉點頭,待兒媳婦們都下去後,忍不住捂著額頭道:「最近怎地就沒一件好事?」說著,不由得想起剛歸家的孫女的命格來,忍不住又往她身上懷疑。

  「誰說沒好事?爹的身體開始轉好,這不是好事嗎?」霍五老爺理直氣壯地反駁。

  霍老夫人被噎了下,沉著臉看向小兒子,要不是她最疼這兒子,差點忍不住抄起桌上的茶盞砸過去。

  霍老夫人嫁入靖安侯府後,膝下共育有二兒二女,長女霍萍嫁入昌平大長公主府,長子是如今承爵的靖安侯,最小的女兒霍萍嫁入書香門第的葛家,唯有這最小的兒子飽讀書詩,是京中有名的風流雯然之輩,一副字畫在外面能賣到千金。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霍老夫人最疼這幼子,可有時候也是他最讓她頭疼。

  霍五老爺反駁完母親後,見母親生氣了,忍不住有些愧疚,低聲說道:「娘,姝姐兒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名聲重要,您莫要……」

  霍老夫人冷笑一聲,「你急個什麼?她到底是霍家的姑娘,要是名聲壞了,其他的姑娘也甭想嫁人了。」所以明知道這孫女的命格不好,她也沒對外透露一句,也下了死命令,不許府裡的人說,為的還不是這府裡的姑娘的名聲?

  她再狠心,霍姝也是她的孫女,從未想過壞了她的名聲,讓她嫁不出去。

  霍五老爺看了她一眼,心裡多少有些愧疚。

  霍老夫人有點不想理他,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先看看李家那邊怎麼說。」到底為了這事,心情仍是不太好。

  過了兩天,靖安侯終於查明李家悔婚的原因,氣得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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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1:13:50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疊翠院今天來了幾個客人。

  其中就有霍家未出閣的幾個姑娘,從五姑娘霍婉到十姑娘霍妤,一起結伴前來疊翠院探病。

  雖然大病一場,不過霍姝的身體一向健康,休養了段日子,差不多好了。

  只是霍五老爺不放心,讓她在疊翠院裡多休養些日子,霍姝自然沒意見。

  霍家五房,所出的姑娘就有十二個,其中前頭四個已經出閣了,五姑娘霍婉是三房的嫡女,今年春天及笄後,與太常寺卿李大人的嫡次子李敏賢定親,婚事定在明年秋。六姑娘十月份及笄,還未說親,而十一姑娘、十二姑娘年紀還小,沒有過來。

  霍姝客氣地接待這群姐妹。

  霍家長房、五房是嫡出,二房、三房、四房則是庶出,不過庶出中,就數三房最有出息,霍三老爺官至四品,使得三房的幾個姑娘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在親事上挑選的餘地不錯。

  只是今日,五姑娘霍婉面帶愁緒,雖然也在笑,可笑得非常勉強。

  霍姝看在眼裡,倒也沒冒然詢問,她坐在鋪著湖藍色祥雲坐褥的羅漢床上,還有些蒼白的面容笑瞇瞇的,身後的窗格外陽光正好,金菊綻放,那耀目的金色為她鍍上一層燦爛的光澤,出塵脫俗,教人難以移目。

  長房的八姑娘霍妍看了一眼,心中暗歎,這位七姐姐果然是他們霍家容貌最出色的女兒,聽母親說,當年的虞氏容貌亦是不俗,求娶者眾多,最後卻被才華洋溢的五叔給捷足先登,娶回家了。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五房的九姑娘霍妙,朝霍姝笑道:「七姐姐這疊翠院佈局甚雅,聽說這名字還是五叔取的,五叔的才華,在這京中世家子中是難得一見的。」

  霍姝微挑眉,「是嗎?」

  「這是當然了,七姐姐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霍妍當下極為熱情地為霍姝詳說了下霍五老爺在京城的名氣及年輕時的風雅事跡。

  霍妙端坐在一旁,細細地品著茶,嘗出這茶是父親收藏的御賜貢茶,父親平時都捨不得喝,沒想到會讓人送過來。這讓她感覺到父親想要補嘗這姐姐的心情比自己想像的要深,想到母親平時的作派,不由得有些發愁。

  這段日子,她也看出父親對這姐姐有多好,好到讓她心裡開始不舒服起來,終於發現這姐姐的歸來意味著什麼。好在,祖母似乎並不喜歡她,直到現在,仍沒有讓她去春暉院請安,只讓她在疊翠院裡好好養病。

  一個風寒需要養多久?雖然看著是體諒晚輩,實則是一種不喜的態度。

  「九妹妹,你說是不是?」霍妍突然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她。

  霍妙愣了下,抬頭看過去,就見霍妍不知何時已經坐到霍姝身邊,兩人看起來就像好姐妹一般,一個姝麗一個嬌俏,如兩朵姐妹花,在陽光下肆意地綻放。

  霍妙很快收起心中的異樣,笑得有些靦腆道:「八姐姐剛才說什麼了?我沒聽清楚。」

  霍妍撇了下嘴,重複了一遍,「我剛才和七姐姐說,很快就是中秋了,聽說中秋節那日,懿寧長公主要在金菊園辦賞菊宴,給好些勳貴府第和朝中官員的閨秀發邀請帖,咱們家應該也能收到請帖,到時候姐妹們可以去那兒賞菊。金菊園的菊花素來有名,年年都會推出新品種,今年應該也不虛此行,是不是?」

  霍妙點頭,讚歎道:「我前年去過一次,金菊園的菊花確實品種繁多,不虛此行。」

  霍妍眼睛轉了轉,突然有些神秘地道,「其實,我還聽說了一個消息,聽說懿寧長公主這次辦賞菊宴,目的其實是要為衛國公世子擇選一位淑女為妻。」

  在場的姑娘聽到這話,臉上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真、真的?」六姑娘霍娟訥訥地問。

  六姑娘霍娟是霍家二房的嫡女,二房在霍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因霍二老爺無心仕途,一心打理靖安侯府的庶務,比起毫無建樹的四房的姑娘來說,霍娟在霍家還是比較受重視的。

  「這是當然,我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霍妍一臉驕傲地說。

  霍妍是長房嫡女,消息向來比其他人靈通,聽罷,眾人沒再懷疑她,而是開始浮想聯翩。

  但凡瞭解京中勳貴府第的人,都知道衛國公世子代表的是什麼,嫁給他又意味著什麼,縱使知道自己沒希望,可姑娘家少年時期,哪個沒抱著點夢想?京城中夢想嫁給衛國公世子的勳貴姑娘海去了,甚至聽說有些姑娘到了說親的年紀,卻為了衛國公世子,遲遲不肯說親,只為了那麼點微乎其微的希望。

  霍姝眨了下眼睛,將眾姐妹的神色盡收眼底,當下明白那位有過幾面之緣的聶世子的受歡迎程度,心下忍不住有些感歎。

  看來識貨的人不少啊。

  老實說,她也挺喜歡聶屹的,畢竟長得那般俊美的男子,生平罕見,要是沒有點想法,還真是自欺欺人。只是雖有想法,卻因為見面不多,感觸不深,只停留在一個朦朧美好的印象中,霍姝還沒有生起什麼特別的男女之情,純粹是抱著一種欣賞態度。

  美人不管在什麼時候,總是讓人欣賞的,不管那美人是男是女。

  因為這個消息,在場的姑娘都有些心不在蔫起來,唯有五姑娘霍婉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她的異樣很快就被旁邊的六姑娘霍娟發現了,小聲道:「五姐姐怎麼了?」

  五姑娘眼眶紅紅的,發現在場的姐妹們都看過來了,終於忍不住,勉強道:「我身體有些不適,先走了,七妹妹好好休息,改天再過來看你。」

  說著,不待霍姝回答,她就起身離開了。

  其他的姑娘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紛紛跟著告辭離開。

  霍妍和霍妙是最後離開的。

  霍妍似乎對霍姝一見如故,霍姝在養病期間,她來了幾次,每次都會給霍姝帶一些小巧的物件或吃食過來,表現得善意十足。霍姝投桃報李,對她也甚是親切。

  霍妍這番表現,讓霍妙心情複雜。

  按理說,她和霍姝才是嫡親的姐妹,可霍妍的表現,好像霍妍才是五房的姑娘一樣,讓她心情非常鬱悶。更鬱悶的是,她沒辦法和霍姝像她們兩人那般自在相處,總覺得隔了點什麼,姐妹之間只有一種非常客套的面子情。

  霍妙見霍妍賴在那裡不走,眼神有些幽怨,瞥了她們一眼,失落地離開了。

  霍妍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每次看到霍妙那幽怨的小眼神,她都有些不適應,不過就數這次心情最爽。

  她起身,對霍姝道:「你好好休息,盡量在中秋前養好身體,到時候我們就能去金菊園賞花了。」

  霍姝朝她笑著點頭。

  霍妍離開後,疊翠院很快就安靜下來。

  鄔嬤嬤端來一盅冰糖梨子釀過來。

  這冰糖梨子釀是將梨子的果核挖掉,塞上冰糖,置於乾淨的盅中放到火上蒸到梨子酥爛成漿,口感清甜爽口,霍姝自小到大最喜歡這道秋日的甜食,現下還在養病中,能吃的東西不多,每天最盼在就是這冰糖梨子釀了。

  鄔嬤嬤見她吃得幸福,心裡也開心。

  如今小姐歸家,雖然在這府裡的待遇比不得在虞家方便自在,幸好當家的靖安侯夫人並不是個苛刻人,想要什麼也方便,廚房那邊不敢待慢。

  「對了,嬤嬤,剛才五姐姐看著很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霍姝邊吃邊問。

  鄔嬤嬤搖頭,轉頭看向艾草她們。

  艾草也搖頭,無奈地道:「還不曾聽說什麼消息。」

  他們剛回霍家,就算身邊有什麼擅長打探消息的人,現階段也沒辦法打探出來。

  不過很快的,霍姝就知道五姑娘霍婉為何如此了。

  李家來退親了,退親的說法是男女雙方八字不合。

  「鬼才相信八字不合,要是八字真不合,先前幹什麼去了?定親的時候,怎麼不說八字不合?」霍妍嗤之以鼻,恨恨地道:「明明是李家背信棄義,那李敏賢與一個女子不清不楚地在淨山寺私會,被女方的家長捉到逼婚,李家為了遮掩這醜事,被逼無奈之下,沒辦法拒絕,方才說八字不合。」

  霍姝和霍妙都驚呆了。

  霍妍依然是憤憤的,「而且更過份的是,那李家原是不想放棄和五姐姐的親事,還想將這事瞞著,等五姐姐嫁過去,再讓那女子抬成妾,可惜那女子的家人是個不饒人的,哪裡肯吃這個虧,如果李家不退婚娶他們姑娘,就要將這事鬧大,方才讓李家鬆口。」

  聽到這裡,霍妙目瞪口呆。

  霍姝想了下,說道:「這親事不結也罷!」

  霍妍大為贊同,「李家欺人太甚,不結也罷。」

  霍妙卻猶豫道:「這樣好嗎?五姐姐要是被退親了,以後說親可就難了。」在她心裡,他們侯府的姑娘金尊玉貴,縱使是個庶出的,也十分拿得出手的,只要靖安侯府不鬆口,那李家也不敢背信棄義。

  「那種明知道自己有婚約還去招惹其他姑娘的男人要他作甚?這種人品有瑕之人,以後定然不堪大用,不退婚留著膈應自己嗎?」霍妍厲聲道,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霍妙。

  霍妙被她看得眼眶微紅,「八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五姐姐……」

  霍妍哼了一聲,餘怒未消,諷刺道:「難道就只有你擔心,我們不擔心不成?」

  霍妙眼睛迅速地凝聚起水霧,然後掩著臉起身跑出去。

  霍姝:「……」

  霍妍抹了一把臉,冷笑道:「我知道,她又去找祖母告狀了。」然後轉頭看向霍姝,聲音冷冷的,「九妹妹自來就得祖母寵愛,你看著吧,很快祖母就會為她作主,倒是要連累你了。」

  霍姝哦了一聲,眉頭未挑一下。

  果然,臨近申時,霍姝睡了個午覺起來,就聽說老夫人派她的貼身丫鬟青綾過來叫她去春暉院,同去的還有霍妍。

  櫻草伺候她穿衣,嘴皮子利索地道:「未到申時就來人了,不過鄔嬤嬤說小姐病體未癒,還在歇息,不敢來打擾您,所以讓那位青綾姐姐離開了。」

  霍姝打了個哈欠,臉蛋紅撲撲的,睡眼朦朧,哪有丁點的病態?

