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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4: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交鋒

  「你放屁,」王其振瞪圓了眼睛,「我什麼時候見過你?你個不要臉的賊禿奴。」

  閔懷摸著被王其振噴了一脖子的吐沫星子,皺起眉頭,就算王其振是行伍出身,也太粗魯了,這是他們幾個在這裡,若是他們不在,還不知道會怎麼囂張跋扈。

  靜明師太哀嚎道:「老身若不是因為王大人,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王大人可以罵老身,卻不能對出家人不敬,舉頭三尺有神明,王大人就不怕菩薩怪罪嗎?」

  靜明師太說完,竟然雙手合十念起佛經來。

  王其振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顧家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來冤枉本官。」

  靜明師太如同沒有聽到一般,彷彿已經進入了忘我的境界,王其振一拳彷彿打在了棉花上。

  琅華不禁覺得心中痛快了許多,王其振若不是來害她,今天也不嘗到這種滋味兒,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王其振氣得哇哇大叫,如果不是韓璋和閔懷在這裡他早就將靜明師太剁成了肉餡。

  王仁智皺起眉頭,陰狠地看向顧琅華,「光憑一個婆子的話,就要將罪名扣在我們王家頭上,既然想要弄清真相,就按照規矩辦,將人帶去府衙過堂。」

  過堂?最終的結果不過是王瑞頂罪罷了,她的眼睛畢竟沒有瞎,王家也不會為她前世所受的痛苦付出代價。

  所以她才沒有將盧媽媽等人就這樣交出去。

  隨隨便便就讓王家躲過一劫。

  是否定罪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仁智父子的名聲,韓將軍、韓御史、閔大人都在場,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她怎麼能錯過。

  她就是要讓王仁智父子知道,她不是達官顯貴,也不是皇親貴胄,卻有的是本事將他從鎮江知府的位置上拉下來。

  「怎麼能弄到公堂上去,」琅華一臉無辜,「畢竟我們兩家還是姻親,王家不在乎我們顧家還是在意的。」

  方才王家還風風火火地在顧家莊子裡找反賊,現在卻要在這裡任人宰割。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閔懷不禁搖頭,王仁智以為顧家現在老的老,小的小,沒有人當家作主就隨便欺負,誰知道卻反被顧琅華這個小姑娘一鍋端了。

  王仁智只覺得胸口如同被針扎般的疼痛,顧琅華不知又在想什麼狠毒的主意。

  琅華接著道:「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要冤枉王家,若是他們有說錯的地方,兩位王大人盡可以駁斥他們,也好還王家一個清白。」

  王仁智臉上的肉頓時抖了兩下,說到底顧琅華還是要當著眾人的面揭他王家的短,他就是拒不承認,閔懷和韓璋還能將他如何?

  琅華不理會王仁智父子,徑直看向盧正,「盧正你說說,你做這些事,會有什麼好處?」

  盧正早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心裡拿定了主意只要誰問他,他都說一股腦將實話說出來,現在他就是一壺被燒開的水,被人揭了蓋子,就要拚命地向外吐,「王大老爺許給小的東城一處宅子和十畝良田。」

  琅華不由地道:「只是一處宅子和十畝良田,就讓你賣了主子,我們顧家對你們一家老小如何?過年過節什麼時候少了你們一份賞錢?若是你不肯就範,將這件事如實告訴我祖母,我祖母也會賞一處宅院給你。」

  盧正急忙磕頭,「大小姐……小的是一時昏了頭,」說著伸出手來,「都是他,都是王瑞,他說王大人任了鎮江知府,那就是鎮江的皇帝,顧家就要任他擺布。若是大小姐有了差池,老太太急的病重歸了西,顧家剩下的人又跟著陸家去了杭州避難,那麼顧家留在鎮江的產業就沒有人來照料,到時候還不是王家說怎麼樣,就要怎麼樣。」

  「若不是如此……小的怎麼敢做這種事……大小姐……您就饒了小的吧!」

  盧正不停地磕頭。

  地上的盧媽媽也不禁動容,也忍不住道:「說到底,我們這些奴婢都是賤命一條,自己哪來的本事去害人……若不是被王家威嚇……也不敢……」

  王其振忽然大喊一聲,眼睛裡布滿了猩紅的血絲,整個人如同發狂了般,抽出身邊的刀刃,向盧正走去,「我現在就殺了你們這些惡奴,你們以為隨便一說就能唬住所有人,算是個什麼東西……」王其振說到這裡,忽然感覺到肚子上一疼,他低下頭看到韓璋的手貼在他的肚皮上,然後他整個人就踉踉蹌蹌地跌了出去。

  屋子裡所有人都驚住了。

  韓璋面容冷峻,威視著王其振,「這不是你們王家,容不得你這樣放肆。」

  盧正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半晌才回過神來,「還……有,王大……老爺還將……家中的秋霞許給我,就是伺候王大太太……的那個秋霞,眉眼很像陸二太太。」

  韓璋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再這樣說下去,不但王家無法在鎮江立足,陸二太太也沒臉見人了。

  堂屋的門口傳來陸二太太驚呼聲,「老太爺您這是怎麼了?快,快扶老太爺回去。」

  陸老太爺想要來看顧家的笑話,卻沒想反而成了別人的笑柄。

  王仁智一掌拍在桌子上,轉頭看向琅華,「你是一定要害死我們王家了?」

  琅華靜靜地與王仁智對視,王仁智如同是一頭嗜血的野獸,恨不得撲過來將她撕成碎片,若她是個普通的八歲孩子,一定會嚇得顫抖。

  可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在經歷過前世那麼悲慘的命運後,她還怕些什麼呢?她什麼都不怕。

  王仁智眼看著顧琅華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雙清澈的眼睛中滿是輕蔑和諷刺,彷彿在告訴他,她會將他踩進土裡,讓他永遠不得翻身。

  琅華道:「王大人,您若是覺得盧正說的哪些地方不對,可以反駁。」

  怎麼反駁?

  那些話,除了王家誰又能說得出來,說又敢說出來。

  閔懷冷笑道:「朝廷的任命的文書還沒到,你們王家就已經當了鎮江的皇帝,王大人你也高興的太早了些,」說著站起身來,「既然我還沒有去蘇州就任,就還是鎮江知府,我倒要仔細查查,你們父子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壞事,查明之後我必定上報朝廷,看朝廷如何發落你這個土皇帝。」王家怎麼害的顧大小姐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盧正的那番話,讓他知道王仁智這些年如何在鎮江為所欲為。

  王其振已經面如死灰,王仁智想要起身說話,卻腿上一疼重新跌回了椅子裡,「閔大人,屬下跟了您這麼多年,一直兢兢業業為朝廷辦事,就算是王家有錯,也是豎子沒能仔細管束下人,在沒有查明之前,屬下願放下一切公務,待罪家中,等候大人處置。」

  王仁智不愧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幾句話說的閔懷無可挑剔。

  「來人,」閔懷吩咐道,「將顧大小姐妥善地送回顧家,」說著轉頭看向委頓在椅子裡的王仁智,「若是顧家再有什麼差池,我頭一個便找你們王家。」

  琅華站起身來,「既然我們顧家沒有找到反賊,民女就請各位大人到家中一敘。」

  韓御史想都沒想就要推辭,「我看不如改日……」

  琅華笑道:「鎮江大戶這兩日就要搬離鎮江,到時候再說這些可就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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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安排

  陸老太爺上了車,陸二太太忙吩咐下人,「快,回陸家去。」

  陸老太爺卻擺了擺手,既然來了,他就不能不知道結果,也許王仁智還有別的法子脫身,或許在最後一刻,王仁智手下的人在莊子上找到了反賊。

  「老太爺,您的身子要緊,」陸二太太不禁焦急,「還是先回家再說。」

  陸老太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顧家莊子的大門。

  終於有人走出來,遠遠的就傳來閔懷說話的聲音。

  跟在後面的是韓璋,韓璋低頭在詢問顧琅華用糯米汁澆築城牆的事,兩個人說得很愉快。

  最後才是一臉頹敗的王仁智父子。

  顯然王仁智父子在鎮江已經沒有了一席之地。

  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一定會被王家牽連進去。

  陸老太爺提高了聲音,「現在擔心我的身子……你娘家做的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陸二太太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像她望過來。

  陸老太爺的話如同一巴掌將她打懵在那裡,然而臉頰上火辣辣的痛覺卻在提醒著她,陸老太爺當著所有人的面在訓斥她。

  陸二太太倉皇失措,為什麼要在這裡?就算是懷疑她,責怪她也應該回到陸家,為什麼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她羞愧難當。

  陸二太太瞪大眼睛辯解,「老太爺,媳婦沒有。」

  「可憐的顧老太太……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你們怎麼下得去手,」陸老太爺說著咳嗽一陣,「你若是參與其中,我們陸家絕不會袒護你。」

