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南羅 - 《大宅小閨秀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9-2-20 00:03: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阿言就在這裡這裡住了這麼些天。
  後頭廊上,淩媽媽正彎著腰在拿著小扇子吹著剛燃起的小火爐,一旁放著一個藥罐子,見到杜恒言進來,一邊扇著扇子,一邊抬頭笑了一下,道:「小娘子,老夫人在裡頭陪著老爺呢!」
  杜恒言道:「淩媽媽,伯娘和婉婉過來了!」
  淩媽媽面上掠過初始的一層訝異以後,卻是半點表情也無,恭敬地對著趙萱兒和杜婉詞福了禮,道:「小娘子,老奴去給客人倒茶。」
  杜恒言點頭:「嗯,麻煩媽媽了!」
  杜婉詞聽到淩媽媽說「客人」時,面上有些羞赧,上前一步,準備想說什麼,又退了回來。
  娘和她是杜家正經的兒媳和孫女,可是,爹爹入獄以後,她們卻將年老體弱的阿翁阿婆棄之不顧,她不知道杜恒言是如何找到這一處小宅子,如何湊得錢延醫買藥。
  這般處境下,還不忘教導阿文。
  杜恒言先進了二老的廂房,笑道:「阿翁阿婆,伯娘和婉婉過來了,您二老看,要不要見一見?」
  杜太初病尚未痊癒,倚在一張半舊的柏木仙童捧桃福壽床上,正在看著熙文昨個練的字,眼睛抬也不抬地冷聲道:「這等陋舍,怎好勞郡主屈尊移步,讓她們回吧!」
  元氏放下了手中正在給恒言納的鞋底,緩聲道:「老頭子,也不知道日後還能不能見,見一回吧,以後讓她們莫來就是了!」又對杜恒言道:「讓她們進來吧。」
  廂房裡藥味十分濃,趙萱兒將一隻麻底絲面的翟鳳圓頭履踏進來,便皺了眉,對著元氏和杜老爺各福了一禮,溫聲道:「府中乍逢變動,兒息一直為硯郎的事周旋,累二老在此處困居。」
  元氏歎道:「幸有言兒在,你與婉婉初時也不在家中。」
  初時不在,這都十來天了,如若不是言兒,他們二老怕是都得被拋屍荒野了。元氏口中不說,心中不是不怨怪的,趙萱兒再是皇家金貴的郡主,可也是杜家的兒息,呈硯遇事,趙氏不說侍奉公婆于左右,竟是連面兒也十來天才露一次。
  趙氏再不通人事,難道比言兒一個十四歲的女娃子還不通?
  趙萱兒自是聽明白元氏話中的意思,卻避過不提,只道:「父王為兒息在京中置了一處郡主府,兒息特來請求二老隨兒息一同住進去。」
  元氏抬眼看了眼自家老爺,只見一直沒吭聲的老頭子,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漠然道:「不必,你今日來,已經盡到為息的本分,你來這一趟便夠了,我們在這裡住的挺好,什麼也不缺,就等著硯兒回來,你且帶著婉婉回去吧!」
  「阿翁!」這開口的卻是杜婉詞,只見她上前兩步道:「阿翁,之前娘一直忙著爹爹的事,還請阿翁莫生氣,您這般病著,還是隨我們一同回府,請宮裡的太醫來看看吧!」
  杜太初看了看這個面色窘迫的正經孫女,喟然一聲歎道:「婉婉,你是我杜家的孫女,我只盼著你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你爹爹現在出不來,你切不可偏聽偏信,誤了自己的事兒。」
  杜太初活了大半輩子,眼下肅王府與官家的事已經讓呈硯陷了進去,他擔心,肅王府還是打著讓婉詞進東宮的主意。
  想到這裡,杜太初又添了一句:「若是在別處住的不慣,便來這裡和阿翁阿婆一塊兒住著。」
  杜婉詞別過了身去,紅了眼睛,哽咽道:「好,婉婉聽阿翁的!」
  杜太初說了這許多,對著趙萱兒和婉詞揮手道:「行了,你們回去吧。」
  趙萱兒還是不死心,捏了帕子又道:「您二老就跟我回去住著吧,呈硯在裡頭知道了也放心些。」
  杜太初只是擺手,話都不說了。
  淩媽媽適時地道:「老奴送夫人和婉小娘子出去!」
  趙萱兒無法,只得帶著杜婉詞轉身出了廂房,屋外的新鮮的空氣將裡頭渾濁的藥味一沖散,讓趙萱兒胃裡一陣翻滾,一時險湧出了淚。
  杜恒言將二人送到院門,趙萱兒從身後的丫鬟翠湄那裡接過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遞給杜恒言道:「一些銀子,你拿著度日吧!」
  杜恒言一哂,敢情趙萱兒是想雇她當伺候老人的奴婢呢,淡道:「不用了,阿翁阿婆養育我多年,眼下這般,便當我還他二老多年的養育之恩,伯娘若是無事,恒言回去給阿翁看藥爐了!」
  說著,抬手準備關院門。
  「你恨我?」門外的趙萱兒目光銳利地盯著杜恒言的臉。
  「呵?什麼恨不恨?伯娘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要讓恒言記恨?」杜恒言仰著臉,直直地對上趙萱兒的眼。
  趙萱兒倏地被人紮了痛腳一般,陰陰地看著杜恒言,嘴角冷笑道:「果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杜恒言抓著院門的手氣的發抖,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恒言沒有吃過榮延院一口點心,沒有喝過郡主一口白水兒,郡主害了前人,還準備在恒言這裡撈一筆養恩?恒言年紀小,見識的少,不想‘無恥’二字還可以這般詮釋。」
  趙萱兒倏地被人抬起手,呼呼地帶著風往杜恒言臉上扇過來。
  「哐當」一聲,院門猛地被合上,趙萱兒的手夾在了門縫裡,一陣尖銳的疼,連連驚叫著抽出了手,不由破口大駡:「賤婢!」
  杜婉詞忙拿著娘親通紅的右手,急道:「娘,快回去讓太醫來看看!」
  翠湄也勸道:「是啊,主子,犯不著和這等人廢口舌。」
  裡頭小黑娃摸著長了個兒的小灰狗,氣鼓鼓地道:「阿姐,你開門,我放阿瓜咬她!」
  杜恒言低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阿文和阿寶都圍了上來,笑道:「算了,咱們眼下不惹事,去看看阿翁阿婆吧!」
  後廂房裡頭,元氏正在給老爺子喂著熱水,見杜恒言幾人過來,元氏問道:「剛才難為你沒有?」
  「她罵阿姐是賤婢,還要打阿姐!」小黑娃告狀道。
  元氏咬牙道:「她還有臉來欺辱你!」
  老爺子擺手道:「何止阿言,老婆子不瞞你說,我擔心你我若住進她的郡主府,搞不好他日呈硯出來,你我也是她肅王府手中的人質。」
  「剛才我看婉婉神情不對,阿言,你說,肅王府這回還會不會逼婉婉入東宮?」不然,她們為何從肅王府搬到郡主府去住?婉婉若是出嫁,勢必不能從肅王府出,名不正言不順,杜府眼下被封,最好便是從郡主府出。
  元氏歎道:「老頭子,我是不管那許多,婉婉有親娘操心,我們言兒可還得為我們這一家老小的生計操心呢!」
  元氏在烏桕巷子住了這麼些日子,對趙萱兒與杜婉詞最後一點親情都抹了,誰比她的言兒還命苦?誰比她的言兒還孝順?
  元氏這般想著,便舒了眉,舉著手中尚未納好的鞋底,溫聲問杜恒言:「言兒,你說,這鞋面上是繡百花穿蝶,還是金魚兒?」
  杜恒言盈然笑道:「繡一兩片花兒就好,阿婆別太費眼睛。」
  元氏連連道:「不礙事兒,我閑著也是無趣。」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9-2-20 00:03: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杜恒言推了推小胖墩,小胖墩立即狗腿地上前抱著阿婆的胳膊,撒嬌道:「那不行,阿文可心疼著呢!」
  老兩口看著孫兒嬌憨的樣兒,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杜恒言輕輕地籲了一口氣,爹爹不在的日子,她要幫他守好阿翁阿婆、小胖墩和二娘。
  等爹爹出來,她便該為小小娘報仇了。
  烏桕巷子前頭是麥秸巷子, 此時裡頭隱著的兩人見趙萱兒的馬車緩緩地過去,一位四十來歲的胸膛橫闊的漢子問:「主子,屬下要跟過去嗎?」
  「溫赫, 你跟過去看看, 記住她們下馬車的地方便行,切勿節外生枝!」
  溫赫猶疑道:「主子, 那這邊,您?」
  耶律蒙德略略點頭道:「我稍晚些時候便回都亭驛, 無礙。」
  「是!」
  眼見著溫赫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追著那輛馬車過去, 耶律蒙德又輕輕踱著步子來到了烏桕巷子最裡頭一間。
  院子裡頭的小黑娃猶自生氣地道:「你那嫡母太壞了,跑來阿姐家來欺負阿姐,等我長大了, 一定要帶著阿瓜去她家報仇。」
  重新紮起馬步的小胖墩道:「她家你去不了,可是肅王府呢,連我爹爹都忌憚!」
  小黑娃一柳條在小胖墩旁邊的小樹上甩了過去,瞪著小胖墩道:「以後練功不許偷懶, 以後你掩護我們進去!」
  小胖墩身子一抖,勉強頂著小黑娃的怒火,面不改色地接著紮馬步。
  半晌, 小胖墩想起來道:「還有慕俞哥哥呢,回頭我們和他說,他定然有法子替阿姐出氣。」
  小黑娃悶悶地點頭,不忘叮囑小胖墩道:「不准對阿姐說, 她定然要我們好好待著,不准惹事!」
  小胖墩鄭重地點頭:「你放心,我連我娘都不會說。」說道這裡,小胖墩不禁洩氣道:「要是爹爹在家就好了,我就可以找爹爹告狀了!」
  小黑娃見他有些沮喪,從小荷包裡掏出一顆糖果給小胖墩,道:「慕俞哥哥給阿姐的,我偷了一顆,你吃吧!」
  外頭站著的人,微微攥了拳頭,「肅王府?」
  被杜家兩小娃惦記的林承彥到酉時正才回來,手上拎著一包雞蕈,進了烏桕巷子,直接背著書篋往杜家來,他剛一叩門,喚了一聲「阿言」,裡頭的小黑娃一下子便將門拉開了。
  林承彥將一包雞蕈遞給小黑娃,道:「你阿姐在家?」
  小黑娃拉著他的衣袖,讓他彎腰,對著他的耳朵道:「慕俞哥哥,阿姐今天被欺負了,我一會和阿文去找你!」
  林承彥暫態便皺了眉,拍著一旁小胖墩的小肩膀道:「好,哥哥讓嬸子給你們燉個白梨潤喉,這個先拿進去給阿言吃,你們飯後過來,別給阿言知道了。」
  見兩個小娃點頭,林承彥站在門口朝杜家安靜地院子裡頭張望了一眼,便左轉回了自家。
  林二接過他的書篋,忙跟在他身後道:「小主子,今個昭城郡主去了杜家,後來,還有一個男子在杜家門外站了一會。」
  「哦,那男子可是張家衙內?」
  林二搖頭道:「屬下看著倒不像,似乎是外邦人,雖然著了我趙國的衣裳,但是他的鼻樑、頰骨,還有走路的身姿,似乎都像是外邦人,屬下怕他發現,沒敢近距離窺探。」
  外邦人?難道是杜將軍一直擔心的丹國人?
