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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她疑惑了多年,可是當她已經從心底接受,他就是她的爹爹的時候,他卻打破了她的幻想。
杜呈硯見恒言聽了這話,驀然受傷的眼睛,心頭也有些不忍,可是事情已經迫在眉睫,又容不得他不說。
「當年我負了你娘另娶,你娘跑去邊關找我,被丹國的將領俘虜,兩人產生了情誼,他將你娘送回了明月鎮。後來高陽關一役,他身負重傷,心裡記掛你娘,隻身跑到了明月鎮住了大半年,期間與你娘成了婚,後來邊關戰事又起,丹國內部皇太后與諸王之間一直在互相攻訐,咸甯元年高陽關一役後鬧的尤其厲害。他是蕭太后的小兒子。」
杜恒言聽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可以補上後頭的,「他母后與王兄陷入危境,他必須要回去拯救他們,拋下了我娘?」
杜呈硯在杜恒言略帶嘲諷的眼神裡,默然點頭,「我從澶州回來,轉道去了一趟明月鎮,卻不妨看見你娘梳了婦人的髮髻,帶著你艱難度日,才從你娘口中得知她這些年的際遇,錢員外是我殺的,他是趙萱兒的人。我提出帶你娘到京裡來,你娘以自殺抗拒。」
「言兒,你娘並沒有失智,她只是不想面對我,我只得先離開,第二次我帶著阿翁阿婆再去的時候,原已經和她說好,和我一同入京,在京中擇府另居,我以為至多回京要與肅王府多費一番口舌,卻不曾想,他們竟會下殺手。」
對面的杜呈硯一雙銳利的眼裡如濾冰霜,他當初奉旨娶趙萱兒,自以為是為了家國大義捨棄了自我,可是卻連累了秋容與恒言。
當年在明月鎮上的一幕幕又湧在眼前,杜恒言看著對面深深自責的爹爹,心裡也堵的難受,爹爹不知道,其實不光娘去世了,真正的杜恒言也早已魂飛魄散。
杜恒言忽然間為小小娘不值,她什麼都沒有做,甚至懷的孩子都不是杜呈硯的,卻因著另一個女人的嫉妒,而慘死。
「爹爹,你這一次,還要與趙萱兒演相敬如賓嗎?」
杜恒言的聲音一片寒涼,不待杜呈硯回答,杜恒言又譏笑道:「爹爹,恕言兒不孝了,恐不能讓爹爹如願了!」
杜恒言圓亮的杏眼裡,氤氳著一股肅殺之氣。杜婉詞已經被封為太子妃,她再等下去,難道要看著趙萱兒成為汴京最恩榮的夫人?
杜恒言自問自己是忍不下去了。
一生還能有多少年,趙萱兒已經享了半輩子的福分。
林老相公舟車勞頓多日,待用了午膳後,便由慕俞陪著回西邊的宅子裡休息,他這一次來,並沒有通知林家二房。
林承彥將京中的事兒撿了一些與阿翁說,要將叔叔意圖搭上薛家的事也略提了兩句。
林老相公壓了手,示意慕俞暫停,慈聲道:「慕俞,這些事兒你且別過,我今天觀言兒與呈硯的神色,杜家似有要事要發生,你這些日子多關心些言兒!」
林承彥面上一囧,應道:‘阿翁,孫兒知曉了!」
林老相公撫須道:「慕俞,阿翁老了,就盼著你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你走下去。」
林承彥見阿翁已然須白的頭髮,時光這麼些年,一點一點地將阿翁雕刻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心頭有些淒然,還是佯裝輕鬆地笑道:「阿翁,我聽林二叔說,阿言五歲的時候,你便替孫兒相中了她。」
林老相公欣然承認,又一臉嚴肅地道:「眼下杜婉詞成了太子妃,肅王府怕是更有恃無恐,傾覆只怕就在這時候了,如果拖到八月還沒消息,你這一次鄉試暫且不下場。」
正說著,小黑娃跑來在院中喊道:「慕俞哥哥,阿姐喊你!」
林承彥頓時腳步便要往外去,忽地察覺到阿翁笑呵呵的臉,撓頭道:「阿翁,我?」
林老相公揮手道:「行了,快去吧!」
林承彥忙「哎」了一聲,人卻已經跑到了外頭,問小黑娃道:「阿言喊我?」
小黑娃一邊要往廚房跑,一邊回頭道:「阿姐讓你快去!」
林承彥心下奇怪,剛才不是還一處用了飯,阿言何事這般急匆匆地喊他?