  陸二太太覺得自己是在經歷一場噩夢,無數雙眼睛盯在她的臉上,那些視線已經將她剝的乾乾淨淨,很快鎮江城內所有人都會知道,她串通娘家來害顧家,陸老太爺知曉真相後發怒,不管不顧就訓斥起她來,她以後在鎮江再也抬不起頭來。

  陸老太爺等到顧琅華走過來,咳嗽了一聲,撩開車簾十分關切地道:「琅華莊子上沒事吧?」

  前世她雖然知道陸老太爺向來看重利益,卻也沒覺得他會如此的不擇手段。

  也許是陸瑛將她保護的太好了,或者說,她一個瞎子,對於陸家沒有任何的威脅,那麼她的死呢?是不是在物盡其用。

  她的死,不但誣陷了裴杞堂,還請動了太后下旨,這不是陸老太爺和陸二太太能安排的。

  陸二太太不過就是被人驅使的打手罷了。

  她會一點點地接近真相,將前世發生的事弄個清清楚楚。

  不管是誰在操控那件事,她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琅華走到了馬車前,「老太爺您放心,我不會因為您告訴王大人要將我們家所有的莊子都搜查一遍,就記恨上了您,更不會認為陸家跟姻親王家早就串通在了一起。」

  一口一個老太爺,好像陸、顧兩家一點關係都沒有,說的話聽起來是恭恭敬敬的,卻人人都知道顧大小姐在說反話。

  陸老太爺彷彿聽到了周圍人嘲笑他的聲音。

  這個稚兒竟敢這樣侮辱他。

  琅華接著道:「我祖母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倒是您,從今往後要好好保重。」

  這句話竟帶著些許威脅的味道,陸老太爺頓時咳嗽起來。顧家不是要留在鎮江嗎?好,就讓他們留在鎮江,等他們去了杭州安頓下來,他每日一炷香,願叛軍攻進鎮江城,將顧家人殺個乾乾淨淨。

  一個孩子,以為認識幾個大和尚,籌到些糯米,就敢摻和到帶兵打仗上來,要知道那些手握權柄的顯貴,遇到這種事都要退避三舍,如果叛軍那麼好對付,就不會一路暢通無阻,眼見就要兵臨城下。

  馬車剛離開顧家莊子,陸老太爺就忍不住吩咐下人,「讓人立即去杭州給二老爺送個信,將這裡的情形都稟告給二老爺。」

  ……

  杭州,聚豐樓。

  陸文顕正算著陸家到達杭州的日子,一切都會照他安排的進行,他一點都不會擔心,其中會有什麼差錯。

  因為一定不會有錯。

  他請了兩家鏢局沿途保護,加上陸家和王家的護院,足以應付江浙一帶所有的山賊和強盜。

  而陸家不但會將整個族中的財物都搬來,跟著的還有顧家一多半的財產。

  顧琅華現在應該已經成了瞎子,顧老太太會一病不起,王家的算計也會得手。顧家雖然是個百年大族,也會被他一口口吃下去。

  現在正是他春風得意的時候。

  「老爺,徐大人來了。」陸家下人低聲稟告。

  陸文顕點了點頭。

  徐松元回鄉探母,轟動了整個杭州城。

  卻只在惠豐樓裡定了一間包房與他私下裡見面。

  徐松元三十七歲,先帝在位時恩科狀元郎,精通梵文、藏文、蒙文等六種語言,頗得當時的左丞相劉景臣重用,海外各國來貢,均由徐松元帶領翰林院接待使臣,翻譯表文。先帝大行時,當今皇上與太后母子不合,劉景臣從中調和才讓政局穩定,卻沒想到很快發生了惠王之亂,劉景臣因此被牽連下獄,身為劉景臣學生的徐松元也受波及,被打發去修文史,後因出使西夏帶回了情報讓大齊軍隊收回被西夏霸佔的十五座城池立下大功,被皇上召進通政院,誰知慶王之亂又被牽連,因此遭到罷官。

  徐松元帶著妻兒回到杭州老家,路上妻子杭氏生下嫡女徐謹,第二年又得嫡子徐愷之,同年劉景臣被平反,徐松元重新入仕,並在劉景臣的提拔下一路從通政院做到了中書省。

  雖然經過三起三落,徐松元仍舊是三十七歲的好年紀,將來有可能接替劉景臣的左丞相之位,所以徐家才門庭若市。

  但徐松元卻是一個不喜歡交際的人,妻子杭氏更是守住了徐家大門,閒人一律免進,即便是杭州八面玲瓏的人,用盡了所有手段,充其量也只是給徐家老太爺買了幾塊舊墨罷了。

  想到這裡,陸文顕就十分驕傲,八年前誰能想到一個落魄的徐松元能夠這麼快就翻身,唯有他把握了這個機會。落魄時的相知,是打開一個人心門的鑰匙。

  他能用這個掌控徐松元一輩子。

  雅間的簾子掀起,徐松元走進來。

  陸文顕看過去,徐松元穿著一身青色的直綴,臉上紅光煥發,身居要職卻沒能讓他發福起來,仍舊是那麼神采奕奕,只是臉上書卷氣太濃,眉眼中少了幾分的靈巧,讀書人的驕傲始終在他骨子裡流淌,而這就是他最致命的地方。

  這個事事不肯低頭的書呆子,在鎮江的時候,因為妻子杭氏突然臨產,血流不止而大聲哭泣,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向陸家求助。

  陸文想想這個就覺得得意,任徐松元在風光,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走投無路的窮酸罷了。

  陸文顕上前笑著給徐松元準備好座位,倒酒,寒暄一氣呵成,「聽說夫人和小姐要去京中?」

  徐松元頜首,臉上沒有得意的神情,「只是參加太后娘娘的壽宴。」

  陸文顕笑著道:「謹這麼小就要面見太后,想必夫人這些日子一定很發愁。」

  人人都以為這是光鮮的事,誰又知道在宮中只要走錯一步,就會引來大禍。

  徐松元道:「這些日子也是苦了夫人,家中請了幾個從宮中出來的嬤嬤教導謹,卻都進展緩慢。」

  謹實在太嬌氣了。

  站一會兒覺得累,坐一會兒又抱怨椅子太硬,讓她學宮中的禮數,她倒發起脾氣來,生說嬤嬤對她喝三吆四。

  陸文顕道:「我倒是有個好人選介紹給大人,也是我湊巧識得的,從前伺候過太妃,對宮中禮儀再清楚不過,最重要的是她人長得和順,說不定大小姐看著喜歡,規矩也就學得快些。」

  陸文顕說到這裡頓了頓,「兄長也知道我好玄學,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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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5: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留下

  徐松元不禁看向陸文顕,他不是不喜歡玄學,往高了說《老子》、《莊子》、《周易》早就被稱為三玄,往低了說,針灸、湯劑、推拿都是以玄學為始。但是他不太相信什麼推演之術。他這次過來,也是要勸說陸文顕,好好在杭州任同提舉,等到考滿時評個優,他會想方設法將他調去京師。

  徐松元思量著沒有說話。

  陸文顕卻不見窘色,接著道:「我佔了一卦,怕是壽誕當日慈寧宮有變,徐大人要提早為夫人、小姐做好準備才好。」

  徐松元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不禁壓低了聲音,「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陸文顕卻笑咪咪地道:「這話關於身家性命,自然不能對外人說,但是兄長不一樣,兄長不會將我放到火上去烤。」

  徐松元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搖頭,「你啊你。」

  陸文顕道:「我沒有兄長的聰慧,更不會六種語言,進不了翰林院,又沒有帶兵打仗的本事,只是通曉些玄學,將來也不指望能夠做什麼達官顯貴,只是盼著有機會能為兄長出出力,也權當回報兄長的處處維護。」

  陸文顕幾句話說的人心中妥帖,徐松元方才因玄學湧上心頭的反感,頓時去了個乾乾淨淨,人各有所好,他總不能強迫陸文顕一定按照他的安排行事。

  徐松元想了想,「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文顕目光一亮,「太后今年恐怕是病符入命,我給兄長尋的那位嬤嬤,正好會飲食調理之法,不妨讓大小姐學一些。」

  徐松元皺起眉頭,「就算是這樣,宮中總有太醫,哪裡用得著我們。」

  陸文顕笑著湊過來,「讓謹多學一些總是沒錯的,兄長不要對謹太苛刻,每日總是板著臉教訓她,讓她學規矩,說到底終究是個女孩子,興許她對別的更有興緻。」

  徐松元從不懷疑陸文顕對謹的喜愛,大約是親眼看著她出生,待她就像是自家的親叔叔一般,每次來杭州都要給她帶些稀奇的物件兒,什麼走馬燈,銀薰球,不倒翁,上次還送了一隻金絲雀,也是怪了但凡是陸文顕拿來的東西謹都很喜歡。