  杜將軍一再叮囑丹國人來了以後,阿言不得出門,她一直覺得這裡頭似乎有什麼牽扯。雖說當年杜將軍跟著楊老將軍打敗了丹國人,但是已經時隔九年,便是丹國要尋仇,也太遲了些。
  可若不是尋仇,丹國人與阿言之間又有什麼牽連呢?
  林承彥理不清楚,暫且放下,對林二道:「二叔,你這些日子多注意杜家的事,杜將軍不放心阿言,我怕阿言近來會遇到什麼事兒。」
  林二道:「小主子放心,屬下明白。對了,二爺那邊一直催小主子什麼時候回去一趟,說是為先前的事兒賠罪,小主子你看?」
  林承彥冷嘲道:「我只怕他們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此事以後莫提,我已經寫信給阿翁,阿翁這些時日便會到京中。」
  當年叔叔為了算計薛家的家產,慫恿阿翁娶薛家的新寡柴氏。
  柴氏是薛家的繼室,半生無子,過繼了一個,薛老大人去世後,她打算帶著薛家的家產另嫁,被這繼子一紙告到了府衙,叔叔為了侵吞這一部分家產,教唆柴氏說偽詞,以致後頭事情敗露,平白牽連了阿翁的名聲。
  現在,他不過才十三,叔叔眼見著薛家次女進了東宮,為了通過薛家搭上東宮,竟不惜讓她與薛家長女定下親事。
  那一日,若不是他借著醉酒,走出船艙醒酒,跳下了叔叔宴飲薛家的那一條船,許是他與薛家長女的親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林二見小主子心裡有計較,也不再多言。心下佩服老相公當時有遠見,讓小主子另置了院子住著,若是還一塊兒住在林家大宅裡,這事兒定是沒完。
  林承彥想到這事,心頭還猶如吞了一顆蒼蠅,吩咐林二道:「二叔,下回林家大宅那邊,誰過來,都莫要再開門。」
  林二自是應下。
  正說著,小黑娃和小胖墩飯後牽著小灰狗過來,廚娘嬸子一聽到狗吠,便笑吟吟地走了出來,招呼著兩小娃道:「快來,嬸子給你們做了面人兒,灶上的白梨可還要燉一會兒。」
  兩人分吃了一塊面人兒,才去書房找慕俞哥哥,小黑娃嘴伶俐,將今日趙萱兒對杜恒言說的話兒現學了一遍,末了問道:「慕俞哥哥,你說,她為什麼說阿姐恨她?是她害得杜將軍進監牢的嗎?」
  當年杜秋容慘死的事,他也一直記得,趙萱兒定是發現,阿言也知道此事是她做的。
  林承彥讓廚娘領著兩個小娃去喝燉好的白梨,自個準備去杜家找恒言,剛一出門,便聽到身後有人喚他。
  甫一轉身,便見張憲從巷子口過來,他面上有些焦慮,眼圈兒烏黑了一圈,好像好些日子沒有睡覺。
  此時張憲站在林承彥面前,見他的方向似是要去杜家,瞥了一眼林承彥身後關著的杜家院門,緩聲道:「我有要事,想與你商討,可方便?」
  林承彥朝右邁出去的腳,不著痕跡地收了回來,問道:「是進去說,還是去別處?」
  只是一瞬間,林承彥便明白,張憲要和他說的事,與恒言有關。
  張憲聽院子裡頭又是小孩的叫喚,又是狗吠聲,道:「我在茶樓定好了二樓,此事頗有牽扯,還勞煩慕俞弟和子瞻走些路。」
  林承彥伸手作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張憲帶路。
  近來因丹國來使,禦街兩邊黑漆叉子內都掛了一遛邊的燈籠,此時燈火璀璨,十分熱鬧。
  兩人並排走著,張憲率先開口道:「聽殿下說起,你最近在教丹國人習四書五經?」
  林承彥道:「是,國子監抽出會丹文的學生,或翻譯些桑蠶冶鐵一類的書籍,或教導丹國此次帶來的一百名學生習我們中原文化。」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9-2-20 00:03: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依你之見,丹國與趙國互市九年有餘,最需注意的是什麼?」
  林承彥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貨幣,我國流通的銅幣制造精良,幣值穩定,而我國又一直與相鄰諸國都保持著穩定的互市關係,銅幣在鄰國皆可兌換貨物,一貫之數,可以易番禍百貫之物。相鄰諸國皆在大肆囤積銅幣,眼下銅幣外泄嚴重,朝廷早晚要下禁令,可若是以物易物,未免太繁累。」
  張憲不妨林承彥竟思索的這般遠,前些日子太子幕僚賈先生也與他說起銅幣之事,他和太子深以為然,準備近些日子便就此事擬一份章程呈到禦案前。
  而林承彥不過是國子監的學生,年紀比他尚小三、四歲,竟就有這等眼見。
  張憲微微側首看了一眼身旁這個與他並肩,正蹙著眉的小郎君。他不禁想到了當年伯仲難分的林老相公與范堯臣,日後殿下登基,林承彥與他或許亦如此。
  不一會兒,二人便到了孫家茶樓門前,孫掌櫃見到張憲,忙出來迎接,笑道:「張家衙內,樓上請,已經清掃,十分雅靜。」
  林承彥看樓梯口有兩個小廝專門攔著要上去的人,不由對著張憲笑道:「子瞻兄這回大手筆!」竟是包了一層樓。
  張憲道:「慕俞弟,請先行!」
  二人坐定,孫掌櫃親自端了茶上來,放下,然後帶上了門。
  林承彥端起茶碗,輕輕往外劃撥著碗蓋,道:「子瞻兄,明說吧!」
  張憲也沒準備賣關子,壓低聲音道:「你知道此次丹國來使的用意嗎?」
  「你是說結親?還是降低互市的關稅?」
  張憲緩聲道:「尋耶律家遺留在趙國的血脈!」
  林承彥心口忽地漏了一拍,「這和阿言有關係?」頓了一瞬,林承彥道:「即便有關係又如何,眼下丹國與趙國互通有無,澶州之盟已簽了九年多!」
  張憲抬眼望著林承彥一字一字地道:「可如果阿言的存在足以證明當年杜家通敵叛國呢?」
  「怎麼可能,杜呈硯一直是丹國與趙國戰時的猛將,濉城之戰,澶州一役,楊家雖居首功,可是杜呈硯在青史上也足以留下流光溢彩的一筆。」林承彥一雙清亮的眼直直地看著張憲,試圖證明杜呈硯的清白。
  可是他心底隱隱知道,張憲要與他說的,定是完全能夠蓋過杜呈硯以往的這些功勳。
  「濉城之戰前夕,高陽關一役,楊老將軍向並、代兩州都部署康榮保求援,康榮保當時感楊家世代忠義,率兵萬眾死抗丹寇,奮戰之死,地上砂礫,經人馬踐踏,徒深二尺,我軍死傷泰半,丹寇也損傷大半,其中包括丹國小王子。」
  張憲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你知道這位丹國小王子的結局嗎?他被杜呈硯送回了廬州將養。」
  張憲的聲音十分澀重,亦如踩在冬日結冰的湖面上,腳下的冰要碎不碎,要裂未裂,只等著「噗通」一聲,冰面上猛然紮出一個冰窟窿。
  張憲又問:「你知道阿言的娘親活著時受欺壓、折辱多年,為何不願意前往京城尋找杜呈硯?」張憲素來清淡的一雙桃花眼,此時流露出些許寒意。
  冰上的人已被淹沒。
  林承彥壓下心頭的震動, 望著張憲問道:「你的意思是,阿言與這位小王子有關?」康榮保當年為了救援楊老將軍,一代名將壯烈地戰死在高陽關, 萬余兵士, 最後只剩下幾百人,時隔多年, 阿翁提起,仍是老淚縱橫。
  如果, 杜呈硯在此時將丹國人私藏在明月鎮上, 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便是蓋嚴實了!