  她瞄了一眼梳妝台上的銅鏡裡的人,對丫鬟嬤嬤們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唇邊綻放出歡快的笑意。

  「是呢,我現在身體還沒好,還要仔細養養的。」

  鄔嬤嬤絞了乾淨的帕子過來給她淨臉,聽罷笑道:「小姐好生養病,待身體好了,再去給老夫人請安。」

  霍姝笑盈盈地應了一聲。

  ……

  春暉堂裡,霍妙眼睛紅腫地挨在霍老夫人身邊,五夫人沈氏坐在下首,時不時地拿帕子抹眼淚。

  靖安侯夫人帶著女兒坐在旁邊,霍妍的臉耷拉著,悶不吭聲地坐在那兒。

  穿著豆綠色比甲的丫鬟青綾走進來,朝老夫人請安後,如實在稟報疊翠院那邊的意思:「奴婢過去的時候,七小姐還在歇息,聽說病體未癒,怕過來將病氣傳給老夫人,就不過來了,待她身體恢復健康時,再過來給老夫人請安。」

  霍老夫人耷拉著臉,一下一下地拍撫著孫女的背,並不說話。

  靖安侯夫人笑道:「娘,姝姐兒那孩子是個有心的,她這次大病一場,看著怪可憐的,我去看她幾次,常說等病好了,就過來給您請安。」

  霍老夫人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沒再捉著這話不放,有些不滿地道:「妍姐兒,你這當姐姐的,怎地說話如此重?」

  霍妍聽得不平衡,「祖母,我哪有……」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嚴厲地瞪了一眼,只好委屈地道:「祖母,我以後會注意的。」

  霍老夫人臉色微緩,語重心長地道:「你們都是霍家的姑娘,應該彼此守望相助方是。」然後又拍拍眼睛紅腫的霍妙,柔聲道:「妙兒莫哭了,你兩個姐姐不是故意的。」

  霍妙終於破泣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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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7-12-12 01:14:02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從春暉堂出來,霍妍鼓著小臉,悶悶不樂地跟在靖安侯夫人身邊。

  靖安侯夫人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直到將女兒領回長房,靖安侯夫人沉著臉看她,淡淡地道:「知道錯了?」

  霍妍猶豫了下,梗起脖子,大聲道:「女兒沒錯!明明就是霍妙她自己小心眼,我不過是說了她幾句,都是實話實說,可沒有特地針對她,她就捂臉淚奔走了,心眼兒小成這般,世間罕見!娘,你不知道,七姐姐當時什麼都沒做,可你瞧祖母的意思,竟然責怪七姐姐當時沒有及時安慰妹妹……呵,霍妙那種針眼一樣的性子,安慰有用的話,我也不會挨罵了。」

  說著,一臉憤憤不平。

  靖安侯夫人皺起眉頭,恨鐵不成鋼地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炮仗!你既然知道她是這種性格,怎地不離她遠點?和她爭執這些有何意義?沒得壞了自己的名聲。」

  「我沒想和她爭。」霍妍有些委屈,氣悶地坐在一旁,「可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難受。」

  明明她也是祖母的嫡親孫女,祖母總這般偏心,她心裡也會難受的。

  聽到這話,靖安侯夫人生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這小女兒和大女兒是不一樣的,大女兒霍婷穩重端莊,嫁入永郡王府後,上孝順長輩,下伺候姑舅,深得婆母丈夫的喜愛敬重,從來不需要她操心,偏偏這小女兒是個炮仗脾氣,性子又倔強,時常和霍妙起爭端,老夫人偏疼霍妙,久而久之,自然是這傻女兒吃虧。

  這種性格讓她十分頭疼,總想將她掰直一些,可又捨不得她受苦,不知不覺,她就長這麼大了。

  靖安侯夫人歎了口氣,抬手輕輕撫著女兒的髮,突然問道:「你最近常去疊翠院,和姝姐兒相處得如何?」

  霍妍扭了扭身子,老實地道:「七姐姐是個性子直爽的人,心眼沒霍妙小,真可惜她是五房的。」頓了下,又道:「其實五叔人還是不錯的,就是有些癡性,沒教養好妻女。」

  堂前教子,枕邊教妻,五叔顯然是個高雅人,沒做到這些。

  靖安侯夫人聽得哭笑不得,哪有這麼評論長輩的?這傻閨女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算了,慢慢教吧。

  倒底捨不得太拘著她,靖安侯夫人同她講了一番道理,方才讓女兒下去。

  霍妍離開母親的屋子,卻沒有回她的麗妍院,抬腳去了疊翠院。

  疊翠院裡,霍姝躺在美人榻上吹風吃水果,聽說霍妍來了,用帕子擦擦手,將丟到一旁的薄被拉到身上。

  霍妍走進來,就抱怨道:「你那妹妹真討厭,七姐姐,真難為你了。」

  霍姝見她這麼直爽,心裡也有幾分高興,直言道:「我才回來不久,和她相處不多,對她其實並不瞭解。」

  霍妍同情地看她,將先前在春暉堂的事情說了,小聲地道:「聽說你病了不能過去,祖母的臉就拉下了,可偏偏先前是她說讓你在院子裡好生養病,不用急著去請安的。」

  對於祖母這種自打臉的方式,霍妍心裡有點小開心。

  霍姝躺在那兒,吃著水果,「我確實還沒好,嬤嬤總說我的食量變小了,都沒胃口呢。」以前她明明可以吃三碗飯的,現在只能吃兩碗,胃口沒有以前的好了。

  霍妍不知道她的胃口是什麼樣的,哦了一聲,坐在一旁吃水果和她說話。

  堂姐妹倆個因為這次的事情,彷彿共過患難,突然間擁有了共同秘密一樣,都覺得對方親切了許多,加上霍姝又是好相處的性格,有些話很得霍妍的心,霍妍更愛往疊翠院跑了,覺得霍家這十幾個姐妹,就數這位剛從西北回來的姐妹最合她的意。

  ……

  中秋前幾日,霍萍帶著三個兒女從雲州城回到京城,翌日就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給母親請安。

  這日,霍姝的病也養得差不多了。

  一大早她就精神抖擻地起床,讓丫鬟仔細打扮一番,就去五房的正院給長輩請安。

  霍五老爺看著穿著鵝黃色繡蔥綠柿蒂紋的妝花褙子、繫著一條白色挑線裙子,頭上插著金步搖,烏黑的髮間點綴著寶石珠花的女兒,恍惚間,仿似看到了當年的虞氏,也是這般俏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明眸善睞,笑靨如花,剎那間,驚艷了整個京華。

  「爹,我給您請安。」霍姝脆生生地道。

  女兒的聲音終於將他從回憶中拉回來,霍五老爺掩下心中的複雜,慈愛地道:「你的身子可是好全了?」

  霍姝朝他一笑,明亮的眼睛像落滿了星辰,「今日已經大好了,所以來給父親請安。」說著,又偏頭看向旁邊的五夫人沈氏,福了一禮說道:「也給太太請安。」接著,就直挺挺地站在那兒,等著兩個弟妹過來給她這長姐請安。

  五夫人聽到這聲「太太」,一口氣就哽住了。

  時下女孩家稱嫡母為「太太」也是正常的,但大多數姑娘家為了以示對嫡母的親近,都稱「母親」的多。這姝姐兒直接叫她太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分明就是不承認她。

  讓她更氣的是,老爺彷彿沒有聽見似的,竟然就這麼默許了。

  霍承琤老實地給長姐請安。

  霍妙有些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姿態優雅地請安。

  五夫人一見女兒這模樣,不由得有些緊張,生怕這繼女欺負她女兒。

  這繼女可是連老夫人的召喚都敢找藉口不去的,可不是什麼安份的性子,果然讓教虞家那些性子粗野的武婦給教歪了,一點也不賢良安份。

  霍姝等她的禮行實了,方才含笑道:「妹妹請起。」

  霍妙飛快地睃了她一眼,咬了咬唇,方才直起身。

  霍五老爺沒注意這一幕,看到大女兒病好了,十分有朝氣地站在面前,心裡只剩下高興,當即說道:「等會兒和我一起去給你祖母請安。」

  霍姝沒有推辭,頷首道:「是該如此,女兒回來這般久了,應該去給祖母請安的。」

  霍五老爺撫著頜下的美髯,心裡十分滿意。

  這些年,這女兒在虞家長大,他也不是不擔心的,擔心虞家興武之風,姑娘家跟著習武,教養方面肯定不行。哪知這段日子一見,發現虞家竟然將女兒教得極好,進退有度,舉止優雅,落落大方,比之京城的貴女並不差。

  由此可見,虞老夫人在對外孫女的教養上,是用了心的。

  簡單地用了些早點後,霍五老爺就帶著妻女一起去春暉院給老夫人請安。

  到了春暉堂時,就見除了去上朝的靖安侯、上衙的霍承玨和去族學上課的兒郎外,霍家的主子們差不多都到了。

  霍五老爺帶著妻女上前給母親請安,然後對臉色淡淡的霍老夫人道:「娘,姝姐兒的身體已經好了,今兒過來給您請安。」

  霍姝給霍老夫人請安後,就站在那兒朝她微笑。

  霍老夫人仔細看了她,見她眼神清亮,舉止落落大方,眉宇間沒有絲毫郁色和膽怯,便知虞家將她教得非常好。也是,雖然她不想承認,不過虞老夫人的性格,凶橫起來要人命,可卻是個能幹的大婦,素來有辯事識人之心,教導個小女孩自不在話下。

  霍老夫人也沒刁難,說道:「姝姐兒不錯,以後好好和姐妹們相處。」

  霍姝笑著應了一聲。

  霍姝在養病期間,將去探病的霍家人都認了個遍,今兒也不用特地認人了。

  老夫人正想讓他們下去時,有丫鬟進來稟報,昨日回京的三姑奶奶帶著三個兒女過來了。

  霍老夫人面露欣喜,忙讓人將幾年不見的女兒請進來。

  霍萍帶著三個兒女進來,見到屋子裡這麼多人,知道自己來早了,不過看到頭髮花白的老母親,眼眶一熱,拽著兒女去給老夫人請安完,久別重逢的母女倆抱著先哭一哭。

  周圍的人好一番勸,兩人才止了哭聲。

  「妹妹難得回來,這次就在京城多住些時日罷。」霍五老爺笑著說,心裡承妹妹年初將霍姝叫去雲州城的情。

  霍萍朝兄長笑了下,發現霍姝也在,並不奇怪。

  上個月她就得到消息,因為父親病重,兄長終於尋了機會,叫人將霍姝接回來,這事連母親都沒辦法反對。所以霍姝會在京城也不奇怪。

  彼此又是一番廝見,霍老夫人摟著外孫葛諄和外孫女葛琦,再看嫻靜優雅的葛玲,心裡更是高興,忙詢問女兒這幾年的生活。

  其他人坐在一旁安靜傾聽,靖安侯夫人忍不住暗暗打量葛玲,見她渾身書卷氣,人雖然有些清冷,看著和嫡次子頗為相配,心裡滿意幾分。

  到底不是長子媳婦,次子媳婦不需要挑個太能幹的,省得以後家宅不寧,是以婆婆想要搓和小兒子和葛玲時,她並未反對。

  長輩說話總是比較枯燥的,很快一群姑娘們就被打發到花廳去玩了,葛諄被霍五老爺帶下去,順便考核一下這外甥的功課。

  一群姑娘坐在花廳裡,圍著葛家姐妹兩個說話。

  葛琦則興奮不已地拉著霍姝,笑嘻嘻地道:「姝表姐,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真好。你走後,我可想你了。」

  「我也挺想你的,也想雲州城的皮影戲和梨花酒。」霍姝笑瞇瞇地說。

  葛琦嗔了她一眼,「真過份,其實你只是想在雲州城自由自在玩耍的那一個月吧?」

  「哪有,我是真的想你的。」霍姝依然笑著說。

  葛琦看了她一會兒,才紅著臉嘀咕一聲「長得好看的人就會耍賴」之類的,倒是霍妍非常感興趣地詢問霍姝幾時去了雲州城,雲州城那裡有什麼好吃好玩的。

  這邊三個姑娘笑聲陣陣傳過來,那邊的氣氛卻有些沉凝。

  六姑娘霍娟僵著臉,不知道怎麼和這位性子有些清冷的表姐說話。

  自從霍家和李家退親後,五姑娘霍婉就病了,一直沒出過院子,今兒也照例不在。作為現場年紀最大的姑娘,六姑娘霍娟只好攬過負責招待兩個表姐妹的事情。

  霍妙看了一眼霍姝那邊說得正開心的三個姑娘,轉頭和葛玲搭話,「表姐平時喜歡做些什麼?」

  葛玲掀眼皮看了她一眼,清淡地道:「左不過是看書習字、撫琴弄詩之類的。」

  「不知表姐看的是什麼書?」

  「前朝雲道子孤本。」

  「這是什麼?」霍家的幾個姑娘都一臉迷糊。

  葛玲用一種「爾等真是一群不通文墨的蠢物」的眼神看了她們一眼,執袖端起茶,慢慢地喝起來,已然不屑於和這些「蠢物」交談了。

  霍娟有些尷尬,霍妙眼眶微微紅了。

  一直不忘關注這邊的霍妍差點忍不住噴笑出來。

  好啦,清高的仙子表姐遇到小心眼愛告狀的妹妹,也不知道到時候祖母要偏袒哪個。

  直到霍萍帶著三個兒女離開,霍妍回到長房時,仍是笑不可抑。

  「有甚好笑的?」靖安侯夫人不太懂女兒樂個啥。

  霍妍終於崩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和母親說今兒在花廳的事情,只要一想起葛玲那副看「蠢物」的模樣和霍妙委屈的樣子,她就笑得不停。

  靖安侯夫人卻沒笑,眉頭微微擰起。

  「娘,以前我挺討厭玲表姐的,覺得她總是一副好像除了自己是個聰明人外,全天下的人都是蠢物的樣子,我不喜歡和她玩,她也不喜歡和我玩,只喜歡和大姐姐玩。沒想到她還有這本事能讓九妹妹委屈上了,不知道要是祖母知道後,會不會怪罪玲表姐。」說著,又撓了撓下巴,「一定不會,祖母可疼大姑母和二姑母家的表哥表弟們。」