  徐松元雖然不太認同陸文顕說的那些道理,卻覺得換個嬤嬤也未嘗不可,「那就讓那位嬤嬤試試。」

  陸文顕很是高興,咳嗽一聲,立即有人提了一隻鳥籠進來。

  陸文顕道:「這是我給謹帶來的雀兒。」

  一隻翠鳥在籠子裡神氣地跳來跳去。

  徐松元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也怪不得每次謹都問我,陸二叔什麼時候來杭州。」

  等到徐松元離開,陸文顕也一路回到陸家,何嬤嬤立即迎了上來。

  陸文顕低聲道:「你明日就去徐家,」說著頓了頓,「但是別忘記,誰才是你的主子。」

  何嬤嬤低眉順目地回話,「奴婢對老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陸文顕十分滿意。

  陸家管事走過來稟告,「老爺,李大人來了。」

  李成茂是太子生母崔氏的遠親,可惜皇上尚是端王時,崔氏就因生太子難產而死,李家這個遠親還沒借到勢就已經失勢,去年皇上為了立太子,追封了崔氏為皇后,李成茂才藉著外戚之名在杭州任了個行軍司馬,這次才有機會進京拜見太子。

  陸文顕去堂屋裡與李成茂見面,剛走進屋子,李成茂立即迎上來,一把將陸文顕擁進懷裡,不停地拍打著陸文顕的後背,哈哈大笑道:「賢弟真乃是神人也。」

  陸文顕但笑不語。

  李成茂道:「這次進京果然如賢弟所說,好事臨門了。」

  陸文顕目光閃爍,「讓我猜一猜……」

  李成茂眼看著陸文顕在屋子裡轉了兩圈,轉過頭吐出幾個字,「是兵馬司指揮使。」

  李成茂頓時怔愣在那裡,緊接著滿眼崇拜之情。

  他離京之時陸文顕給了他一句話。

  喜事臨門,志得意滿,半喜半憂。

  全都應驗了。

  讓他如何不驚奇。

  有了陸文顕,他還怕日後沒個好前程。

  便是這陸文顕,將來也非池中物。

  陸文顕接著道:「不過,李兄也要立下大功,才能得償所願。」

  李成茂點點頭,兵馬司指揮使是要職,沒有資歷和軍功,就算是太子開口,中書省的兩位丞相也不會答應,更何況還有太后盯著朝局。

  太后和皇上分庭抗爭,鬧不好李家沒能任職還成了被犧牲的棋子。

  李成茂道:「太子讓我做韓璋的援軍,只要立下大功,將來……就可以順勢而上。」這就是讓他犯愁的地方,韓璋可不是好惹的,給他當援軍,做好了功勞都是韓璋的,做不好就算不在戰場上丟了腦袋,也會被韓璋彈劾。

  福兮禍所依。

  李成茂懇切地看著陸文顕,「陸賢弟一定要給為兄指點迷津啊。」

  陸文顕微微抬起頭,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笑容,「兄長不必擔憂,太子爺總會讓人送信給兄長,告訴兄長該如何作為,小弟……也送兄長一句話,只要兄長記住,必然成就不世之功。」

  李成茂屏住呼吸聽過去。

  陸文顕道:「韓璋不死,不進鎮江。」

  ……

  顧家祖宅。

  琅華讓管事將一本賬目交到韓璋手中。

  韓璋打開一看,上面記載著顧家所有米糧的剩餘,他不禁驚訝地看著坐在椅子裡的顧琅華。

  每次打仗,他都要拜訪左近的大戶,希望他們能捐些糧食以做軍資。

  這一次他還沒有開口,顧家已經將厚厚的賬目遞到他手中。

  顧大小姐也早就開始為朝廷準備修葺城牆的糯米。

  韓璋總覺得顧家有個高瞻遠矚的人在悄悄地安排著這一切。

  是生病的顧老太太,還是未謀面的其他女眷?總不能真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小姑娘圓滾滾的手,粉嫩又俏麗的臉龐,就像是用一塊無暇的羊脂白玉雕成的娃娃,這樣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會做這些事。

  顧三太太走到窗外悄悄地聽著裡面的談話。

  琅華道:「這是我們顧家能拿出來的所有糧食,等大軍建了糧倉,就會讓家人盡數送過去。」

  顧三太太不由地驚呼出聲。

  所有的糧食。

  老太太瘋了不成?

  琅華沒有理睬屋外的顧三太太,接著道:「即便是這樣,若是士兵超過一萬,在鎮江停留超過一個月,這些糧食也是遠遠不夠的,更何況從嶺北到鎮江這麼遠的路程,只怕朝廷的供給早已經不足,韓將軍提前來到鎮江,難道不是準備要調糧嗎?」

  韓璋有種再將顧大小姐舉起來的衝動。

  他提前來到鎮江,有兩個原因,其中一個就是糧食。

  「那麼,」琅華抬起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在椅子上輕輕地點著,「韓大人就要阻止準備攜帶所有家資離開鎮江的大戶,走可以,卻要留下所有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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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糧食

  走可以,卻要留下所有的糧食。

  這樣的話也是顧琅華能說的。

  顧三太太覺得顧琅華一定是瘋了,居然在韓將軍面前說這種話,韓將軍一定會嗤之以鼻,行軍打仗哪裡會沒有軍資,既然要打仗,朝廷一定早就備好了,哪裡用得著一個鄉下的女娃操心。

  韓璋還沒有說話,韓御史臉色倒難看起來。

  顧琅華怎麼會知道朝廷沒有籌到足夠的軍資。

  韓御史將目光落在顧家那本賬目上,「就算是沒有足夠的軍資,朝廷也可以在鎮江、常州徵糧。」

  這就是說,韓御史承認了軍資不足。

  雖然這是韓璋預料到的,看到韓御史閃躲的目光,怒氣油然而生。

  他接到的軍報是從中書省拉起的一隻響馬隊伍,打著前朝遺民的名號一路南下,中書省的布防就像紙糊的一樣,被人連下幾座城池,他聽說之後,上了一份奏摺,請朝廷集結江浙一帶駐軍,揮師北上討伐反賊,誰知道最終的結果是,江浙一帶的駐軍全都南下被調去了杭州,朝廷八百里加急命他集結嶺北的軍隊到鎮江。

  他等於是帶著軍隊繞了一大圈再和叛軍決一死戰。

  他接到聖旨的時候,抽刀就將聖旨砍成了兩半,將傳旨的太監嚇得瑟瑟發抖。

  誰都知道這是太后和皇上鬥法的結果。

  江浙是太后的地盤,周圍的守軍又是皇上的心腹,皇上不願意在江浙消耗自己的力量,想來想去只能調動他這個寧王妃的哥哥來救場。

  大齊王朝,再讓這樣下去就要亡國了。

  韓璋想到這裡,只聽閔懷道:「朝廷已經免了從天志十年到二十年的田賦,自從去年水災之後,江浙一帶的軍屯也包給大戶們變成了民種,現在還沒到收割的時候,各地官衙的糧倉大概都沒有填滿。」

  所以說,就算是徵糧,也要有糧可徵。

  閔懷居然證實了顧琅華的話。

  韓璋聽到這裡立即站起身,看向韓御史,「御史大人,如果鎮江屯糧不足,你讓我的兩萬大軍吃什麼?」

  兩萬大軍,琅華十分驚訝,當年她聽說的可是韓璋帶領五萬大軍與反賊決戰,怎麼到這裡就折了一多半。

  韓御史皺起眉頭,「這事還要從長計議。」

  大戶們可不是好惹的,動了誰說不定就捅到那位達官顯貴的眼窩子裡。

  這個決定不好下。

  萬一天塌下來,誰來頂著?

  如果他聽了一個女孩子的話就大動干戈,他就會成為別人飯後餘暇的笑料。

  屋子裡瞬間就安靜下來。

  外面的顧三太太已經被汗濕透了衣衫,這一天她就像是在油鍋裡煎熬,聽說王家帶人去莊子上搜查反賊,她嚇得魂飛魄散,生怕下一刻官兵就闖進顧家抓人,沒想到下人帶回的消息卻是,王仁智被撤職查辦。

  她剛剛安下心來,老太太卻讓人將公中的賬目拿走了。

  她就知道這裡定然有蹊蹺。

  果然,琅華帶著韓將軍和閔大人幾個進了門,張嘴就要將莊子上所有的米糧都捐出去。

  戰亂一起,糧價大漲,那些根本不是糧食,而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糧食就給了旁人。

  顧三太太咬了咬牙伸手推開了門。

  她顧不得禮數,匆匆忙忙開了口,「三位大人可不能聽一個小孩子戲言,我們琅華才八歲,連大門都沒邁出去過幾次,哪裡知道什麼糧食……」

  琅華好整以暇地看著顧三太太,是啊,現在她是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她見到了韓璋。

  韓璋是看到了用糯米汁和泥漿用來澆築城牆就欣喜若狂的人,他不管不顧將她舉起來的那一刻,她清清楚楚地在他眼睛裡看到了迸發的熱情。

  這是一個一手培養了精銳之師,將自己變成了名將的男人。

  這樣的人卻帶著大軍戰死在鎮江城。

  這麼多條人命。

  朝廷最終不過是一句話遮掩過去——韓璋自大輕敵,急於求成,葬送了朝廷五萬精銳之師。

  如果韓璋真的如此不堪,為什麼在後來的幾年裡,只要硝煙四起,皇上就感嘆當年失去韓璋之痛。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讓韓璋打敗?