  杜呈硯便是逃過了眼下的牢獄之災, 官家怕是也不會再容得下他,乃至阿言!
  張憲見林承彥似乎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端起手邊的茶碗猛灌了一口, 自己初次知道消息時的恐慌感再一次浮上心頭。
  「此事,你我須得保密,我是在查杜將軍此次的牢獄之災時,發現了丹國人也在查, 然而他們的目標卻是恒言,他們多次潛進杜府裡的明月閣,我順著線, 一點一點地勾出來的。」
  林承彥望著面上有霜色的張憲,聲音低沉:「如果此事如你我猜想,杜家在劫難逃。」
  「不會,他們在京城只會待一個月, 一個月後,便會回丹國,此番我找你,便是希望你我能聯手給耶律蒙德做一個局。」張憲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承彥。
  「耶律紮顏和耶律阿沂已經見過阿言,知道她叫杜恒言,我們已經瞞不住。」
  林承彥想到杜將軍一再叮囑不許阿言出門,他猜杜將軍是知道阿言身份的,可是如果杜將軍知道,那杜家二老呢?
  「此事,你我暫且只是推測,在高陽關之戰時,杜將軍尚且默默無名,只是楊老將軍手下的一個先鋒,他怎麼會和耶律蒙德有交情,並且窩藏敵寇?除非杜將軍真的存了通敵叛國的心。」林承彥是不信杜將軍有這心思的。
  不然,他就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可是張憲顯然不相信杜呈硯。
  林承彥思量了一會,還是微微吐露了一些:「前些日子,我們見了杜將軍一面,他只是不讓阿言這些日子出門,阿言的身世,杜家二老或許會知道。」
  林承彥言下之意,卻是並不準備配合張憲所謂的作局,思及張憲一番心意,微微笑道:「你為阿言做的這些,阿言並不知道。」
  張憲嗤笑一聲,往朱漆鏤花的椅背上一靠,望著房梁道:「慕俞,如若不是我,你以為阿言至今還未定下親事?」這麼些年,是我一直在守著阿言。
  後一句張憲並沒有說出口,就著耶律蒙德的事又說道:「眼下杜將軍不知道被關到了哪裡,我們見不到人,當年的真相,眼下無從得知,不過,耶律蒙德既然未向朝廷明奏,怕是也顧及著杜家的安危。」
  林承彥打斷道:「你有沒有想過將此事告之阿言,如果真是阿言的生父,她有權知道。」
  張憲默然,他護著她護慣了,並不準備讓她知道,不然此番不會找林承彥來作局。
  張憲沉吟了一會,道:「你既是有猶疑,不妨先將此事稟于杜家二老,如若其中另有曲折,我們可另作計畫,不過,」張憲抿唇望著林承彥道:「此事我十分惦記,希望慕俞弟若有消息,煩請通傳一聲。」
  張憲此番願意為了阿言的安危而願意折下臉面來找他,林承彥自認也並不是心胸狹窄之人,允諾道:「子瞻兄此番將此事與我商議,慕俞十分感激。你我出發點,皆是為了阿言的安危,慕俞定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撇下子瞻兄的恩義。」
  二人在孫家茶樓下分開,林承彥自回到了烏桕巷子,林二已經候了他好些時辰,見他回來,上前迎道:「小主子,你若再不回來,小的得到張相府要人了!」
  林承彥道:「張憲此人倒頗磊落,二叔不用擔心,我走後,阿言過來沒有?」
  林二道:「過來接阿寶和阿文回去,見你不在,和廚娘聊了一會如何燉豬手。」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9-2-20 00:04: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林承彥想到阿言素來貪吃,笑道:「明日讓戚嬸子上菜市,買兩根豬手回來,燉好,送到杜家去。」
  兩人說著到了自家門口,林承彥原本準備去杜家找杜阿翁,可是想到今日已晚,他現在來訪,必然引起阿言的疑慮,想了想,還是跟著林二一起進了自家院子,準備明日下學再以看望之名去見杜家二老。
  吩咐林二道:「二叔,杜家的事可能有些複雜,你明日便守在門口,若是有生人來,一概攔了去。」
  林二應下。
  杜恒言一宿沒睡好,一直在籌謀著一家老小的生計,望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月光,白亮亮的,都道月是故鄉明,可是這古代的月亮真的比現代明亮多了。
  晚上心裡存著事兒,也沒怎麼吃,摸了摸肚子,忽然便想起現代的外賣來。
  趙國也有外賣,不過沒那麼便利,只是派了人去酒店叫菜,然後酒店連著湯勺、骨碟一塊兒送來罷了。
  以前學校附近的那些賣豆花、賣蓋澆飯、拉麵、年糕的小商戶,熱熱鬧鬧的要鬧到下半夜。
  「對啊!」杜恒言心上一動,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可以做吃食啊!專做學校周邊的吃食啊!不,不僅是學校周邊,還有衙門、大理寺、鴻臚寺,這些政府官員辦公的地方。
  杜恒言再躺下,卻是怎般也睡不著,腦子裡各種主意在轉,現代與趙國,時不時切著在她腦袋裡上演一段熱鬧鮮香的吃食圖景。
  第二日一早杜恒言便爬了起來,未及梳洗,便在書桌前擺開了紙幣,開始勾勾畫畫。
  傍晚林承彥過來的時候,問了一句阿言,小黑娃撅嘴道:「阿姐今日不知怎的,關在自個房裡,不准我們去打擾。」這般說著,斜望了慕俞哥哥一眼:「阿姐不許我們去打擾,慕俞哥哥自是也不能去的!」
  林承彥見她一臉你比我更不受阿姐待見的模樣,心下好笑,只是此會他倒希望阿言不會出來,逕自往後頭二老的住處,對小黑娃道:「我來找杜阿翁探討學問,你們也莫要過來,不然,一會被杜阿翁看見你們太閑,罰你們抄書,我可不會替你們求情。」
  小黑娃「哼」了一聲,拉著小胖墩去隔壁找戚嬸子要吃的去了。
  姬二娘恰好出來,見到林承彥,略略一點頭,側身讓林承彥過去。
  望著林小衙內的背影,姬二娘暗歎,阿言真是好福氣,杜家遭這般厄難,林家小衙內竟還是每日每日地跑。
  他家的廚娘,說是他家的,做的卻常是杜家老小的飯,兩個孩子,也是隔個一時半會,便要跑過去找吃的。
  她觀二老的意思,怕是等呈硯出來,阿言及笄,便要將阿言許給林家了。
  姬二娘想著兩天沒見到恒言,特地過來問紫依:「阿言呢?」
  紫依食指放在嫣唇上「噓」了一聲,輕聲道:「小娘子這兩日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奴婢就看她在紙上寫寫劃劃的。
  姬二娘朝廂房裡頭看了一眼,便見一個著了胭脂色襦裙的小娘子在埋頭不知道寫些什麼,一頭柔軟的青絲僅用一根喜鵲登梅的銀簪子綰著,那銀簪子像是有些年頭才拿出來的,微微有些蒙塵。
  姬二娘想到前幾日見到的婉詞,依舊華衣錦服,彩繡輝煌,像王母娘娘瑤池上捧著仙果的玉女,心下微微一歎。
  退了兩步出來到廊下,低聲道:「我去廚上給阿言燉一點排骨湯,你且看著。」
  紫依笑道:「還是姨娘疼我家小娘子!」
  姬二娘笑著搖頭,溫聲道:「阿言這些日子也累狠了,你平日裡多仔細些,她身邊就留了你,顯然是信你的!」
  紫依應道:「姨娘放心,奴婢明白的。」
  姬二娘點頭,又望了一眼雕著一團梅花的窗戶,裡頭的人兒還是剛才府案的姿勢,這一次如若不是阿言,她和阿文尚可回姬家暫住,但是二老呢?