  當年葛玲姐弟幾個在京時,霍妙年紀還小,自然沒湊到一塊,如今大家都是大姑娘了,湊到一起說話,問題就表現得很明顯了。

  想到霍妙這回委屈卻沒人作主的樣子,霍妍心裡就高興。

  靖安侯夫人斥道:「沒大沒小的,長輩豈是你能編排的?」

  霍妍忙用手掩著嘴,看向母親,發現她似乎有些不高興,問道:「娘,怎麼了?」

  靖安侯夫人看著小女兒這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也不好說老夫人提議小兒子和葛玲的親事,心裡歎了口氣。雖然是次子媳婦,可總得挑個會過日子的,以免委屈兒子。

  算了,還是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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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7-12-12 01:14:14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霍姝終於養好病了,少不得要去給長輩們請安,不過靖安侯府需要她去請安的長輩,除了霍老夫人外,還有霍老太爺。

  霍老太爺並不在京城裡。

  自從霍老太爺將爵位傳給長子後,他就搬到鳳嶺山的別院去休養。

  霍老太爺年輕時在戰場上幾次險象環生,雖然立了戰功,可身體卻著實受過大罪,年紀大了,舊疾發作,身體時好時壞。鳳嶺山別院那兒風景優美,環境也清淨,最是適合身體不好的人休養,唯有逢年過節時才會回京住個幾天。

  靖安侯府的人都識趣地沒有去打擾老太爺。

  所以霍姝回來後,沒人要她去鳳嶺山給老太爺請安,以免打擾到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老太爺。這其中也有霍老夫人擔心這孫女命太硬,萬一剋著了老太爺怎麼辦?於是有志一同地忽略了這事情。

  反正,連霍萍這女兒,也不敢去打擾的。

  中秋前的兩天,靖安侯府接到了懿寧長公主府下的帖子,邀請府裡的姑娘在中秋那日,到公主府的金菊園參加賞菊宴。

  霍老夫人沉吟了下,對靖安侯夫人道:「聽說懿寧長公主這次辦賞菊宴,主要是為衛國公世子擇選一名淑女為妻,咱們家的八丫頭明年及笄,年齡倒是相當。」

  衛國公世子的妻子人選,不必說定然身份要相當,就算稍遜一點,也不能遜太多。是以霍老夫人壓根兒就沒想過二房、三房、四房的姑娘,靖安侯府裡,身份最尊貴的是長房,其父是靖安侯,身份的含金量自然高,其次才是五房,這兩房是嫡出,連帶姑娘們也尊貴許多。

  長房的嫡女現在只有八姑娘霍妍一個,今年十四歲,和衛國公世子只相差兩年,適合不過。至於五房,九姑娘霍妙今年才十二歲,相差有點大,老夫人心裡有些可惜。

  至於霍姝,老夫人將她忽略了。

  靖安侯夫人從接到公主府的帖子後,就知道自己女兒霍妍也在懿寧長公主擇媳的人選中,倒是沒有驚訝。如果懿寧長公主能看上小女兒,那是再好不過了,衛國公世子夫人的位置,這京城裡,沒一個不心動的。

  只是,小女兒的性格……

  靖安侯夫人頓了下,覺得想這些為時過早,這京城裡家勢才情皆是上乘的公侯府第的姑娘不少,自己女兒不一定能入得了懿寧長公主的眼,就算入眼了,也要看皇上同不同意。

  當今聖上對衛國公世子多有寵愛,當成兒子來養也不為過,對他的親事定然會過問的,連衛國公府也沒資格插手。

  所以,現在想這些,尚言過早。

  靖安侯夫人收斂心神,和婆婆商量著屆時帶去參加賞菊宴的姑娘,至於家中有適齡的兒郎,自然是要陪同而去的,這是約定成俗的規矩。

  「五丫頭也帶去吧。」霍老夫人淡淡地說。

  對於三個庶子,霍老夫人就如此天底下的每一個正妻一樣,那是看不慣的,可再看不慣,那也是霍家的血脈,一個大家族要立足,保持傳承和富貴,獨木難支,須得守望相助。她總不能因為不待見庶子,就將他們死命地作賤,還不如留著給兒子作助力,三老爺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五姑娘作為三房的嫡女,帶過去也算是安撫三老爺的心。

  五姑娘霍婉這次被退親,說來也是打了靖安侯府的臉面,霍老夫人自然是生氣的。霍婉因為這一次退親,就病倒了,現在一直避門不出,多少也有退親後羞於見人的原因。

  說實在的,李家做出這種事情,這親自然是要退的,不過卻不是李家來退,而是他們霍家來退。雖然都是退親,但佔據主導位置的,總比被退的面上好一些,霍家親自出面去退了,就是明明擺擺地告訴世人,是因為他們靖安侯府看不上李家的作派才退的。

  這親雖然退了,但靖安侯府到底是傷了臉面,少不得要李家付出點代價。這次李家是走了一步臭棋,弄得和靖安侯府交惡外,名聲也差了許多。

  霍婉既然退親了,少不得要再給她尋摸一門親事,所以這次賞菊院,倒是可以帶她去,一來去散散心,二來可以在宴上露露臉。

  雖這賞菊宴是懿寧長公主為兒子擇媳而辦的,不過其他家裡有適齡兒女的夫人們也可以在這宴上相看,指不定到時候能相看到自己滿意的兒媳婦、女婿人選呢?

  所以這賞菊宴,其實也是變相的相親宴。

  靖安侯夫人當下就笑道:「這是自然。」

  等將去參加賞菊院的姑娘定下得差不多後,靖安侯夫人突然想到什麼,說道:「母親,這七姑娘……」老夫人剛才可沒有提到七姑娘啊。

  說來,雖然五房的七姑娘終於歸家,可因為她最近都縮在疊翠院養病,加上她十幾年不在靖安侯府,府裡的人習慣性地忘記有這號人了,所以一時間,靖安侯夫人也沒想起她來。

  霍老夫人微皺眉,說道:「她以前都是在西北那兒,聽說西北的情況和京城不同,先問問她有無意向。」

  靖安侯夫人應了一聲。

  ……

  翌日,眾人來春暉堂給老夫人請安時,霍老夫人就宣佈了這事情。

  霍家的幾房夫人頓時眼睛一亮,五夫人更是捏緊了手帕,迭聲道:「妙兒自然要去的。」早在幾天前,她就從娘家那邊聽說這次懿寧長公主辦賞花宴的目的,如果她女兒能嫁入衛國公府當世夫人……

  這邊的三夫人突然嗤笑了一聲。

  五夫人轉頭望去,眉眼含厲。

  三夫人卻不悚她,她的丈夫有能力有本事,比在外素有才名的霍五老爺厲害多了。霍五老爺醉心於治學,不喜仕途,只在禮部掛了個閒職,看著好看,卻沒什麼實際上的幫助。妻憑夫貴,是以三夫人在這家裡的地位,一點也不比兩個嫡出的低。

  「妙姐兒長得清麗可人,可惜年紀小了一些。」三夫人慢條斯理地道,然後想到女兒霍婉,心裡又一次恨上李家,決定這次趁著長公主的賞菊宴,怎麼著也要為女兒相看一下。

  五夫人頓了下,女兒的年紀確實是硬傷,不過和衛國公世子只小四歲罷了,等女兒及笄後,衛國公世子不過十九歲,這年頭十九歲娶妻的男子不少,也沒什麼。

  想明白後,她又挺直腰桿,覺得這次定要為女兒好好謀劃一番。

  霍老夫人不理會下面的兩個媳婦的明爭暗鬥,看了一眼在場的幾個姑娘,問道:「婉姐兒、娟姐兒、妍姐兒、妙姐兒都去。姝姐兒呢?可願意去?」

  霍姝和霍妍坐在一起說悄悄話,發現自己被點名了,抬頭看向祖母,笑道:「姐妹們都去,我自然要去的。」

  霍老夫人抿了抿嘴,沒說什麼,繼續道:「恰好前陣子府裡新做了秋衣和首飾,等會兒就讓人送到你們院子裡。」頓了下,又說道:「姝姐兒剛回來,沒有做新的秋衣和首飾,稍會讓人過去給你量體裁衣,重新定做。」

  霍姝起身道謝。

  霍娟、霍妍同情地看著她,每個季末,府裡會給姑娘們做新衣、打新首飾,霍姝回來的時間不巧,錯過了。現下懿寧長公主舉辦的賞菊院,姑娘們自然願意穿上新衣、戴上新首飾去與宴,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人前。

  華服首飾,都是女子的門面,這世間的女子大抵很難拒絕它們,現下霍姝可能沒有新的衣服首飾,幾個姑娘都忍不住同情她。

  霍姝卻沒在意,今年的秋衣,在平南城時,外祖母就提前讓人給她做好新的了,這次回京,一併裝箱籠帶回來,至於新的首飾,她更不在意了,她首飾多,樣式新的也多,壓根兒就不用擔心。

  說來,比起華服首飾,霍姝更愛武器,這種愛好當然不能教外人知道。

  這種與眾不同的愛好,讓她對於自己沒有新衣裳新首飾之類的並不感覺到難過。

  回到疊翠院不久後,靖安侯夫人就將府裡管衣料這塊的管事婆子和繡娘派過來了,霍妍、霍妙也跟過來。

  管事婆子將今年做新衣裳的布料帶過來,讓霍姝挑選她喜歡的。

  除此之外,還有珍瓏閣的一位管事娘子,將珍瓏閣的首飾帶過來讓霍姝挑選,好在賞花宴那天戴上。

  這是靖安侯夫人安排的,她心裡明白老夫人雖然不待見霍姝,可霍姝到底是霍家的姑娘,又剛從西北回來,代表的是霍家的臉面,可不能讓她穿得太寒酸出去丟人。

  霍妍和霍妙見到那些布匹,幫霍姝挑選了一些,至於首飾,也點評幾句。

  「這些首飾精巧有餘、靈性不足,就沒有別的了嗎?」霍妍不太滿意地問。

  珍瓏閣的管事笑道:「新的首飾還未打出來,現下閣裡就只剩下這些了。而且這位小姐模樣長得好,氣質上佳,就算戴朵絹花,那也是極美的,況且是這些首飾,都是經年手藝的老師傅精心打造的,極配這位小姐的……」

  管事娘子說得非常好聽,霍妍和霍妙依然不太滿意。

  倒是霍姝沒意見,挑了幾樣,說道:「就這些吧。」

  珍瓏閣管事娘子見狀,細算了下賺頭,覺得還算不錯,當下笑容可掬地將霍姝捧了又捧,這才滿意地離開。

  霍妍對霍姝印象好,還是挺為她著想的,當下就問:「你有新衣服嗎?要不要我借你?我今年新做了一件明紫色五彩刺繡鑲邊粉紅撒花對襟褙子,沒有穿過呢,你的膚色白,紫色壓得住,應該很好看的。」

  霍妙聽了心中一動,她可是知道霍妍有多喜歡這件衣服,霍妍是長房的姑娘,靖安侯夫人素來疼她,手裡的東西都是好的。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大方地要給霍姝……

  霍姝拒絕了,「不用,我有衣服。」

  霍妍以為她在客氣,看了一眼霍妙,也不吭聲了。

  霍妙有一種被人強烈排斥在外的感覺,心裡有些不舒服,明明她和霍姝才是嫡親的姐妹,霍妍這副防她的模樣算什麼?

  再也待不下去,霍妙勉強地說了一聲,就離開了。

  回到妙錦院,就見母親帶著丫鬟過來,丫鬟手上捧著新的衣裳和首飾。

  五夫人打量女兒,十二歲的小姑娘身量還未長開,不過容貌清麗可人,明眸如水,嬌憨中透著一種優雅嫻靜,真是越看越有味道。五夫人覺得自己女兒除了年紀小點外,比這京中的那些公侯府的貴女都不差。

  「妙兒,後天是公主府的賞菊宴,你到時候可要好好表現,若是能讓懿寧長公主對你另眼相待,那就更好了。」五夫人叮囑道。

  霍妙漲紅了臉,嬌嗔一聲:「娘,您胡說什麼。」

  心口卻一陣呯呯呯地跳著。

  十二歲的姑娘已經能明白婚姻的重要性,特別是衛國公世子在京城中多有推崇,據說還是個難得的美男子,深得皇帝寵愛,又有身份和地位……少年慕艾,她也不例外,雖未曾見過衛國公世子,可心裡卻是嚮往的。

  只是母親說得這般明白,多少有些羞怯。

  「羞什麼?我兒的容貌、才情可不比人差,規矩教養也是一等一地好的。」五夫人驕傲地說。

  霍妙揚起唇角,剛笑了下,想起什麼,又垂著眼說:「七姐姐才是姐妹中長得最好看的。」

  如果未曾見過這位七姐姐,她自信不比這府裡的姑娘差,又深得祖母喜歡,要什麼沒有?可是偏偏霍姝回來了,還長得那般耀眼好看……

  五夫人也頓住了。

  雖然她不肯承認,但這霍姝還真是霍家姑娘裡頭最漂亮的一個,幾個姑娘站在一起,她就像那天上的太陽,周圍的姑娘都被她壓得如黯淡的星子,而且還是專門用來烘托她的。

  五夫人勉強道:「她算什麼?不過是在那偏遠地方長大的,再出色的容貌,沒有相應的才情、教養也是白搭,在這些方面,你不比她差。」

  霍妙聽了,心裡終於有幾分安慰。

  只是這種安慰,在中秋節那日,看到盛裝而來的霍姝,自信心被打擊得丁點不剩!