  如果加固了城池,有了足夠的糧食供給,韓璋會不會打個勝仗?

  所以她一定要試一試。

  祖母將賬目交給她,也是這個意思,與其讓所有的豺狼虎豹盯著顧家,倒不如早早就將米糧給了朝廷,交給一個絕不會將糧食變成利益的人,這些糧食產於鎮江,就讓它用於鎮江,保護那些辛苦耕種它們的人。

  這才是它們最好的歸處。

  顧三太太吞咽一口,一連串地說出來,「那些賬目,捐糧也是做不得數的,她一個孩子……怎麼能替顧氏一族做主,我們顧家沒有這麼多的糧食。」

  「她做得了主。」門豁然被人打開,一個穿著青灰色直綴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琅華訝異地看過去,那人容長臉,眉毛稍有些淡,一雙眼睛卻又大又亮,一身的風塵僕僕。

  跟在他身後的則是陸瑛。

  顧三太太睜大了眼睛,「寧二伯……你怎麼來了?」半晌才緩過神來,「我們丹徒顧家的事不用你們金壇顧家來管。」

  顧三太太說出了這話,琅華才想起來,金壇縣二老太爺的那一支,二伯父顧世寧留在了鎮江城。

  金壇縣顧家的田產被沒收,也是因為二伯父與朝廷官兵起了衝突。

  祖母對金壇縣的顧家並沒有什麼好感,祖母曾說過,金壇縣的二伯父與父親很要好,父親失蹤後二伯父還曾帶人出去尋找,卻找了大半個月一無所獲。二伯父回到鎮江之後提議祖母為父親立衣冠塚,後來不知道是從哪裡散出的謠言說,祖母有意將二伯父過繼到長房,從那之後二伯父見到祖母都會繞著走。

  祖母開始覺得顧家兩房貌合神離,遂向二房提出分家,沒想到金壇顧家就很爽快地答應了。

  自從分家之後,顧家兩房之間也只有表面上的禮數,所以這次祖母寧願將她和三叔、三嬸託付給陸家,也沒有向金壇顧家求助的意思。

  寧二伯怎麼會來到丹徒縣,是聽說了什麼?是來幫忙還是來打聽消息的?

  陸瑛怎麼會跟寧二伯一起進門?

  琅華看向陸瑛,陸瑛也在出神地望著著她,目光中帶著些許的試探、疑惑還有些疏離,像是在審視一個陌生人。

  陸瑛一定已經聽說了莊子上發生的所有事,他一定覺得奇怪,她為什麼會安排好這一切,卻事先沒有對他透露隻言片語。

  終究是不一樣了。

  也許在他心裡,現在的顧琅華和以前的顧琅華已經完全是兩個人。

  她回來之後,親手將一件件事改變。

  她和陸瑛也許再也沒有了樹下分食櫻桃,夜裡相擁訴衷腸。

  陸瑛再也不會在身上掛滿了鈴鐺,與她玩捉人的遊戲,只為了博她一笑。

  琅華感覺到心裡一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與她生生剝離。

  顧世寧道:「我已經見過老太太,這是老太太的意思。」

  顧三太太不由地氣短,「寧二伯,你是什麼都不知曉,」說著指向韓璋手中的賬目,「你去瞧瞧上面有多少米糧,琅華什麼都不知曉張嘴就給,我們拿不出來,剩下的要你們補起來不成?」

  琅華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曉,詫異地看著顧三太太,「三嬸,既然是賬目上記著的,我們怎麼會拿不出來。」

  顧三太太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她緊張地握住了帕子,不再說一句話。

  看到顧三太太這個模樣,琅華不由地皺起眉頭,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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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5: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守城

  顧三太太的表現,已經讓在場所有人看出了端倪。

  顧家的米糧恐怕出現了問題。

  顧世寧也忍不住將韓璋手中的賬本拿來看,這賬目上記著的,應該是顧家除去家人用度之外所有的糧食。

  顧世寧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想到長房會將米糧都捐給朝廷。

  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是顧老太太會跟著陸家去杭州,顧家長房在鎮江的家產大部分都會跟著遷移。大戰之前必有匪盜,他擔憂這樣大張旗鼓地搬遷,會招來匪盜,後來經人打聽才知道陸家請了兩家鏢局沿途保護,陸二太太的娘家也派了護院跟隨,他這才放下心來。

  沒想到陸瑛卻突然讓人送信說,王仁智要對顧家不利,他連忙從金壇縣趕了過來。他覺得現在長房最好的情形也就是老太太強撐著在處理家事,可沒想到顧家一片井然有序。

  閔大人、韓將軍也在顧家做客。

  他急著去見老太太,老太太躺在軟榻上,臉色雖然不是很好,卻沒有生氣也沒有驚慌,而是安然地讓下人伺候著吃藥。

  他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是好,還是老太太提醒他,堂屋裡只有琅華一個人在,他這才趕來支持琅華。

  果然這裡是一片緊張的氣氛,琅華向朝廷獻糧,三嫂則是一副火燒眉毛的模樣。

  難不成三嫂管家這些年,弄出了虧空,所以才會否認賬上的記錄。

  琅華靜靜地看著顧三太太,她早就懷疑三嬸急著跟陸家去杭州,不光是為了避禍,其實另有一番打算。

  只是三嬸一直守口如瓶,她也無從查起,這次拿出賬目來也是想要試探三嬸的態度,否則她也不會讓蕭媽媽故意將三嬸放進來偷聽。

  看三嬸的表現,如果真的動了公中的米糧,恐怕也不會是個小數目,所以三嬸急著離開鎮江,是怕祖母核對賬目發現了問題找她來算賬。

  琅華突然覺得很心酸。

  前世她和母親、三叔一家離開鎮江之後,祖母都經歷了什麼?

  先是被冤枉窩藏反賊,然後發現鎮江僅存的糧食早已經被動了手腳,祖母和其他家人在叛軍攻進鎮江城的時候,是餓著肚子被殺死的,還是在那之前祖母就帶著怒氣離開了人世。

  琅華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顧世寧看向顧三太太,「三嫂,事到如今,到底怎麼回事,您就說個清楚,再隱瞞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顧三太太嘴唇蒼白,目光閃躲,「這些年,我們家……收成……並不好……我……我……是怕老太太擔心……才虛報了賬目。」

  想要這樣矇混過關。

  顧三太太攥起了手,無論如何她都要咬緊牙關,不能吐出一個字,只要她不說,別人又能將她怎麼辦?她畢竟是顧家三太太,鬧大了顧家臉面上也不好看,她拿定了主意,也就穩下心神來。

  「天志三年七月京都米斗不足三錢,天志四年六月京都米斗十錢,天志四年八月江淮水患米斗五十錢,天志六年四月揚州屯兵米斗三百錢,天志十年江淮蝗災米斗一千錢,天志十二年中書省瘟疫米斗一千五百錢。」

  一串數字響徹在顧三太太耳邊。
 
  顧三太太不禁向聲音的源頭看去。

  顧琅華已經從椅子上跳下來,「韓將軍從中書省來,韓御史從京都來,閔大人和我們一起坐守江浙,我們就一起猜猜,鎮江開戰時候米價會有多少。」

  琅華看向旁邊的阿莫和阿瓊。

  兩個丫頭點了點頭立即下去,很快就拿了筆墨擺在了幾人面前。

  韓御史忍不住多看了顧琅華幾眼,顧家是因為種糧大戶,所以才會對米價這樣敏感吧!可一個八歲的孩子能記住這麼多年的米價變化實在是讓人驚奇。

  他不否認一連串的米價已經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也想猜猜米價到底有多少。

  閔懷先提起筆來,然後是韓璋,緊接著韓御史也握起了筆。

  琅華回到座位上,也在白紙上寫下了字。

  陸瑛眼看著幾個人就這樣順著顧琅華的意思分別寫了米價。

  顧琅華就這樣在整件事中掌握了主動權。

  最讓陸瑛驚奇的是,韓璋竟然也會順著琅華的意思。

  韓璋不是為人孤傲,脾氣暴躁嗎?不是仗著常勝將軍的名號,不給任何人面子嗎?想要跟他結交,不是比拜會皇親國戚還要難嗎?