  眼下,杜家雖然倒了,好歹一家人還住在一處,還是一個家,房子小些,也是自己的家,這和寄人籬下,又是一番光景的。
  姬二娘自去廚房,朱砂和墨采一個洗著鍋,一個在案板上斬著豬小排,便是杜府姨娘身邊的女使,這些也是許久不曾做過的,這些日子若是沒有隔壁的戚嬸子幫襯,這一日三餐,還不知道要怎般打發。
  不過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姬二娘從來不會去麻煩戚嬸子,眼下一個個都忙得額發被汗水濡濕,貼在頭皮上。
  墨采一邊斬著一邊忽地想起來,道:「主子,今個奴婢出去買菜,似乎看見了以前在榮延院當差的墨林,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子,在朱雀門那一塊的攤販跟前晃蕩。」
  朱砂洗好了鍋,又用乾淨的紗布擦了水,道:「當日榮延院的下人都是放了身契的,墨林這麼些年在榮延院當差,頗機靈,定是存了不少銀錢的,可能是想自己尋一個小生意做做吧!」
  墨采歎道:「以前,墨林對紫依這丫頭十分上心,我還一度猜著,一個榮延院的,一個明月閣的,怕是不能成,沒成想,結果卻是不能成,卻是因了一個是良家子,一個還是女使。」
  朱砂笑道:「這可不一定,墨林若是真有心,他求上來,你看言小娘子答不答應。」
  林承彥到杜家二老廂房裡來的時候, 元氏給阿言做的鞋已經在繡鞋面上的花了,看到慕俞過來,笑著問道:「慕俞, 你看這蝴蝶是配黃色的線還是白色的?」
  慕俞仔細看了一下, 道:「花有紅有黃,蝴蝶繡綠色、粉色的也好看。」
  元氏愣了一下, 這是要所有的顏色都輪上一遍呢,想了一會, 道:「阿言年紀小, 繡的熱鬧些, 也好看。」
  杜太初見老婆子現在看慕俞百般順眼,似乎天底下再沒有這般合眼緣的人,心裡想林老頭子臨到老倒養了個好孫兒。
  「你前些日子說你家阿翁要來京, 可動身了?」
  林承彥道:「前兩日來信說已經動身了,我上次去信讓他行得慢些,估摸還有五六日也能到了!」
  杜太初點頭,這次呈硯出事, 他才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先前他若是沒有挺過去,怕是連林老頭子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等你阿翁來了,我和他就在這烏桕巷子裡比鄰而居,頤養天年。」
  「杜阿翁,我今天來, 是有一事想請您明示,關於阿言的身世。」林承彥一雙眼睛平靜地望著杜家阿翁。
  元氏停了手中的繡線,抬頭看了二人一眼,杜太初抬手示意道:「老婆子裡頭光線暗,你去外頭廊下繡。」
  元氏會意,提了繡籃,便坐在了廊下的小杌子上。
  淩媽媽見她出來,笑道:「老夫人,今個外頭日頭好,到現在太陽落山了,還暖融融的。」
  元氏應了一聲,道:「阿淩,你去外頭幫我買一包香糖果兒回來給阿寶和阿文,好些日子沒給她們買零嘴兒了!」
  見淩媽媽應著,解了圍裙出去,元氏手中的繡鞋,也松了針線。撫著胸口,不禁朝裡頭望了一眼,慕俞怎麼會好好地問起阿言的身世?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9-2-20 00:04: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裡頭杜太初招手讓慕俞坐在圓木椅子上,半眯著眼望晃動的簾子,「是耶律蒙德那邊找到了這裡了?」
  也不看慕俞,自言自語道:「之前呈硯便叮囑過我們,說耶律蒙德做事十分細緻,但凡他存了心,必是會找到的。唔,不想竟這麼快。」
  林承彥見杜太初面上還略帶揶揄的笑,奇道:「阿翁,難道阿言真的是耶律蒙德的女兒,可是當時兩國正酣戰,這又是為何?」
  林承彥想到張憲說的,直覺得嘴皮都要急的冒水泡了。
  杜太初皺著眉,望向林承彥:「你不會以為,我家硯兒和容兒勾敵賣國吧?」
  見慕俞紅了臉,杜太初呵呵一笑,歎道:「當年咸甯元年呈硯在與丹國人的混戰中受了傷,當時明月鎮上恰有與呈硯在一處的士兵寫了信回家,提了一句,秋容便收拾著包袱去了並州。沒有見到呈硯,被耶律蒙德擄了去。不知怎的,他竟看上了秋容,還放了秋容與呈硯見了面。」
  「高陽關一役,耶律蒙德負傷,自己跑到明月鎮上找秋容,賴著不走,後來便有了阿言。」
  林承彥聽完,猶覺得有些不對:「如果耶律蒙德對杜姨真有這般情分,為何一直不曾來找過她母女二人,而拖了這麼些年呢?」
  杜太初搖頭:「前面一些是呈硯早年便知道的,咸寧六年,呈硯從戰場回來,去看過秋容,秋容卻是什麼都不說,中間發生了什麼,只有他二人知道了。」
  林承彥面上的神情緩了緩,若真是這般,倒還好說。
  推測道:「杜將軍的意思,是並不準備讓阿言與耶律蒙德相認?」如果照杜阿翁這般說來,杜秋容與耶律蒙德只是一段亂世中的兒女情緣,裡頭並沒有杜將軍的身影。
  「丹國皇室內裡十分複雜,不說其有諸多派系,便是耶律蒙德自己的後宅,也有許多妻妾,此次來的郡主便是其王妃所出的嫡女,阿言過去,處境更是尷尬。」杜太初想到阿言的身世,心頭略有哽咽。
  這孩子真是不論走哪一步,都非坦途。
  杜太初略略沉吟,還是囑託慕俞道:「你對阿言的心意,我和老婆子都看在眼裡,等你阿翁來了,便將你們的親事定了,呈硯現在在牢裡,自身難保,阿言的事,你要多費些心,耶律蒙德便是知道了阿言的身份,也不能讓他落實,阿言不能跟了他走,也不能成為他丹國皇室聯姻的籌碼。」
  在這般情形下,林承彥聽到他與阿言的親事,一時有些怔愣,「親,親事?」
  正在思慮著耶律蒙德的杜太初,奇道:「怎地,難不成你不願意?」
  林承彥本能地搖頭,「不,不,我就是沒想過這麼快。」見杜太初變了臉,林承彥忙又道:「不是,阿翁,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我尚未考取功名,這般是否太委屈了阿言?」
  杜太初見他急的面紅耳熱,「我和老婆子的意思,原本也是要多留阿言幾年的,你還比阿言小上一歲,只是,眼下,杜家已經護不住阿言了。」
  杜太初說到這裡,不由得也想到了張家,當時老婆子和他的意思是定了張家,可是杜家出事以後,張家再沒見上門來。
  便是張家衙內有心娶阿言,張樞相也定會向他分析其中利害。
  比不得林家這小子,頭一天便不管不顧地往他家中沖,又搶在他前頭,衝撞李公公,只這份心意,也值當他們將阿言託付給他。
  林承彥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暈乎乎的,走路都有些虛乎,好像踩在雲朵上一樣,望著杜家阿婆,只知道傻笑。
  到了前頭,見到姬二娘和阿寶也是傻笑,阿寶見他神情古怪,拉著他的衣袖問:「慕俞哥哥,你怎地不去見阿姐?她在屋子裡頭待了幾天了!」
  此時小黑娃已經完全忘記,一個時辰前,她給慕俞的下馬威。
  林承彥聽到阿言,心頭又是驚喜,又是迷惘,迷糊糊地看著小黑娃:「阿寶,你說什麼?阿言要見我嗎?」
  姬二娘看他像失了魂一般,悄悄地招了兒子過來道:「你去隔壁將你林二叔叔喊來!」
  阿文看慕俞哥哥這般,覺得十分好玩,問道:「娘,慕俞哥哥是遇到什麼高興的事兒了嗎?」
  姬二娘拍了一下他腦袋,阿文才不舍地顛顛地跑到了隔壁喊人。
  林二問詢過來的時候,見自家小主子對著自個傻呵呵的笑,心頭不由猛跳,抬手便是朝著小主子的胳膊揮了一個手刀過去,小主子竟是絲毫沒反應。
  「哎呀,慕俞哥哥真的中邪了!」小黑娃驚呼道。
  姬二娘也急了,喊阿言道:「阿言,你快出來,慕俞有事兒呢!」
  裡頭杜恒言聽見動靜,不由起身出來,便見著幾人都圍著慕俞在看,站在門口喊道:「慕俞,你在哪做什麼?」
  林承彥聽到杜恒言的聲音,忙轉身過來,望著只著了一身簡陋的細棉布襦裙的小娘子,盈盈地立在晚霞下,臉頰和晚霞交相輝映,依舊十分好看,心頭一陣跳躍,忍不住輕輕喊道:「阿言,我們要定親了!」
  他的聲音十分輕,像夢囈一般,好像他自個都不相信一樣。
  「啊?」
  頓時一院子的人都愣在了當場,小黑娃張大著嘴,子瞻哥哥就這樣出局了?
  杜恒言驚詫過後,望著慕俞傻呵呵的一張臉,面上一時雲霞翻飛,跺腳斥道:「慕俞,你混說什麼!」
  卻是扭身關了門,躲在了屋中。
  「阿翁阿婆將她許給了慕俞?」
  外頭的姬二娘知道恒言面薄,對林二道:「勞你先扶慕俞回去,這事兒一時說不清,明個再說吧!」
  林二應了一聲,「親家二娘,你放心,我家小主子這是高興壞了,腦子清醒著呢,今個既是說清了,明個也不用再說了。既是親家了,以後有差遣的,您派人過來吆喝一聲便成!」
  說著,林二將自家主子半拉半拖地弄到了西邊的院子裡頭。
  留著杜家大大小小在院子裡緩神,半晌,姬二娘歎道:「真是,主子高興壞了,連護衛也高興糊塗了,什麼叫已經說好了,怎麼就成了親家了,六禮可一樣還沒有呢!」
  心裡卻也是為阿言高興。上前去敲阿言的房門,喚道:「阿言,我是二娘。」
  裡頭杜恒言抱著繡枕,將臉埋在裡頭,實在不明白自己埋頭做了幾天的開店方案,怎麼阿翁阿婆就將她的親事定下了。
  聽到二娘在喊,百般無奈,卻也不好讓外頭的人看笑話,只得起來開門。
  姬二娘笑道:「阿言,我晚上給你燉個豬手補一補吧,你要清燉還是加黃豆?」
  杜恒言見二娘並不打趣她,微微輕鬆了一點,隨口道:「聽二娘的,都行。」
  姬二娘若有所思地應道:「原來你都喜歡啊,怪道今個戚嬸子送了兩樣過來,真是沒有比慕俞這孩子還細心的了!」
  杜恒言臉上暫態更鮮豔了幾分,簡直要滴血一般,急道:「二娘!」
  姬二娘掩唇笑道:「你這孩子,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慕俞這孩子打著燈籠也難找,你心裡得有數。」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9-2-20 00:04: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正說著,隔壁院裡頭忽然爆發出一陣撼天動地的笑聲,「我要娶阿言做娘子了,我要娶阿言做娘子了!」
  姬二娘訝然,「阿言,你說慕俞今個會不會歡喜傻了?」
  杜恒言忙關了門,躺在了床上,任憑二娘怎麼敲也不再開,心裡頭情緒卻是十分複雜,好像有些古怪,又覺得理所應當。
  捂著耳朵,努力忽略隔壁的瘋言瘋語。
  半晌,杜恒言忽地抱著繡枕坐了起來,為什麼好端端的阿翁阿婆給她定了親事?
