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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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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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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8:26:22 |只看該作者
第570章 禪位準備

  黎寶璐伸手就要放下袖子,卻被顧景雲拉住,看到手臂上青黑的印記臉色越發難看。

  這牙印不完整,一看就知道牙齒沒長全,除了他閨女還有誰能咬到寶璐?

  顧景雲對著熟睡的安安磨了磨牙,握著黎寶璐的手就走到一邊,沉著臉拿藥酒出來給她擦拭。

  黎寶璐窺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剛才沐浴後我就擦過一遍了,只是看著難看,其實並不嚴重的……」

  顧景雲用指腹給她揉開藥酒,蹙眉道:「安安力氣大,又凶,得讓她知道是非好惡。」

  黎寶璐就毫不客氣的瞟了他一眼道:「我可是一直嚴以待她的,是誰一副『我閨女這麼聰明,怎麼會不懂事』的模樣,一直攔著不讓我教訓她的?」

  顧景雲默然不語,給她擦完了藥後才沉聲道:「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那樣了。」

  顧景雲說到做到,於是安安一覺醒來發現父親變了,變得一點兒也不可愛了。

  以前母親罵她時,她只要轉身鑽進父親的懷裡,父親即便不幫她說話,也會安慰的拍著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承受母親的怒火;以前凡是她想要的東西,父親就一定會想辦法給她找來……

  小孩子最是敏感,她一開始還未察覺,但一天下來她已經知道爹爹變了。

  傷心的安安偷偷的去瞄父親的神色,顧景雲心一軟,差點沒忍住要轉身哄她。

  但想到寶璐胳膊上的牙印,顧景雲還是硬下心腸。孩子現在並不知善惡,也不懂好壞,全憑感覺行事。她未必有傷人之心,但她的確咬了寶璐,如果他再不板下臉,那以後這孩子改不過來怎麼辦?

  咬別人也就算了,咬自個的母親算怎麼回事?

  顧景雲沒想過讓自己的孩子做好人,卻不許他們做個不孝的人。

  顧景雲硬下心腸,冷下臉來的威力可比黎寶璐強多了。安安發現眼淚和賣萌對父母都不管用了,便只能收起眼淚,嘟起嘴巴似懂非懂的跟著父母學。

  這直接造福了小木棉,讓他挨揍的次數直線下降,木棉更愛來找安安玩了。

  黎寶璐看得冷汗直冒,木棉可真是記吃不記打啊。

  和木棉一樣記吃不記打的人大有人在,皇帝禪位的消息一經確定,不少人都捧了禮物去巴結與太子相關的人。

  太子妃的娘家,太子的母族,太子妃的姐妹,當然,顧景雲也是重點要巴結的人。

  其中不乏跟顧景雲爭鋒相對過的人,這時大家似乎都忘了朝堂上的不愉快,高興的找借口跟顧景雲相交。

  顧景雲是缺錢,卻不是誰的禮都收的,被打擾了兩天,東風和南風盡給人還禮去了,他一怒,乾脆閉門謝客。每天冷著一張臉去翰林院,去書院,去皇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不高興太子即位呢。

  皇帝禪位的日子選在了正月初一,新年伊始,也正是新皇舊帝交替之時。

  以往除夕至元宵都是封印休朝之時,今年看來是不可能了。

  現在距離新年還有三個半月的時間,留給六部準備的時間並不多。

  好在人多力量大,今年大楚大部地區都風調雨順,稱得上豐收,加上太子監國後為替皇帝祈福減免了不少賦稅,百姓的日子好過不少。

  而受災的部分地區糧款也及時的撥下去了,有監察御史在,目前還未鬧出事來。

  這讓六部的工作量減少許多,所以充分調動起人來,要在三個半月內準備好禪位大典還是可以的。

  不論是皇帝還是太子都很節儉,因此秉持著省錢的原則,今年除夕夜的宮宴取消,禪位大典後皇室再請朝臣們吃一頓就行了。

  於是,除夕宮宴的預算直接撥給禪位大典,加上皇帝私庫再拿出一點,戶部,戶部不敢不鬆口,這可是老皇帝退位前的最後一場盛大宮宴,新皇帝即位的最隆重儀式,他們還不想一口氣得罪新舊兩位皇帝,因此戶部尚書大手一批,也同意撥款了。

  於是準備工作就風風火火的操辦起來。

  在萬眾矚目中,除了極個別人,沒有誰留意到太子妃身邊常用的一個嬤嬤和一個宮女換了人。

  在京城的第一場雪下來時,東宮又傳出了好消息,太子妃有孕,已有三個月了。

  舉朝歡騰,就是京城的普通老百姓都高興。

  現在太子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多幾個保險一點。

  太子妃過了危險期,能夠從床上下來了,這才有精力去過問這件事。

  太子妃的母親,國子監祭酒蔡大人的夫人低聲勸慰道:「都是母親識人不清,你也別生氣了,才調養好身體呢,可不能再動了胎氣。」

  太子妃蹙眉,「人是怎麼處置的,我總要問清楚。」

  「人直接被皇后下令拖到了慎刑司,就是他們家人也都被連累了,你父親讓人把他們家人的賣身契都送進宮,皇后身邊的嬤嬤做主收了,」蔡夫人歎氣道:「其實她並無害你之心,只是陰差陽錯……」

  太子妃不由微惱,「她無害我之心,卻有害我之舉。她此次因為私心隱瞞我有孕,焉知以後不會再因為私心害我?母親難道還覺得皇后處置錯了嗎?」

  蔡夫人訕訕,解釋道:「母親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魏姨從小伺候我,白芷也是跟你一塊兒長大的,眼看著她們落此下場,我……」

  「夫人,」甄嬤嬤撩起簾子進來,上前扶住蔡夫人的手臂笑道:「娘娘也知道您的意思,其實娘娘何曾不傷心?只是魏嬤嬤和白芷是皇后親自下令處置的,畢竟太子妃肚子裡懷的可是皇后的親孫子,就是太子妃也不敢多一句話的。」

  太子妃肚子裡懷的是皇后的親孫子,卻也是蔡夫人你的親外孫,而太子妃更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太子妃,反而去同情兩個下人?

  甄嬤嬤的譏諷和言外之意,就是外面守著的宮女都聽得出來,偏蔡夫人聽不出。

  她還一副惋惜的模樣看太子妃,低聲道:「皇家規矩大,你也不容易,不過你也快要熬出來了,等過了正月初一……」

  太子妃和甄嬤嬤面色大變,太子妃尖著聲音叫了一聲「母親」,沉聲道:「我累了,母親也不好在宮裡留久,還是先回家去吧。」

  甄嬤嬤手上微微用力,將蔡夫人扶起來溫柔笑道:「奴婢送夫人出去。」

  心裡則恨急,宮裡是什麼地方,這人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這話若是傳出去,外人還以為皇后虐待了太子妃,太子妃對皇后心中不滿;而皇帝和皇后要是聽到了,只會以為太子妃孟浪,竟然早早就計劃著取皇后而代之。

  嚴重點的,皇帝還有由此及彼,覺得太子也早想取代他而代之了。

  現在太子可還沒有即位呢。

  甄嬤嬤自八歲起就進宮了,在宮裡沉浮四十年,功虧一簣的事情見得多了,只要太子一日未曾登基,太子就還是太子,太子妃就還是太子妃,隨時都有可能被打落塵埃。

  這樣橫生波瀾的話他們恨不得沒有,如何還會容許衝她們這裡傳出去?

  好在今天守在門外的是她們的心腹,甄嬤嬤半強制性的把蔡夫人送到宮外,這才趕緊回去敲打宮女,讓她不准把聽到的話往外傳。

  然後才進去找太子妃。

  太子妃呆呆的坐在軟榻上一動不動。

  甄嬤嬤就斂手上前道:「娘娘,奴婢已經將蔡夫人送出宮去了。」

  太子妃微微點頭,依然垂著眼眸發呆。

  甄嬤嬤見她情緒不好,不由低聲勸道:「娘娘不必傷心,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陛下和氣,皇后娘娘寬容,太子敬愛,大爺又聰明健康,您再要求別的可就是貪心了。」

  這話頗有些大逆不道,但太子妃的心情卻是好了不少。

  甄嬤嬤再接再厲道:「您想想太后和皇后就知道您的福氣有多大了,如今您最要緊的不是去懲治刁奴,也不是在意蔡夫人的態度,而是保住您肚子裡的孩子,管好東宮的後院。這兩個月來不管外頭多忙,太子每日回來必過來您這兒問上三兩句,您捨得繼續讓殿下為您擔憂?」

  甄嬤嬤見太子妃的神情緩和,她便低聲再道:「太子的側妃和侍妾都是皇后幫您選的,最是老實不過,可如今問題卻出在您身邊,皇后不說,心裡卻是肯定不高興的,若是您連東宮的後院都管不好……」

  若是太子妃連這麼簡單的東宮後院都管不好,以後怎麼管理偌大的後宮?

  太子妃心中一凜,坐直了身子道:「嬤嬤說得對,讓人把東宮積累下來的事情報上來吧。」

  甄嬤嬤就笑著給她斟了一杯杏仁茶,勸慰道:「娘娘也不必急,宮務自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肚子裡的孩子。子嗣乃是大事,您若能在保下皇嗣的前提下處理些宮務自然好,不能,只要能再生下一位皇嗣,那也是大功了。」

  太子妃當然知道太后和皇后對子嗣的看重,沉吟片刻便點了點頭,歎道:「這件事還得多謝顧太太,若不是她在宮宴上提醒,只怕孩子流了我都只當是小日子到了。」

  甄嬤嬤就笑道:「娘娘要是心裡感激便多賞她一些東西就是,前段時間太后和皇后都賞了顧府小姐東西。」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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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8:26:31 |只看該作者
第571章 在意

  太子妃沉吟片刻便道:「我記得我的私庫裡有一匣子的琉璃珠,你撿出一些品相好的來裝成一盒子給顧小姐送去,等她週歲禮,再把禮加厚三成。」

  安安是年後二月滿週歲,到時候太子妃就是皇后了,她那時候送出的禮意義可不一樣了。

  甄嬤嬤一笑,這位顧小姐倒是有福,還未滿周歲,憑著她母親就得了這許多的賞賜。這些賞賜代表著太后,皇后和太子妃對她的寵愛。

  有這份寵愛在,她便能跟別人不一樣,而有更多的倚仗。

  琉璃珠送到顧府,黎寶璐只是看了一眼就給安安和木棉玩,只是囑咐伺候的嬤嬤和丫頭,「要時刻盯著,不許他們放嘴巴裡。」

  燕元娘猶豫的道:「師母,這琉璃珠貴重著呢,怎麼能拿來給他們玩,還是應該仔細收起來。」

  黎寶璐卻不在意的揮手道:「琉璃珠而已,給他們玩吧。」

  正要進屋的顧景雲腳步微頓,在燕元娘發出疑問前去道:「家裡不是也有一些琉璃珠嗎,一併拿出來給他們玩吧。」

  燕元娘嚥下快到嘴邊的話,原來琉璃珠在先生家是真的一點兒也不貴重嗎?