  為何與閔懷一樣這樣支持顧琅華。

  他從閔子臣那裡得知韓璋要來鎮江,便日夜研讀兵書,只希望去拜會韓璋時,給韓璋留下一個特別的印象。

  卻沒想到閔子臣還沒有幫他引薦韓璋,就讓他在顧家見到了。

  他注意到,韓璋看顧琅華時,滿臉欣喜的表情。

  不知怎麼的,陸瑛心臟猛然一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深深地刺傷了。

  也許是精心準備的事,突然卻被別人佔了先機。

  也許是顧琅華精心籌劃了這一切,他卻半點也不知曉。

  又也許,還有一種他說也說不出來的情緒。

  四張紙攤開來,打破了這屋子裡的平靜。

  迎著光,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韓御史是五千錢,韓璋八千錢,閔懷一萬錢,顧琅華卻寫了三萬錢。

  琅華知道很多人都會驚訝,甚至不會相信,但這卻是實情。

  大齊朝,是有史以來米價變動最大的王朝。

  以至於就算是在京師,只要有了戰事,也是談米色變。連年的戰爭已經耗盡了國庫,經不得半點的風吹草動。

  而這一次,天志二十年六月,鎮江戰事,城中無米,萬錢難求,最終鎮江斗米賣到了三萬錢。

  琅華看向一旁面如金紙的顧三太太。

  「三嬸,就算是按韓御史的糧價計算,您賣虧了多少?」

  顧三太太嘴唇嗡動,如同見了鬼一般,終於她眼皮一翻暈厥了過去。

  阿莫、阿瓊立即將顧三太太扶到椅子上,兩個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喊卻都沒能讓顧三太太清醒,還是蕭媽媽推門進來,將桌子上的一碗茶潑到顧三太太臉上,顧三太太才大喘著氣睜開了眼睛。

  剛剛清醒,顧三太太就立即哭起來,「他說……鎮江城的大米十有八九都賣給了他……我以為……我以為……斗米500……已經是高價了……」

  「不光是我……城西的朱家……城南的董家……都賣了啊…」

  米糧被人提前收走,大戶們搬遷出城,鎮江就會變成一座廢城,這樣的城池是肯定守不住的。

  韓璋「忽」地一下站起身,「從現在開始,不管是誰都不準搬離鎮江城,就算他是皇親國戚,也要給我守在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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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5: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原由

  韓御史頓時皺起眉頭,「這……恐怕不好吧?」

  哪裡有強行讓人留在城內的。

  韓璋冷笑,「不管是收糧的還是賣糧的,都想要利用這次機會來發財,他們定然都不會守在鎮江城內,早早就為自己安排了後路,我偏就不讓他們如願,就算是將來鎮江缺糧,我也要讓他們嘗嘗餓肚子的滋味兒。」

  韓璋說到這裡頓了頓,「如果鎮江城被攻破,就讓這些作壁上觀的人,看看戰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韓璋這番話,讓顧三太太離開鎮江的想法徹底破滅了,沒有了米糧,守著可能隨時被攻破的城,只要想到這個,顧三太太腦子一懵,頓時又暈厥過去。

  顧世寧忙吩咐蕭媽媽將顧三太太抬下去。

  韓璋站起身,走了幾步,高大的身影站在琅華面前,一伸手就將琅華重新抱上了椅子,韓璋蹲下身來,注視著琅華,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給他多增了幾分威嚴,「那些話我是嚇唬她們的。」

  前世她從來沒遇到過韓璋,今生這樣面對面的說話,讓她覺得好似一場夢。

  在韓璋高大的身影下,琅華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讓她第一次有種,自己真的是八歲稚兒的感覺。

  琅華點了點頭。

  韓璋微微笑著,眼睛如同黑寶石般閃爍著光輝,「我從不打敗仗,鎮江城有我在,一定會安然無恙。」說完又伸出手來摸了摸琅華的頭頂,嘴邊也漾出幾分笑容。

  ……

  顧三太太坐在炕上啼哭,顧老太太面色不虞地看著這不爭氣的兒媳婦,就算是平時畏首畏尾躲著不說話的顧三老爺,也訓斥起妻子來,「你怎麼能這樣做?娘放心將家交給你管著,你倒好,居然偷偷摸摸地將米糧拿去賣了。」

  顧三太太泣不成聲,一手摟著兒子,一手摟著女兒瑟瑟發抖。

  顧玲瓏和顧炳之從母親懷裡露出眼睛看著屋子裡發生的一切,臉上都是懼怕的神情。

  顧老太太見狀吩咐姜媽媽,「將二小姐,大爺帶下去弄點吃的,兩個孩子都餓了。」

  顧三太太頓時像是失去了保命符,握著兒子的手不肯鬆開。

  顧老太太冷哼一聲,「賣糧食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樣驚慌,你以為生下了兩個孩子,我就不會將你休回娘家?」

  顧三太太嚇得連哭聲都哽住了。

  顧三老爺見狀終究忍不住「噗通」一下跪在顧老太太面前,「母親,您就饒了玉芝吧,她也是沒辦法……都怪我……我……知道了也沒攔著她……母親,您要責罰就連兒子一起罰吧!」

  顧三太太睜大眼睛看著顧三老爺,她沒想到一直懦弱的丈夫會在這時候站出來擋在她面前。

  顧老太太看著兒子,半晌嘆了口氣,「我真希望你們兩個就是一對農夫農婦,這輩子沒有什麼大出息,只要能過你們自己的小日子。」

  顧三太太一時不明白老太太的話是什麼意思。

  顧老太太向琅華招招手,讓琅華坐在身邊,然後看向顧世寧,「讓老四看笑話了,你們應該也知道,自從世衡沒了之後,我們家就這樣沒落下去,如今更出了家賊,若不是琅華想著要向朝廷獻米,我老太婆還一直都被蒙在鼓裡。」

  顧世寧臉色難看起來,他知道長房老太太這是在數落他,從前大哥在的時候,他每日都要來長房給老太太請安,大哥走了之後,他便很少來了,長房搬來丹徒縣,他基本上除了過年就不再登門,在長房老太太心裡他一定是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

  琅華看著四叔臉上愧疚的神情,聽了祖母的數落也不敢抬頭,手指緊張地攥在一起。她不禁覺得奇怪,如果一個人真的是狼心狗肺,絕不會因為幾句話就難過起來,從四叔的表現上來看,他是很關切祖母和她的,可為什麼反而離他們越來越遠呢,就像是祖母說的,生怕被沾上晦氣似的。

  可是既然怕被連累,為什麼聽到了顧家長房有難的消息,又慌忙不迭地跑來幫忙。

  這其中一定有一個他們不知道的理由。

  顧世寧清了清嗓子,「三嫂,您是要讓兩個孩子在這裡聽您認錯不成?」

  顧三太太豁然明白過來,送來了緊握著顧炳之的手。

  兒女被帶走之後,顧三太太哆哆嗦嗦地下地跪在顧老太太面前,「都是我那哥哥,突然之間迷上了賭局,在榮國侯開的局子上,賭輸了兩萬多兩銀子,我父親見拖不過,四處籌借銀子給哥哥還賭債,求到了我這裡,我哪有那些銀錢,後來……」

  顧老太太冷聲道:「你就賣了田莊上的糧食。」

  顧三太太忙揮手,「沒有,沒有,媳婦哪有那麼笨,將東西賣給不認不識的人。」

  說完這話,顧三太太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她可不就是這樣笨,最終還是將米糧賣了出去。

  顧三太太欲哭無淚,「媳婦……開始只是將莊子裡長年累月剩下的那些動物皮毛、肉乾、破損的瓶瓶罐罐賣出去,那些東西都是在庫裡消了賬的,早就沒有人理會了,沒想到賣了大價錢。」

  「然後……就是些沉米。」

  顧老太太面沉如水。

  琅華也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

  那商賈是在一點點地釣三嬸,十分有耐心,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最終達到讓三嬸賣糧食的目的。

  那麼她想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顧老太太忽然道:「你哥哥輸錢是在什麼時候?」

  顧三太太吞咽一口,「去年……是去年春天。」

  琅華仔細回憶,去年春天,那不可能啊,還沒有叛軍造反之事,就算是商賈也不能推算出今年的米價會大漲,如果硬要說有人為了今天而算計三嬸,除非那人是未卜先知。

  又或者,早就看中了顧家的錢財,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準備,只要有了時機就會果斷下手。

  這樣一思量,琅華手心不禁也起了層冷汗。

  顧老太太道:「看來顧家長房已經名聲在外,早就被人惦記上了。」

  顧三太太豁然之間像是想通了什麼,「娘,您這樣說,媳婦也覺得……自從大伯去世之後,這家裡就每況愈下,連媳婦娘家也是……好端端的哥哥突然就入了賭局,老爺本想學著大伯去打理各處的莊子為娘分憂,卻沒想到……在農戶家睡了一晚,就被冤與那農婦偷姦……」

  尷尬又讓人驚奇的氣氛頓時擴散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顧三老爺身上。

  琅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唯唯諾諾的三叔,還會找一個農婦偷姦,這怎麼可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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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17-12-28 09:46: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療傷

  顧三老爺尷尬地低下頭,整個人彷彿垮了一般,堆在那裡,顯然那次的經歷對他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一個人只要自信和自尊受挫,就很難再直起腰來。

  顧老太太顯然對此也不知情。

  顧三太太抿了抿嘴唇,「要不然我們家老爺怎麼寧願被娘責罵,也不肯再出門。」

  顧老太太彷彿在思量著什麼。

  顧三太太接著道:「現在又有了陸家、王家的事,一步步將我們顧家逼到了懸崖邊上。」

  琅華忽然覺得三嬸通過了這次,整個人彷彿變得聰明起來。

  顧老太太抬起眼睛看了看顧三太太,「那你覺得是怎麼一回事?」

  顧三太太道:「光憑盧媽媽幾個下人,不可能做到這樣的事,」說著深深地看了一眼琅華,「媳婦覺得,是我們在丹徒縣這套房宅買的不好,應該找個通玄學的人來瞧瞧,琅華認識藥王廟裡的大和尚,要不然請大和尚來做個法事。」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琅華忍不住要被三嬸氣得笑出聲來。

  玄學,法事。

  三嬸還能想到什麼?