杜恒言確實是有事喊他,見到慕俞過來,立即遞了一封信給他,「慕俞,阿翁和我說,他已經告訴過你,我的身世,這是一封信,我想讓你幫我跑一趟都亭驛,交給耶律蒙德。」
林承彥接過來,有些為難地問道:‘阿言,你真的決定和他相認?」
杜恒言坐回桌前,一邊研著墨,一邊道:「我是在杜家長大的,爹爹待我如親女,我這一輩子隻會是杜呈硯的女兒,只是他當初就那般拋下了我娘,害我娘擔負著五年不貞的駡名,他現在既是又來到了丹國,若是尚有良心,是不是應該為我娘做些什麼?」
小小娘至死什麼都自己隱忍,而無論是耶律蒙德抑或趙萱兒,他們都活的好好的,富貴榮華、皇權威勢,小小娘卻早已埋在荒塚裡。她要讓那些欠小小娘的人,都要還小小娘一個公道。
林承彥見阿言眼睛泛紅,知道她替杜姨不值,寬慰道:「阿言,你放心,你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援你。」
說著,林承彥拿著信便親自去了一趟都亭驛,他猜到恒言的意思,耶律蒙德既是如今惦記著來找她,自是還惦記著她娘,她要將杜姨去世的真相告訴耶律蒙德。
眼下丹國與趙國雖互通有無,可是丹國與肅王府一直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她要斷掉肅王府的後路。
林承彥到都亭驛門外正準備請求通報的時候,意外看到了從裡頭出來的耶律阿沂,耶律阿沂頓時眼前一亮,跑過來道:「你怎麼來了,是找我們嗎?」
自從上次樊樓一別,杜恒言寄了封信給她後,卻再沒了音信,她按照杜恒言說的地址去找過陳鶴,卻被陳鶴避而不見,最近正有些發愁,不想就遇到了林承彥。
林承彥道:「我此番來是求見你家阿耶,不知郡主是否方便引見?」
耶律阿沂知道林承彥是擔任丹國使臣的四書五經的講師,以為他是為這事求見阿耶,豪爽地道:「行,阿耶正在裡頭,你跟我來。」
林承彥跟著耶律阿沂進去,便見到了傳說中的耶律蒙德,見耶律阿沂帶著趙國的小郎君進來,不由仔細打量了一眼林承彥。
林承彥上前一步道:「在下是國子監學生,受杜府所托,將此信交于故人!」
「杜府?」耶律蒙德猛地上前一把抽走了林承彥手中的信,動作之迅猛俐落,讓林承彥瞬間愕然。
耶律蒙德打開信,快速看了一遍,面色越來越暗沉,待看完,折了信,問林承彥:「此信是何人交於你?」
林承彥知道耶律蒙德已經找到了烏桕巷子,也不準備隱瞞,「烏桕巷子裡,王爺所要探望的杜家小娘子。」
「是恒言?」
耶律蒙德一雙鷹眼盯著林承彥,問道:「她可說要見我?」
林承彥道:「不曾。」
耶律蒙德捏著信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一直以為秋容是意外去世,他這一次來又去了一趟明月鎮,杜家已經封門閉戶, 門前的草長了三寸來深, 他到鎮上去打聽,才知道秋容受驚馬所踢, 意外去世,她生了一個女兒, 跟著杜家到了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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