  顧景雲伸手牽起寶璐,對燕元娘微微點頭道:「我和純熙去書房,你幫忙看一下安安。」

  燕元娘立即起身應下。

  「要書局印的書我已經挑選好了,你去看一遍是否有缺漏或不便印刷的……」燕元娘聽著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微微鬆了一口氣。

  明明她的歲數比顧景雲還要大,但看見他時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緊張,下意識的把他當長輩尊敬,雖然他本來就是長輩。

  燕元娘不懂這就是氣場,只知道顧景雲一走,她的心弦就放鬆下來,由內而外感到高興。

  顧景雲牽著寶璐走進書房,這才轉身點著她的額頭道:「傻姑娘,琉璃珠可比東珠貴重,你上次連東珠都不捨得給他們玩。」

  東珠很珍貴,粉色的東珠更珍貴,但太子妃送來的那一盒琉璃珠大小等同,珠面圓滑澄澈,最妙的是裡面的顏色很漂亮,同樣屬於難得的精品。

  更難得的是一共有十二顆。

  這一盒琉璃珠的價值不比那盒東珠小,上次寶璐寶貝那盒東珠燕元娘可都看在眼裡。

  顧景雲點著她的鼻子道:「以後這樣的疏漏可別再出了。」

  黎寶璐心臟劇跳,忐忑的問道:「什,什麼疏漏?」

  顧景雲認真的低頭看她,伸手摸她的臉頰道:「你臉都白了。」

  黎寶璐就拍開他的手,心虛的轉開目光道:「我就是覺得琉璃這種能夠人為創造出來的東西不貴重。」

  現在珍珠不能養殖所以很貴重,放在幾百年後再看,到那時候珍珠同樣不貴。

  不過珍珠再便宜也不會有玻璃珠便宜就是了。她小時候拿一毛錢去買零食,零食袋裡都會附送一顆玻璃珠,裡面還有五顏六色的花瓣呢。

  所以黎寶璐是打心裡不覺得這些琉璃珠貴重,但顯然古人不這麼認為。

  但更顯然的是,顧景雲似乎知道寶璐和眾人的這點區別,他笑看了寶璐一眼,縱容的點頭道:「琉璃珠的確不值一提。」

  黎寶璐更心虛了。

  她從小跟顧景雲一塊兒長大,或許是因為他年紀小,她在他面前很難升起戒心,對著秦信芳,何子佩等人她還會下意識的掩蓋起自己的不同,在顧景雲面前……

  好吧,說白了她就是沒那份心,沒想過去掩飾,她以為她從小就這樣,顧景雲會習慣,不會多想的。

  現在看來,習慣是習慣了,沒有多想卻未必。

  對顧景雲,黎寶璐從不撒謊,此時她張了張嘴,還是沒能對著他說出謊言,只能沉默不語。

  顧景雲卻灑脫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歎道:「真是個傻姑娘。」

  他並沒有深問下去,而是轉身指著地上擺的一壘壘的書道:「這是我選出來的,你看看吧。」

  黎寶璐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蹲下去看書。

  雲璐書局要發展就不能只指著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四書五經和她寫的那兩本書,顧景雲最後決定從家裡的藏書中選出一些進行印刷,到時候放在書局裡給人觀看,若有意者自然會有人買。

  再者,寶璐想要開所針對女子的技校,教學也需要用書。顧景雲打算讓雲璐書局來印刷。

  辦學不是想辦就能辦下來的,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顧景雲和黎寶璐都沒想立即能辦下來。

  寶璐將顧景雲選出來的書籍都過了一遍,心中有數後便又去書架裡選了十來本,「這些也印了吧。」

  顧景雲目光深沉,「這些書都是私藏,屬於技術類,外面的書局是沒有賣的。」

  「書之所以寶貴在於裡面記載的知識,若是知識不被人學習,不被人傳播,而是被我們珍藏在書架之中,那還有何可貴之處?」

  顧景雲微微頷首,將這些書的書名也都記下。

  夫妻倆將書小心翼翼地放進籐箱裡,然後讓東風和南風送去書局,「不要損傷,印刷完後仍然送還回來。」

  這些書是從秦家和凌天門的收藏中選出來的,不然僅憑顧景雲和黎寶璐的積累可找不出這麼多的書。

  這一刻,黎寶璐才知道秦信芳和凌天門給他們留下的是怎樣的財富。

  秦信芳沒說讓顧景雲繼承秦家的財產,但秦家的書籍卻是任由顧景雲挑選和刻印的。

  秦氏嫡支近千年的收藏可不比王崔等世家大族的差,更何況寶璐還有整個凌天門的傳承。

  凌天門收羅的書籍更在秦氏之上,現在夫妻倆坐擁兩座寶藏,可見他們要開書局和辦技校的底氣。

  但是,再有底氣他們也不會糟蹋書,所以書是怎麼出去的,還得怎麼回來。

  黎寶璐目送東風和南風離開,轉身看到顧景雲,剛才升騰而起的底氣立即一消而散。

  她心虛的低下頭道:「我去廚房看看孫嬸晚飯準備得怎麼樣了。」

  顧景雲看著覺得挺新奇的,原來寶璐對他心虛時是這樣的,他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

  他曾聽她說過一孕傻三年的話,以前便覺得不算錯誤,她懷孕時的確有點傻,可現在看來這句話是再正確不過,安安都快週歲了,她的智商卻還沒回來。

  顧景雲看著她落荒而逃,搖頭失笑。

  黎寶璐跑到廚房硬是搶過孫嬸的活兒,給顧景雲和閨女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等她從廚房裡出來時才想起燕元娘和木棉還在呢。

  她不由拍了一下自個的腦袋。

  她這都是辦的什麼事啊,黎寶璐趕緊去遊戲室裡找人,沒看見又去花廳,碰到顧景雲扛著安安笑鬧著跑來。

  「怎麼只有你倆,元娘和木棉呢?」

  顧景雲好笑道:「真是難得你還能想起他們,他們早回去了。走閨女,我們去看看你娘忙了一下午給我們做了什麼好吃的。」

  有安安最愛吃的魚丸,將她餵得飽飽的哄睡,黎寶璐再心虛也得面對顧景雲。

  顧景雲見妻子在梳妝台前磨蹭著就是不肯到床邊來,他便有些無奈。

  本來還想看看她能笨到何時,心虛的應對方式是什麼,可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再看下去了。

  再任由她這麼磨蹭下去,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

  顧景雲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她就往床走去。

  黎寶璐不由低呼一聲,小聲問道:「你要幹嘛?」

  顧景雲將她放到床上,坐在她對面認真的看著她,半響才道:「傻姑娘,難道生了孩子,不僅人會變笨,難道記憶也會消失不成?」

  黎寶璐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顧景雲就傾身上前吻了吻她的眉眼,低聲笑道:「我以為這是從小便達成的默契。」

  「啊?」

  顧景雲往前挪了兩步,直接與她額頭抵著額頭,輕聲笑道:「我有今日之成就那是因為我過目不忘,智商無雙,那你呢?」

  黎寶璐能說她有前世的記憶,所以心智成熟,經驗豐富嗎?

  「你有宿根!」

  黎寶璐微微瞪大眼睛,驚奇的看著顧景雲,「你怎麼知道?」

  「你告訴我的呀。」顧景雲輕聲笑道:「我以為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默契,你在我面前從不掩飾。」

  顧景雲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你脫口而出的妙語,連我都不知道的一些知識,你卻不以為然到是常識,但在舅舅和舅母他們面前,你又一向小心……」

  黎寶璐喃喃,「那是因為我們從小就那樣,我以為……」

  「以為我已經習慣,所以不會多思嗎?」

  顧景雲一開始的確沒有多想,因為寶璐並不是一下子把這些露出來給他看,而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慢慢的不經意的顯露出來。

  而寶璐性格一向有些跳脫,有些妙語是很正常的,若是別人也不會多想。但顧景雲不一樣。

  他心悅她,有一段時間,即便每日每夜倆人就在一起,人靜之時他的腦海中卻總是不由自主的閃過她的臉龐,於是他會忍不住的去想她,想她說過的話,想她做過的事,想她的一顰一笑,於是一些從不在意過的事就會被無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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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8:26:43 |只看該作者
第572章 坦白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何時開始生疑,或許是從幼時相識的那一刻開始,或許是從他們第一次入瓊州縣城歷險,而年不過四歲的她竟能救下自己開始,也或許是從他們之後日夜相伴時開始……

  就和自己何時心悅她一樣成為不解之謎,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他就心悅她,想與她共伴一生。也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不知何時起他就是知道他的寶璐和別人不一樣,她是有宿根的人。

  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世上既然有他這樣的天才,自然也會有寶璐這樣的宿慧。

  看出寶璐不想在外人那裡顯露,他便幫她,幫她在舅舅舅母面前遮掩,幫她將許多事情圓過來。他以為她只針對外人的,畢竟,她從未在他面前遮掩過,言語,行動皆隨心而為。

  可如今看來,這傻姑娘以為她在自己面前率性而為,而自己還毫不懷疑?

  這是把自己想的有多蠢,還是僅僅因為他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所以覺得不必遮掩?

  顧景雲好笑的看著她眉眼間的懊惱,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笑道:「後悔在我面前不遮不掩了?」

  黎寶璐搖頭,嘟著嘴懊惱道:「早知你知道,我,我便……早些告訴你好了。」

  在顧景雲面前遮掩?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三歲出頭便進入秦家,舅舅和舅母為了讓他倆培養感情可是讓他們住在一起的。

  當時黎寶璐只知道顧景雲聰明,卻不知道他聰明到了那種地步。

  她前世的記憶覺醒,甭管身體幾歲,心理年齡卻是成年人。她前世的職業又是支教老師。

  試問一個老師面對一個五歲的小娃娃會有多大的戒備心?

  反正她是完全沒有的。

  所以哪怕自己身體年齡比顧景雲小,與他日夜相伴時她依然會下意識的把自己放在大人的位置上照顧他,哄著他。

  而等到她見識到他聰明的程度時再想裝三歲小兒也來不及了,而且她不覺得自己能在一堆聰明人下偽裝成功。

  顧景雲且不說,秦信芳和何子佩又豈是能糊弄的?是裝的還是真性情一眼便知。

  所以哪怕她知道有可能會掉馬甲,她也裝不了呀。

  尤其是跟著顧景雲,在他七歲之前,他們可是共處一室,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洗澡上廁所外便都在一起的。

  黎寶璐抬起眼睛看他,便對上他含笑的眼睛,黎寶璐忍不住惱羞成怒,直接啊嗚一聲咬在他的肩膀上。

  顧景雲就抱著她笑出聲來,「我一直以為這是我們的默契的,你竟然沒想到我能猜出來?」

  黎寶璐很委屈,「你當時那麼小,我們又一塊兒長大……」反正如果是她的話,她是不會懷疑的。

  因為已成習慣,習慣會變成理所當然,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可沒想到顧景雲沒習慣,她自己先習慣了,習慣了在顧景雲面前不掩飾。

  顧景雲將她抱進懷裡,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別氣了,我從不掩蓋我是天才的事實,你何必掩蓋自己的宿慧?」

  黎寶璐推開他,瞄了眼外面,聽見外面寂靜無聲,知道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後方抱著他低聲道:「我不一樣。」

  顧景雲挑眉,眼中快速的閃過一抹得逞的得意光芒。

  黎寶璐沒有看見,靠在他的懷裡繼續低聲道:「宿慧是指先天聰慧,出生時帶了些前世的智慧或記憶,但是我卻完完全全記得前世之事。」

  顧景雲訝異,「全部記得?」

  黎寶璐狠狠地點頭。

  顧景雲臉色便有些不好,「那你前世何時去世,因何去世的?」

  既然她有前世的全部記憶,那心智該當很成熟才是。但在他的記憶中,寶璐雖然早熟,卻並不像年紀很大的人。

  那就表明她前世早亡。

  顧景雲的臉色很不好看。

  黎寶璐被他按在懷裡,沒看到他的臉色,只是聽他的聲音竟然一點也不大驚小怪,心裡莫名安定,也有興致與他分享自己的秘密。

  「我前世二十六歲時死的,是死於天災,」黎寶璐將自己支教結束回家路上遇上地震的事說了,又道:「然而最大的不同是,我是從後世投胎到這裡來的。」

  黎寶璐迷茫道:「我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是不信鬼神投胎之說的。但我沒想到再有意識卻是在母親的肚子裡,雖渾渾噩噩,我卻知道我投胎了。」

  「好吧,這世上有轉世投胎,或許還有鬼神,但時間該是向前走的,為何還會向後倒退呢?按說我死了,也該投胎在當下,就算輪迴要排隊,天上地上時間流速不一,那也應該是向前走,而不是應該是向後才對。」

  「而且從大魏開始,這個世界的歷史便與我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既然已經開口,黎寶璐就沒有再隱瞞,而是將積累在心中的疑惑都傾倒,反正顧景雲聰明,她想不明白的讓他去想就好了,「有時候我也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是我自己的錯覺,什麼前世,記憶全是我自己臆造出來的。可是,」黎寶璐頓了一頓道:「那些記憶太清晰了,而且期間的歷史,人文,交際都清楚無比,我不可能有這樣的智慧,可以憑空臆想出那樣一個世界來。」