  顧老太太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轉眼就咳嗽起來,「老三……去……把你媳婦帶下去看管好……再讓她來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將她直接送去家庵……」

  顧三太太一時錯愕,她這是又說錯了什麼?

  顧三老爺忙向顧老太太磕了頭,然後帶著顧三太太離開了屋子。

  屋子裡就剩下顧老太太、琅華和顧世寧。

  顧世寧從姜媽媽手裡端了一杯熱茶給顧老太太送上去。

  「老太太,您也別太生氣,」顧世寧頓了頓,「早發現也還算是好的,還能有時間做準備,至少給韓將軍提了醒,只要保證粒米不出城,打起仗來,都要歸軍隊調度。」

  顧老太太慢慢地轉著手裡的念珠,「就怕那些米早就不在鎮江了,那些商賈我還是知道的,他們會借用鎮江城外的大莊子,將米糧藏在那裡,等到戰事一起,米就變成了金子,不管要多少錢都會有人買。」

  「發這種財的人,不但有膽識還消息靈通,想讓他將吃進去的吐出來,只怕不容易,」顧老太太想了想,「不知道江浙什麼時候來了這樣一號人物。」

  顧世寧仔細思量,「侄兒去年在外面跑藥材,倒是聽說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去了趟茅山收玄胡索,發現已經被人捷足先登,高價買走了,這次……也是空手而歸,後來幾經打聽,說是一位姓秦的商戶來收的藥。」

  琅華知道,茅山玄胡索除了治外傷還能止痛。

  顧世寧道:「今年有戰亂,可見所有治外傷的藥材都會賣個高價。」

  琅華慶幸自己留在了鎮江。

  如果她像前世一樣離開,最終得到的只不過是一個被屠城的結局,根本不知道會有這麼多事發生。

  顧老太太如同入定了般,「慢慢來,一切總會清楚的。」

  祖母說的沒錯,她終究會找到所有的答案。

  顧老太太吩咐姜媽媽,「給四老爺倒杯茶來,我跟他說說話。」

  姜媽媽應了一聲。

  琅華也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屋子。

  剛走到院子裡,蕭媽媽忙迎上來,向琅華點了點頭,「已經辦好了。」

  琅華鬆了口氣,今天這一關過去了,明天的事就留給明天來愁吧!

  「胡先生呢?他什麼都沒有問?」

  蕭媽媽笑起來,「小姐還讓奴婢準備了那麼多說辭,胡先生見到了只是驚奇地喊了一聲,然後什麼都沒有問。」

  這就是胡仲骨的性格,可能是早年受了太多的磨難,學會了保護自己,遇到奇奇怪怪的事,不但不會問,從此之後還絕口不提。

  蕭媽媽道:「小姐今天辛苦了,若不是小姐,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來,您這一下子真是改變了顧家的運數。」

  琅華搖搖頭,「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沒覺得我改變了什麼,我只是讓所有一切回到原本的那條路上。」

  她沒有奪走任何人的東西,沒有去害別人,如果顧家不被人算計,一切原本都會這樣發展。

  琅華回到屋中。

  阿莫雖然熏了香,隱隱約約還是能聞到淡淡的藥味兒。

  見到琅華,阿莫整個人都鬆了口氣,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小姐,您總算是回來了。」說著目光向床上看去。

  她還從沒見過阿莫這個樣子。

  琅華快步走到床邊,隱約看到一個穿著藕色半臂的丫頭安靜地躺在那裡,琅華拉開了幔帳,陽光微隙下,「她」整個人一下子變得鮮亮起來,濃黑的眉毛,直挺的鼻樑,如木棉花般微抿的嘴唇,臉色有些蒼白,卻正好將陽光中那淡淡的金線映在了上面,舒緩的呼吸,悠遠而綿長,一刻不曾拖延一刻不曾急促,顯得是那麼的雍容、嫻雅。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琅華忍不住多瞧幾眼。

  前世看不到的美景,今生不能錯過。

  可惜「她」睜開了眼睛,幽深的眼眸,流光溢彩,就像一柄刀刃,遮蓋不住鋒利的光芒,赫然變回了一個男子。

  他從喉嚨裡發出一絲輕笑,「顧大小姐好像很失望,」說著又閉上了眼睛,「你可以慢慢看,我再睡一會兒。」

  琅華忍不住笑出聲,然後轉身看向阿莫,阿莫臉色仍舊難看。

  琅華不禁問,「他做什麼了?」

  阿莫咬住嘴唇搖搖頭,「沒,沒做什麼,只是……」拿出一瓶金瘡藥來,「胡先生說,隔兩個時辰要換藥,現在正好……」

  琅華點點頭,站起身來,示意阿莫過來換藥。

  阿莫卻不肯走過來,用十分委屈的聲音說,「小姐……他……我不敢……」

  原來阿莫害怕的是這個。

  她讓蕭邑去了莊子上,蕭媽媽在前面照應,現在屋子裡又沒有旁人。

  趙翎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樣看來,不能假手旁人,也只有她動手了。

  琅華接過阿莫手裡的藥瓶,「有什麼害怕的?」

  阿莫小聲道:「他人可怕,傷口也……也可怕……」

  琅華脫掉趙翎身上的衣衫,露出他肩膀上的傷口來。

  鮮血已經將布條浸透,琅華輕手輕腳一層層地將布條剝掉,最裡面的兩層赫然已經黏在傷口上,輕扯一下,鮮血都會汩汩地流出來,跟著下來的還有皮肉。

  琅華看了一眼趙翎,床上的趙翎就像是一個木頭人,彷彿沒有半點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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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6: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身份

  琅華不禁覺得奇怪。

  真的不疼嗎?是不是傷到這個程度,反而沒有了痛覺。

  琅華心裡想著,手上就用了力氣,一下子就將布條扯了下去,鮮血頓時浸透了趙翎的衣衫,趙翎那勻稱的呼吸彷彿微微被打亂了一些。

  原來他也不是沒有感覺。

  琅華將湧出來的血擦乾淨,才看清楚傷口,箭頭已經被胡仲骨挖出來,留下了一個大大的血洞。

  阿莫聲音有些發顫,「胡先生說,要將傷口裡面的布條取出來。」

  琅華這才發現血洞裡面是一塊被鮮血染紅的布條,布條竟然被塞在傷口裡,琅華不由地覺得脖頸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大齊所有的郎中裡,大約唯有胡仲骨敢這樣做。

  她還想著要跟胡仲骨學些醫術,現在看來,還是要好好考慮考慮再說。

  琅華接過阿莫遞來的銀針,深吸一口氣,慢慢將血布挑了起來,血布還帶著滾熱的溫度,彷彿沿著針燙到了他的手指,她一鼓作氣將血布扔進瓷盆裡,吩咐阿莫,「悄悄地拿去燒了,不要留下痕跡。」說完她轉過頭去看趙翎。

  趙翎也在瞧著琅華,她那雙眼睛清澈透底,黑白分明,沒有半點懼怕的意思,若說方才有些手抖,應該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稍稍有些緊張。

  一個八歲的孩子輕描淡寫地做了這些大人都不敢做的事,要麼是她經歷了太多苦難,練就了如今的沉靜,要麼真的是受了佛菩薩點化。

  如果非要讓他信一個,他會選擇前者,可是一個養在家中的小姐,能遭受過多少的磨難。

  趙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是誰?」

  琅華挑了挑眉,「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到底是什麼人?」說著從阿莫手中接過安靜的布條,沾了藥粉順著趙翎的傷口塞進去,「我能救了你,也能將你交給官府。」

  趙翎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一絲不苟地給他治傷,同時也在冷靜地威脅著他。

  「我信。」趙翎說著閉上了眼睛。

  他怎麼不信。

  她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她讓蕭邑給將他打扮成一個丫頭,趁著王仁智將王家護院都調去顧家莊子上找人的時候,將他塞到了王家莊子的地窖裡。