  這一天夜裡, 烏桕巷子最裡頭的兩處宅子裡的人都沒有睡著。林承彥現在睡到床上,還猶自緩不過來神,杜家阿翁竟然就這般將阿言許給他了。
  而且今日杜家阿翁雖然是笑呵呵地和他說的, 他卻總覺得, 他的神情有些怪異,好像十分希望他日後好好待阿言, 甚至還有點請求的意思。
  杜將軍的事交給了楚王爺在查,左右再過些時日便能水落石出, 阿翁此次過來, 也是準備親自拜訪楚王爺。
  此番時候, 杜家阿翁將阿言許給他,林承彥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杜恒言也覺得阿翁今日實在是太出人意料,她的親事, 竟是直接撇過了爹爹,好像十分急迫的樣子。
  剛知道的時候,腦子有些混沌了。現在細想,她並沒有做好為人婦的準備, 而且慕俞在他眼裡,還是一個孩子。
  已經三月中旬的夜裡,杜恒言起床推開了東邊的窗戶, 一陣清冷的風吹了進來,杜恒言披著衣裳坐在窗前。天上沒有月亮,外頭打更的人敲了三下,已經三更了。
  她好像能明白阿翁在這個時候將她許給慕俞, 他是擔心他護不住她了。可是她自己卻還沒有朝這上頭想。
  她和慕俞幼時在一處待著,這麼些年也一直有書信往來,彼此十分信任和尊重,是以,在爹爹出事前夕,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將首飾交給慕俞,她相信慕俞值得她以身家性命相托。她甚至相信,如果她真的嫁給慕俞,定也會十分和睦。
  那麼問題在哪裡?
  一個模糊的人影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他說他望著她走這條路望了七年。
  在這個清冷無月的晚上,杜恒言承認,當時她是有一點動了心的。
  後來爹爹出了事,她一直沒再見過張憲,也許,他換了主意?可是,她心裡竟又異常的堅信,他說等她,定然會等她。
  隔壁的紫依聽到這邊有動靜,披著衣裳過來,在門外輕聲喚道:「小娘子。」
  杜恒言輕聲道:「無事,睡吧!」
  這一夜杜恒言做了一個夢,夢裡頭開了許多朵輕盈的小花,一朵一朵地堆著。十分清新可人,好像在等著她去觸摸,採摘。她以細看,那些花都堆在一個小郎君歡喜的桃花眼中。
  杜恒言第二日是被小黑娃猛地叩門喚醒的。「阿姐,阿姐,快起來,出事了!」
  杜恒言昨夜好像著了寒氣,頭有些疼,模糊糊地穿了衣裳,一邊揉著眉一邊給小黑娃開了門,「怎地了?」
  外頭的太陽明亮的十分刺眼,竟已是快午時。
  「阿姐,于媽媽帶人過來,說夫人把你許給了肅王府世子!」小黑娃拉著杜恒言便想往外跑。
  杜恒言腦子正疼的厲害,有些聽不明白:「什麼肅王府世子?要做什麼?」
  「言兒,是趙延平的貴妾,說要帶你回郡主府,從那邊出嫁,這是生生地要磋磨你啊!杜婉詞要進東宮當太子妃了!」姬二娘疾步過來,一把拉著杜恒言的胳膊,「阿言,于媽媽已經帶著人在老爺和老夫人房裡了,你快走,我搬個梯子,你爬到慕俞那邊去!」
  杜恒言模糊聽明白杜婉詞與太子妃的關係,「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就做太子妃了?」
  姬二娘急道:「昨日就頒了聖旨,我們昨天沒出門,也沒聽到消息,剛剛于媽媽就帶人來打門,我看她們來者不善,說你去書院了!你趕緊躲一躲吧,要是給她們帶到了郡主府,可怎麼出來啊!」
  「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言小娘子,你回來了?」不知什麼時候,珍珠帶著人過來,看到杜恒言,面上笑融融的!
  「呦,言小娘子還沒梳洗呢?」說著看了姬二娘一眼,「郡主請你去一趟郡主府,言小娘子還是梳洗一番吧,免得衝撞了太子妃娘娘,言小娘子可擔不起。」
  杜恒言腦袋還脹的難受,可是看到珍珠,已經明白來者不善,對姬二娘道:「二娘幫我端一盆冷水來。」
  姬二娘看了珍珠一眼,忙匆匆地去廚房端了一盆水來,幾步路,好像都變得幾裡長一般,她的手不住地發抖,半盆水,撒了好多。
  杜恒言接過來,取了面巾、胰子,仔仔細細地洗了臉,那邊紫依又端了一盆清水過來,姬二娘對著珍珠道:「小娘子要梳洗一番,諸位請到前頭屋裡坐著等吧!」
  珍珠笑著看了姬二娘一眼,忽地一掌甩了過去。
  扇的姬二娘身形險些不穩,紫依忙扶了她。姬二娘捂著臉,緊抿著唇。
  杜恒言「噗啦」一下,將半盆水朝珍珠倒去,冷冷地看著珍珠。杜恒言忽覺得眼前晃悠的厲害,她好像有些站不住。
  珍珠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抬頭平靜地道:「言小娘子,儘快更衣吧,太子妃娘娘還等著與你話別呢!」
  小黑娃見形勢不對,立即從人群裡鑽了出來。
  拍了隔壁的門,戚嬸子過來開門,見小黑娃一臉慌張,問道:「阿寶,怎麼了?」
  「林二叔叔呢?有人來抓阿姐!」
  「他剛才忽然出去了,還沒回來,官府的人嗎?」戚嬸子剛才就聽東邊在鬧騰,正準備去看看。
  小黑娃哭著搖頭,一把抓了戚嬸子身上的荷包,「嬸子,錢先借我!」說著,便就抓了錢袋子跑了。
  戚嬸子在後頭喊:「孩子,我陪你一起啊!」小黑娃卻一陣風似的跑的沒了蹤影。
  小黑娃氣喘吁吁地去朱雀門的馬車行租了一輛馬車,對馬夫說:「去張相府上!快,錢都給你!」
  馬夫見她一個女娃娃哭的快沒了聲音,問道:「小娃子,你怎麼了?」
  小黑娃吸了鼻子,拍著車壁,急道:「快趕車,快趕車!」她不能哭,她要救阿姐!
  馬夫也不敢多問,趕著車直接往皇宮西邊的張府上去。
  一刻鐘下了車,小黑娃直接將荷包裡的錢都倒給了馬夫。
  自個上前準備進去,張家看門的小廝上來攔道:「小娘子,你是哪家的?」
  小黑娃急的哭道:「我找子瞻哥哥,我是杜家的,我家阿姐出事了!你們快和他說,快去救我家阿姐!」
  兩個小廝面面相覷,一個道:「杜家的,知道衙內的名字,你去通傳一聲,若是真的,誤了事,衙內必不會饒了我們。」
  另一個道:「若是假的呢?」
  「嗨,我說你,若是假的,就罵一句吧,你不去,我去!」
  說著,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9-2-20 00:04: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張憲這幾天為了杜家和杜恒言的事,好些天沒睡好覺,昨個太子妃的聖旨下了,他想著,無論如何,杜將軍是要放出來了,正在家裡擬著細帖子,覺得阿言雖然暫且不願意嫁,但是眼下情況複雜,早些定下來以除後患。
  葉門來報杜家來人的時候,張憲身形一頓,立即停了筆,起身道:「走。」
  守門的小廝一描述,張憲便猜到是杜恒言出了事,對也門道:「快去備馬,你去一趟太子府,找太子帶著侍衛去朱雀門等我!」
  小黑娃一見到張憲,立即跑上來,「子瞻哥哥,好多人,她們還打了二娘,她們要帶阿姐走!」
  小廝牽了馬來,張憲抱著小黑娃上了馬,一路往朱雀門去。
  兩人尚未到朱雀門,在汴河大街上便見到了肅王府的馬車,張憲調轉馬頭,停在了馬車前頭。
  裡頭于媽媽探出頭來,見是張家小衙內,懷裡抱著的小女娃分明是杜恒言跟前的,心下明瞭,這是來救人的,裝作不認識張憲一般,斥道:「哪來的瞎眼的登徒子,這是肅王府的馬車,你也趕攔?還不快讓開!」
  小黑娃帶著哭腔大聲喊道:「阿姐,阿姐!」
  汴河大街上的人都不由側目,駐足看著這馬車與對面的馬。
  張憲望著對面的馬車,他知道阿言在裡面,她們想趁著杜呈硯還沒有出來,將阿言的婚事定了,趙延平的貴妾?
  趙萱兒真是瘋了!