  顧景雲低頭看著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迷茫,他不由緊了緊手臂,吻著她的額頭道:「不是假的,不然怎麼解釋我的寶璐能夠無師自通那麼多東西?」

  顧景雲吻著她的臉頰道:「宇宙無常,還不是我們人力可以探索之地,其中奧妙自然無解,但既已受著,那便坦然處之,不必迷茫。」

  黎寶璐往後一仰,偏頭去看他,「你不覺得我是妖怪嗎?」

  顧景雲一笑,「舅舅還說我智多近妖呢,你覺得我是妖怪嗎?」

  黎寶璐搖頭。

  「你有宿慧尚且比我還要笨,你都不覺得我是妖怪,我又怎麼會覺得你是妖怪呢?」

  黎寶璐:「……你是在誇你還是在貶低我?」

  顧景雲眼中閃過笑意,將她壓在床上,吻著她的眼睛輕笑道:「是在誇你。」

  黎寶璐嘟囔,「信你才有怪。」

  顧景雲緊緊抱著她,在她臉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將她親得七葷八素後才咬著她的耳朵問道:「你前世既活到了二十六歲,那可嫁人了,嫁給了何人?」

  黎寶璐迷迷糊糊的,雙眼茫然的看他,想也不想便道:「沒有嫁人,二十六歲還小呢,我不急著結婚。」

  顧景雲若有所思,「二十六還小……」

  「是啊,我二十二歲才大學畢業,算起來才支教四年呢,人生百年,要是結婚了就被家庭,被孩子束縛住。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想做,所以不想結婚。」

  「那你今世為何那麼早嫁我?」

  黎寶璐臉頰微紅,眼睛清明了些,在他目光炯炯的注視下低聲道:「你不一樣。」

  顧景雲步步緊逼的問道,「我怎麼不一樣了?」

  黎寶璐紅著臉道:「反正就是不一樣。」

  顧景雲固執的看著她。

  黎寶璐對上他的眼睛,敗下陣來,「你喜歡我,願意為我做很多的事,而我,」黎寶璐低低地道:「我愛你,我也願意為你做很多事……」

  明明是很低很低的聲音,顧景雲卻覺得心頭一震,耳朵轟鳴,他只覺得世間一切聲音,一切影像都消失,眼前只聽得見她說的話,也只看得見她這個人。

  顧景雲伏下身子吻住她的嘴角,輕聲道:「不,我不是喜歡你,而是心悅你,見你心悅,不見你心焦,恨不得將你塞進心裡帶上才好……」

  黎寶璐表示這是自己聽過的最好聽的情話,然後顧景雲不等她反應便覆上她,情意如狂風驟雨般席捲而過,她再想不起要說的話,徹底湮沒在他的柔情中……

  黎寶璐醒過來時只覺得渾身酸脹,卻並不難受。她在被子裡磨蹭了一下,這才從被子裡探出頭來。

  屋裡只有她一人,身側的位置早就冰涼,顯然顧景雲早起了,而一旁的小床上也沒人。

  黎寶璐眨了眨眼,賴了一下床,抬眼看了一下窗戶縫隙裡漏進來的陽光,最後還是有些不情願的爬起床。

  外面陽光正好,黎寶璐才推開門就被外面的陽光刺了一下眼睛,不由伸手擋了一下。

  顧景雲正頂著閨女回來,安安遠遠的看見母親就「啊啊」的興奮叫著,到了跟前張開雙手就要她抱。

  黎寶璐將她從顧景雲的肩膀下抱下來,問道:「你們這是打哪兒回來,那麼冷的天竟然都能出汗。」

  顧景雲笑道:「她一早醒來就要出去玩,我怕她吵到你,就帶她出去逛了一圈,還買了驢肉火燒,冬天吃著正好,一會兒你去嘗嘗。」

  黎寶璐微紅著臉點頭,微微避開他的目光。

  顧景雲見她臉色羞紅,眼中不由露出笑意,上前抱起安安就進屋,「我帶她,你快去洗漱吧。」

  黎寶璐紅著臉進盥洗室。

  老早就端了一盆水,卻一直被無視的紅桃默默地跟在太太身後進盥洗室。

  老爺和太太也不知道怎麼了,昨天晚上太太明明是在躲著老爺,今天一早就變得如膠似漆了,那眼中的情意差點能溢出來,差點沒把她酸死。

  紅桃決定這兩天還是離正院遠點,老爺太太這個狀態明顯跟剛成親圓房的那段時間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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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4
發表於 2021-3-25 08:26:58 |只看該作者
第573章 吃醋

  黎寶璐將心底深藏的最後一個秘密也坦白了,夫妻之間更顯親密。

  倆人如膠似漆起來,就是年紀還小的曲維貞和曲靜翕都主動抱安安出去玩,給師父師母更多的獨處空間。

  能夠出去玩,安安自然開心,興高采烈地跟著去了。南風和紅桃嚴陣以待,跟在後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著三個孩子,生怕一個錯眼就被人給拐走了。

  安安跟著師兄師姐,不到三天就把聆聖街逛了一圈,對外面世界的抵抗力加強,不是那麼渴望了,這才發現父母竟然忽略了她。

  安安對此表示很不滿,因此曲維貞再拿話哄她出去玩時,安安就坐在父母中間不動,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

  曲維貞看看弟弟,又看看真低頭各自看書卻自成一個世界的老師和先生,果斷的拉著弟弟跑了。

  算了,這是他們的家事,安安還是讓老師和先生去哄吧。

  顧景雲正在看《禮記》和皇室禮儀的手札,皇帝禪位,太子即位的禮儀由他負責,禮部的官員已經忙瘋,只給出了流程,根本抽不出人來教授太子禮儀。

  何況禪位是古禮,多少年沒有的盛典,禮部沒有前例可循,只能尋找古籍一點一點的將流程補滿。

  禮部尚書要給皇帝培訓禪位禮儀,一個人已經忙瘋,太子那裡自然顧不上。

  內閣本來正想著要不要開會給太子指一個指導老師,誰知道他們還沒開會,太子就自己解決了。

  他有老師,有不解的地方問他就是。

  於是顧景雲就得給太子培訓了。

  禮儀從來不是單一可以形成的,顧景雲只能去找歐陽尚書,問清他要教皇帝的禮儀,他這邊才好接上。

  論讀書之奉,學識之廣,滿朝文武只怕無人能及顧景雲。禮儀這種枯燥的東西一般很少有人會深入的去研究,因為禮儀只要夠用就行。

  但顧景雲就是翻過這類古書,而且不巧給記下了。歐陽尚書見顧景雲不落分毫,欣賞他的同時不免覺得自己學藝不精,好歹他也是禮部尚書,在相關知識上竟然不能優於他,實在是太傷心了。

  但這也從正面證明了他的能力,朝中大臣對他負責太子的即位禮儀都很放心。

  顧景雲查到自己需要的東西,掃過一遍後隨手拿起一張書籤夾在書上便探頭去看寶璐看的書。

  寶璐正津津有味的看一本遊記,顧景雲見她看得眼角眉梢都揚起來了,眼睛亮得發光,便不由笑道:「想去嗎?」

  書中記載的是關外的風光,草原遼闊,牛羊成群,每年秋末草原上的野黃羊儲存肥膘準備過冬,此時獵上一隻整個火烤,刷上野外尋來的蜂蜜,烤得金黃時用刀削了薄薄的一片……

  黎寶璐正看到此處,雖然才吃午飯,但還是口水分泌,很想很想吃。

  所以顧景雲一問她便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想去。」

  顧景雲便輕笑道:「那明年我帶你去。」

  「秋天的時候?」

  「對,秋天的時候。」

  「可那時書院已經開學了。」

  顧景雲卻笑道:「我們請假去,不然就辭職吧。」

  黎寶璐:……這才是真任性啊,為了一次旅行就把工作辭了。

  安安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眼見著倆人越來越靠近,而她明明就坐在他們中間,倆人卻硬是沒看見她。安安立時氣得大叫,揮舞著拳頭「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

  顧景雲微微分開距離,這才看到夾在倆人中間的安安,他微微蹙眉,問道:「安安怎麼在這裡?」

  安安奇跡般的聽懂了這句話,「哇」的一聲就哭出來。

  顧景雲嚇了一跳,連忙丟開書去哄她,「怎麼了,怎麼了,怎麼突然哭起來了?」

  黎寶璐又好氣又好笑,抱著她哄道:「是不是生氣父親和母親不理你,只顧著自己說話?」

  安安的哭聲小了一些,但依然哭得很傷心。

  「好了寶貝不哭了,以後爹爹和娘親不會再忽略你了好不好?」

  安安的哭聲又小了些,但還是眼睛通紅的抽噎著。

  顧景雲也看明白了,無奈的俯身抱了抱她道:「你是爹爹和娘親的寶貝,我們怎麼會忘記你呢,只是剛才爹爹和娘親在說很重要的事,這才沒留意到你,安安原諒爹爹和娘親好不好?」

  安安這才慢慢停止抽泣,認真的看著父母用自己的兒童語言「嘰裡咕嚕」說了一通,顧景雲認真的點頭,也不管聽懂沒聽懂,一個勁兒的保證道:「爹爹和娘親以後不會再忽略你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

  倆人情意綿綿時總是會忘卻周圍的人和事,自然而然的就沉浸在自己的話題中,不免就忽略了其他人。

  就算顧景雲和黎寶璐已經一再注意,有時候還是會暫且忽略呆在他們中間的安安。

  而孩子一向敏感,父母的注意力一轉移,她立刻就感覺到了。

  見父母都不再關注自己,安安便哇哇大叫起來,為此,她還不樂意再一個人睡自己的小床,而是爬上大床睡在父母的中間,不論父親怎麼哄她都抱緊母親的脖子不動。

  顧景雲第一次覺得有孩子也不怎麼好。

  安安整個小身子都掛在母親身上,將腦袋埋在母親的脖子裡,不管父親怎麼在她耳邊嗡嗡嗡的說話,她一概不理。

  顧景雲瞪著眼愣了半響,黎寶璐見狀有些幸災樂禍的道:「我們就帶安安一塊兒睡吧。」

  顧景雲磨了磨牙,躺下道:「睡吧。」

  安安自覺打贏了一場仗,開心的躺在父母中間,側身抱著母親的胳膊,小腳卻直接放在顧景雲的胸口,腳丫子一下一下的頂著父親。

  顧景雲無奈的握住她的小腳丫子,輕輕地有節奏的拍著她的小腿。

  安安漸漸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發出綿長的呼吸聲,顧景雲探頭一看,小妮子已經睡著了。

  他鬆了一口氣,見寶璐垂著眼眸也要睡著,他便無奈的搖了搖頭,俯身在母女臉上各親了一下,將安安睡覺的姿勢調整好,這才正對著她們躺下睡覺。

  安安一向早醒,天還未亮她就睜開了眼睛,就著還未燃盡的燭火看到躺在身邊的父親和母親,安安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活潑的轉身摳了一下母親的鼻子,然後又把腳丫子架在父親的臉上。

  黎寶璐翻個身繼續睡,顧景雲卻蹙著眉頭醒過來。看到女兒樂滋滋的模樣他便不由頭疼。

  或許舅母說得對,他得讓安安跟嬤嬤一塊兒睡才是,這孩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機靈,越來越懂事了。

  顧景雲看了一眼寶璐,將安安一把抱過來,點著她的鼻子低聲道:「醒了就要輕聲些,你母親還要睡呢,可不能吵醒她。」

  「啊?」

  「我們安安是乖孩子,已經長大知道體諒大人了是不是?我們現在安靜一點,等天再亮一些再起床好不好?」

  「啊!」

  「好,現在我們就乖乖睡覺。」

  顧景雲把安安抱進懷裡哄了哄,察覺到懷裡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顧景雲心頭不由一鬆,低下頭去看她,一下便對上她亮晶晶的雙眼。

  顧景云:……

  顧景雲默默的收回拍著她後背的手,淡然的問道:「你這麼還沒睡著?」

  「啊?」

  「你在看什麼,連道聲兒都沒發出?」

  「啊!」

  顧景雲頭疼,問道:「你都快滿週歲了,怎麼還不會說話?」

  安安以為父親在和自己玩,高興的咧開嘴巴,大聲的回應道:「啊啊!」

  顧景雲敗北,認命的抱著越來越活潑的閨女起床,以免把黎寶璐吵醒。

  等顧景雲披著衣服把安安抱出內室,背對著倆人的黎寶璐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翻身拽著被子把整個人埋進去,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後徹底睡死過去。

  為了早日能過「二人世界」,顧景雲不得不表示出對安安的高度重視,總算是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在跟父母睡了幾個晚上後,小妮子覺得還是自己的小床比較寬敞,比較舒服,總算是不吵著鬧著跟父母一起睡了。

  顧景雲鬆了一口氣,黎寶璐就感歎道:「所以不能疏忽了孩子,別欺負他們人小不懂事,他們心裡明白著呢。」

  「所以你別聽舅母的,等安安再大點我們再要第二個孩子,現在要她一定會覺得我們疏忽她的。」而且,一個孩子他就已經頭疼了,再來一個他可怎麼辦呢?