  如果她有心將他交給官府,自然就能讓官兵在王仁智的莊子上發現他。

  和聰明人說話,不用動心機,也不用繞圈子。

  趙翎道:「我不是反賊。」

  琅華看過去,她能看清楚他的眼睛,哪怕裡面半點的波瀾都能映入她的眼簾,而他明明堂堂地讓她看著。

  他的聲音清亮,「至少現在還不是。」

  「哦,」琅華道,「不是反賊,卻集結了三百多人馬,手持武器。」

  他吞咽一口,頸窩上汪了一小窩的汗,在閃閃發光,「那是為了生計。」

  生計?集結人馬?照他這樣說,響馬和盜賊也可以光明正大了。

  「那為什麼王仁智要帶兵剿滅你?」

  趙翎微微一笑抬起眼睛,「王仁智你也見過了,你覺得他抓人一定要有理由嗎?」

  明知道他的話半遮半掩,卻又挑不出什麼錯漏。

  她活了二十幾年,可是跟他這個十三四歲的人相比,卻彷彿並不佔什麼優勢。

  趙翎道:「那些人並非我的人馬,大多數是崇明等地的百姓,慶王謀反案之後,王仁智等人在江浙四處拿人,你可知崇明縣縣丞王奉熙?」

  琅華搖了搖頭。

  趙翎像撒豆子似的,將王奉熙的遭遇說了一遍,慶王謀反案,王奉熙被牽連,多虧了崇明縣百姓上下一心藏匿王奉熙夫婦,才讓他們逃過一劫,這幾年王奉熙夫婦在崇明縣生下兩兒一女,本來日子越過越平安,卻不知是誰又揭開當年的事,向王仁智告發,王仁智帶人去捉拿,結果將崇明縣百姓一起都打成了慶王餘黨。

  趙翎帶著人夜裡偷襲,將王奉熙夫婦和百姓都放了。

  可是從此之後,這些人卻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崇明縣。

  於是他們就都成了王仁智嘴裡在逃的反賊。

  琅華綁好了趙翎傷口上的布條,「就這樣?」

  趙翎點點頭,「現在是你選擇信還是不信。」

  每個人在說秘密的時候表現都不太一樣,有人謹慎,有人害怕,有人乾脆無所顧忌,趙翎說的十分自然,承認了被官府捉拿,又否認了他那反賊的身份。

  對與錯,都交給她來判斷。

  趙翎道:「如果我不想說實話,在你進屋之前,我就已經走了。」

  一個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的人,當然不可能自己走出這個屋子。

  琅華看向窗外,「他在哪裡?」

  趙翎輕輕地喊了一聲,「吳桐。」

  一個人影就像一片樹葉一樣,順著窗子飄了進來。

  阿莫捂住了嘴。

  靈巧的人影向趙翎和琅華行禮,然後悄然站在窗邊,阿莫皺了皺眉頭向琅華靠了過去,一副要保護琅華的模樣。

  趙翎看著琅華,目光中滿是懇切,從一個倨傲人的眼睛裡看到這種神情,格外的有說服力。

  趙翎道:「我沒走,是因為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沒有等她發問,他就徑直說了出來。

  琅華站起身,「你曾對我父親有恩,我也救了你的命,如今我們已經兩清了。」

  趙翎面帶微笑,他的聲音清脆,不卑不亢,「琅華,再想一想,你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可以將它作為交換,這樣一來你就不會覺得難了。」

  她不認為相信趙翎方才說的是什麼好主意。

  他這樣的禍患,還是離她越遠越好。

  「小姐。」阿瓊輕輕地敲了門走進來。

  吳桐打開窗子,身形一閃就不見了。

  琅華轉過身,阿瓊低聲稟告,「陸三爺在外面等著小姐。」

  方才陸瑛想要給祖母請安,祖母以要處理家事為藉口沒有見他,沒想到他卻一直沒有走。

  琅華點了點頭,準備在外間裡見陸瑛。

  陸瑛穿著寶藍色的長袍,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見到琅華出來,臉上勉強一笑,「老太太那邊怎麼樣了?病可好些了?」

  琅華點了點頭,「祖母吃了藥,已經有了精神,再過兩日應該就能下床走動。」

  屋子裡片刻的安寧。

  琅華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

  陸瑛卻抬起頭,「琅華,」他的目光發亮,「出了這麼多事,你還想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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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6: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傷情

  前世陸瑛也這樣問過她。

  那時候她在陸家已經住了五六年,她知道祖母和其他顧家人在鎮江被殺,她身邊只剩下母親。

  陸瑛在她心裡也算是半個親人。

  她不想失去陸瑛如同不想失去母親,因為她僅剩下的也只有這麼多。

  但是陸瑛即將秋闈,在京城中已經炙手可熱,對他來說,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於是她抬起臉安安靜靜地問了一句,「你願意娶我嗎?」

  婚約是隨時都可以作罷的東西。

  她不想像三嬸教她的那樣,又哭又鬧讓陸家別想動毀約的念頭。

  因為對她來說,婚約並不重要,她在意的是陸瑛是否願意與她共白頭,雖然她只是個瞎子,但是她並不認為,她的人生從此之後就剩下悲哀,她不能讓自己變得更加不幸,只為了去獲得半點的憐憫。

  所以她一直認為,婚事對於她和陸瑛來講都是公平的。

  瞎子的世界就是這樣簡單,除了自己的心,什麼也看不到。

  她感覺到陸瑛蹲下身來,用手輕輕地將她鬢間的碎髮整理好。

  那一年陸瑛什麼也沒跟她說,徑直去了陸老太爺屋裡。

  陸老太爺震怒,陸瑛被罰跪在堂屋,那一天陸瑛的父親陸文來找母親,兩個人在屋子裡說了一會兒的話,母親哽咽著說,「陸二老爺答應,會勸說陸老太爺,讓你和陸瑛成親。」

  後來她問陸瑛,為什麼會娶她。

  就像陸老太爺罵的那樣,那些想要嫁給陸瑛的女子,隨隨便便挑一個就比她這個瞎子要好得多。

  陸瑛將手掌蓋在她的眼睛上,半晌才將手拿開。

  她抬起頭。

  陸瑛說:「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我的影子,我覺得也許,你是唯一一個真心喜歡我的人了吧!」

  陸瑛在陸家是什麼處境,她不是不知道,外面人只當是陸瑛少年得志,卻不知他也是被逼出來的。

  有個利益熏天的祖父,滿腹玄機的父親,自以為是的嫡母,能在陸家求生存有多難,她前世已經見識過了。

  她前世如此理解陸瑛,可是今生,當她擁有了一雙眼睛,見識了所有一切之後,反而不能像前世一樣單純而乾脆地給陸瑛一個答案。

  她還想嫁給他嗎?

  琅華看向陸瑛,她知道他的人生會如何開始,一個正經科舉走仕途的人,首先不能德行有失,違逆長輩的罪名壓下來,他就別想被舉薦參加科舉。

  所以她還能求他什麼呢?她不能要求一個人去改變他的人生軌跡。

  琅華張開嘴,「你別變成他們那樣吧!」

  只要別變成他們那個樣子,或許他們兩個就還有機會。

  前途的路那麼長,誰也不知道會走到哪裡去。

  這就是回答了,明顯的帶著些許的疏離。

  陸瑛想了想站起身來,「你早就知道王仁智要搜查顧家的莊子?」

  琅華點了點頭,「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家也是有長工和佃戶的,莊子外平白多了人監視,任誰都會起疑。」

  陸瑛點點頭,「在藥王廟外,我也聽舅舅說了隻言片語,我也猜了個大概。」

  所以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兩個是一樣的,彼此之間都有隱瞞。

  陸瑛站起身來,「聽說韓將軍下令誰也不準離開鎮江,現在我家裡大約已經亂了。」籌備了幾個月的搬遷,所有箱籠都已經收拾好,鏢局也在莊子上住下,明日一早就要離開,卻突然得到這樣的消息,祖父一定氣瘋了。

  琅華點了點頭,不知道再多說些什麼。

  琅華眼看著陸瑛走出了院子,才轉過身來,陸瑛放在桌子上的那杯熱茶還冒著熱氣。

  她不禁想起前世陸瑛在外當值時,總會抽出時間跑回家,跟她說上幾句話。

  說好了只在家坐一盞茶的功夫,等他走的時候茶卻沒有喝一口,她將茶端過來嘗,茶已經放涼了。

  那時只是驚訝,跟他在一起時,時間竟然過的那麼快,現在卻相看無語。

  琅華剛要吩咐阿莫來將茶端下去,陸瑛的聲音就從身後響起來,「我的茶還沒喝。」

  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琅華不由地心中一酸。

  陸瑛將茶端起來,然後轉過臉看她,「我聽先生講,前朝宰相林泳也是個妾生子,幾次三番被嫡母趕出家門,最後沒辦法,他只能去鬧市裡偷饅頭度日。」

  琅華不知道陸瑛為什麼突然講起這樣的事。

  陸瑛抿了一口茶,重新將茶杯放在桌子上,這一次他卻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停在她跟前,伸出了他的手遮蓋在她眼睛上。