  「我倒不知道,肅王府可以在天子腳下私闖民宅,強搶民女?」張憲朗聲質問道。
  于媽媽厲聲喝道:「混帳東西,竟敢往肅王府潑髒水,活膩了你!」
  于媽媽知道,她現在必須裝著不認識張憲,過後,至多郡主帶著她去張府門上磕個頭賠禮,如果她表示認識張憲,今個杜恒言她就帶不走。
  張憲坐在馬背上,並不看這個信口雌黃的老婆子,只是攔著肅王府的馬車。
  肅王府的馬車右偏一點,他便也偏過去。
  他在等。
  街道上湧過來很多看熱鬧的人。也有人認出騎在馬背上的是張家衙內。
  約過了一刻鐘,趙元益騎著馬,帶著東宮侍衛匆匆趕來。
  見到張憲,問道:「何事這般急?」
  「她們要將阿言綁到肅王府,給趙延平做妾!」這般說著,眾人便見張憲一個馬鞭甩過去,將于媽媽抽下了馬車。
  「哎呦」地捂著胳膊,在地上起不來,像是閃了腰。
  張憲抿唇看著,卻是恨不得立即騎著馬將這婆子踏死。
  趙元益吩咐侍衛道:「全部帶回東宮!」
  小黑娃要下去找阿姐,東宮的侍衛掀開了車簾,才發現杜恒言半靠在裡頭婆子的身上,竟是人事不醒,嘴唇發白,額上冒著虛汗。
  張憲探了她的額頭,竟十分燙,立即對著外頭的侍衛高聲喊道:「傳太醫,傳太醫!」
  趙元益看著馬車裡頭十分狼狽的兩人,抱起了小黑娃,問道:「你說,你姐姐會嫁給他嗎?」
  小黑娃拭了淚,輕聲道:「阿姐只有一個!」
  張憲出了車廂, 趕下了馬夫,自己將馬車往東宮趕,趙元益抱著小黑娃上了棕色的高頭大馬, 對小黑娃道:「走吧, 我們也跟著去吧!」
  這一次肅王叔進宮稟告父皇,說杜婉詞對他情根深種, 眼見他迎了五位美人進東宮,這些日子在郡主府裡日日抹淚。
  父皇大手一揮便擬了聖旨, 封杜婉詞為東宮太子妃。
  昨個的聖旨, 今個杜婉詞和昭城郡主竟敢在皇城裡這般作妖了。
  「阿寶, 你說,若是你,這一次你想怎麼報復杜婉詞和昭城郡主?」
  小黑娃想都不想地道:「以彼之道, 還彼之身,她是太子妃,阿姐動不了她,可以給太子多送妾啊!讓妾鬥死她!」
  趙元益不由心口跳了跳, 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身前才八歲的女娃兒,試探著問道:「你知道太子是誰嗎?」
  小黑娃哼了一聲,「誰, 不是你堂哥嗎?以後杜婉詞可是你嫂子,禍害你們一家去吧,可饒了我阿姐吧!」
  趙元益面上訕訕的,想起來那一日和小阿寶、慕俞一起在遇仙正店吃飯的時候, 他自稱是楚王府的世子來著。
  小黑娃見阿姐被救了去,心頭稍微寬了一點,對著這位來搭救的楚王府世子也頗有好感,微微透露道:「我原先也不覺得你皇嫂多壞,那一次昭城郡主身邊的女使要將我的小狗殺了吃,是她救了阿瓜,可是,杜將軍出事以後,她們都不管阿翁阿婆和阿文,來了家裡,第一次要打阿姐,第二次就來搶阿姐,是不是大戶人家兄弟姐妹都是仇人啊?」
  小黑娃睜著盈盈水潤的眸子,不解地看著趙元益,等著他回答。
  趙元益好像還不曾見過這般晶瑩聰慧又帶著淡淡地茫然的眸子,心上好像瞬間受了一擊一般,心裡覺得十分怪異,舉起右手,微咳了一聲,道:「你看你阿姐和阿文不是姐弟情深?」
  小黑娃若有所思地點頭,軟糯的小手輕拍了拍趙元益握著韁繩的手,輕聲道:「嫂子不好,或許你太子哥哥是個好的,你也莫灰心。」
  她說的十分誠摯,趙元益緊抿著唇,點了頭。
  太醫局裡頭小陳太醫正在裡頭比對著藥材,忽地藥童來說,東宮請太醫為杜家小娘子診脈。
  太醫局裡頭一時都茫然,一人問:「是去東宮還是肅王府?」
  藥童道:「東宮,東宮侍衛來傳的。」
  原本今日可以下差的陳鶴心上一緊,立即便提了藥箱過來,道:「我去!」
  也許這個杜家小娘子是阿言呢!
  一路東宮侍衛走得都有些吃力,這位小陳太醫,竟不是走,而是跑,心裡不由感慨,怪道這位小陳太醫近來頗得各宮主子喜歡,真是醫者仁心。
  小陳太醫跟著東宮宮女一路到了女眷的廂房,卻見張憲在裡頭,身形微微頓了一下,恭敬有禮地道:「下官太醫局陳鶴,奉命來為杜家小娘子診脈!」
  張憲一把將人拉了過去:「陳太醫,你快看看,她額上十分滾燙,已經有好一會了!」
  陳鶴見此,打眼朝榻上的人一看,竟真的是阿言,正昏迷不醒,眉頭緊皺,十分痛苦的模樣,兩步上前,直接拉起恒言的手腕,細細地號了,又查看了恒言的舌苔、眼珠,心才微微放了一點。
  「陳太醫,她如何?」
  小陳太醫恍然地看著張憲,對上張憲十分緊張的臉,才忽地反應過來,他是來東宮給杜家小娘子看病的,穩了聲氣兒,緩聲道:「 小娘子是風寒侵體,我開副藥,出出汗便好。」
  張憲忙伸了右手道:「請!」
  小陳太醫起身到書桌上,緩緩寫了蒼術一錢半分,藿香二錢,一厚朴一錢半分,半夏二錢克,陳皮一錢半分,菖蒲八分。
  「慕俞,慕俞!」
  榻上的人忽地呢喃了兩聲,小陳太醫筆尖一滯,又接著寫大腹皮子三錢,枳殼二錢,生薑兩片。
  恍若未聞地遞給面色有些僵硬的張憲道:「衙內派人與我一道去太醫局取藥吧,杜家小娘子這病來的甚是兇猛,我一會派個藥童過來,幫忙煎藥。」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9-2-20 00:04: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張憲忙作了一揖道:「有勞陳太醫!」
  陳鶴道:「張衙內客氣,只是,」說著又看了杜恒言一眼道:「杜家小娘子眼下怕還有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張衙內不若將她的貼身女使喚過來。」
  阿言現在腦子裡一團漿糊,正是對外界一點戒備都沒有的時候,若是再說些旁的教人聽了,怕是會惹來禍端。
  張憲敏銳地望了陳太醫一眼,見其面上十分恭敬誠摯,像完全是醫者仁心的模樣,可是,太醫局的太醫來往于後宮和各侯門高宅之間,豈會不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陳太醫今個明顯是越矩了。
  「陳太醫認識杜家這位元小娘子?」
  陳鶴面上露了點笑意,點頭道:「杜家小娘子與下官都是來自明月鎮,下官早些年隨爹爹去杜家老宅行過醫。」
  陳鶴並不準備隱瞞,他的履歷上寫著籍貫,張憲若是起了疑心,一查便知,他和恒言之間,也並沒有什麼不可讓人知的來往。
  他說的坦蕩,張憲不想二人是舊識,怪道陳太醫剛才號脈的時候沒有避嫌。
  張憲送了小陳太醫出來,那邊太子才帶著洗漱乾淨的小黑娃過來,張憲請太子幫忙讓侍衛去一趟烏桕巷子,將杜恒言身邊的女使帶過來。
  小黑娃答道:「叫紫依的,還要和阿翁阿婆、二娘、阿文說一聲,阿姐在東宮,還有隔壁的戚嬸子,她也急著呢!」
  小黑娃留了個心眼,說戚嬸子,沒有說慕俞哥哥。阿姐還在東宮府裡養著,可不能讓他們撒手不管。
  問趙元益道:「世子哥哥,你說,肅王府那般厲害,我家阿姐怎麼辦?她眼下又昏睡著,等她醒來,那邊肯定又想好新招數,等她入坑了!」
  趙元益拍了拍小黑娃的肩膀,問張憲道:「你的意思呢?」
  「趙延平仗勢欺人,目無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這個摺子,我爹來奏!」張憲面無表情地道。
  冰藍色繡著雲紋的袖子中的手不由微微捏成了拳頭,這個仇他一定會為阿言報。
  趙元益沒有異議,安撫道:「你既然定了主意,我自當祝你一臂之力,讓楚王叔、申國公、沈家、李禦丞也都在御前參一本。」
  張憲抱拳謝過,托殿下派人多看管,又對小黑娃道:「你阿姐在這裡,你莫走開,等紫依過來。」
  見小黑娃點頭,腳步匆匆而去。
  東宮外頭,葉門牽著馬在候著,見自家主子出來,問:「主子,回府嗎?」
  張憲並不理,縱身上了馬,往肅王府去,下了馬,道:「張憲,求見世子爺!」
  門上小廝們聽是張樞相府上的衙內,忙賠笑道:「張衙內,世子爺今個納妾,去了西邊的郡主府,尚未回來。」
  張憲冷哼了一聲,轉身上馬往離肅王府不到三裡路的西邊的郡主府。
  這一回並未下馬,壓著心頭亂竄的火,平和地道:「求見世子爺,張憲有要是稟告!」
  門外小廝忙進去通傳,不一會兒便見趙延平帶了隨從出來,見馬上果然是張憲,奇道:「今個子瞻特地來尋本世子,想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今個是本世子的好日子,子瞻不妨留下來吃一杯水酒再聊?」
  張憲面上乍然一笑,舉著馬鞭,一下子便朝著趙延平揮了過去!
  他就坐在馬背上,對著趙延平一陣猛抽,趙延平自幼也習武,可是對著張憲瘋了般地攻勢,竟生生挨了好幾鞭子,一邊怒斥道:「你發什麼瘋!」
  他和張憲平日雖因著陣地不同,沒有過多的交情,但是也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眼下,這人怎地像是巴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府裡趙萱兒和杜婉詞聞訊趕來的時候,已經鬧得不可開交,府裡的侍衛被撂倒了一片,張憲全然是不要命的往府裡追著趙延平抽。
  趙萱兒急道:「住手,住手!」一邊讓弓箭手對著張憲的馬腿放箭。
  混亂中,趙延平往趙萱兒身後躲,張憲竟也跟著抽過來,一鞭子將將要落在趙萱兒的身上,後頭的杜婉詞瞳孔一縮,心裡刹那只有一個念頭:這一鞭子決不能抽在娘親身上,憲哥哥會沒命的!
