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凝視著少年的卡介倫,眼中似乎也洋溢著趣味及共識的光芒。
Ⅲ
離開根據地的楊艦隊一路朝巴米利恩星系繼續航行。
「不知什麼時候這個艦隊成了一個大家庭,楊要指揮控制也很麻煩吧。」
卡介倫對尤里安說道,然而,他自己本身也是「非正規兵」。由於失去了伊謝爾倫要塞
,原任事務總監的席位應該也不見了,但是在下個職務還沒有決定之前,他就以監察人的身
分搭上旗艦休伯利安了。
在這個情形下,距離的縮短和緊張的增加顯現出了完全的對應關係。當他們到達巴米利
恩星系的最外緣,從螢幕上凝視著那如早春嫩芽似的?星時,同盟軍的幹部們都確實聽到了
自己體內血管收縮的聲音。
「真是不可靠的太陽啊!」
亞典波羅中將連?星都罵了進去,可能是因為過敏的神經格外令他感到不快吧!即使?
星依然明亮、強烈地照耀著,或許還是會因別的因素而遭指責。
「如果不在這裡阻止住羅嚴克拉姆公爵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已是確定的事實而不只是共識,因此所有的幕僚們都不再提起了,他們秉持著這無言
的協定,把視線集中在他們的司令官身上。楊正和梅爾卡茲愉快地交談著--看來是如此-
-看在眾人的眼中,大家心裡的負擔也稍微減輕了些,只要司令官健在,他們就有期待奇蹟
的可能性。
印著五稜星的黑扁帽、黑色短上衣和半統靴,象牙白的領結和寬褲--晉陞元帥後,楊
的軍裝並沒什麼變化,只是階級章上的星星數目多了一枚而已。然而,其所象徵的意義一般
說來是很大的,但是當事者的言行舉止卻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他仍然是一個看來完全不像軍
人的青年。
站在楊身邊,具顧問身分的梅爾卡茲穿著帝國軍的黑色和銀色制服。這套制服穿在他身
上有四十年之久,彷彿已與他融為一體了。這個兼具軍人和武人風格,剛踏進老年期的男人
即使是在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那極為主觀的眼光下也像極了楊的上司。
***
雙方的前哨戰在無聲無息的偵察競爭的形式下安靜地展開了,同盟軍把巴米利恩星系寬
達一二五零立方光秒的宇宙空間細分為一萬個宇宙區域,以二千組的先遣偵察隊覆蓋這些區
域,建立起分析各處匯集回來的情報系統。負責指揮營運的姆萊參謀長,在管理這種精密的
作業方面,他的能力遠遠超越黑髮的司令官。楊做的是考慮、籌劃的工作,而一旦到了實施
的階段,他就覺得不勝其煩。根據他本人的辯解,在十一年前,困難重重地從艾爾.法西爾
逃離之際,他已經讓自己的勤勉給磨平了--
進入偵察戰之後的三零個小時,只是持續著使緊張的水位穩增的沉默。但是,最後帝國
軍出現了。發現的人是卻斯上尉所指揮的F02偵察團的一個下級軍官。
「上尉,那是--!」
部下的聲音雖然在音量上已稍加壓抑,但是語氣卻完全走樣了,足以讓上尉緊張得繃緊
神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中的是一大片正慢慢蠶食著黑暗的宇宙空間而且漸漸擴大的光點群。
光點群又化成了一片波濤,吞噬了背後微弱的星光,無聲無息地朝著同盟軍逼過來。
上尉按下了超光速通訊的按鈕,但是聲音及指頭都微妙地顫動著。
「這裡是F02先遣偵察隊--發現敵人主力部隊。位置在由零零八四六宇宙區域朝一
二二七宇宙區域方向的地方,距離我方四零.六光秒--非常接近!」
***
另一方面,帝國軍的偵察網也發現了在前方徘徊的一小撮集團。最先接到來自先遣偵察