  黎寶璐深以為然的點頭,她也一直算著安全期呢,而且顧景雲有時候還吃著藥,她覺得安全性還是挺高的。

  顧景雲暫時沒有給安安添弟弟妹妹的打算,所以一直躲著何子佩,生怕她再提起生孩子的事。

  一直到年節時避無可避。

  今年除夕沒有宮宴,而初一是皇帝的禪位大典,所以今年除夕秦顧兩家一起過。

  大年二十九顧景雲便帶著一家人和兩個徒弟往秦府去,他們的馬車才進入秦府,妞妞便歡呼著從內院跑出來和曲維貞抱在一起,然後就手拉著手跑到安安面前逗她,「安安,叫一聲表姑給我聽聽。」

  安安還不會說話,她現在已經能明白這句話是調戲她的話了,直接轉過身去以屁股對著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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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
發表於 2021-3-25 08:27:11 |只看該作者
第574章 新舊更迭

  曲維貞最疼安安,看不過妞妞欺負她,便截住她的道:「妞妞師姑,我一會兒帶你去花園裡玩吧。」

  妞妞瞬間炸了,跳起來道:「我已經有大名了,要叫就叫我師姑,不要加上妞妞,你還可以叫我繹心師姑。」

  曲維貞一臉嚴肅,「我還是覺得妞妞師姑更好聽。」

  妞妞跺腳,轉身和黎寶璐告狀,「嫂子,你徒弟欺負我。」

  黎寶璐抱著安安往裡走,笑道:「你們小孩的事我不管,你們自己解決。」

  「我不是小孩,我都長大了,」妞妞不悅的道:「我已經有大名,也已經去書院上學,是大人了。」

  曲維貞就看著她笑道:「那你比我小。」

  妞妞哼了一聲,指著她道:「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叫我師姑。」

  曲維貞和曲靜翕心中好笑,卻還是攏手叫了一聲師姑。

  妞妞心滿意足,仰著頭轉身在前面帶路。

  何子佩將正房的堂屋佈置出來,屋子燒著地龍,鋪著毯子暖烘烘的。

  安安一進到屋裡就「哇」的一聲掙扎下地,直接在地毯上快速的爬來爬去,何子佩在軟榻上放了不少顏色亮麗的玩具。

  安安直接爬到軟榻邊,然後扶著榻站起來,倒在榻上就用力爬上去,直接把榻上的玩具全劃拉到自己懷裡。

  黎寶璐看著半響無語,這孩子自會爬以後動作越來越順溜,一個看不住就爬遠了。

  秦信芳與何子佩卻看得很開心,「安安越發活潑了。」

  「活潑好,活潑才健康呀。」何子佩伸手摸了摸安安的小腦袋,笑道:「舅婆給你做了好多奶棒,一會兒給你吃好不好?」

  安安抬起小臉,咧開嘴就對父親笑,口水就順著嘴角流下來,她趕緊往上吸了幾下。

  何子佩看得一樂,用手帕給她擦了擦嘴角,「這是要長新牙齒了。」

  秦信芳與白一堂顧景雲找了個角落坐下說話,秦文茵則留下看著孩子們,黎寶璐跟著何子佩去廚房準備年夜飯。

  何子佩與黎寶璐情同母女,許多話不好問秦文茵,卻好問黎寶璐,對黎寶璐時,秦文茵不好過問的,她開口卻沒有障礙。

  「純熙,安安也快滿週歲了,你們打算何時要第二個孩子?」

  「景雲哥哥說等安安再大一點,最好三歲後再要下一個。」

  何子佩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外甥做下的決定沒人能更改,她低聲道:「這樣也好,對你和安安都好些。對了,你師父有沒有和你說過,明年他們是留在京裡,還是又出去?」

  黎寶璐輕咳一聲道:「師父好像想帶婆婆去蜀中。」

  「去蜀中?」何子佩腳步一頓,「他們不是去過了嗎?」

  「這一次不是專為去雅州,而是去遊玩,川蜀風光絕代,所以……」

  何子佩抖了抖嘴角,「他們還真想將大楚每一個地界都踏完?」

  黎寶璐笑道:「您就讓他們去唄,我師父本就不是坐得住的人,既然母親有此宏願,不如讓她去完成。人生短短幾十載,總要遵從心意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等念及大衍,知曉天命後自然會安頓下來。到那時也可回顧自己的一生了。」

  何子佩一怔,然後看著她釋然的笑道:「也就你能想得這麼開,也罷,只要你們自己過得開心就好,我和你舅舅就不管你們了。」

  黎寶璐抱著她的胳膊耍賴道:「那可不行,我們還指著舅舅舅母多看顧我們呢,畢竟有許多事我和景雲哥哥都不懂。母親和師父又常外出,除了您和舅舅,我們也沒有依靠的人了。」

  「你就哄我們吧。」何子佩瞥了她一眼,但心裡的確挺高興的。

  京城的年夜飯一向吃得早,日頭才剛偏西,丫頭們就端了飯菜進堂屋,何子佩,秦文茵和黎寶璐親自從托盤上將菜端上桌按照規矩擺好。

  擺碗放筷,等東西放好,秦信芳這才到首位上坐下,何子佩坐在他身邊。

  白一堂和顧景雲這才按照尊卑坐在秦信芳的左下和何子佩的右下。

  安安也被安排坐在黎寶璐的旁邊,佔了個小位置,剛好四個孩子坐在了一起。

  今年不用進宮赴宴,這還是他們兩家在這時候用年夜飯,孩子們都覺得很新奇,湊在一起擠眉弄眼,歡樂不已。

  秦信芳舉起筷子夾了提筷子魚,然後笑道:「動筷吧,吃飽了我們去玩,待晚一些再守夜。」

  過年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秦顧兩家如此,皇宮也是如此。

  不舉行宮宴,皇家的人便自己吃了頓團圓飯,算是家宴。

  這也是皇帝當最後一天的皇帝,到了明天,他就由皇帝變成太上皇了。

  皇帝的感覺很複雜,有一種後繼有人的欣慰,也有卸下重擔和不捨的感覺,但再複雜,他也得盡量忽視心中的不捨,遵照自己的選擇繼續走下去。

  太子舉起酒杯對皇帝跪下,眼眶微紅的道:「父皇,兒臣祝您健康長壽,事事順心。」

  皇帝臉上也有些激動,舉著酒杯一飲而盡,他紅著眼睛點頭道:「我將大楚交給你,你不要辜負了祖宗們的期盼,做一個仁明之君。」

  太子磕頭應道:「是!」

  嬪妃們複雜的注視著跪在殿中的太子殿下,明日過後他就是新皇,而她們這些人都將變成太妃。

  這一次除夕夜對有些人來說格外的短暫,而對有些人又格外的長久。

  但不論別人感覺如何,時間的流速其實是一樣的,它一直在不停的向前走,不論人類的感官如何複雜,正月初一在黑夜中悄然而至,皇宮中的大鐘在在敲鐘人的共同努力下一下又一下的撞響。

  聲音響徹天際,京城內外的百姓都聽到了鐘聲,有心人在心中感歎一聲,「總算是到了。」

  而天子腳下的普通百姓們則是單純的快樂,拿出鞭炮點燃,辟里啪啦的迎接新年的到來,資產豐厚的還會點燃煙花取樂。

  放完了鞭炮,欣賞完了煙花,普通百姓們便安心的回房睡覺去了。

  他們守夜受到子時可困得不行。

  但內城中的一些大人可睡不著,天眼見著要亮了,一旦晨光出現,天也要變了。

  幾乎在煙火慢慢停歇時,京城的禁衛軍傾城出動,將內城和皇城團團圍起來,幾乎是十步一崗。

  趕著上朝的眾官員們一出門便看到這些禁衛軍,饒是已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跳。

  秦信芳和顧景雲看到這些戒備森嚴的禁衛軍時眉毛都沒掀一下,坐上馬車便往皇宮裡去。

  這也是他們兩家要一起過年守夜的原因之一。

  新舊更迭通常是動亂的開始,即便皇帝是心甘情願的禪位,即便太子即位名正言順,朝中無危險存在,一些該做的防備還是要做好。

  而外有萬鵬率領的禁衛軍,內有寶璐和白一堂,只要不是有人針對秦府,調動大軍團團圍住,他們就安全無虞。

  而秦信芳和顧景雲也能放心的入宮。

  和秦信芳一樣有此顧慮的官員不少,所以早早的便把家人送走,或是回老家,或是去莊子裡,所以這個年許多大人家裡都不團圓。

  只要能夠安然度過幾天,以後團聚有的是機會。

  百官從各個宮門匯聚到太和殿,他們並沒有進入殿內,而是就按照品級在殿外列好隊,等待皇帝和太子的到來。

  顧景雲才一站定,一內侍就趕忙上前找他,「顧大人,歐陽尚書有請。」

  顧景雲掃了一眼沒看見歐陽尚書的身影,便知他到後殿去了,對看過來的秦信芳微微點頭,舉步和內侍離開。

  內侍低著頭,小聲解釋道:「歐陽尚書正在陛下身邊,太子那邊的贊禮官還有些許禮儀不通,還請顧大人前去指點一二。」

  顧景雲跟著內侍快步往後殿去,到了才發現太子的贊禮官換了。

  見顧景雲出現,禮部的官員滿頭大汗的低聲解釋道:「方大人昨晚如廁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了腰,所以……」

  「那替補的官員呢?」

  禮部的官員羞愧道:「替補的劉大人太緊張,不小心打了個嗝。」

  見顧景雲瞥他,他就紅著臉道:「到現在還沒停。」

  顧景雲烏雲罩頂。

  禮部的官員就立即道:「不過齊大人也不錯,只是有二三細節不太熟練,需要大人指點一二。」

  然後顧景雲就看到了齊樂康。

  齊樂康正拿著一本冊子在背,看到顧景雲連忙起身行禮,「顧大人。」

  顧景雲看到齊樂康面色微微一緩,「他們說的贊禮官是你?」

  「是,」齊樂康淡笑道:「只是下官還有些細節不通,需要請教一下顧大人,還望顧大人不吝賜教。」

  顧景雲嘴角微微一挑道:「這有何難,哪裡不通?」

  齊樂康便毫不客氣的提出自己心中不解的步驟。

  顧景雲臉色更緩,也不看那冊子便給他逐一解釋,甚至還親身給他示範一遍。

  齊樂康知道時間緊迫,因此看得認真,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本來也是天才一類的人物,顧景雲不僅解釋還親身演練過一遍,他再在腦海中記誦便牢牢記下了。

  正要給顧景雲道謝,內侍急忙從外進來道:「大人們,吉時快到了,陛下那邊已經快要出發了。」

  顧景雲便回身對齊樂康一揖,笑道:「如此在下便在此先預祝齊兄順利了。」

  齊樂康回禮,「多謝顧兄吉言,容後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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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6
發表於 2021-3-25 08:27:19 |只看該作者
第575章 ,不願意