  張憲便眼見杜婉詞猛地將母親拉到了自己身後,腰腹上生生挨了他一鞭子。
  趙萱兒嚇得魂飛魄散,大喊道:‘婉婉,婉婉!」
  已經動手傷了未來的太子妃,張憲不得住了手,對著趙延平道:「你若是再敢打杜恒言的主意,我便是拼著前程不要,也要打斷你一條腿!」
  又對著杜婉詞道:「小的誤傷太子妃娘娘,自去太子跟前請罪。」他的眼裡冷冰冰的,像是要將她凍住。
  剛才那一鞭子,抽的杜婉詞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可是眼看著他走,竟還是拼了力氣喊了一聲:「憲哥哥!」
  張憲卻是腳步未停,置若罔聞。
  杜婉詞靠在娘親懷裡,嗚咽著喊了一聲:「娘!」
  張憲那一鞭子絲毫沒有手軟, 隔著襦裙,杜婉詞的腰腹上還是破了皮,紅腫的十分厲害, 請了醫女來敷了藥, 細細地包紮好。
  待醫女一走,一直在一旁抹著淚的趙萱兒恨聲道:「你是未來的太子妃, 張憲竟然敢往你身上甩鞭子,我明個讓父王一定要在御前參張家父子一本尊卑不分, 以下犯上!」
  杜婉詞望著娘親憤恨的面容, 無力地道:「娘, 算了,我不想和憲哥哥計較!」
  趙萱兒急道:「婉婉,你受了這般大的罪, 怎能就這般輕易放過他!」
  杜婉詞望著床上松松攏著的半透明的鮫綃幔,輕聲道:「娘,我想讓你去一趟肅王府,和表兄說一聲, 饒過憲哥哥這一次!」
  趙萱兒見女兒眼神空空的,沒有一點光彩,可是當那雙眼睛輕輕地轉向她的時候, 她知道她拒絕不了。
  趙萱兒什麼也沒有再說,轉身離開了杜婉詞的廂房,吩咐外頭站著的翠微道:「好生伺候小娘子!」
  翠微忙應道:「是!」
  出了杜婉詞的院子,于媽媽輕聲問道:「郡主, 您真的要去肅王府?」
  趙萱兒歎了一口氣道:「嗯,走一趟吧,這一回延平被抽的不輕,父王和母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本意也並不準備將杜恒言許給延平做妾,她走這一步,和呈硯是徹底傷了最後一點多年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情分,可是,杜秋容死後,她和杜呈硯怕是早就沒有情分了。
  所以婉婉答應嫁入東宮,提出要讓杜恒言給延平做妾時,她只想著全了女兒這一點念頭。
  張憲為杜家為杜恒言做的越多,越是在婉婉心上割刀子,如果不是那一日張樞相親自在御前言張憲立誓娶妻只娶杜恒言,婉婉怕也不會這麼快答應嫁入東宮。
  趙萱兒的馬車到肅王府的時候,太醫局的太醫剛剛出來,趙萱兒讓于媽媽攔了他,問延平的傷勢,只見老太醫搖頭道:「有些不好,傷了骨頭,怕是得將養兩三個月。」
  趙萱兒倒吸了一口涼氣,頭一回站在肅王府不敢進去。
  于媽媽聽了,直覺腰上還隱隱作痛,低聲勸道:「郡主,王爺和王妃定然在氣頭上,你現在若是為張憲求情,王爺和王妃定然不喜,你看?」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9-2-20 00:05: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趙萱兒自嘲地笑道:「進去吧,一起釀的果子,不得一起吃。」
  一進趙延平的院子便聽到裡頭嫂子的啜泣聲,父王的怒吼聲,母妃在一旁勸著什麼,趙萱兒頭皮有些發麻,攏了袖子,抬步進去,女使打起了珠簾子。
  華平郡王妃一看見小姑子,拿著帕子掩著面哭道:「萱兒,你這回怎地也不攔著,你府中的侍衛呢,怎麼能讓平兒傷成這樣!」
  趙萱兒見榻上躺著的延平,連臉上抹了藥,心裡也一跳,她今個擔心婉婉,竟沒注意,延平還傷到了臉,對上嫂子怨懟的眼神,心裡一時也有些著慌。
  若是傷到皮肉,雖說也心疼,養養便也能好,臉卻極為緊要,若是留下傷疤,等於肅王府的臉也被剝了一層皮。
  肅王爺見女兒窘迫的模樣,喝道:「夠了,這事是萱兒能管得了的嗎,不是婉婉護著,萱兒身上都得挨鞭子,這張家真是養的好兒子!他抽在延平身上的鞭子,本王一定讓他雙倍還回來。」
  趙萱兒低了頭,微微抿了唇,還是道:「父王,婉婉讓我過來,求您饒了張憲這一次。」
  屋子裡瞬間靜寂了下來。
  華平郡王妃淡淡地抹了淚,笑道:「昭城,你太欺負人了,你女兒要做太子妃,精貴得很,我們平兒便是路邊的夜貓野狗嗎?任由旁人這般欺辱還要忍氣吞聲?」
  肅王妃也不滿地斥責女兒道:「萱兒,婉婉胡鬧,你怎麼也跟著胡鬧,他二人雖說幼時有些情分,可是此一時彼一時,那張憲,可是連她都打啊。」
  肅王爺也沉了臉。
  榻上一直躺著哎呦的趙延平,捂著胳膊,輕聲道:「姑姑,我聽婉婉的,她說算了便算了!」
  華平郡王妃放下了掩面的絹帕,怒氣不爭地道:「不行,我十月懷胎將你生下來,不是給別人家女兒搭橋鋪路的,別人不追究,我們管不著,你是母妃的心頭肉,他張憲就能這般欺負我兒?」
  趙萱兒聽嫂這話,不氣反笑道:「嫂子,你說延平這是給我們婉婉鋪路?鋪什麼路?鋪杜家還是我趙萱兒的通天大道?」
  趙萱兒原本對侄子的一點憐憫蕩然無存,她想著她和婉婉與肅王府是一榮俱榮高一損俱損,是以,父王和母妃要拿婉詞的終身大事做大業的探路石時,她明知道女兒不願意,還百般勸著,原來肅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可是一點都不領情。
  趙延平見姑姑氣白了臉,忙拿話哄道:「姑姑,你別氣,婉婉走的這一步,是我們肅王府的功臣,我母妃也是一時心疼我,姑姑看在侄兒的面上,莫要生氣!」
  一邊說著,一邊疼的呲了嘴。
  這回惹得肅王妃也心疼了,瞪著趙萱兒道:「萱兒,你侄子傷成這樣,你怎麼還來替張家那小畜牲說情,那人是婉婉什麼人,延平又是婉婉什麼人,難道外人比自家人還更讓她心疼!」
  這話卻是說婉婉沒臉沒皮了,趙萱兒望著母妃,平靜地道:「母妃也是看著婉婉長大的,婉婉心裡想的什麼,母妃能不知道?平兒在我府裡傷成這般,是我沒護好他,婉婉讓我來這一趟,我該說的也說了,母妃和嫂子若是覺得我和婉婉是外人,以後,肅王府,我們不來便是了!」
  說著,返身便要走,趙延平急得要起身,身上的傷口拉了一下,實在疼得厲害,也不敢動了,喊道:「姑姑,你告訴婉婉,我答應她,我不找張憲麻煩!」
  趙延平又拉著祖母的手道:「您去幫我哄一哄姑姑,她這般回去,是要哭的,孫兒科罪過大了,孫兒求您了,您快去呀!」
  肅王妃無法,見孫兒這般哄著,想著女兒剛才說的話,心裡也有些後悔,婉婉是他們聯手逼著嫁的,若真生分了,這一步棋可怎麼走。
  起身出去,快兩步喊住了女兒。
  張憲抽過趙延平,便回了東宮找太子請罪,太子笑道:「你和我請什麼罪,抽的又不是我,那小子,我老早就手癢,想抽了!」
  張憲道:「我還誤傷了太子妃一鞭子,請殿下責罰!」
  趙元益驚了一下,圍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張憲看了一圈,咂舌道:「你這回可真是能耐,太子妃娘娘你也敢抽!嘖嘖,父皇若是怪罪下來,你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了!」
  張憲面無表情地道:「與殿下無關,子瞻會一力承擔!」
  趙元益點頭,饒有興致地歎道:「衝冠一怒為紅顏,不過,你紅顏現在榻前伺候著的,可另有其人。」
  趙元益坐回鐵梨花木的太師椅上,端了一碗茶呷了一口,笑道:「你別在我這裡磨時間了,去吧,慕俞可是來了一個時辰了!」
  張憲低聲道了句:「謝殿下!」
  望著子瞻腳下生風,趙元益竟有那麼點羡慕,招了外頭的親信黃門梁行進來,從袖口裡掏出一封信,道:「去送給賈先生,說累他多跑些路了!」
  梁行恭聲問道:「殿下,張衙內此番,會不會被肅王府咬住不放,下頭的人回來說,太醫局的老大人說,得兩三個月下不了床。」
  趙元益道:「無妨,父皇不會管的,若是王叔鬧,那我們便等趙延平痊癒了,再舉行迎正妃的大典便是!」
  肅王府一心要將杜婉詞塞到他東宮,他就不信他們不急。
  梁行笑道:「殿下英明!」
  趙元益道:「行了,快去吧,對了,你回來的時候,順道去東華門買些外頭的零嘴回來,給阿寶吃!」
  梁行應下,又添了兩句:「阿寶小娘子長的圓圓臉十分討喜,卻一身虎勁兒,這半天來偏殿探望杜家小娘子的兩位側妃,都給她凶了回去,兩位側妃可氣著呢!」
  趙元益笑笑不語。