  --------------

  作者有話要說:

  有姑娘說分不清現在出場的霍家的姑娘的排名,在這裡例一下。

  長房:霍婷,大姑娘;霍妍,八姑娘

  二房:霍娟,六姑娘

  三房:霍婉,五姑娘

  五房:霍姝,七姑娘;霍妙,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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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7-12-12 01:14:27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知道霍姝要去參加懿寧長公主舉辦的賞菊宴後,疊翠院裡的人都十分高興,特別是以鄔嬤嬤、艾草等跟隨霍姝從西北回來的人。

  他們原是虞家的下人,是虞老夫人特地調教好送到霍姝身邊伺候的,算是霍姝的人,所以霍姝要回京城,他們也一併跟著來了。

  這些都是霍姝的心腹,主要管她房裡事宜和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

  霍姝回京後,入住疊翠院,靖安侯夫人根據府裡姑娘的規格,補足了一些下人過來,不過近得了霍姝身邊伺候的,還是鄔嬤嬤和艾草等幾個丫鬟。

  五夫人倒是想要按自己的意思安排幾個到疊翠院中伺候,特別是安排個到霍姝身邊伺候的大丫鬟,這樣她也容易把握一下這繼女的一些事情及想法。

  一個隔了十幾年才歸家又不受侯府輩份最高的老夫人喜愛的姑娘,生母早逝,親爹又不管後宅事情,理應在侯府後宅中戰戰兢兢地討生活的,為了讓自己在府裡生活得更好,只要有點兒腦子的,都不會拒絕這樣的大丫鬟,應該順勢答應下來,不說將那丫鬟收為心腹,放在院子裡,也可以通過這丫鬟瞭解一下府裡的情況,好提點一下府裡一些忌諱的事情。

  這樣的下人十分必要。

  可哪知,霍七姑娘就這麼任性又直接將人給撅回來了,直言她身邊已經有四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鬟,沒有其他的位置了,二等丫鬟、三等丫鬟的位置倒是有,可以補些進來。

  五夫人被她的理直氣壯的話弄得下不來台,也不敢做得太明顯,便歇了這心思。

  所以,現下霍姝身邊伺候的依然是在虞家時的那些人。

  鄔嬤嬤和艾草她們都認為,參加公主府的賞菊宴,是霍姝回歸霍家後第一次在京城中亮相,這是十分難得的機會,也非常重要。

  閨閣女子若是養在深閨人不識,那可真是個笑話了,等到了說親的年紀時,誰會想起你啊?所以姑娘家不論年紀大小,只要有機會,都會隨大人藉機在外頭走動,打出名聲,好教更多的人認識,如此到及笄說親時,家中有適齡兒子的家族才會想到你。

  鄔嬤嬤她們也是關心自家小姐的終身大事的,自家小姐明年就及笄了,這種時候不出去亮相打打名聲,以後就來不及了。就算有虞老夫人為霍姝作主,但她姓霍,且父母俱在,屆時決定霍姝婚事的,還是靖安侯府的長輩,他們最多會聽從虞老夫人的意見,採不採納,就看誰的道行高了。

  所以對於霍姝這一次亮相,她們都十分關注。

  是以,在中秋節這日,一大早的,霍姝就被丫鬟們拉起床開始打扮。

  幾個丫鬟發誓,定要將她們家小姐打扮得美美的,艷壓群芳。

  霍姝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由幾個丫鬟在她身上折騰,折騰了一個時辰後,她終於忍不住問道:「可以了嗎?」

  艾草拿著桃花形狀的花鈿貼在她的額心間,左右看了看,方道:「可以了。」

  當霍姝緩緩地站起來時,幾個丫鬟明顯呼吸窒了下,然後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

  原本就是十分的容貌,現在經過精心打扮後,簡直艷光四射,教人難以移眼。

  霍姝往擦得珵亮的銅鏡看了下,扶了扶髮上那支點翠鑲紅瑪瑙鳳頭步搖,朝著鏡子裡的自己嫣然一笑,露出八顆潔白可愛的貝齒,滿意地道:「看著還算可以,我果然是個有福氣的人,才能生得這般漂亮。」

  眾丫鬟:「……」

  有這麼誇自己的嗎?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霍姝滿意地帶著丫鬟去五房的正院給長輩請安。

  路上遇到了同樣也是盛裝打扮的霍妙。

  霍妙今兒穿著一件嶄新的粉藍色百蝶穿花褙子、散花水霧綠草的八幅湘裙,頭髮梳成雙螺髻,戴著整套紅珊瑚的首飾,紅色的珊瑚墜子襯得她清麗的面容越發的柔婉嫻雅,纖纖弱質,楚楚動人。

  霍妙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也懂得怎麼打扮,使自己增加十分的顏色。

  今兒她特地打扮一番,就是想要像以往那般,壓眾位姐妹一頭的。可當看到艷光四射、氣勢逼人地走過來的霍姝,她就不確定了。

  霍姝的美,帶著十分強烈的衝擊性,那種明亮張揚之美,瞬間就能攫取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將身邊的美女比成了黯淡的陪襯,甚至彷彿在烘托出她的美麗與獨特似的,使她越發的出眾迷人。

  霍妙被打擊到了,突然覺得自己今天花了近兩個時辰的精心打扮,簡直就是個笑話。

  心情難受之下,霍妙連笑容都撐不起來,眼眶甚至有些發紅。

  「八妹妹來了,一起去給父親和太太請安吧。」霍姝瞥了她一眼,就踩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

  雖然盛裝出行,但壓根兒不影響她的步子,依然是如此的穩建,甚至比普通的閣閨女子走得還要大步一些,也略快一些。

  霍妙在後頭追得有些急促,壓裙的玉珮叮噹作響。

  反觀霍姝,那壓裙的玉珮,依然穩穩地壓著裙幅上。

  這一對比,教後頭跟隨的丫鬟婆子們面露些許微妙的神色。

  霍五老爺夫妻已經起了,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過來請安,夫妻倆的心情截然相反。

  霍五老爺看著霍姝,滿意地捻著頜下的美髯,叮囑兩個女兒今日去公主府賞花的注意事宜。

  五夫人盯著霍姝那張臉看了一會兒,才勉強道:「老爺,沒想到姝姐兒打扮起來如此漂亮,妙姐兒和她站在一起,都比下去了。」

  她以為說這話,五老爺多少會謙虛寬慰一下,省得姝姐兒仗著美貌自傲,也算是給妙姐兒一點信心安慰。

  看到女兒那微紅的眼眶,她如何不明白小女兒這是被打擊到了?

  誰知五老爺卻理所當然地道:「姝姐兒像她娘,本就是最漂亮的。」

  五夫人被噎住了。

  霍妙也被噎了下,眼淚在眼眶中滾了滾,最終還是憋回去了。

  今天是公主府的賞菊宴,她並不想錯過。

  用過早膳,五夫人就帶著兩個女兒去春暉院給老夫人請安,然後府裡的人一起出發去懿寧長公主府。

  當眾人看到隨同五夫人而來的兩個姑娘,目光也凝了下。

  給長輩們請安後,霍姝就和霍妙一起來到今日終於露面的五姑娘霍婉那兒,笑道:「五姐姐身子可是好一些了?」

  霍婉眨了下眼睛,微微笑道:「好多了,多謝七妹妹關心。」

  她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下巴也比之前尖瘦了一些,顯現出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是霍妙那種年紀還小的姑娘比不上的。

  霍妍過來挽著霍姝的手,笑道:「七姐姐,你今兒真漂亮。」說著,橫了一眼霍妙。

  「謝謝。」霍姝笑瞇瞇地說。

  霍妙抿著嘴,垂下眼睛,默默地坐在霍婉身邊,顯得有些落寞。

  長輩那邊雖然在說話,但目光有意無意地看過來,看到那幾個聚在一起說話的姑娘,不得不承認,那裡除了霍姝外,其他的姑娘儼然就像是她身邊的綠葉一樣,完全是陪襯的,簡直打擊人。

  霍府的幾個夫人心情都有些鬱悶,沒人會願意見自己的女兒成為別人的陪襯,可偏偏事實就如此,讓她們心頭都要嘔血。

  以前霍姝沒回來時,她們還沒有這種感覺,現在才發現,原來她們生的女兒,竟然都成了陪襯貨,非常打擊人。

  霍老夫人叮囑了些注意事項後,就讓他們出發了。

  ……

  懿寧長公主府位於荷花潯附近,佔地面積十分廣,據聞這裡起初是前朝開國時期一位受寵的公主的府邸,後來經過幾百年不斷地擴建和完善,方才形成如今的規模,公主府裡面一景一物,自成典故及趣味,無不美輪美奐,從中可見懿寧長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一大早,公主府就熱鬧起來。

  懿寧長公主和駙馬許嘉剛洗漱,就聽到下人進來報丹陽郡主到了。

  公主夫妻倆面上都露出笑容。

  對於嬌俏可人的女兒,夫妻倆愛若掌上明珠,反而是今年才八歲的兒子許賦,因是男孩子,不若對女兒的嬌寵,較為嚴厲一些。當然,這種嚴厲是在公主夫妻看來的,在外人來看,懿寧長公主的這雙兒女,如珠似玉,嬌寵萬分。

  丹陽郡主許恬輕盈地走進來,帶來一陣香風,撲到母親懷裡。

  「娘,今天大哥會過來嗎?」她摟著母親,抬起一張如花般嬌艷的臉蛋,巴巴地問。

  懿寧長公主頓了下,笑道:「放心,他會來的。」

  許恬聽了,高興地歡呼起來。

  駙馬許嘉將女兒拉過來,笑道:「恬恬這般喜歡你大哥嗎?」

  「那是當然,大哥是最好看的,我最喜歡大哥!」丹陽郡主毫不遲疑地說。

  這點許嘉倒是贊同,衛國公世子是這世間罕見的美男子,若非他一直深居簡出,不常出現在世人面前,只怕早就迷得這京城的姑娘們神魂顛倒,為他非君不嫁了。雖是如此,還是有很多勳貴府裡的姑娘為了他,如今仍未說親。

  許賦進來給父母請安,聽到姐姐這話,哼道:「膚淺的女人,男人不能只看外表。」

  許恬朝弟弟扮了個鬼臉,嬌聲道:「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會說這種話!阿弟,我原諒你,反正你再努力,也沒辦法長得像大哥那樣了。」

  說著,用挑剔的目光將弟弟那張還有些嬰兒肥的臉上下打量了下,然後無趣地收回目光。

  許賦被這話氣得臉色漲紅,跑到母親那兒,不滿地道:「娘,您瞧姐姐說的話!一個姑娘家,長口閉口的就是男人的長相,也不害臊!」

  許恬挨到父親身邊,朝弟弟哼了一聲,「那是我大哥,我害臊什麼?」

  許賦被她氣得跳腳,「古聖人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阿弟,你別忘記了,你現在就是個黃口小兒,也是小人。」

  懿寧長公主夫妻含笑地看著姐弟倆扮嘴,直到越說越不像話,才制止了他們。

  用過早膳後,兩個兒女都離開了,懿寧長公主忍不住歎了口氣。

  許嘉看她的神色,略一想,說道:「在擔心世謹?」

  「是啊。」在丈夫面前,懿寧長公主也不瞞他,「我今天可不能保證他會來,那孩子要是犯起倔來,連皇兄都拿他沒轍,何況是我……」

  想到什麼,她抿起嘴,眉頭微皺。

  許嘉和衛國公世子見面的次數不多,畢竟他和衛國公世子的關係有些尷尬,繼父和繼子,特別是當年他在那種情況下和公主成親,實在是有點微妙。所以每次衛國公世子過府來給公主請安時,不是他主動避開,就是他尋自己不在的時候過來。

  雖然見他的次數不多,可許嘉多少能看出這繼子的脾氣,確實如懿寧長公主說的那樣,倔起來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偏偏他又是個極有主意的,就算是作長輩的,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干涉他的意向和行事。

  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衛國公世子的地位有點特殊,衛國公府不敢作主他,懿寧長公主沒辦法勉強他,也唯有皇帝能對他的婚事能作主幾分。只是也不知道聶屹曾經和皇帝說了什麼,皇帝擺出一副由他自己決定的態度,同樣不干涉。

  在這樣的情況下,聶屹的婚事,就成了懿寧長公主的心頭大患。

  許嘉也不好說繼子太多,只道:「放心,世謹是個孝順的,知道你盼著他來,他定會來的。」

  懿寧長公主惆悵了下,並不怎麼有信心道:「但願如此。」

  當下,懿寧長公主又派人去衛國公府,決定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將兒子叫過來,就算他不喜歡今日過府來的那些貴女,但過來讓她這當娘的看看也好。

  幸好,連續跑了幾趟,終於得到了回復,聶屹答應過來,只是何時來隨他決定。

  懿寧長公主聽到這消息時,高興不已,哪裡會在意他什麼時候來。

  反正今日的主角雖是他,但懿寧長公主並不保證這次的賞花宴,就能讓他相中個姑娘,她已經作好長期奮戰的心理準備,覺得可能要多幾次,才能讓兒子有相中的吧。

  這般想著時,就聽說泰寧長公主帶著幾個兒女過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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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乾清宮裡,慶豐帝放下狼豪筆,看向像個侍衛一樣身姿挺拔地站在御案前的少年,忍不住失笑。

  「聽說今日懿寧在府裡舉辦賞花宴,你現在怎地還不過去?」慶豐帝面帶笑容,語帶調侃,這輕鬆的模樣,也唯有在衛國公世子聶屹面前才會有。

  總管連青親自給兩位奉上茶,目光往御案前的少年看一眼,又睃了一眼御案上的帝王,兩人不愧是甥舅,衛國公世子那長相,和皇帝起碼有五分相似,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其實是父子。