  顧景雲回到太和殿,將將站好便響起贊禮官的唱和聲。禪位先需皇帝領著太子公佈天下,而後祭告天地,祭祀先祖。皇帝在祭台前給太子授冕,而後皇帝與太子退下換上新衣。

  皇帝雖依然身著龍袍,樣式卻會更為莊重,上面繡的龍身以金線織成,爪子卻是黑線所繡。而太子則要換上量身定做的龍袍,他龍袍上的龍都是金黃色的,然而龍身並沒有要金線。

  這是太子的要求,以示對皇帝的尊敬,即便他已經退位,那地位也在他之上。

  禮部的官員心驚膽戰的同意了這套方案,生怕以後皇帝會找他們算賬。

  太子換上龍袍,由皇帝牽著送上皇位,親手將代表皇權的玉璽交給他,群臣三拜九叩,三呼萬歲過後才算是正式登基。

  這是大楚第一個由皇帝牽著送上帝位的皇帝,史官們激動的瞪大了眼睛記錄下每一個細節,生怕錯過了一絲歷史。

  群臣們不管內心多麼複雜,心中如何思量,這一刻起,他們的頂頭上司算是換了一個,而舊的上司卻還活著。這可真叫他們為難啊。

  而外面的老百姓就說單純的高興了。

  新皇登基了,今年的賦稅又要減免,還會赦免一些奴婢奴隸及犯人,而且老皇帝還沒死,這意味著民間不用守孝,他們可以趁此大好日子成親生子啦。

  賦稅減了,家裡銀錢多了一些,有錢給兒子準備聘禮或有錢給閨女準備嫁妝了,就是這時候娶媳婦也不怕多出來的賦役了。

  赦免奴婢和奴隸,大家眼睛放亮一點,說不定能用很少的錢找個媳婦/上門女婿回家呢,要是運氣好,說不定他們還碰上識字或有手藝的呢。

  民間喜氣洋洋,秦府裡的黎寶璐臉上也滿是喜氣,她邊給趴在床上的顧景雲按摩,邊樂道:「太子當了皇帝,那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帝師了吧?」

  顧景雲癱倒在床上,低低地應了一聲。

  今天站了一天,跪了半天,又起又拜的,差點把他給折騰散架了,他有氣無力的道:「是帝師了,依然是只有名譽,沒有實權。」

  「我還不樂意你有實權呢,」黎寶璐撇嘴道:「朝中來去就是那些政事,又無聊又忙碌,多沒意思啊。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

  顧景雲低低地應了一聲,「至少我可以隨時曠朝,想不去上朝便可以不去。今天早上出門時舅舅給了我一荷包,我打開才知道裡面是保心丹。今天所有的文臣都是帶著保心丹上朝的,武官們也將有一半帶上了,但就是這樣,出宮時依然有好幾位大人是被抬出來的……」

  所以要當官也得有個好身體素質啊,不然一旦遇上祭天祭神祭祖宗,光磕頭就能把人累死。

  所以沒有實權也挺好的,可以曠朝,顧景雲決定,這次之後再遇上這樣的盛典他還是都「病」吧。

  顧景雲正暗戳戳的想著裝病曠朝的事,皇宮裡新皇也正在跟太上皇商議著給群臣受封。

  這幾乎是慣例,新皇登基就得封賞功臣,然而他是禪位登上的皇位,沒有所謂的功臣之說。而且因他和父皇一樣厭惡黨爭,他的太子之位又做得很穩,因此他沒有政黨。

  如此一來自然就沒有封賞功臣一說,但對於江山社稷有功的朝臣,對他有恩的人或與他親近之人都可得到封賞。

  比如他的伴讀彭育,從他為太孫時就跟在他身邊的韋英傑和陶悟,這是與他親近,曾與他打過天下的人,便算是功臣;

  再比如先太子妃,未來皇后的母家蔡家,按照慣例,蔡祭酒可受封為承恩伯一類的虛爵,但新皇的舅舅現在就是承恩伯,除非他舅舅死,不然這爵位不可能再轉授給他岳父。

  所以禮部得給他岳父擬定一個類似的封號,反正都是伯,都只有虛銜和一些俸祿,封號並不多要緊。等封後的旨意下去,給蔡祭酒的封號才用得上。

  再三便是對秦信芳,彭丹,歐陽這樣的老臣的封賞了。這些人當然不可能是乾乾淨淨的,但他們在朝政上皆很盡心,於國於民都算有功。如今新皇登基是一定要封賞他們的。

  何況他們大多數人還歷經了三朝,是他祖父用過的老臣,雖然內心對他皇祖父很不屑,李安也不能表達出來。只能一臉很是榮幸的表情,然後去封賞他們。

  這些人在朝中都掌有大權,為了不讓日後尾大不掉,李安是不可能再給他們更多的權利的,所以只能給他們榮譽稱號,各種太師太保之類的稱號不要錢似的送出去。

  反正是虛銜,也沒有祿田,每年戶部多給出幾千兩祿銀和幾石糧食而已,等他們致仕或歸西,這些虛銜便能收回。

  李安給得毫不心疼,但到蓋最後一張聖旨時卻猶豫了,「父皇,真的只給先生太傅的封號?」

  太上皇正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問,「你還想給他什麼?」

  李安抿了抿嘴,雖未說話,神情卻很倔強。

  太上皇就歎氣道:「你皇祖父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過的,不許他掌實權,朝臣們都看著呢,難道你要違背他的聖意?」

  「父皇,先生有大才,若他能輔佐我……」

  「朕何嘗不知他有大才?朕又何嘗不想用他?然而他自己都不願,」太上皇淡淡的道:「他若有心,在朕當政時走出那一步是最妥當的,滿朝文武皆知我與你皇祖父不睦,我違背他的聖意,即便有人有意見,他們也不敢太過。然而他不願。」

  太上皇身子微微前傾,認真的看著李安道:「他當時既然不願,此時當然也不會願意。」

  大楚以孝治天下,太上皇違背先帝的聖意還可以說是因為先帝對太上皇不慈,一度想要殺和廢掉太上皇。可對李安不一樣,李安當時是太孫,先帝對他表面上還算不錯。

  而且作為孫子和兒子,長輩的事他一個做晚輩的就不該參與,自然也不該因為父親就對祖父不孝,所以他公然違背先帝的聖意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太上皇見兒子緊抿著嘴角,知道他還是想用顧景雲,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現在想太多也是枉然,因為他未必願意。你若是在放不下,不如問一問他。他要實在不願,你就不要勉強他了。而他要是願意,」太上皇頓了頓,淺笑道:「到時父皇給你想辦法。」

  但他知道,顧景雲是不會願意的。

  顧景雲當然不願意。

  因為新皇登基累壞的他第二天直接抱著寶璐睡到了日上三竿。

  寶璐冬日裡犯懶,外面一下雪她就不願意起床練功了,於是起床的時間不斷延遲,每天除了晚上睡前打坐,她把練劍和輕功的練習都放在了中午。

  在這種情況下顧景雲當然也不可能早起,每天都和寶璐相擁著睡到自然醒。

  如果他要當有實權的官,那就意味著他每天要五更起床,不論寒暑。然後匆匆吃了早飯就要去上朝,小朝會小開,大朝會大開,等下朝後還要去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

  這倒沒什麼,反正公文和教學也差不多,當書看便是了。

  但是,既當了有實權的官兒,那就得對百姓,對國家負責,別說每年有寒暑假讓他可以帶著寶璐出去遊玩,便是每個月的休沐時間都未必有。

  比如他舅舅,不忙時可以曠班回家陪妻兒,可要是忙起來,他每天出門時妞妞還睡著,回來時妞妞又已經睡著了。他可不希望以後他閨女睜眼後,閉眼前都找不見父親。

  而在書院教學不一樣,即便還有翰林院的事情要負責,他處理這些事情也綽綽有餘,哪怕是最忙的時候,他每天也能抽出時間來陪寶璐練劍,陪閨女做一小會兒的遊戲。

  而且,顧景雲在政事上沒有野心,以前他渴望權利是為了替舅舅平反,然而現在他的願望已經達成,對權利也就可有可無起來。

  而且現在滿京城,甚至全大楚又有幾個人敢得罪他?他不需要權利來謀私慾,只要沒人尋死的惹上他就行。

  所以綜合考慮,顧景雲不願意掌實權,面對一臉失望的李安,顧景雲淺笑道:「我可以為陛下培養許多的人才,這還不夠嗎?」

  「然而他們都不是先生,先生有大才,若能如朝是國之大幸,也是民之大福」

  「再有大才我也只有一個人,」顧景雲搖頭道:「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做的事也有限。但在書院裡不一樣,教授舉人班,我每三年便能給你,給朝廷提供一批人才,以上一次的中舉率來算,我三年教出來的學生最起碼會有十八個,有用之才哪怕對半分三年也有九個,那一年便有三個。就算我教學二十年,二十年後只舉人班就有六十個有用之人。」

  「三個臭皮匠尚且能賽過一個諸葛亮,那這六十個可用之才難不成還比不過我一人嗎?何況除了他們還有我從啟蒙班帶到畢業的孩子,我自信我教出來的學生即便是庸才也不會是普通的庸才,於國於民都會有用,哪怕只是每年多納了那麼一些賦稅,他們也比一般的百姓要強……」

  顧景雲長篇大論,李安也聽明白了,失望道:「所以先生只願教學,不願在朝堂上更進一步?」

  顧景雲微笑著頷首,「當有實權的官兒太累。」

  李安無奈,「這才是先生不願意的原因吧?」

  顧景雲微微一笑,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李安就一歎,起身道:「我明白了,先生安心回去吧。」

  顧景雲對他微微點頭,轉身出去時腳步微微一頓,道:「以後若有問題可以來問我,不論是政事上抑或是生活上,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會與你解答。」

  李安心下一鬆,愉悅起來,拱手彎腰道:「是,先生。」

  顧景雲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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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
發表於 2021-3-25 08:27:30 |只看該作者
第576章 心急

  新皇封賞大臣,顧景雲被封為太傅,一品銜。群臣並不意外,意外的是顧景雲的這個太傅竟然也是虛銜,並沒有兼領其他的職權。

  這就有些出人意料了,本以為以太子對他的看重,肯定會讓顧景雲領權的,誰知道還是虛銜。

  太傅在周時是輔弼天子治理天下的大官,在秦時被廢除,漢立後又復置,地位僅次於太師,位高權重。但後來朝代更迭,太傅一職漸漸成為贈官,加銜所用,能被加封為太傅的莫不是位高權重之人。

  而太傅一職不在權重,而在位高,在榮譽。多為帝師擔任或於國有大功的人方得獲封。

  比如顧景雲的曾外祖秦正則,他也是太傅,但他還是內閣首輔,能讓他掌握實權的還是內閣首輔這個身份。

  顧景雲是太子的老師,還是先帝欽定的老師,群臣早就知道,太子登基後顧景雲一個太傅的官銜是跑不掉的。

  但大家更感興趣的是,在太傅這個加銜之外,新皇還會給顧景雲授予何職,畢竟太傅只是虛銜,他那四品侍講的官位也得升一升吧?

  誰知道,顧景雲竟然沒升,還是掛靠在翰林院裡當一四品侍講,這算得上是歷代太傅裡實職最低的了。

  顧景雲卻很高興,接了聖旨就對寶璐道:「你要當夫人了。」

  黎寶璐笑得眉梢飛揚,「我看過母親的一品誥命服,很好看!」

  「你很快也會有的。」顧景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以後再進宮參加宮宴你就不必對她們屈膝行禮了。」

  顧景雲一直沒給黎寶璐請封誥命,等的就是這一天。

  前來宣旨的內侍低著頭站在一旁,默默地將這些話都記下,準備回去學給皇帝聽。

  顧景雲將聖旨遞給寶璐,這才看向內侍,「辛苦幾位大人了,東風,帶大人們下去用茶。」

  「顧大人客氣了,這都是雜家該做的,」內侍可不敢拿喬,彎著腰道:「顧大人若沒有其他的吩咐,那我們就該退下了。」

  顧景雲想了想便點頭,封了大紅封給他們。

  侍衛和內侍們收到厚厚地紅封,皆高興的咧開嘴笑,所以他們最喜歡這種宣陞官或賞賜的旨意了,走一趟便能賺不少,遇上大方手鬆的,他們走一趟賺的錢勝過一年的俸祿。

  顧景雲不算小氣,也不算大方,給的紅封不上不小,但大家依然很開心。

  這可是新皇跟前的紅人,只要不得罪他便是好的。

  侍衛和內侍們回宮,顧景雲則直接回書房寫請誥封的折子。

  這邊禮部的官員才把顧景雲太傅的官袍禮帽等送來,那邊顧景雲的折子就由南風送到了內閣。

  身為一品太傅,他是有直達天聽的權利的。

  不過因為他的折子沒做標記,所以還是會經過內閣審核。

  內閣的閣老及堂官們才剛知道內侍去顧府宣旨,顧景雲成了一品太傅,將將笑著起身和秦信芳拱手道喜,顧景雲的折子就送進來了。

  內閣氣氛一凝,都奇怪的瞪著放在桌上的折子。

  這時候顧景雲不是剛接完聖旨在家慶祝嗎?怎麼就送折子來了?