  張憲往恒言臨時客居的太子妃偏殿去。便見慕俞在外閣裡看著書,見張憲過來,起身作了深揖:「此番勞子瞻兄伸出援手。」
  張憲偏了身子,並沒有受禮,淡道:「你我該謝的是殿下。」
  林承彥並不準備在這個時候和張憲吃些沒用的飛醋,平聲道:「子瞻兄,你前番和我說的事兒,我正準備這兩日與你說,不知子瞻兄眼下可還方便?」
  張憲點頭:「跟我來。」
  他常來東宮,是以太子為他在幕僚的住處也安排了一處閒散的房間出來。
  葉門守在外頭,張憲和林承彥分坐在兩邊,林承彥道:「杜家阿翁昨日與我說,阿言確實是耶律蒙德的女兒,只是他與杜姨,即阿言的娘親,是意外認識的並生了情分,當年杜姨去過並州找杜將軍,落在了耶律蒙德手裡,後來高陽關一役,耶律蒙德負傷,隻身來到明月鎮尋杜姨。」
  林承彥說到這裡,略頓了頓道:「不瞞子瞻兄,其實我有些疑惑,當年杜姨既是沒見到杜將軍,杜姨與耶律蒙德的事,杜將軍又是如何知曉的?他來接阿言回京的時候,杜姨已經失智了!」
  張憲沉吟道:「也有可能耶律蒙德一早找過杜將軍,抑或,杜將軍咸甯元年回京的那次,也去了明月鎮?我一直覺得,杜將軍一直惦記著阿言的娘親,他明知道阿言的身世,還待阿言如親女!」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9-2-20 00:05: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林承彥搖頭:「這些只是我們的猜測,杜阿翁與我說的時候,神態十分輕鬆,我覺得裡頭定然沒有通敵叛國之類的事兒,但是杜家確實不想讓耶律蒙德找到阿言,他們不希望阿言的真實身份浮到明面上來!」
  張憲琢磨著道:「眼下耶律國皇族內部並不太平,阿言的身世若是曝光,定然會被許多人拿來作靶子,杜將軍擔憂的許是這個!」
  話說到了這裡,兩人對阿言的身世微微松了半口氣,至少和通敵叛國沒有關係,另外半口懸著的卻是杜將軍擔憂的。
  林承彥想了想,還是道:「有一事,我或許也該早一步告知子瞻兄,杜家阿翁將阿言許給了我,等我阿翁入京,便要商議親事。」
  張憲心口猛地一窒,看著林承彥面上平和的笑容,手不覺微微抖了兩下,竭力鎮定地道:「杜將軍出事之前,我已經托冰人遞了草帖子,正準備遞細帖子!」
  林承彥有些訝然,略一低頭,默想了一會,緩聲道:「我尊重阿言的決定,希望子瞻兄也能尊重阿言的決定!」
  杜恒言在傍晚朦朦朧朧醒來的時候, 聽到外間似乎有棋子落盤的聲音,掙扎著想起來,一旁的紫依見她醒來, 忙驚喜地道:「主子, 您可算醒了。」上前扶了杜恒言坐了起來。
  又去倒了一杯水,杜恒言就著紫依的手喝了半杯, 問道:「誰在外面?這是哪?」
  她只記得被于媽媽和珍珠搶著塞進了馬車,小胖墩氣的拿石頭在砸于媽媽。
  紫依在杜恒言耳邊悄聲道:「主子, 是張家衙內和林家衙內在外間下棋, 已經下了好幾盤了。」
  杜恒言抬手揉了後腦勺, 心有餘悸地問道:「我們在哪?」
  「主子,這是東宮,張家衙內帶著太子殿下將您救了。」紫依想到今個晌午的場景, 不由抹了淚,「您放心,奴婢過來的時候,老爺和老夫人知道您被太子救了, 都寬了心,就等著您好了,回去呢!」
  紫依沒有說, 東宮的人來送消息的時候,老爺硬撐著從床上起來,正準備去肅王府要人。
  紫依不說,杜恒言依舊知道阿翁阿婆會掛念著她, 掀了被子道:「我們早些回去吧,阿翁阿婆在家等著呢!」
  紫依無法,蹲下身來幫主子穿鞋,外頭的兩人聽到動靜,放下了手中的黑白棋子。
  杜恒言出來的時候,林承彥見她額上冒著密汗,勸道:「阿言,家裡我已經讓林二叔回去說了,你喝了藥再走吧,太醫說你風寒侵體,你這般急慌慌的回去,再著了涼就不好了!」
  杜恒言一醒來便見到這兩人,心裡有些慌神,眼睛也不抬,執意往外頭去。
  林承彥自來心細,察覺她的不自在,望了一眼張憲,見他眼睛灼灼地看著阿言,他和張憲的這一局,勝負並不是他們自己所能左右。他尊重阿言的選擇,微微笑道:「阿言你等會,我先去求太子借輛馬車給我們,阿寶還在太子殿下跟前呢!」
  說著,讓紫依將恒言扶了進去。
  杜恒言一日沒有進食,晌午又那麼折騰,腳步虛浮,只得聽慕俞的,先候著。
  張憲十分訝然林承彥竟然願意讓他二人獨處,出去吩咐外頭的女使去廚房端些易克化的糕點粥湯來。
  恒言坐在了慕俞先前的位置上,張憲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一邊拿著白瓷罐子將棋子一一拾起來,一邊漫不經心地道:「趙延平今個遇了意外,傷了筋骨,兩三月不能下床,不會再有心思找你麻煩。」
  杜恒言愣了一下,有心想問,他口中的「意外」是不是他所為?
  「是你,你……」
  張憲卻打斷了她,「杜恒言,我明個去你府上送細帖子。」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仿佛只是和他說,杜恒言,我明日路過你家一樣。
  杜恒言抬眼望他,心上有些亂跳。
  一旁的紫依忙低了頭,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我,我,阿翁已經將我許給慕俞了。」杜恒言面上有些發燙,勉力抬頭,眼睛卻並不看張憲,而是看向了外頭廊下擺著的兩盆紫薇花,袖子中的手有些發抖。
  「阿言,我想我在你這裡,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了!」他遠遠地望了她那麼多年,一直不曾打擾她的生活,等著她一點點地長大,他才重新站在她面前,他原本的計畫便是她及笄的時候上門提親。
  可是這一年以來,竟發生了這許多變動,阿言一直是頗有主見的小娘子,杜家阿翁、阿婆的意見,或許能影響她的判斷,但是卻不會左右她的選擇。
  這一點,剛才林承彥將此事告知他後,他從驚慌裡慢慢想了起來,是以現在面對杜恒言這一句托詞,張憲顯得十分平靜。
  東宮的女使提了食盒進來,一碗小米粥,配著一碟醬瓜,一碟鹹白菜。
  紫依遞了象牙箸,道:「主子,您先墊一些吧,一日沒進食了!」
  杜恒言沒有說服張憲,心裡頭也不知道什麼滋味,端了米粥,胡亂用了半碗,只覺得前腦殼急的發熱。
  她並不屬於這個時代,慕俞對她的情分有幼時相伴的情誼在裡頭,可是張憲呢?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沾了現代人的光,張憲對她的執著或許是因為她與這一時代人的不同,可是這份不同,是她隔著千百年的時光偷來的。
  杜恒言正默想著,外頭林承彥牽了阿寶過來,阿寶一見阿姐果然醒了,興奮地跑過來撲在杜恒言的懷裡。
  「阿姐,我從世子那裡要到了好多藥丸。」一邊說著,一邊將後頭背著的小篋子拿到前頭來給杜恒言看裡頭的瓶瓶罐罐,「阿姐,以後我們不怕生病了。」
  林承彥一進來,便發覺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猜想或許張憲將他要下細帖子的事兒說了,過來道:「阿言,馬車已經備好了,我們回去吧!」
  杜恒言忙扶著椅子站了起來,紫依扶著她出去,她察覺慕俞和張憲落後了幾步,想著他二人許是有話說,自顧帶著紫依和叨叨地說著各種藥丸的阿寶往外頭去。
  二人望著杜恒言的背影漸漸遠了,林承彥才道:「子瞻兄,剛才殿下與我說了你騎馬闖郡主府的事,肅王府此番定不會甘休,我與殿下商議,準備以國子監學生的名義聯名上書肅王府霸淩街市,強搶民女。」
  張憲道:「眼下丹國的使臣尚在,此事不宜鬧大,不然引起丹國人的注意,予阿言又是一樁麻煩。」
  林承彥今日一急,竟將耶律蒙德給忘了。
  杜恒言的病在五日後才痊癒,她這五日一直待在家中。可是這五日杜家上上下下都沒閑著。
  杜家阿翁好像受此事的刺激,身子反而好了,杜恒言回來那一晚,一家人加上西邊的慕俞,一起圍著長條柏木桌子用了晚飯。
  杜太初宣佈他們不能坐以待斃,不能因為呈硯進了牢房,自家的日子便不過了。
  他從趙萱兒吩咐僕人來擄人的事件中,深刻地體察到,他的孫兒和孫女已經不是當初得以靠在杜府的門楣下享受餘蔭的貴女和小郎君了。
  杜太初第二日便去拜訪了李禦丞。
一路好走,寶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7 06:0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