  外甥肖舅,在衛國公世子和皇帝之間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也是慶豐帝格外疼愛這外甥的原因。

  聶屹淡淡地道:「今日是中秋節。」

  慶豐帝抬手端起花鳥紅釉茶蠱的手頓了下,一雙威嚴的眼睛落滿了笑意,當下便道:「行,那就陪朕去御花園走走罷。」

  聶屹應了一聲。

  連青總管面上也是笑盈盈地吩咐準備帝王的儀仗,心裡明白現下皇帝的心情是非常愉快的,也唯有衛國公世子有這能奈讓皇帝保持愉快的心情。

  作為乾清宮的總管,多少也知道今日懿寧長公主在公主府舉辦賞花宴的目的,衛國公世子是今日的主角,懿寧長公主甚至為此特地進宮,對皇帝千叮萬囑,讓他今日莫要將衛國公世子招進宮伴駕。

  只是他也沒想到,皇帝是沒有招衛國公世子進宮伴駕了,但是衛國公世子卻選擇在這種時候進宮來了,那不疾不徐的模樣,彷彿並不將公主府裡的賞花宴放在心上。

  但是,這無疑是將皇帝放在心上的,皇帝的心情自然愉快。

  這就像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最敬重的還是自己這舅舅一樣。

  甥舅倆往御花園而去。

  因是中秋,御花園裡也早早擺上了各類品種菊花,搭成很多別緻的景致,整個御花園以金菊為主,滿園煌煌金色,絢麗燦爛。

  後宮的妃嬪們聽說皇帝帶著衛國公世子去御花園賞花,頓時心思湧動,紛紛打扮得美麗動人,急忙往御花園趕去,想和皇帝來一個美妙的御花園邂逅。

  只是往這兒趕的妃嬪太多了,那不叫美妙的邂逅,而是故意使心計了。

  這種心計光明正大,是後宮中常用的後段,無傷大雅之下,太后和皇后都是不管的。

  聶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好,一張好看的俊容緊繃,顯示他現在的心情並不好。

  慶豐帝欣賞了會兒外甥難看的神色後,終於大發慈悲地道:「時間差不多了,世謹快去公主府罷,省得懿寧知道朕留了你這般久,要怨上朕了。」說到這裡,他拉過外甥,故意壓低聲音說:「聽說懿寧將這京城裡適齡的貴女和官眷都請去公主府了,你好好看,看中了哪個姑娘,就過來和朕說,朕給你們賜婚。」

  少年俊美的面容上浮現了幾縷紅暈,然後將臉板得更緊繃了。

  慶豐帝哈哈大笑,在他肩頭拍了拍,方才讓他離開。

  直到離開了皇宮,聶屹的神色終於恢復正常。

  他坐在馬車裡,漫不經心地聽著元武的稟報,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一對玲瓏玉珮。

  這對玲瓏玉珮小巧、精緻,玉質並不算頂好,看起來更像是給小姑娘家佩戴的東西,不過從外觀來看,玉身潤澤光滑,顯然是被人把玩了許久了,已經沾上那人的氣息。此時那對玲瓏玉在修長如玉的手中翻轉,因那手太過好看,反而襯得這玉添了幾分瑕質,越發的不出眾。

  元武瞥了一眼,他跟在主子身邊的時間有近十年了,很早以前就發現主子隨身攜帶著一對不起眼的玲瓏玉珮,在無外人的時候,時不時地拿出來把玩一番,已然形成一種習慣。這種習慣非常地奇怪,但主子從來不說原因,他也不好胡亂揣測。

  總之,只要主子有閒瑕心把玩它們時,不是他正無聊的時候,就是他在思索事情的時候。

  元武非常盡職地將今日來公主府參加賞菊宴的名單說了一遍,說到靖安侯府時,還重點說了靖安侯府來了幾個姑娘。

  說完後,他睃了一眼主子,發現他的神色仍是未變,一時間拿不準他現在是什麼心情。

  ……

  公主府前的空地上,已經停了好些公侯府第的馬車。

  懿寧長公主是當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身份尊貴,連太后所出的泰寧長公主還要退一射之地。

  是以今日的賞菊院,但凡收到請帖的人都很給面子地攜帶家中的兒女一起過來。

  靖安侯府的車馬抵達公主府時,公主府門前的巷子裡已經擠滿了今日與宴的各府的馬車,整整等候了兩刻鐘的時間,馬車才進門,然後在二門前停下,女眷們坐上公主府的小轎,男人們則被引去男賓專門歇息的地方。

  下了轎後,靖安侯夫人帶著幾個夫人以及一串姑娘,在公主府的嬤嬤的引領下,去了花廳給懿寧長公主請安,也順便讓懿寧長公主見見府裡的姑娘。

  花廳裡,已經坐了很多婦人。

  懿寧長公主坐在上首位,她的下首位置是泰寧長公主,身邊還圍了幾個宗婦的王妃和郡王妃,皆是身份尊貴。還有一些文雅閒靜的姑娘,特地陪伴坐在長輩身邊的,聽大人們說話。

  懿寧長公主容貌艷麗,是個不可多得的美貌女子,因公主之尊,身份尊貴,身上又多了一種雍容華貴的皇室氣度,恰好壓過過於艷麗的容貌,反而使她尊貴端儀,嫵媚天成,一雙鳳眸含笑時,桃花瀲灩,斂容時,不怒自威。

  此時懿寧長公主面上帶著笑,看著親切自然,也教一些過來給她請安的小姑娘們輕鬆不少。

  懿寧長公主正和泰寧長公主說話,聽說靖安侯夫人過來了,轉頭朝旁邊的永郡王妃笑道:「嫂子,你家阿婷是個有福氣的,聽說前兒又診出喜信了,靖安侯夫人教導得好。」

  永郡王妃含笑道:「當不得公主如此稱讚,不過靖安侯夫人卻實是個不可多得的賢良人。」

  周圍的人聽到她們的話,神色微微有些變化。

  泰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下,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泰寧長公主育有一兒兩女,長女和長子是龍鳳胎,素來深得她寵愛。因長女新陽郡主癡戀衛國公世子,她也有覺得衛國公世子是個不錯的,意成全女兒,所以她今日帶著三個兒女早早地過來,目的是想讓三個兒女與懿寧長公主這姨母親香。

  她一直以為懿寧長公主這姐姐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哪知現下聽她的語氣,好似更滿意靖安侯夫人所教養出來的姑娘。

  想到這裡,泰寧長公主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一眼永郡王妃。

  永郡王妃正和懿寧長公主說話,沒有看到,不過在場其他人倒是看到了,然後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就算對衛國公世子夫人這位置有想法,也不願意在泰寧長公主面前顯露分毫,省得要教她記恨。

  說話間,靖安侯府的女眷已經進來了。

  花廳裡的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靖安府夫人後頭的幾個姑娘身上,目光凝了下,方纔若無其事的調開。

  只是雖然調開了,依然忍不住拿眼角去覷著,心裡有幾分觸動。

  懿寧長公主驚訝地指著像萬葉叢中一點紅的霍姝道:「這孩子生得好生俊俏,怎地沒見過?」

  靖安侯夫人不意外懿寧長公主會特地問,實在是霍姝這張臉往人群中一戳,沒有人能忽略得了,周圍的姑娘長得再鮮嫩,也要被她比下去。

  當下微笑道:「是我們府裡的七姑娘,先前一直住在外祖家,上個月方才回京。」

  懿寧長公主是個喜愛漂亮小姑娘的,當下招手道:「難得見到個新面孔,快快過來給本宮瞧瞧。」

  霍姝看向靖安侯夫人,得了她頷首後,落落大方地上前。

  花廳裡留在長輩身邊的姑娘們看得眼睛都要紅了,還有霍家的幾個姑娘,到底年紀還小,面上多少露出了些許異樣,霍妍、霍婉純粹是驚訝,霍妙和霍娟抿著嘴,心頭萬分不是滋味。

  懿寧長公主拉著霍姝的手好生打量一番,歎笑道:「本宮一直以為自己活到這把年紀了,應該看慣了這世間美色,哪知這世間還有如此俊麗的小姑娘,倒是讓本宮驚艷萬分。」

  說著,懿寧長公主拉著霍姝問了幾句話,問的都是一些平常的,霍姝一一答了。

  懿寧長公主放開她後,又將霍妍叫到面前,拉著她問話。

  在場的人見狀,明白懿寧長公主雖然驚艷於霍姝的容貌,不過是一種天然對漂亮小姑娘的喜愛之心,但她心裡最滿意的還是靖安侯府長房的姑娘,特別是靖安侯夫人所出的姑娘,只因嫁入永郡王府的長房姑娘霍婷素有賢名,讓霍妍這當妹妹的,也受益幾分。

  只是先前她特地將霍姝叫過去的行為,依然顯得非常特殊,今兒來到公主府的姑娘,能得她這般特地點名詢問的,根本沒有多少,有的都是身份尊貴或者在外有賢名的。

  是以,霍姝回到靖安侯夫人身邊時,眾人的目光依然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

  這時,懿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一個丫鬟過來,在懿寧長公主身邊低語幾句。

  懿寧長公主面上露驚訝之神,然後就是純粹的喜悅之情。

  正當眾人好奇那丫鬟說了什麼時,懿寧長公主眉眼帶笑,開口道:「我那不孝子來了,快去將他叫過來給長輩們請個安。」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雙目灼灼地望向花廳門口處。

  過了一會兒,就見一個穿著寶藍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腰間纏著青金雙環四合腰帶,左邊掛著靚藍色金絲紋荷包,右邊掛著羊脂玉珮的少年緩步走進來,修眉鳳目,面如冠玉,身姿修長挺拔,氣質皎皎如月,帶著些許清冷之澤,更添了幾分特殊。

  只一眼,便教人移不開目光。

  如果說先前霍姝進來時,如那初升的朝陽,明亮燦爛,奪人心魄;那麼這少年就如那夜空中皎潔的朗月,清華矜貴,一樣地吸引人。

  懿寧長公主看到兒子,眼裡不禁帶上笑意,再看周圍的那些人的神色,心裡更是驕傲。

  今日的客人都來了一大半,懿寧長公主原本有些擔心這兒子不會來了,以往這種事情他也不是沒幹過,以事忙推了。哪知他今天竟然真的來了,讓她心裡非常高興。

  聶屹走到懿寧長公主面前,給母親行禮請安。

  霍妍還在旁邊站著,離衛國公世子非常近,近到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一舉一動有多迷人,整個人都有些手足無措,面帶薄暈,有些暈暈乎乎的。

  周圍的那些姑娘看到衛國公世子的真容時,也臉紅了,終於相信傳說中關於衛國公世子貌比藩安、宋玉之類的傳言。不過等看到霍妍還在那裡杵著,原本對霍姝生起的嫉妒,悉數傳移到她身上,恨不得將她踢開,換自己上。

  「你怎地現在才來?」懿寧長公主嗔怪道。

  「先前在宮裡陪舅舅。」

  泰寧長公主忙道:「原來是這樣,世謹來了就好,先前本宮就聽到丹陽和你表妹新陽提起你,說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來。」

  聶屹聽到這話,淡淡地看了一眼泰寧長公主,沒說話。

  泰寧長公主面上微僵,周圍的那些婦人低下頭,掩飾眼裡的笑意。

  泰寧長公主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表現得這般明顯,誰不知道她打的主意?可偏偏聶世謹不接話,也沒想過和那位新陽郡主妹妹親近,泰寧長公主縱使深得太后寵愛,行事霸道,也拿這外甥沒轍。

  聶屹露臉後,給足母親面子,很快就告退了。

  他轉身離開時,目光淡淡地往人群中掃了一眼,抬步離開。

  在場那些被他掃一眼的婦人和姑娘們,忍不住心思浮動起來,紛紛在猜測他剛才到底在看誰,是不是在看自己(自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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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7-12-12 01:14:52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衛國公世子離開後,花廳裡的氣氛很快又恢復先前的和諧。

  不管先前衛國公世子那一眼看的是誰,因他只是隨意掃了一眼,沒有多看,並不算失禮,倒也沒太放在心上。

  懿寧長公主因為兒子給面子地過來了,心情不錯,對在場的姑娘們說道:「丹陽和新陽她們在金菊園那邊賞菊鬥藝,你們也去玩罷。」

  說罷,叫了個穿蔥黃色比甲的丫鬟給她們帶路。

  一群姑娘出了花廳後,都忍不住緩緩地鬆了口氣。

  霍妍這口氣是鬆得最大的,她鬆完這口氣後,正想轉身尋霍姝發表一下自己見到衛國公世子這位美男子的興奮之情,卻不想轉頭就發現周圍那些人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往自己身上飄來。

  霍妍不是傻瓜,聯想剛才的事情,如何不知道這些人是嫉妒她。

  到底記著這裡是公主府,霍妍沒有發脾氣,神色高傲地走過去,挽著霍姝隨著公主府的引路的丫鬟往金菊園而去。

  一路上,皆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菊花,種在盆栽裡,在秋風中舒展著金黃色的花瓣,使整個公主府像是鍍上了一層秋日特有的菊色。有些眼睛利的姑娘當即就認出了好幾種品相不俗的菊花,心中微震,對公主府的財大氣粗有了個大概的理解。

  霍姝這外行人看熱鬧,一路走來,只覺得公主府的環境景致真不錯。

  穿過一條九曲迴廊,又拐過一個月亮門,終於到金菊園。

  然則,眾女還未來得及欣賞金菊園裡的景致,就與一群結伴遊園的人遇上了。

  這群人中有男有女,女的以丹陽郡主和新陽郡主兩位為首,男的為首是一個穿著鴉青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袍子的少年,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模樣英俊,眉眼間天然一股風流,使之看起來多了一種風流紈褲之氣。