  看這時間還是內侍走了以後才遞送出來的。

  大家紛紛拿眼去瞄秦信芳。

  秦信芳淡笑著起身拿過折子,直接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一目十行的掃過後便將折子遞給歐陽尚書,淺笑道:「在其位謀其職,這是歐陽尚書的活兒,我便不摻和了。」

  大家聞言不由好奇的伸長脖子去看。

  歐陽尚書也很好奇,躲開眾人的視線偷偷的瞄了一眼,見不是機密之事,這才大大方方地展開看下面的內容。

  待他同樣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由默然。

  他無語的合上折子,面色怪異的道:「在下會和下屬們商議,過後自會匯報給陛下。」

  彭丹幾個就若無其事的走到他身邊,問道:「是什麼大事,歐陽尚書竟不能拿定主意?」

  「的確是大事,」歐陽尚書似笑非笑的掃了他們一眼道:「一品誥封,哪怕是放眼整個大楚也沒有幾個。雖說顧大人現在是一品太傅,為其妻請封誥命在情法之中,但也要請問過陛下的意思。」

  歐陽尚書毫不介意的將顧景雲的折子給大家分享,成功得到「目瞪口呆」的表情幾枚,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哼,總不能就自己吃驚吧。

  內閣閣老及堂官們:顧景雲到底是有多心急,內侍前腳離開,他後腳就給他妻子請封誥命,這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剛剛當了皇帝沒幾天的李安直面了顧景雲的迫不及待。

  剛剛批閱完一打奏折,閉著眼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李安疲憊的差點睡著。

  新上任的總管太監德總管就端了一杯濃茶上前,低聲道:「陛下,到顧府宣旨的內侍回來了,陛下可要見他?」

  皇帝還有半打折子沒批呢,下午還要與朝中大臣商議春耕之事,要是讓陛下睡過去錯過了折子,事後陛下肯定又會懊惱。

  李安聞言微微清醒了些,睜開眼睛道:「宣他上來吧。」說罷接過濃茶抿了一口。

  德總管笑著應下,躬身退下宣內侍進殿。

  正巧蘇總管帶著一個小內侍端了一碗酥酪進來,德總管看到這位皇宮前總管,現任太康宮總管太監並不敢怠慢,連忙迎上去道:「公公怎麼來了,有事該吩咐底下的人來辦才好。」

  蘇總管微微一笑道:「雜家是奉太上皇之命來的,哪敢吩咐底下的人?」

  他微微側身,露出後面的小內侍道:「這是太上皇給陛下賞賜的酥酪。」

  德總管不敢怠慢,連忙進殿去稟報。

  李安便笑道:「讓他們一併進來吧,聽了閒話可以回去學給父皇聽,也讓他知道外頭的事。」

  德總管低頭應下,出去領了兩對內侍進來,一對自然是蘇總管和他的徒弟,另一對便是奉命去顧府宣旨的內侍。

  李安見蘇總管頭髮蒼白,哪裡願受他參拜,忙指使德總管道:「快把蘇總管扶起來。」

  蘇總管堅持給李安磕了一個頭,這才扶著德總管的手起身,笑瞇瞇的道:「奴才哪裡那麼嬌貴,別說只是給陛下磕一個頭,就是磕一百個也還使得。」說完側身從徒弟手中的托盤上端起一碗酥酪笑道:「陛下,這是太上皇特意吩咐小廚房給您蒸的酥酪。」

  蘇總管端著碗踩上台階,送到李安跟前,看到他面前擺的濃茶,眼神微微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放下碗笑道:「太上皇知道陛下連續幾晚熬夜,生怕您累壞了身子,知道酥酪助眠,於身體有益,所以讓小廚房蒸了,還說您若吃著好,那就每天早晚一碗。」

  李安攪動了一下碗中的牛奶,心下感動,笑道:「多謝父皇。」

  蘇總管就歎氣道:「陛下既然知道太上皇的苦心,那就更該保重自己才是。奴才從先帝時便在勤政殿伺候,這政事是永遠處理不完的,這折子也是永遠批復不盡的,太上皇最惋惜的便是身體不好,陛下可不要步太上皇的後塵啊。」

  李安微微一笑,頷首道:「蘇總管放心,朕會保重自己的。」

  蘇總管卻知道他根本沒聽進去,但他沒有再勸,而是笑著退到一邊聽他們說話。

  李安一邊喝牛奶,一邊聽兩個內侍說顧府宣旨的事。

  待聽到他們轉述的顧景雲的那句「你要當夫人了」差點噴出一口奶來。

  想到他老師的行動性,再想一想他對師母的寵愛及敬重,李安不由放下手中的碗,一臉嚴肅的道:「宣禮部尚書上殿。」

  蘇總管與眾人一起退下,等到了殿外他不由看向德總管,「小德子,你送雜家一程吧。」

  德總管一驚,看了蘇總管一眼,連忙笑道:「小德子求之不得呢,蘇總管您請。」

  宮中資歷最老的自然不止是蘇總管,但同時權勢最大,人脈最廣,笑傲最長的那便非他莫屬了。

  先帝在時他就是心腹,是勤政殿裡的總管太監。而先帝駕崩,大家以為他要倒霉時,太上皇登基後卻依然讓他當內監總管,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等他年紀大了,本來以為他會被放到宮外榮養,大家終於可以走上他的高位時,這位卻收了一個徒弟兼乾兒子,提前被送到了太康宮榮養。太上皇一禪位也搬到了太康宮,他依然是總管太監,卻不再伺候人,而是被人伺候著。

  就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當起了榮養太監,試問做內監做到這個份上的有幾人?

  德公公在宮裡也沉浮二十多年,但在蘇總管面前還是得彎腰鞠躬,他叫一聲小德子,便是他已經做了勤政殿的總管太監,他也得應一聲。

  蘇總管扶著德總管往外走,等身邊的人都識趣的落後了好長一段路才開口問,「陛下桌上的那杯濃茶是你沏的?」

  德總管心一跳,不動聲色的問道:「那杯茶有問題?」

  蘇總管微微搖頭,扭頭看了德總管一眼道:「小德子啊,你在宮內二十多年也不容易,能做到總管太監的人不會是傻子,但你也不夠聰明。你是陛下的奴才,你知道你的職責是什麼嗎?」

  德總管看著蘇總管道:「自然是伺候陛下了。」

  蘇總管就慢慢的鬆開他的手,邊往前走邊歎氣道:「是啊,伺候陛下。我們的生死榮辱皆在陛下身上,自然是於他好的才是好的。你要時刻記著,我們的職責便是伺候陛下,其餘的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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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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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驚艷

  蘇總管看著德總管認真的道:「也不要多管。」

  說罷背著手離開。

  德總管愣愣的看著蘇總管的背影,蹙了蹙眉,有些鬧不明白他為何要說這番話。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最近的事,並沒有找出他做錯了什麼。

  德總管疑惑著回轉,歐陽尚書正在殿中和皇帝說話。

  德總管悄悄的進去,站在皇帝身側低頭聽宣。

  他雖低著頭,卻一直留意著殿中的動靜,這是宮中每一個能活下來到勤政殿伺候的內侍和宮女都學會的技能。

  而德總管身為總管太監,這一招更是駕輕就熟,雖然低著頭,他卻能看到站在殿中的歐陽尚書,殿中的每一個動靜,甚至皇帝的表情他都能偶爾偷窺一眼。

  不經意間,他就掃到了御案上的酥酪,碗中的酥酪已經用完,一旁放著的是他沏上來的濃茶。

  德總管心臟微跳,還來不及深思就聽歐陽尚書歎息規勸道:「陛下,國事雖重,但您的身體也很重要。微臣觀您臉色不佳,可是休息不好?」

  皇帝笑道:「這幾日是忙了些,過了些時日就好了。」他拿起桌上的折子遞給德總管,轉移開話題道:「既然愛卿也同意了,那就讓禮部準備吧,朕讓人擬旨發下。」

  德總管立即回神,皇帝這是答應給顧太太誥封了。

  想到剛才蘇總管的提點,再想起他偶然間聽到的消息,德總管立即笑著接過折子弓著腰遞給歐陽尚書。

  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卻是得到過消息的,蘇總管能夠到太康宮去榮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顧景雲曾經和太上皇提過一句話。

  否則,蘇總管他再有資歷,年紀大了,他還是得出宮榮養。

  他存下再多的錢,等出了宮,他也只是個失勢的閹人罷了,年老體衰之時,誰能伺候他?

  焉知那些請來的下人不會虐待他,搶他的錢,甚至要他的命?這樣的事在太監中可不少見。

  所以內監最熱衷收乾兒子,尤其是疼寵有血緣的後代,不僅是因為不能傳宗接代的執念,更是想著老來有依,等到他們走不動,起不來時有人能夠做床前孝子,伺候他們吃喝拉撒。

  可以體面的死去,更有人摔盆打幡,到了地下不會連個燒紙錢的都沒有。

  不管他們生前在宮中如何得寵,出了宮大家就都一樣了。

  體面的,如蘇公公這樣的,出宮時還能得賞座小院子,派個小太監伺候著。

  但這同樣不保險,人出了宮,誰還會記得他這個快要死的老太監?

  是顧景雲在蘇總管出宮之際和太上皇提了一嘴,太上皇這才讓蘇總管留在太康宮養老,依然做總管太監,卻諸事不必管,只管在太康宮裡榮養,偶爾陪太上皇說說話,散散心就行。

  趁此機會,蘇總管收了一個小孩做徒弟,又讓他拜自己為乾爹,帶在身邊跳腳,而以前收的徒弟都放了出去。

  他在宮裡,有徒弟們照應著,又有以前的人脈在,還有跟太上皇的感情在,誰敢怠慢他?

  而身邊又有心思還純善的乾兒子伺候著,他這一生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可以說,蘇總管的現在就是德總管及宮中眾多太監努力的終極目標。

  德總管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蘇總管之前的那番話明顯是在提點他,他之前並不知自己哪裡做錯了。

  但現在看著皇帝桌上的那杯濃茶和那碗已經空了的酥酪,再聽歐陽尚書讓皇帝保重身體的勸誡,他哪裡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錯?

  他錯在沒有盡到一個奴才的本分上!

  作為一個奴才,主子的最高利益才是他的目標,可惜之前他並沒有看透這一點,更沒有看到陛下的最高利益是什麼。

  德總管將折子遞給歐陽尚書,然後緩步倒退,自然的上前端起皇帝桌前的濃茶,退下換了一杯杏仁茶。

  才剛喝完牛奶,現在又喝熱熱的杏仁茶,皇帝感覺更困了,他不由揉了揉額頭。

  歐陽尚書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辭,表示禮部會很快就準備好太傅的賞賜,及給新封的誥命的衣冠首飾的。

  等歐陽尚書退下,德總管才上前對皇帝輕聲道:「陛下不如到裡間躺一下,這奏折總是批不完的,並不急於一時。」

  皇帝微微蹙眉。

  德總管想起之前蘇總管勸誡的話,又柔聲道:「陛下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想一想太上皇和太后,若他們知道您累著了,那心裡該多擔憂啊。」

  皇帝這才起身,「那朕去躺一會兒,你看著時間,兩刻鐘後叫朕。」

  德總管滿口應下,連忙去給皇帝鋪床。

  兩刻鐘後,德總管想了想便上前輕輕地叫了皇帝一聲,見他翻了個身繼續睡便退下了。

  皇帝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他醒來看到外面漆黑一片,立時臉都青了。

  德總管跪在地上道:「陛下實在是太累了,奴才實在是不忍深叫,所以……」

  皇帝甩袖道:「下去領罰。」

  這樣陽奉陰違,不懲不足以傚尤。

  德總管領了板子,卻還是總管,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對顧景雲的事,皇宮和六部從不敢怠慢,尤其是對顧景雲著急的事,大家更不敢慢,生怕他會來找麻煩。

  所以御前行走的翰林很快根據皇帝的意思擬好聖旨,第二天便交給皇帝蓋章,再找一隊內侍和侍衛去傳旨就行了。

  皇宮的動作快,禮部也同樣不敢怠慢,內侍們才去顧府宣旨,他們就上門通知顧府,顧景雲和黎寶璐製作補服,誥命服和禮服的布料配飾等都送到了織造坊,他們只要等著人上門來量體裁衣就行。

  黎寶璐就驚詫的瞪大了眼睛,「這麼快,皇帝封賞了這麼多人,我還以為要排隊很久呢。」

  禮部官員:是要排隊很久啊,不過陛下親自過問,誰敢排在你們前面?