  「琅華,你能不能先不要看我,等到將來……我在陸家有了一席之地,那時候,我會護著你。」

  她的睫毛在他手心裡微微顫動,好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他真怕挪開了手,那隻蝴蝶就遠遠地飛開,再也不見了。

  為什麼他會對一個八歲的女孩子有這樣的情緒。

  陸瑛鬆開了手。

  琅華臉上是靜謐又安寧的神情,只是眼睛略微有些發紅,就是這樣的目光,每一次彷彿都能刺進他心裡,讓他有一絲的恍惚。

  陸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重新變得沉穩起來,「有件事我忘記告訴你,王仁智在常州確實殺了不少人,現在都停屍在義莊,我讓人去打聽,其中幾個已經被辨認出來,真的是反賊。」

  「你最好從莊子上手過來,以防反賊闖進來。」

  陸瑛不知道,她如今就收了一個反賊在內室裡。

  陸瑛道:「那些人平日裡沒有什麼正經事做,跟盜匪、響馬一樣賺些不義之財,說到底都是些宵小之輩,聽說中書省有人扯起了反旗,就要去投靠,王仁智因此得到了消息帶兵前去剿殺。」

  以王家和陸家的關係,陸瑛自然能從王仁智那邊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琅華道:「義莊上的屍體被人辨認出來了?果然就是慶王的餘黨?」

  陸瑛道,「什麼慶王餘黨,只不過是王仁智這樣叫罷了,那些人都是無所事事之徒,這幾年朝廷抓捕盜匪,他們無處可躲,才藉了慶王的名頭,四處散布朝廷壞話,矇騙百姓,為的就是讓百姓心甘情願地庇護他們,這些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所以你要萬分小心,如果察覺出異樣,就跟閔大人說,閔大人與王仁智不同,只會護得你們周全。」

  陸瑛和趙翎兩個人的說法截然不同。

  應該說正好相反。

  她該相信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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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6: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懷疑

  陸瑛跟琅華說的這些,都是平日裡他和心腹才會說的話。

  他希望琅華在鎮江這件事中能夠平安。

  顧老太太的病在好轉,王仁智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閔懷接手了鎮江,韓璋的軍隊過些日子也能夠抵達鎮江城。

  如果順利的話,兩軍對峙大約也用不了多久,韓璋帶領的是嶺南的精銳之師,從中書省管轄地腹裡集結起來的叛軍,只要一個回合打下來,叛軍就會作鳥獸散。

  等到太平下來,鎮江還是鎮江,顧家也還是以前那個顧家,所以現在外面的那些人琅華可以什麼都不去管。

  陸瑛輕聲安慰琅華,「米糧的事你也別急,韓御史既然來到鎮江督糧,就證明朝廷已經調度了糧食。」

  如果她沒有多活一世,也許聽了陸瑛的話就會安心。

  事實上是,仗打起來之後,鎮江的確斗米難求。

  琅華抬起頭來,「我聽二伯母說過,這次朝廷調來了五萬大軍,可為什麼韓將軍說,只從嶺北帶來了兩萬人。」

  這件事陸瑛也不是很清楚,母親說五萬人馬,是因為舅舅收到的朝廷邸報。

  陸瑛道:「應該是朝廷另有安排,畢竟嶺北太遠,而且地處邊疆要塞,突然調動五萬大軍,邊防必定鬆懈,會給藩人可乘之機。」

  這個理由也說得通。

  「好了,」陸瑛輕聲道,「有什麼事我會提前讓程頤知會你,你有什麼事也要跟我說。」

  琅華點了點頭。

  陸瑛離開之後,琅華回到內室裡,讓她意外的是,趙翎仍舊躺在床上,沒有挪動一分。

  他還真不怕她將一切都告訴陸瑛。

  想一想也是,敢帶兵與朝廷對抗的人,自然膽子大的很。

  讓他這樣舒舒坦坦住下來,就會成了她手中的燙手山芋。

  「外面沒有人的時候,你可以走了,如果需要馬,我讓人從馬市上買來,不能保證是夜行千里的好馬。」

  如果買好馬很容易會被人注意到。

  琅華自然不會這樣安排。

  琅華道:「從今往後不要再到顧家來。」

  趙翎睜開了眼睛,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琅華髮現他瞇著眼睛的時候,嘴角是微微上揚的,總好像掛著一絲的笑意,看起來倒是很溫潤,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就像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在她出去與陸瑛說話的這段時間,趙翎已經將女裝換了下來,穿了件青色的袍子,舒舒服服地躺著,就像是在他自家的屋子裡。

  趙翎忽然道,「你相信韓璋大軍能夠很快將叛軍擊敗嗎?」

  如果她相信,她就不會緊接著問陸瑛,為什麼韓璋只從嶺北帶了兩萬大軍。

  陸瑛光顧著說自己心中所想,沒有去揣摩她話裡的含義。

  他相信顧琅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一定是眉頭緊鎖。

  琅華微微抬了抬眉毛,「你是說叛軍會比韓璋大軍厲害。」

  趙翎道:「在大齊朝,要論帶兵的本事,沒有人能及得上韓璋,韓璋十四歲就入軍營,大大小小的戰役經歷了幾百場,自從他為主將之後,逢戰必勝,所以才被封為常勝將軍,鎮江之戰,不過是對付一個小小的叛軍,別說兩萬精銳之師,就算只有一萬人也能打個勝仗。」

  琅華本不想聽趙翎嗦,但她不得不承認趙翎這番話引起了她的興趣。

  因為這裡面的陷阱實在太多了。

  十四歲入軍營,整日裡與將士打交道,一定不懂得為官之道。

  逢戰必勝的常勝將軍,為什麼會被朝廷派來應戰一個小小的叛軍。

  既然一萬人就能取勝,朝廷對外卻宣稱調動五萬兵馬。

  趙翎道:「打仗不是人越多越有優勢,韓璋從嶺北帶了兩萬人馬,剩下三萬人是朝廷從周邊各個行省布防上卸下來的,這些人平日裡在地方上只是協助官吏橫徵暴斂,根本不懂得打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琅華聽到這裡不禁冷哼一聲,「你也好不到哪去,即便是朝廷不向百姓徵繳糧食,你們也要伸手去要,你該不會說,你們都是一群農夫商賈,向來自給自足吧?」

  趙翎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平日裡也很少與人說笑,可是現在他卻不禁失笑出聲,顧琅華還真會扼人咽喉,「我不是,但是我不會跟他們一樣。」

  趙翎就算不是陸瑛口中的盜匪,他也不是帶人來投軍的。

  他到底要做什麼才是她最想要知道的。

  可是他不會輕易告訴她,即便就是開口,她也不會相信。

  話說到這裡,蕭媽媽撩開簾子進門,見到琅華就道:「金壇縣的四太太來了,正在大太太屋裡,想大小姐。」

  琅華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趙翎,就要往外走。

  阿莫有些焦急,「小姐……那……」

  琅華道:「你不用在這裡了,跟我一起去母親屋裡吧!」

  阿莫點了點頭,伸手將床邊的幔帳放下來,匆匆忙忙地跟著琅華一起走了出去。

  床上的趙翎微微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功夫就聽吳桐道:「少爺,李叔在外面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可以走。」

  趙翎讓吳桐攙扶著起身,枕頭邊放了一隻小巧的鵝黃色牡丹花香囊,看起來就像是女孩子笑臉。

  趙翎淡淡地笑了笑,他沒想到會被她搭救。

  ……

  顧四太太正與顧大太太坐在炕上說話。

  見到琅華過來,顧大太太的眼淚頓時又淌下來,「都八歲的女孩子了,還整日裡往外面跑,若是讓人說起了閒話,將來……要怎麼去婆家……」

  顧四太太穿著薑黃色的褙子,圓圓的臉看起來一團和氣,見到琅華立即起身,將旁邊的軟墊拿來鋪好,拉著琅華上了炕,然後蹲下身給琅華脫了鞋,又吩咐丫鬟拿淨手的帕子,一套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做起來異常的熟絡。

  等琅華回過神來,四太太已經在給她擦手了。

  琅華的手剛擦乾淨,一盤果子就擺在了她面前,顧四太太笑著拿起杏脯遞到她嘴邊,「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我讓人帶了一大盒過來,也不知道你現在還喜不喜歡。」

  顧四太太說著輕輕地將她摟住。

  琅華不禁有些怔愣,她從來沒被這樣照顧過。

  在祖母那裡,祖母是處處關切她,可祖母身子不好,她不能待太久,母親素來性子寡淡,最多就是讓下人拿幾塊點心,端杯熱水給她。她記憶中母親從來沒有親昵地將她抱在懷裡,高高興興地餵她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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