  眾女見到他們,紛紛上前去給兩位郡主請安,又與那些公子們見禮。

  霍姝剛回京,認不得人,隨著府裡的姐妹們一起,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丹陽郡主兩人看了她們一眼,隨意地點頭,突然目光微凝,落到霍姝身上。

  事實上,這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霍姝身上,縱使站在人群中,依然像鶴立雞群一般明亮灼人的霍姝,實在教人難以忽略。

  新陽郡主目光一利,心裡多了幾分警惕,微抬著下巴,懶洋洋地道:「霍八,那個是誰啊?好像從來沒見過呢。」

  要是京中貴女有這般漂亮的,沒道理一直默默無名。

  新陽郡主的疑惑也是在場其他的人疑惑,紛紛忍不住看向人群中的霍姝,明裡暗裡地打量她。

  霍妍被她點名,面色有些不愉,老實地道:「是我七姐姐,以往住在外祖家,最近才回京。」

  新陽郡主笑了下,意味不明地道:「原來如此。」

  丹陽郡主也好奇地看著霍姝,笑道:「霍八,原來你們家還有這般漂亮的姐妹,比你好看多了。」

  霍妍倒沒有因為她的話生氣,落落大方地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姐妹。」容貌是父母給的,她早就接受霍姝長得比她漂亮的事實,被人點出來倒也沒有太在意。

  她雖然是炮仗脾氣,卻沒有霍妙的小心眼,不會因為自家姐妹比自己長得好看討喜,就暗暗地委屈神傷。

  這時,那鴉青色暗紋番西花刻絲袍子的少年突然開口道:「你們是過來賞菊鬥藝的吧?丹陽表妹,我也有點樂趣,不如一起去瞧瞧罷。」說著,他的目光落在霍姝身上,在對方看過來時,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風流瀟灑的微笑。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面色都有些古怪。

  丹陽郡主許恬驚訝地看了一眼這位表哥。

  他是泰寧長公主的長子高崇,與新陽郡主是一對龍鳳胎,生性風流,年紀雖小,卻在京城頗有風流名聲。

  新陽郡主聽到兄長的話,心裡鬆了口氣,看霍姝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而其他的姑娘眨了下眼睛,看向盯著霍姝不放的高崇,再看一無所知的霍姝,頓時對她多了些同情。

  這京城裡誰人不知泰寧長公主的長子高崇風流紈褲之名,此子今年不過才十五歲,房裡人已經多得塞不下,時常帶著一群紈褲在京裡欺男霸女,流連青樓楚館。

  他素喜美色,見到模樣好看的姑娘就湊上去獻慇勤,暗地裡防備他的姑娘不少,但因他是泰寧長公主之子,又深得太后寵愛,不管行事如何荒唐,有太后兜著,還真拿他沒轍。

  而泰寧長公主唯有這麼個寶貝兒子,對他自是百依百順,覺得兒子風流一些沒什麼,便隨著他去了。

  此時,他明顯是看上靖安侯府的七姑娘了。

  也不怪高崇會看上,這麼一個難得的大美人,不說男人看了心動,女人看了都要失神幾分,高崇素喜美色,霍姝今日盛裝而來,姝顏麗色,不可方物,高崇會看上眼根本不奇怪。

  一群人往金菊園中心而去時,靖安侯府的姑娘們走在中間,霍妍、霍婉眉頭緊皺,時不時地用一種擔心的目光看著霍姝,而霍妙、霍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至於周圍那些姑娘,同情有之、幸災樂禍有之、事不關已有之,不過見當事人依然一臉平靜,一雙靈活的大眼睛還饒有興趣地欣賞周圍的環境,也不知道是個草包美人,遲鈍地察覺不到高崇的意圖,還是有所倚仗,所以沒放在心上。

  高崇漫不經心地和妹妹、表妹搭話,時不時趁機轉頭看一眼,見美人兒一臉興致勃勃賞花的模樣,眉眼間的靈動與勃勃生氣,非常動人,周圍那些以往在他看來還算漂亮的世家貴女,瞬間被比成了地上的黃泥一樣。

  高崇看得心癢癢的。

  這樣漂亮的女子,他生平第一次見到,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目光。其實在他看來,霍姝的皮相再漂亮也並非獨一無二,能和她的容貌相提並論的女子還是有的。

  她的美麗之處在於那漂亮的容顏和身上的獨特的朝氣神采貼合在一起,一雙靈性十足的眼睛裡的神采是點睛之筆,只要看到她,就讓人覺得生活很美好,世界很精彩,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朝氣,難以移目。

  終於到了目的地,就見那兒有一排用菊花搭成的花牆,周圍還有擺著用菊花搭成的花架及花台,整個世界,就像金菊築成的海洋,點裝了這個金色的秋天。

  此時那花牆之前的空地上,放了一張長條桌子,半空中掛著用菊花拼成的花籃,旁邊有一個供給女眷休息的涼亭,此時已經有好些人家的女眷在這兒邊吃東西邊欣賞周圍的景色,不時有容貌秀麗的丫鬟端著茶點經過。

  涼亭不遠處是一面碧湖,岸邊垂柳依依,湖裡飄浮著巨大的睡蓮,時不時能看到湖裡顏色艷麗的錦鯉成群結伴而過,消失在停泊在湖上的畫舫和小舟中。

  看到兩位郡主過來,在場的人紛紛起身請安,不過當看到隨同她們而來的還有以高崇為首的一些公子時,姑娘們的臉色有些不好,忍耐著互相見禮後,不著痕跡地避開,以免被高崇纏上,到時候不好脫身不說,臉面還要受損。

  只是她們很快就發現,高崇今兒壓根兒沒搭理她們,而是湊到一個被新陽郡主帶在身邊的姑娘身邊獻慇勤,當看清楚那姑娘的容貌時,眾女心中瞭然,鬆了口氣之餘,又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新陽郡主和高崇是雙生兄妹,如何不知道自家兄長對靖安侯府的七姑娘是上了心的,作妹妹的自然也樂得為他製造機會,算是剔除了一個有力的情敵——這霍七的容貌,實在讓女人難以放心。

  新陽郡主雖然覺得以霍姝的身份,懿寧長公主不會看上的,心裡卻有些不安。

  是以來到這邊後,新陽郡主很熱心地將霍姝帶在身邊,為她介紹在場的勳貴府的姑娘。

  眾女很給新陽郡主面子,笑盈盈地和霍姝見禮。

  霍妍抿著嘴,沉著臉就要去找丹陽郡主時,被霍婉和霍妙拉住了。

  「八妹妹,你想幹什麼?」霍婉低聲道,「你別衝動。」

  「是啊,八姐姐,兩位郡主的脾氣可不好。」霍妙也低聲勸道,不能讓她衝動,省得連累了靖安侯府的姑娘。

  要知道,新陽、丹陽兩位郡主的眼光奇高,靖安侯府的姑娘們,她們也只看得起長房的大姑娘霍婷和八姑娘霍妍這兩個嫡出的,其他房的姑娘不管是嫡的、庶的,她們都沒放在眼裡,就算是五房的霍妙也是一樣。

  也因為如此,剛才她們問話的時候,只問霍妍,霍妙等幾個,她們連眼角都沒給一個過來,要不是霍姝生得實在漂亮,估計也不會得到她們正眼相看。

  「可我也總不能看著七姐姐被……」霍妍知道高崇不是良配,哪裡能讓霍姝被新陽郡主趁機將她和高崇配成對?

  「那是郡主,我們能怎麼辦?」霍妙低聲道,眼裡有些複雜。

  她既羨慕嫉妒霍姝的容貌,又有些慶幸自己沒有霍姝這等容貌,不然今天被新陽郡主推去和高崇湊堆的就是她了。

  霍妍皺緊眉頭,最後果斷地道:「行了,你們不用勸了,我去找丹陽郡主說說。」說著,她不理會幾個不贊同的姐妹,往丹陽郡主那兒行去。

  誰知還沒到丹陽郡主那兒,突然聽到了撲通的落水聲,湖邊傳來一陣驚呼聲。

  霍妍下意識地看去,就見新陽郡主和霍姝及幾個貴女站在湖邊,湖裡則有一個人在那裡撲騰著,一群人在岸邊焦急地叫著什麼,有會水的丫鬟婆子忙跳下去救人。

  霍妍隨著眾人跑過去,就見被丫鬟婆子們拖上來的人,赫然是高崇,不禁呆了下。

  「哥,你沒事吧?」新陽郡主一臉焦色。

  雖然那水並不深,但高崇是個旱鴨子,不會泅水,掉進水裡時嗆了好幾口水,整個人狼狽不堪,不過見到站在妹妹身邊的美人兒時,故作瀟灑地道:「沒事沒事,就是嗆了口水。」

  見他確實精神還不錯,新陽郡主等人鬆了口氣。

  丹陽郡主嗔怪道:「表哥你怎麼搞的,竟然掉湖裡。」

  高崇咧嘴笑道:「我也不知道,腳底打滑,就掉下去了。」

  見他渾身濕嗒嗒的,現在秋風還有些涼,丹陽郡主忙叫人帶他下去沐浴換身乾爽的衣服。高崇嘴裡應了,不過眼睛仍黏在霍姝身上。

  霍姝朝他笑了下。

  高崇馬上精神抖擻地下去了。

  高崇離開後,那些以高崇為首的公子們自然也不好在這兒久留,去了不遠處的地方賞花,不過眼睛卻是時刻盯著這邊的。男女所在的地方距離並不遠,約模百來丈左右,彼此那邊有什麼動靜,都可以看到,這也算是變相地為年輕男女的相會製造條件。

  今日的賞菊宴是另類的相親宴,都是一群年輕男女,並不用特地隔開,懿寧長公主也沒想拘著他們,這種宴會,一般是用來給未定親的男女光明正大地相會認識的,規矩沒有平時的嚴。

  高崇他們不在,姑娘們更自在了,一些活潑的,已經開始玩起遊戲來。新陽郡主也湊到熟悉的圈子裡玩耍,這次倒沒有再帶著霍姝。

  事實上,新陽郡主雖然不懷好意,可她親自帶領霍姝去認人,對於剛回京的霍姝而言,是天大的面子,得在場的人高看一眼,不敢對她使臉色。京城中的貴女們素來心高氣傲,瞧不起其他地方進京的姑娘,一般初進京的姑娘想要融入京城這圈子,沒有個身份相當的人領著,非常難。

  霍妍幾個終於能湊到霍姝身邊,見她自在地吃點心賞花,忍不住歎氣。

  「你沒事吧?」霍妍問道。

  霍姝微笑看她,「我能有什麼事?」

  霍妍盯著她,半晌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看出新陽郡主兄妹打的主意,還是看出來了,並不在意?她從母親那兒知道,霍姝雖然不得祖母待見,但她卻是有底氣的,她的底氣就是威遠將軍府虞家。

  霍妙問道:「七姐姐,剛才那高崇為何突然落水?」

  霍姝端著茶,側首看她,一雙明亮烏黑的眼眸在周圍金菊的點染下,像碎落了金色的星星一般漂亮,眉眼笑意盈盈,容光逼人,「我怎麼知道呢?高公子不是說自己腳底打滑嗎?」

  霍妙從她的容色中回過神來,聽到這話,面色僵硬了下。

  霍婉幾個姐妹也看得呆了下,回過神後,聽到這話,不禁有些黑線。

  瞟了一眼霍妙僵硬的模樣,霍娟忍不住用帕子掩唇笑了下。

  很快的,換上乾淨衣物的高崇回來了。

  回來後,他仍是想往霍姝身邊湊,甚至讓妹妹和表妹一起邀請她去遊園。

  新陽郡主雖然心裡急著和表妹打探衛國公世子的消息,但架不住兄長的纏人功夫,只好拖著表妹一起邀請霍姝去遊園。

  霍姝還未開口,一個穿著淡青色素面妝花褙子的丫鬟走過來,朝眾人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郡主,公主讓奴婢來叫霍七姑娘,靖安侯夫人有事尋她。」

  聽說是長輩尋她,霍姝歉意地朝他們道:「抱歉,不能和你們一起遊園了。」

  丹陽郡主認出這是母親身邊的丫鬟,點點頭讓她去了,只有高崇耷拉著臉。

  霍妍看了一眼那丫鬟,不知道母親找霍姝有什麼事,想要跟過去,那丫鬟卻笑道:「霍八姑娘在此就行了,靖安侯夫人只尋霍七姑娘一人,很快就回來的。」

  霍姝隨著那丫鬟一起走了。

  離開金菊園後,這丫鬟帶著她東拐西拐的,越走越偏僻,忍不住問道:「你要帶我去何處?」

  先前她在花廳裡見過這丫鬟,確實是懿寧長公主身邊的丫鬟,所以沒有懷疑。只是現在,看著有些不對勁,雖是如此,卻沒有太過擔心,原因是這丫鬟腳步虛浮,看著就是個沒功夫的弱女子,最重要的是,她沒在她身上感覺到惡意。

  丫鬟朝她笑了下,並不說話,又帶她走了會兒,來到一處幽靜的院子前,朝她福了一禮,笑吟吟地道:「霍七姑娘,請進。」

  霍姝看了她一眼,抬腳走進去。

  如果說金菊園是滿園金菊染,那麼這處院子就是滿園楓紅,在那熱鬧喧天的楓紅中,一個俊美之極的少年站在那裡,朝她望來,楓葉從半空中飄落,滑過他的眉眼,宛然入畫,極美,極艷,彷彿驚艷了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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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1:15:06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霍姑娘。」