  而且太太您真的沒看見您背後的顧大人正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嗎?

  在顧景雲的虎視眈眈下,禮部官員笑著撒謊道:「今年織造坊不忙,去年又招了不少繡娘,所以不忙。」

  黎寶璐「哦」了一聲,也不知是真相信了,還是假相信,反正很是高興的接了單子,表示他們明天一定在家等人上門丈量尺寸。

  顧景雲滿意的親自送禮部官員到門口,「既然織造坊不忙,那本官親自出錢,內子的誥命服和禮服多做兩套吧。」

  禮部官員滿心是淚,但依然笑著應下了,「顧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監督繡娘們盡快將衣裳做好。」

  織造坊隸屬於戶部,江南織造坊出品的布料都屬精品,除了供應宮裡,每年售賣出去所得的利潤皆入國庫。

  而京城織造坊則主要負責皇宮的服飾和官員,誥命夫人們的補服,誥命服和禮服等。

  當然,不是所有官員的補服都由他們做,大部分的官員都是從禮部拿了布料和銀子自己找有朝廷許可的鋪子做。

  但三品以上的官員大多是交給織造坊來做,顧景雲要做的是太傅的補服和禮服,黎寶璐也是一品誥命,當然是由織造坊來做。

  而織造坊裡的繡娘則是匯聚了手藝最優秀的一批,她們做出來的衣裳自然更好些。

  黎寶璐收到衣服時就驚艷了一下。

  顧景雲捏了捏她的手道:「去換上給我看看。」

  一品誥命服是正紅色,上面的圖案則是用金黃和黑色兩種線繡成,富麗堂皇,莊嚴。

  黎寶璐去換上衣服,顧景雲坐在外室等著,揮手讓紅桃去幫忙。

  誥命服很是繁複,好在有紅桃幫忙,黎寶璐很快就穿戴好。

  紅桃一抬頭就看到太太嫣紅的臉頰,不由微微一愣。她退後一步打量太太,眼中閃過驚艷,「太太,您真好看。」

  黎寶璐忍不住抿嘴一笑,紅桃一下就看呆了,她呆呆的道:「就好像桃花盛開一般。」

  黎寶璐坐到梳妝台前,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說像牡丹花一樣呢。」

  紅桃就看著她的臉頰,搖了搖頭道:「太太,您的臉色艷如桃李,真的很像桃花盛開之時。您若是出去,老爺也一定會看呆的。」

  黎寶璐眼中閃過光芒,扭頭道:「去把禮部送的首飾匣子一併拿來,既然船上了誥命服,那便連首飾也帶上吧。」

  紅桃笑著應了一聲,倆人折騰了小半天才把頭髮弄好,將鳳釵插上。

  黎寶璐呼出一口氣道:「太費時間了,再好看我也不會常穿。」

  紅桃眼中閃過惋惜,「太太還是適合盛裝。」真是太好看了。

  黎寶璐笑了笑,轉著眼珠子道:「走,我們出去讓他們看看。」

  紅桃笑道:「我給您打簾子。」

  倆人相攜而出,簾子才被撩開,顧景雲便放下茶杯抬起頭看過來,待看到俏生生立在門口對著他抿嘴而笑的寶璐時他便忍不住心中劇跳,不由失神的看著她。

  安安被青菱扶著走進來,一抬頭就看到母親,一時愣住,然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掙開青菱的手就要撲向父親。

  愣住的顧景雲立時回神,連忙一把接住閨女,呆呆的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也顧不上勾引顧景雲了,連忙提著裙子就飛奔過去,著急的問道:「安安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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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丟下

  安安傷心的抱著父親的脖子,一邊看著黎寶璐一邊哭,黎寶璐伸手要抱她,她就扭過身去用屁股對著她,哭得無比傷心。

  黎寶璐呆怔,顧景雲也有些琢磨不透閨女的心思,只能抱了她輕聲哄問,「安安為什麼哭?」

  安安傷心欲絕的「啊啊」幾聲,一邊偷偷瞄著黎寶璐一邊用只有她聽得懂的兒童語言嘰裡呱啦的和父親傾訴。

  顧景雲攏著眉仔細傾聽,半響才猜到,「你是說這不是你娘親?」

  安安紅著眼睛點頭。

  黎寶璐和顧景雲對視一眼,默然無語。

  半響黎寶璐才扭頭對紅桃道:「去打熱水來。」

  然後黎寶璐就當著她閨女的面將頭上的鳳釵摘了,寶石珠釵一個不帶,將臉上才擦上的胭脂全部洗掉。從紅桃手裡接過乾毛巾擦了一把臉,扭過去看她閨女,默默地看著她。

  安安眼睛一亮,張開雙臂就撲過來,「啊啊——」

  黎寶璐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屁股道:「啊啊啥,叫娘親,真是個傻姑娘,就化了個妝你就認不出親娘了?」

  安安靠在母親的胸前,偷偷的抬眼瞄她,不好意思的埋首進她的胸裡,半響不說話。

  黎寶璐就感歎道:「得,好容易臭美一次,結果人還沒走出去就被打回原形了。」

  顧景雲就拉著她的手笑道:「我不就看到了嗎,外人是否看到有什麼要緊?」

  顧景雲將她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輕聲笑道:「以後再打扮給我看,剛才你很漂亮。」

  對此安安不敢苟同,即將滿週歲的她已經能聽懂大人說話了,聞言生氣的對父親嘟嘴,一連串的話不帶停歇的飆出來,顯然是在表示反對。

  不過因為聽不懂兒童國的語言,顧景雲正大光明的走神,左耳朵進,右耳朵便出,根本不在意他閨女在說什麼,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寶璐,掰著她的手指玩。

  黎寶璐看著似笑非笑的丈夫,再看一眼正對父親說教一臉嚴肅的閨女,她也只能沉默。

  黎寶璐成為一品誥命,許多人家都在等著他們顧府廣發請帖慶祝,但顧景雲和黎寶璐商議過後決定還是自家人到溫泉莊子上去慶祝就好,沒必要再為此請外人了。

  畢竟是在正月裡,大家都忙。

  最主要的是,他們嫌麻煩。

  顧景雲乾脆給曲靜翕和曲維貞佈置了些難度較大的功課,只帶著寶璐和安安去了保定的溫泉莊子。

  等白一堂和秦文茵傍晚時回家就只看到曲維貞姐弟倆,一問才知道顧景雲一家三口跑去玩兒了。

  白一堂對此只是心酸了一下,但很快就將之拋到腦後開心起來,「我們也去泡溫泉。」

  秦文茵笑道:「清和不等通知我們就跑不就是不想帶我們嗎,你怎麼還硬湊上去?」

  白一堂撇嘴道:「誰說我要去找他們了,我們不去保定,就在京郊,我知道一座山上也有溫泉,而且那處溫泉還未被人發現,山也不是私人的。」

  剛到京城那兩年,白一堂無聊,又不捨得離開徒弟和秦文茵,閒暇就只能在附近亂轉。這一轉就不免發現一些秘密和別人不知道的寶貝。

  白一堂特別惋惜的道:「若不是那處溫泉在深山裡,而那座山又太大,我還真想把整座山都買下來。不過山大也有大的好處,那處溫泉輕易不會被人發現的,而且那裡風景特別好,我帶你去看。」

  夫妻倆說走就走,第二天天一亮就收拾了兩個包袱,一個隨從也不帶就走了。

  曲維貞領著弟弟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眼淚汪汪的,等倆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曲維貞立即收起眼淚和弟弟擊掌相賀,「大人們都走了,現在家裡是我們的天下了!」

  曲靜翕同樣眼睛發光的點頭,姐弟倆高興的跑回家,離安安週歲的日子還有十來天的時間,在安安滿歲前,先生他們不可能回家,這十來天的時間顧府都是他們的天下!

  哪怕是什麼都不做,只是躺著睡覺,那感覺也是很不一樣的。

  以前他們只敢在床上睡,現在他們卻能在石頭上睡,在草地上睡,甚至在屋頂上睡,想在哪裡睡就在哪裡睡。

  以前他們只能一天三頓的按時吃飯,營養調衡,腸胃不傷,但現在他們可以早上吃烤肉,中午吃烤肉,晚上吃烤肉,夜宵還可以是烤肉……

  當然,曲維貞和曲靜翕還沒那麼做,他們只是第二天起晚了點,一直到太陽日上中天才爬起來,用過早飯兼晚飯後,姐弟兩個直接手牽著手出去逛街,嚴令不許南風他們跟著。

  姐弟兩個不僅把內城逛了小半,還順著人流跑到了外城,看了半天的熱鬧後心情雀躍,身體疲憊的回到顧府。

  如此兩天後倆人總算是想起顧景雲給他們佈置的作業,懶懶的做了半天後曲維貞丟下筆道:「我沒有心情寫作業。」

  曲靜翕咬著筆頭道:「先生回來要是沒看到作業會失望的。」

  「可我就是寫不下,我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曲靜翕抬頭看姐姐,見她緊皺著眉頭,便問道:「三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只是想到了大姐,二姐和小妹,」曲維貞摳著手道:「上次我們給家裡寫信,讓爹和娘先別應下大姐的婚事,等過兩年再說,也不知道爹和娘照做了沒有。」

  曲靜翕張張嘴,他年紀雖小,卻也瞭解自己的父母,雖然信是他的寫的,不過他覺得父母也很難聽從。

  因為父母的字裡行間都透露出要拿大姐換聘禮的意思,似乎是那戶人家給的聘禮不少。

  他很想和父母說,那戶人家給出的聘禮他也都可以拿出來。在農村,聘禮不會太高,一般是二兩銀子左右,最高的也就十兩左右,而他和三姐將月例存下來,再自己給書局抄寫書籍,一個月倆人也能存下不少錢。

  太多的錢他不敢說,十兩他還是能拿得出來的,但三姐卻不許他將這些寫上。

  曲維貞低聲道:「靜翕,我們今年回家看看吧。」

  曲靜翕眼中閃過迷茫,「那我們不讀書了嗎?」

  「當然讀,只是回家探親,到七月不是有一個多月的暑假嗎,我們求求先生和老師,」曲維貞聲音低落的道:「大姐要是出嫁也是今年,我想回去看看,嫁人可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

  大姐太過溫馴,曲維貞可信不過她那對父母,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家看看才放心。

  投胎不能選擇,但嫁人卻可以爭取一下,曲維貞低聲道:「我們存下的錢你別告訴爹娘,大姐和二姐她們說不定都用得上。要是告訴了他們,那可就一文錢都落不到姐妹們手裡了。」

  曲靜翕糾結猶豫,他知道父母有些事做得不對,然而他們對他卻是真的好,他努力存著錢不僅是為了給姐姐們準備嫁妝,也是為了讓父母輕鬆些,不必太過操勞。

  曲維貞瞭解自家弟弟,見他面露猶豫,立即緩和了面色柔聲道:「不是不讓你孝敬爹娘,只是先把大姐二姐和小妹安排好,我們存下的銀子可以分成好幾份,但給大姐她們的錢一定不能讓爹娘知道,不然你覺得她們能保住?」