  楓樹下的少年朝她喚道,清冷的神色多了一抹溫和,不若先前在花廳裡的淡然冷漠。

  霍姝回過神來,臉上多了些驚訝,許是沒想到讓那丫鬟帶自己過來的人會是他。不過想到他的身份,倒對他能支使懿寧長公主身邊丫鬟的事情不奇怪了。

  「聶世子,是你啊。」霍姝驚訝過後,朝他笑道,並不拘束。

  主要是已經見過幾次面了,也算是經歷過幾件事情,每一次聶屹都對她表現出極大的善意。對於向自己釋放善意的人,霍姝也會回以善意,久而久之,對這樣的人十分自在。

  聶屹的目光落到她臉上,看明白她的意思,唇角微微翹了下,一撫袖子,作了一個請的動作,「霍姑娘,請坐。」

  霍姝這才看清楚,那楓樹下設著石桌石凳,石桌上擺著幾個裝著各式點心、瓜果的黑漆紅底灑金海棠花攢盒,旁邊還有一壺花密、一壺酒釀,石凳上已經細心地鋪上石青色寶相花紋的坐墊。

  霍姝猶豫了下,方才走過去,坐到他對面。

  雖然不知他為何讓丫鬟將自己叫過來,但想到他的身份,霍姝倒不至於覺得他會害自己。就算被人發現他們孤男寡女在此相會,到時候吃虧的也是他——畢竟要真是讓人發現,就由不得他不娶她了。

  想到這裡,霍姝頓了下,心裡頭多了幾分古怪,忍不住看向對面已經施施然地坐下的少年,他身後火紅色的楓葉薰染了他如玉的面容,真是越看越好看。

  剛才在金菊園,她聽了一耳朵那些貴女們私底下嘮叨著怎麼不見衛國公世子,甚至聽說新陽郡主一直在找他,希望能和他來個巧遇什麼的,哪知道這人躲在這裡,還特地讓人將自己叫過來了……

  待聶屹親自給她倒了一杯金菊蜜水,霍姝低頭看向白釉青瓷菊梅茶盞裡的蜜水,清亮的淡澄色液體,散發著淡淡的甜香,看著就誘人。

  聶屹又作了個請的手勢,姿態優雅,面容俊美。

  霍姝說了聲謝謝,就端起蜜水一口氣喝光。剛才走了這麼久,恰好她也渴了,這人真是體貼呢。

  正想著,就見他一邊給她續水,一邊道:「剛才的事情,我看到了。」

  霍姝愣了下,爾後明白他說的是什麼,頓時臉上有些紅,尷尬地道:「你、你怎麼看到的?」她回想金菊園的格局,仍是弄不清他先前在什麼地方,能看到金菊園發生的事情。

  「金菊園裡有一個閣樓,周圍植滿了香樟樹,園裡的人看不到那裡,不過在閣樓上,可以看到園裡的情況。」聶屹倒沒瞞她。

  霍姝恍然,不知怎麼地,有些不太自在,低頭慢吞吞地喝水。

  聶屹盯著她的優美的側顏,眸色微深,繼續用不徐不疾的聲音道:「我見你似乎有些麻煩,所以就讓人將你叫過來。你若是不想回去,可以在這裡待著罷,母親和靖安侯夫人那邊你不用擔心。」

  霍姝鬆了口氣,終於明白他為何叫自己過來,抬頭朝他燦然一笑,說道:「謝謝你。」接著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高公子是有點……黏人,我不耐煩,又不好驅趕他,所以只好製造點意外讓他落水了,哪想他那麼快就回來。」

  說到這裡,霍姝挺無奈的。

  她哪裡沒看出高崇的意圖,這種事情在西北時她可經歷不少,不過西北是虞家的地盤,有男人這般糾纏她,不用她出手,她一群表哥表弟們就一擁而上將那人揍成豬頭了,她不高興,也可以直接將人揍飛。

  但這裡是京城,她雖然剛回京,卻知道京城和西北不同的,由不得她像在西北那般放肆。高崇是泰寧長公主的兒子,就算不耐煩他,也不能明著甩他臉,只好製造點小意外讓他滾蛋。

  聶屹附和道:「你做得對。」

  見他贊同自己,而且沒有覺得她將高崇暗暗弄下湖的行為很壞,霍姝高興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說道:「聶世子,你真好。」

  聶屹有些不自在地微側首,將石桌上一個裝著各式由鮮花做成的精巧點心的攢盒推過去給她,說道:「這是公主府裡的江南廚子做的點心,甜軟可口,你可以嘗嘗。」

  霍姝素愛美食,只要她覺得好吃的,來者不拒,不管是江南江北的,壓根兒就沒有特別的地域之分。見攢盒裡的點心果然是各種花的形狀,栩栩如生,每個就一小口,看著就教人喜歡。

  她撿了玫瑰花、櫻花、金菊等形狀的點心吃了,吃得眉開眼笑。

  聶屹又將另一個攢盒推過來,這攢盒裡的是各種鮮炸的花瓣,同樣每一份都是極少的份量,每一朵炸好的花還保持完整的形態,光是看就像藝術品,可見公主府的廚子的心思之靈巧。

  霍姝吃得心滿意足,對他道:「你也吃。對了,你不出現沒關係嗎?我聽說今兒來的很多姑娘都想見見你呢。」

  小姑娘說這話時,漂亮的臉蛋上的神色滿是歡快,彷彿就是單純地好奇,沒有任何意思。

  聶屹端起一盞菊花釀,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沒興趣。」

  「為什麼?」

  聶屹又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

  霍姝不知怎麼地,心中微跳,感覺那一眼頗有深意。

  她努力回想這半年來的情景,甚至荒謬地產生了一種非常自戀的想法。當然,這種自戀的想法很快就讓她丟開,反而覺得這少年真是太體貼了。

  他分明是見自己不耐煩應付高崇,才會將她叫過來歇息,為了不冷落她,特地坐在這裡陪她吃點心喝茶。

  家世好,長得好,體貼人,簡直就是姑娘家夢想中的夫婿人選。要說她不心動,純粹是騙人的,在外祖母的教育下,霍姝也知道女子嫁人的標準,年紀到了,她也要嫁人的,可不能像在家裡那般自在。

  她沒想過不嫁人來挑戰世俗規矩,那要看嫁個什麼樣的人。

  嫁人的話,虞家的表哥表弟們是個好選擇,可惜那都是兄弟,哪能對自己兄弟出手?平南城倒也有好些選擇,可是那些選擇和衛國公比,就被比到天邊去了。

  霍姝咬著一朵鮮炸的菊花,時不時地瞅他一眼,難以下決心。

  最後還是聶屹道:「聽說前陣子你大病一場,可是大好了?」

  霍姝驚訝地看他,「你怎麼知道的?」

  元武專門盯著靖安侯府,打聽到的。

  「聽旁人聊天時聽了一耳朵。」聶屹淡淡地道。

  霍姝沒有懷疑,笑道:「現在已經好了,多謝關心。」

  聶屹掃了一眼她的臉,發現她的下巴尖了不少,可見這次生病,還是受了罪,人都瘦了。

  兩人聊了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聶屹不好留她太久,省得被人懷疑壞了她名聲,便道:「高崇應該不在了,你回去罷,若是有什麼事,可以尋個小丫鬟找倩容。倩容就是先前帶你過來的丫鬟,可以放心尋她。」

  霍姝聽罷,感激地道:「謝謝。」

  聶屹一路目送她出了院子,半晌才轉身離開。

  ……

  霍姝回到金菊園時,發現涼亭那邊的人已經不多了,大多都去遊園賞菊去了,不過霍家的姑娘倒是還在。

  霍妍似乎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沉著臉,霍婉在安撫她,霍妙和霍娟和旁邊一個姑娘說話。

  見到霍姝回來,霍妍的臉色方才好一些,問道:「你怎地去了那麼久?」

  「有點事。」霍姝朝她笑了笑。

  霍妍也沒問什麼事情,畢竟是在別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要問,也不在這裡問。她挽著霍姝過來,給她介紹周圍圍著霍家姑娘坐的幾戶人家的姑娘,都是靖安侯府的姻親,關係比較親近。

  霍姝一一和她們見禮。

  這其中,就有一個模樣可愛、打扮華貴的姑娘十分惹人注目,她趴著涼亭的欄杆,一副沐浴著秋風懶洋洋的樣子,彷彿這世間沒什麼能讓她提起精神來。

  在霍妍的介紹下,霍姝知道這位是榮親王府的嫡女——安陽郡主。

  榮親王是當今皇帝的兄弟,掌管宗人府,深得皇帝信任,在宗室中有極高的威望。

  作為榮親王府唯一的嫡女,安陽郡主出生時就被封為郡主,金尊玉貴地長大,可惜她生性懶散,不愛摻與姑娘家的事情,每次出席這些宴會之類的,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愛來不來,顯得極不合群。

  這次也不例外。

  今兒懿寧長公主舉辦的賞花宴,榮親王府也收到帖子了,作為榮郡王府的嫡女,也在懿寧長公主擇媳人選中。安陽郡主不耐煩和一群姑娘賞花最後被人賞,原是不想來的,不想被震怒的榮親王妃給趕過來了,而且是最後才到的,到她來時,霍姝正好不在。

  安陽郡主見到霍姝,眼睛一亮,都精神了許多,「這是誰家的嬌嬌?」

  霍妙微笑著柔聲道:「是我七姐姐,剛從西北回來。」

  霍妍橫了她一眼,挽著霍姝對安陽郡主道:「我五叔家的姐姐,以前一直住在外祖家,最近才回來。」頓了下,又對霍姝道:「七姐姐,這是榮親王府的安陽郡主。」

  霍姝朝安陽郡主行禮。

  安陽郡主將她打量一番,突然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在場的姑娘們都驚呆了,安陽郡主這模樣,好像個調戲良家女子的紈褲子弟。

  霍姝卻沒在意,也伸手在安陽郡主的臉上摸了下,笑道:「挺滑的。」

  安陽郡主臉紅了下,很快又懶洋洋地趴回原位。

  一番廝見後,霍姝見霍妍仍蹙著眉,問道:「你怎麼了?」

  霍妍不高興地說:「沒事。」

  霍姝看向霍婉,霍婉委婉地提了幾句,霍姝便明白了。

  原來是先前懿寧長公主在花廳裡特地誇讚霍妍的事情傳開後,今兒奔著衛國公世子夫人位置來的姑娘都將她當成勁敵來看了,剛才她不在,霍妍還被新陽郡主好一陣奚落,後來還是永郡王府的姑娘幫忙打圓場。

  霍妍是個急脾氣的姑娘,被人這般奚落,卻因為對方是郡主,不能太過份,心裡那口氣根本沒辦法嚥下。

  「算了,我才不和她計較。」霍妍嘟嚷道,附在霍姝耳邊小聲說:「誰不知道新陽郡主一直癡戀衛國公世子,可惜衛國公世子對她從來不假辭色,新陽郡主甚至頻頻進宮想要製造偶遇,哪想衛國公世子深居簡出,一次都沒讓她遇著……」

  當下霍妍用嘲笑的口吻說了很多新陽郡主倒追衛國公世子的二三事,都是新陽郡主一頭熱,並為此鬧了不少的笑話,連累公主府的名聲。當然,公主府的名聲還有一半是高崇作出來的,這對龍鳳胎兄妹,在京都可是聲名大作。

  霍姝聽著,眼裡有幾分異色。

  看來,那泰寧長公主似乎並不甘被懿寧長公主壓著,想要將公主府再進一步啊……

  正說著,就見遊園的姑娘回來了。

  丹陽郡主和新陽郡主也在,她們並行一起說話,新陽郡主的神色有些焦急,可能語氣有些衝,接著丹陽郡主生氣了,直接甩開新陽郡主的手,轉身就走。

  在場的姑娘們面面相覷,沒人敢上去勸架。

  新陽郡主好像也挺氣的,但還是追過去,表姐妹兩個很快消失在菊花架後頭。

  「哎,她們怎麼吵起來了?」榮親王府的安陽郡主終於地提起了一些好奇心地問。

  戶部尚書家的姑娘掩嘴笑道:「剛才聽了幾句,似乎是為衛國公世子之事。」

  衛國公世子向來深居簡出,想要遇到他可不容易,丹陽郡主是聶屹的嫡親妹妹,自然比其他人更多地和這位兄長接觸,也不怪新陽郡主特地從她這兒下手。

  「聶世謹?」安陽郡主瞭然,捂嘴笑起來,「可真有趣,衛國公世子如今還未出現,看來他對今日的賞花宴沒興趣。」

  在場的姑娘聽到這話,有些面上浮現失落。

  與其說衛國公世子對賞花宴沒興趣,還不如說他對這裡的姑娘沒興趣,所以沒有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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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2 01:15:21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及至午時,公主府在金菊園隔壁院子中擺宴,男女席位用花牆築起一道屏障隔開。

  不遠處搭了個戲台,絲竹之聲悠揚傳來,周圍金菊綻放,暗香浮動,來此與宴的女眷們都十分滿意。

  男席那邊,當看到衛國公世子出現時,眾人都愣了下。

  駙馬許嘉見到這繼子,俊雅的臉上帶著微笑,很自然地上前和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將他引到其中一桌。

  這一桌坐著的都是宗室的子弟,其中就有泰寧長公主的長子高崇。

  今日來此與宴的都是年輕人居多,並且是尚未成親的年輕人。

  他們對衛國公世子也是好奇得緊,雖說不如那些女眷見得少,但平時也難得一見的,且他們心知今日的賞花宴的目的,想到回去後,家裡的母親姐妹們少不得要詢問一下衛國公世子的事情,自然要關心幾分,免得到時候說不出個什麼,要被家裡的姐妹們埋怨。

  眾目睽睽中,衛國公世子聶屹施施然地坐到泰寧長公主之子高崇身邊。

  高崇正往花牆那邊張望,努力地豎起耳朵想聽聽女眷那邊的動靜,感覺身邊坐了一個人,轉頭就對上聶屹那雙沉沉的黑眸,不由嚇了一跳。

  「世謹表哥,是你啊。」

  高崇被他看得肝顫了下,爾後想到自己和這人沒什麼衝突,當下吊兒郎當地說。

  聶屹嗯了一聲,這時站在他身後的酒童上前給他斟酒,同時也給高崇斟了一杯酒。

  高崇不知何意,待聶屹端起酒盞喝酒時,一雙眼睛看向自己,不知怎麼地,也端起酒盞喝了。

  接下來,眾人就見衛國公世子聶屹和高崇這對表兄弟你一杯我一杯地拼起酒來,直到宴席結束,高崇已經被喝翻了,整個人如爛泥一般趴在桌上,說著胡話。

  反觀聶屹,玉面微紅,神色淡然,依然是一副一絲不苟的模樣,彷彿只是微薰罷了。

  高崇的小廝苦著臉,努力地想要將醉鬼扶下去休息。

  偏偏醉鬼不聽話,一直嚷著自己沒醉,叫囂著要和聶屹繼續拼酒。醉酒的人力氣變大不說,行動也沒有章法,手腳亂動時,將現場鬧得兵荒馬亂,還是許嘉叫來侍衛,將醉酒的人強行弄下去休息。

  許嘉看著背脊挺直得像標桿一樣坐在那兒的繼子,正想問他要不要下去歇息時,他施施然地起身走了。

  ……

  男席這邊的動靜,花牆另一頭的女席那邊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懿寧長公主和泰寧長公主聽說兒子拼酒醉了時,都是大為納悶。

  懿寧長公主納悶於兒子怎地突然和人拼酒了,這種行為可不像他,莫不是高崇惹到他了?泰寧長公主則納悶好端端的,聶屹作甚和她兒子拼酒?要知道,兩人雖然是表兄弟,可一直沒怎麼親近過,怎地聶屹竟然主動和兒子親近了,莫不是……

  其他人聽了,想法也是多種多樣。

  「剛才聶世子也在啊?」有一個容貌俏麗的小姑娘驚訝地道。

  「是啊,聽說和高公子在拼酒,高公子不敵,都醉了呢。」

  「好端端的,怎地突然拼酒?」

  「不對,應該是衛國公世子竟然還未離去,而且還在隔壁……」

  說這話的姑娘面上可疑地紅了下,其他的小姑娘們也心思浮動。

  她們可是很清楚,衛國公世子素來不喜這種事情,不管是誰家的宴會或紅白喜事等,他極少會出席,就算去,也只會停一會兒就走,從不久留,有時候,連臉還沒露一下就走了。聽說連其母懿寧長公主舉辦的宴會他也是如此行事。

  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衛國公世子的作派,想要見他一面,非常難。

  想到這裡,眾女紛紛可惜竟然隔了一面花牆,以至於她們沒能見一見衛國公世子。

  一群小姑娘邊竊竊私語邊看向新陽郡主,因高崇是新陽郡主的兄長,大家都知道新陽郡主癡戀衛國公世子,所以一遇到什麼反常的事情,就忍不住看她。

  新陽郡主高筠此時心裡也挺納悶的,恨不得當場就跑去找到醉酒的兄長,詢問他今日為什麼和聶屹拼酒,恨不得能問出個五四三來。

  可惜現下她不好離開,只能抿著嘴,等待時機。

  席宴後,眾人移駕到另一處搭好戲檯子的院子裡看戲,至於不愛看戲的,繼續結伴到金菊園遊玩。

  新陽郡主高筠尋了個機會拖著表妹丹陽郡主許恬離開。

  「表姐,你要去哪裡?我還想去金菊園玩呢,都和人約好等會要玩投壺的。」許恬抱怨道。

  「等會再玩。」新陽郡主高筠霸道地說。

  許恬也是千嬌萬寵長大的,最不耐煩這表姐如此霸道的模樣,當下拉著臉道:「你又想打聽我大哥在哪裡?告訴你,你死心吧,我也不知道,以我大哥的脾氣,說不定他現在已經離開公主府了。」

  新陽郡主高筠雖然不耐煩哄小姑娘,可這是聶屹的妹妹,是不同的。

  她忍住氣,說道:「我知道,我這次是想和你一起去看我哥的。」她知道許恬沒用,在自家裡,卻連自己兄長的行蹤都弄不清,所以從來沒指望她。

  聶屹那樣的人,並不能像這世間的普通男人一樣來規範約束,很多顯而易見有效的法子,在他身上是行不通的。

  「不去!」許恬拒絕得非常乾脆,和她揮揮手,就帶著丫鬟往金菊園而去。

  新陽郡主氣得俏臉生暈,但也拿她沒辦法,只能恨恨地轉身離開。

  許恬沒理她,雖然她和高筠是表姐妹,可高筠想要當她大嫂,還是算了吧。要知道,她哥那般完美的人,就應該找一個更完美的姑娘相配,高筠的脾氣太壞了,自視甚高,她才不要高筠當她大嫂。

  要是高筠真的嫁給大哥,許恬覺得她一定會忍不住三天兩頭和大嫂吵架的。

  許恬到了金菊園,就見一群姑娘在玩投壺,此時正好是靖安侯府的七姑娘上場了,她站在那兒,手裡拿著十支特製的箭矢,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投的,彷彿很隨意地將手中的箭矢投過去,全部都投中,沒有一根落下。

  周圍的姑娘們都驚呼出聲。

  霍姝模樣長得美,身形修長柔韌,今日又是盛裝打扮,一舉一動,無不美麗天成。美麗的人和事物,人人都愛看兩眼,她投壺的姿勢似乎也比平常的美人要好看幾分,透著難言的瀟灑帥氣,將一群小姑娘看得目炫神迷。

  就連一向懶洋洋的,對什麼事情都不感興趣的安陽郡主都被吸引了,雙眼亮晶晶地看過來,直到霍姝投壺完,轟然叫好,雙手使勁兒地拍著。

  霍姝回首,朝她璀璨而笑。

  安陽郡主雙手托臉,樂呵呵地說:「人美,做什麼都是美的。」

  霍婉、霍妙幾人坐在她身邊,恰好聽到這話,霍婉神色有些微妙,霍妙則眼帶黯然,每聽一次眾人對霍姝的稱讚,心頭就沉一分,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霍娟帶著些許討好的神色附和道:「郡主說得是,我們家姐妹裡頭,就屬七妹妹長得最好看了,而且看她的動作,她平時應該是練過的。」

  安陽郡主好奇地問,「練過什麼?」

  「聽說是隨虞將軍習過武,您知道的,七姐姐的外祖家是威遠將軍府,虞家有興武之風……」

  聽完霍娟的解釋,安陽郡主明白了,笑道:「果然有趣。」

  那邊,霍姝投壺結束後,輪到下一個人,不過這姑娘的運氣不好,十支箭矢只進了三支,成績非常差。

  「我來!」許恬走過來,叫人拿來十支箭矢。

  見到丹陽郡主來了,在場的姑娘們紛紛湊過去,你一言、我一語地笑著恭維。

  丹陽郡主是玩樂的高手,她的十支箭矢也投中了,只是其中有一支險險地差點落到壺沿邊,後來因為反彈又彈回去。比起霍姝的乾脆俐落,她還差了幾分,頓時有些不滿意地看向霍姝。

  霍姝朝她一笑,說道:「郡主剛才投的時候,手要再低幾分,像這樣的角度最好。」說著,她自己作了個示範的動作。

  丹陽郡主許恬懷疑地看她一眼,就著她糾正的姿勢又投了一次,那箭矢果然穩穩地進了銅壺,許恬臉上也露出愉悅的神色。

  指點完人,霍姝就離開了。

  其他人見霍姝這般輕易地討好丹陽郡主,皆在心裡咬牙切齒,看她的目光多了幾許不善。霍姝並未在意,去到休息的涼亭裡,接過丫鬟呈來的蜜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裡作用,覺得沒有先前在那處院子裡聶屹倒給她喝的蜜水好喝。

  安陽郡主偏首看她,突然道:「霍七,你以前真的和威遠將軍習過武?」

  霍姝轉頭看她,謙虛地道:「略略學了一些,強身健體罷了。」

  「改日我給你下帖子,邀你過府玩,你可不許拒絕。」

  「好啊。」霍姝答得非常乾脆。

  這兩人一問一答,瞬間就決定了這事,倒是讓周圍的人吃驚極了。

  要知道,榮親王府的安陽郡主天生就是個懶散的姑娘,連門都不喜歡出,更不用說下帖子請其他勳貴府的同齡姑娘去榮親王府玩了,總說沒勁,不想請人去府裡玩。每次都見她被暴怒的榮親王妃踢出門,就從來不見她自己主動過。

  可是這回,她竟然主動說要給靖安侯府的霍七下帖子,明顯就是霍七入了她的眼。

  驚訝的姑娘們忍不住轉頭看向霍姝,左看右看,沒覺得她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是長得比較漂亮,站在那裡,像副畫似的。

  想到先前安陽郡主還伸手摸了霍七,難不成安陽郡主好女色?

  這個猜測令在場的小姑娘們的神色有些微妙。

  這種微妙的神色直到新陽郡主沉著臉過來時,紛紛換成了淡然微笑,盡顯世家貴女的儀態。

  ……

  直到日影西垂,客人們方才告辭離去。

  安陽郡主跟著榮親王妃離開時,轉頭朝霍姝揮手道:「霍七,記得啊,改天給你下帖子,你一定要來。」

  霍姝笑瞇瞇地應了。

  那些正欲與主人告辭離開的各家女眷聽到這話,十分驚訝,再看榮親王妃,她似乎也挺驚訝的。

  靖安侯府的幾個夫人同樣驚訝地看了一眼霍姝,又看向榮親王妃身邊的少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兩人怎麼對上眼的。

  特別是五夫人,此時心情複雜,看看繼女,再看看女兒,難受得厲害,覺得是霍姝搶了自己女兒的風頭。

  因為這一個插曲,連正在送客的懿寧長公主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霍姝,覺得這姑娘倒是個漂亮的,連那般懶散的安陽郡主都喜歡找她玩。

  榮親王妃和女兒一起登車離開,馬車駛出公主府後,榮親王妃摸摸女兒睡意朦朧的臉,柔聲問道:「繡繡剛才怎麼會想邀請靖安侯府的姑娘?」

  安陽郡主靠在母親懷裡,要睡不睡地說:「不是母妃您說,要我怎麼著都找個能下帖子一起玩的手帕交嗎?我看來看去,就選霍七了,方便又省事。」

  榮親王妃頓了下,頓時勃然大怒,一把掐住女兒可愛的蘋果臉,氣道:「我說我說,我能說什麼?你就可著勁兒地懶吧,再懶下去,看以後怎麼找婆家。」

  安陽郡主被母親掐得淚眼汪汪,這可是真的掐,這麼重的力道,是親娘麼?

  「父王說,找不到沒關係,他有權有勢,以勢壓人,總能欺壓一個老實不計較的男人娶我,等父王老了,讓弟弟繼續努力,只要有榮親王府在的一天,就沒人能欺負我,我可以繼續懶下去。」安陽郡主忍著疼,毫不遲疑地供出父王。

  榮親王妃憤怒地放手,揉著手中的帕子,一雙美目寒光湛湛。

  安陽郡主見母妃的怒氣已經轉到父王身上,歡快地將腦袋靠到母妃懷裡,可以安心地瞇眼睡了。

  ……

  終於將所有的客人都送走後,懿寧長公主面上有些疲憊。

  駙馬許嘉面上有些心疼,扶著她的手,柔聲道:「要不回去歇息罷?」

  懿寧長公主搖頭,歎了口氣,轉頭問丫鬟倩容,「世子呢?」

  「還在楓林院。」

  聽到這話,懿寧長公主心裡有些高興,總算這兒子不是早早地離開,讓她一閒下來就找不到人。

  高興之下,懿寧長公主對駙馬道:「我先過去,你先回去歇息。」

  說著,就興沖沖地帶著丫鬟過去了。

  來到楓林院,懿寧長公主無心欣賞夕陽中的楓林院裡的美麗景色,往楓林院中的一處樓閣走去,進門就見兒子坐在靠窗的烏木鎏金寶象纏枝的矮榻上,榻桌上擺著一副棋盤。

  懿寧長公主見狀,笑道:「世謹若是想下棋,可以去尋駙馬,他的棋藝素來極好。」

  聶屹起身給她行禮,並不接她的話。

  懿寧長公主頓了下,也沒再糾結這話題,坐到矮榻的另一旁,如同尋常的母子一般,隨意自在。

  懿寧長公主和兒子閒話幾句,終於轉到她最關心的事情上。

  「世謹,今日賞菊宴,來了那麼多姑娘,你在金菊園時應該都看過了,可有看上眼的?」她含笑看著兒子。

  聶屹抬頭看她,緩緩地頷首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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