  曲靜翕舒展眉頭,笑道:「我聽三姐的。」只要三姐有心給父母錢就行。

  曲維貞挑了挑嘴唇,轉移開話題道:「我們的錢還是太少了,我看外面街上好多人賣紙鳶和花燈,不如我們也糊紙鳶和花燈賣吧,書院的手工課上我們不是都學過嗎,並不難。」

  曲靜翕思索了片刻便點頭,「我們可以多做些樣式,再在上面題字或畫畫,一定更好賣。」

  姐弟倆說做就做,功課也不做了,跑去買竹片和紙張。

  曲維貞對手工一類的功課特別感興趣,因為她最初的夢想就是學一門好手藝,以後哪怕是脫離父母也能養活自己。

  所以去了書院以後,她除了努力讀書不讓老師失望外,精力最多的還是放在刺繡等手工上。

  她現在繡出來的手帕等小物件能送到繡坊裡賣了,可惜因為掙的錢少,花費的時間過多,在發覺刺繡還沒有抄書賺的多後她就不再花費更多的時間在刺繡上了。

  不過,她的手一向很巧,手工課也一直很棒,製作紙鳶和燈籠都不難。

  難的是出彩。

  但這有曲靜翕在。

  曲靜翕一向心靈,他心思純淨,想像力也豐富,設計出來的圖案很好看,加上他的一筆好字,加上曲維貞的一手好畫,他們做出來的紙鳶和花燈在同條街的攤販中是最好的。

  當然,還比不上那些店舖掛出來的精美,但勝在新奇和雅致。

  在第一天掛出便售罄後,姐弟倆果斷的提高了售價,總算沒有太拉仇恨。

  而在姐弟倆努力的賺錢時,顧景雲和黎寶璐正帶著安安在溫泉莊子裡學游泳。

  因為溫泉水溫度不低,顧景雲早讓人挖了個大池子,鋪上地板,四面鑲上石頭,再通溫泉水過來兌著水成了泳池。

  這是給他閨女用的,他自然還是和寶璐去泡溫泉。

  但安安要下水他們總要親自看著才放心,於是第一天夫妻倆是身穿裡衣帶著光溜溜的安安滑進池子裡的。

  然後安安就玩瘋了。

  她特別的喜歡水,應該說就沒有孩子不喜歡水!

  以前只是在澡盆子裡她都歡喜得直打水,現在到了這大池子裡,安安興奮得能上天。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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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8:28:04 |只看該作者
第579章 抓周

  下了水安安就不願意起來了,感覺到父親托著她,她興奮得直拍水,兩隻小丫子「啪啪」的打著水,濺了顧景雲一頭一臉。

  顧景雲微微閉上眼睛,一個看不出安安就自己飛了出去,一旁的黎寶璐眼疾手快的抓住閨女的手臂將她拉起來,這才沒讓她沒進水裡。

  安安根本不知危險,興奮的咯咯直笑。

  黎寶璐頭疼,「這小王八蛋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

  顧景雲擦了一下臉上的水,循聲看過去,一下便愣住了。他這才發現寶璐身上的裡衣濕透後粘在身上,透出肚兜上的梅花圖紋,同樣的,身體曲線畢露無疑,比不穿還要誘惑人。

  他臉色微紅,移開目光道:「溫泉水雖兌過,但也不能泡得太久,再過一會兒就把她抱起來吧。」

  顧景雲轉身上岸道:「我先去換身乾淨的衣裳,一會兒你把她遞給我。」

  黎寶璐應下,帶著安安繼續在池子裡玩。

  一刻鐘後顧景雲穿戴後進來,手裡拿了一條小毯子。

  黎寶璐這才不顧安安的哇哇大叫,將她塞進小毯子裡擦乾淨。

  見她掙扎著還要下池子,黎寶璐就板了臉道:「你要再鬧以後我就不帶你來玩了。」

  安安委屈的嘟嘴看著母親。

  黎寶璐摸著她的腦袋嚴肅的道:「水不能玩太久,你今天已經玩得夠久了,一會兒就是你午睡的時間.」見閨女癟了嘴要哭,黎寶璐就瞪眼道:「你要是哭,我以後就再也不帶你來玩了。」

  安安已經能聽懂簡單的話了,聞言一嚇,又被眼淚給憋回去了。

  黎寶璐滿意,把她交給顧景雲帶下去。

  這個池子是在室內,但不在水裡還是冷得很。

  黎寶璐又滑進了水裡,打算等過了那個寒勁兒再起身換衣服。

  只是她才起身還未來得及換衣服顧景雲又進來了,直接用一張大毯子包住她,抱起她道:「我們是來泡溫泉的。」

  說罷抱著她便去溫泉池子。

  黎寶璐目瞪口呆,「安安呢?」

  「她睡著了。」顧景雲輕笑道:「我讓人熱了羊奶給她喝,結果她才喝兩口就抽泣著睡著了。」

  黎寶璐不由牽掛起來,「萬一她中途醒來找不見我們怎麼辦?」

  走近溫泉便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顧景雲感覺到熱氣便把寶璐放下,丟下毯子便伸手撥開她的裡衣,沙啞著聲音道:「放心,她今天玩得很累,不睡到傍晚是不會醒的。」

  顧景雲再次覺得有孩子也未必是好事,一個都如此纏人了,再來一個可如何是好?

  顧景雲將寶璐抱進溫泉裡,夫妻倆這一泡就是一個時辰,等寶璐被顧景雲抱回房時,已經睡得差不多的安安差點醒過來。嚇得顧景雲放下寶璐就去哄她,將人又重新哄睡後,這才抱住寶璐躺倒在床上,感歎道:「帶孩子可真累啊。」

  黎寶璐心有慼慼焉的點頭,幸虧他們家是高產階級,買得起下人,還養得起教養嬤嬤,不然給他們夫妻倆帶或是師父和婆婆帶,他們一定會瘋魔的。

  也幸虧現在的勞動力很廉價,不然在現代,他們再高產也很難請得起這麼多下人。

  夫妻倆鬧騰了半下午,依偎著一起睡過去,正睡得香甜時黎寶璐就夢見自己被一塊大石頭壓著,睜開眼睛便發現回到了前世地震發生之時。

  她胸口處壓著一塊大石頭,伸了手才想把它推開,突然一陣地動山搖,「砰」的一聲一塊石頭又砸下來,直接砸在她肚子上,嚇得她「刷」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黎寶璐滿頭冷汗的瞪著頭頂上的蚊帳看,半響才回過神來剛才還是在夢中,她並未回到前世。

  她低頭一看便知自己為何會做噩夢了,安安整個胖乎乎的身子趴在她胸前,也不知夢見了什麼,那腳一踢一砸正好踢中她肚子。

  黎寶璐呼出一口氣,將安安小心的移到旁邊揉了揉胸口,這小妮子現在也不知有多少斤了,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顧景雲正側著頭沉沉的睡著,黎寶璐看看閨女,再看看丈夫,果斷的翻身靠著丈夫睡覺。

  安安砸吧了一下嘴巴,在床上拱了拱,迅速找了個舒服且溫暖的位置繼續沉睡。

  一家三口在農莊裡過得就是這麼自在的日子,早上到莊子裡走走,吃了午飯休息一下去泡個溫泉,然後午睡到下午,醒來後或是看書彈琴,或是到莊子裡松土勞作。

  待用過晚飯,顧景雲便彈琴,黎寶璐就練劍給安安這個小觀眾欣賞。

  等夜深,大家再次困後便洗洗上船睡覺。

  要不是安安的週歲快到了,顧景雲覺得一輩子和妻女在這樣在莊子裡渡過也不錯。

  然而秦信芳的一封信來還是讓他按下了這個念頭。

  秦信芳來信告訴顧景雲,安安要滿週歲了,他應該回京了,再有太上皇想要修一套涵蓋大楚地理人文的書籍,翰林院掌院推薦了顧景雲。

  沒有意外的話,這一次顧景雲會作為主修人員,這意味著他在翰林院有了正經事要做。

  顧景雲沖美夢中醒來,只能親吻著寶璐低聲道:「我們將這個莊子好好的修建一下,以後我們就來此養老如何?」

  黎寶璐也很喜歡保定的這個溫泉莊子,聞言點了點頭。

  顧景雲嘴角微微一挑,心裡立時便有了計劃。

  但這些事並不急於一時,畢竟他和寶璐現在還年輕,距離養老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

  顧景雲帶著寶璐和安安啟程回京,從保定到京城,坐馬車只需大半天的時間。

  早上出發,傍晚便能到達京城。這一次他算好了天氣,路上又很順利,所以一行人比預定的時間還要更早的進城。

  回到府中,曲維貞早領著曲靜翕候在門口了,顧景雲掃了一眼人群沒看見他娘和師父,不由扭頭問曲維貞,「你師公他們呢?」

  「先生和老師走的第二天,師公就帶著師婆走了,」曲維貞還補充道:「就他們倆人,還只帶了兩個包袱,不過師公說他們不走遠就在京郊,到了時間他們就會回來的,讓先生和老師不用擔心。」

  顧景雲扭頭冷淡的道:「我不擔心。」

  黎寶璐也不擔心,她覺得有她師父在,那倆人是不會出事的,就是出事多半也能化險為夷,所以很放心的給她閨女準備抓周所用的東西去了。

  抓周禮是大禮,顧景雲沒想委屈他家閨女,於是將一眾親朋都給請了。

  安安已經能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走兩步了,黎寶璐沒有提前訓練她,而是想要看看她在抓周禮上到底會抓什麼東西。

  黎寶璐自認準備的東西已經夠齊全了,可是何子佩和秦文茵回來一看直接就將她和顧景雲準備的東西全撤下,換上了她們準備的。

  黎寶璐看得目瞪口呆。

  何子佩就教育她道:「給孩子挑的東西得要小巧,顏色還得鮮艷,最好能夠成套,瞧你和清和準備的那些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擺,我和你婆母現在準備的這一套你收好,等以後再添些就可以給下一個孩子抓周用了。」

  黎寶璐木木的點頭,她和顧景雲費盡心思準備的東西的確比不上她們準備的好。

  果然,孩子的事還是應該多問問長輩,有時候經驗更重要。

  二月初四就是安安的生辰,顧景雲早早的起床佈置好一切,黎寶璐醒來只要把安安打扮好就行。

  賓客們巳時上門,巳正便抱著安安出去。堂屋的地上用幾長桌子並了個檯子,上面鋪著毯子擺滿了東西。

  黎寶璐抱著安安才出現,賓客便笑著圍上來,善意的看著安安道:「一會兒可要選個好東西讓你父親母親樂呵樂呵。」

  安安從不怕生,看到這麼多人圓溜溜的眼睛裡不見害怕,反而更加興奮,轉著眼珠子四處看。

  黎寶璐就將她放在毯子上,笑著哄她道:「安安,去選一樣你最喜歡的東西。」

  安安猛然間看到檯子上有這麼多東西,都快高興瘋了,也不管母親說什麼,坐在毯子中央就開始往自己懷裡扒拉東西。

  於是賓客們就看到一個滿身著紅的小孩撅著屁股在檯子上轉著扒拉東西,把所有的東西都掃到檯子中央後就坐在那裡抱著東西自娛自樂的玩了。

  大家不由抽了抽嘴角,安安這樣子一看就是沒經過訓練的,今天她要是不選出一樣東西來,難道他們要一直在這耗著看她?

  就在大家猶豫著是不是要等她拿起下一樣東西把玩時迅速的定為她的抓周東西時,黎寶璐走了上前,彎腰看著安安道:「安安,這麼多東西你喜不喜歡?」

  安安高興的點頭,咧開嘴對母親笑。

  「但是這麼多東西你只能選擇一樣。」

  安安的笑臉就垮下,委屈的看著母親,直接趴在玩具上倔強的看著她。

  黎寶璐就笑道:「你要是乖,娘親就讓你選兩樣,你要是不聽話,娘親就隨便給你拿一樣了。」

  「這些東西都是舅婆的,你要想要得事後問舅婆要,現在你要選一樣自己最喜歡的出來。」

  見女兒懵懂,黎寶璐就將這句話重複了三遍,又指著何子佩一字一頓的和她解釋,半響安安才眼睛一亮,快速的從玩具堆裡扒拉出一把木劍和一支筆抱在懷裡。

  黎寶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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