衛星的影像及來自哨戒小集團的報告的是原為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的部下,曾參加過奇霍伊
薩星域會戰的洛爾夫.奧圖.布拉斯契中將。
部下問他是否要追擊撲滅這一小撮老鼠,他搖搖頭。
「擊滅偵察隊充其量只是個小功,不要貪這種功勞。倒不如探尋他們回去的方向,以查
出敵人主力的位置所在。」
布拉斯契的指示是正確的。當同盟軍F02先遣偵察隊把敵人的位置告訴同志時,同時
也有了反作用。他們退回去時雖然不會遵循直線路徑,但是,其軌跡的曲線形狀卻很容易就
可以用戰術電腦解析出來。
***
接到布拉斯契的報告時,萊因哈特正坐在總旗艦伯倫希爾艦橋上凝視著頭頂上映於螢幕
中的星海,白皙的臉上灑滿了星雨,沉浸在一片光波當中,看來就像白瓷沉於水底一樣。四
周的人小心翼翼地不弄出聲,很自然地摒住氣息埋首於各自的工作中。打破這神殿般的沉默
,把敵艦接近的消息報告給年輕的帝國元帥者是巴爾.馮.奧貝斯坦一級上將。
「可能會在巴米利恩星域一帶和敵人接觸吧!」
對於前進之時奧貝斯坦所做的推論,萊因哈特完全贊同。自古以來,成為戰場之地是在
敵我雙方的默認之下選出的。這一次選在巴米利恩星域也是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萊因哈特
一點都不懷疑楊威利也會著眼於此處為決戰場。
「--果然是這樣--」
面無表情的金髮年輕人喃喃自語著,他叫來了高級副官修特萊,命令全軍休息。萊因哈
特微笑著對驚愕不已的副官說道:
「戰鬥不會馬上開始的,現在稍微鬆弛一下緊張的情緒反而會好些,自由行動三個小時
,喝酒也無妨。」
副官退出之後,萊因哈特坐在指揮官席上,閤上那雙有濃濃睫毛的眼睛,任一顆心浮游
於宇宙當中。
***
同盟軍這邊也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收到司令官下達全軍休息的命令。但是,高級幹部
們仍留在會議室內喝著咖啡交談著。楊啜了口咖啡,他幾乎不懂咖啡有什麼好壞,對品嘗也
不熱衷。
「羅嚴克拉姆公爵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無與倫比的戰爭天才。如果我們以同樣的兵力與
其從正面交鋒,勝算太少了。」
「或許吧!」
先寇布非常率直。「逃跑」或者「打敗仗」在楊艦隊中並不是什麼禁忌。
「可是,你也不賴。今年你也已經連續捉弄了帝國軍的三名擅用兵法的大將了,不是嗎
?」
「那是運氣好。雖然不只是這樣,不過,總而言之一句話,是運氣好。」
這是楊的真心話。在這次會議之前,他雖然已經各個擊破了帝國軍三個艦隊。但是,姑
且不論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就算只和奧斯卡.馮.羅嚴塔爾或渥佛根.米達麥亞正
面交戰,他也沒有把握還能如預期中一樣高奏凱歌。雖然不能說是沒有勝算,但是,不太可
能在短時間內獲勝,尤其是當時還在前哨階段,楊不認為萊因哈特本人或者帝國軍的雙璧會
投進此階段中,所以他才有心放手一搏。雖然是成功了,但是他可不認為因此就證明命運的
女神特別寵愛他,他甚至覺得那三連勝已經用盡了幸運的金幣了。
梅爾卡茲以溫和的眼光看著年齡足以當他兒子的青年司令官,但是他卻什麼也沒說。
「敵陣的幅度很小,所以深度和厚度一定到了某種程度。還打算採中央突破的方式嗎?」
派特里契夫副參謀長交抱的手臂足足有楊的兩倍粗,本來,他不該做文書工作的,前線
指揮的工作應該較適合他。但是從「楊艦隊」被稱為第十三艦隊開始,楊就一直把這個充滿
活力、幹勁的大男人放在司令部。「放任他去令人擔心喲!」這是奧利比.波布蘭暗地裡所
說的壞話,但是以楊的立場來看,派特里契夫了解楊的作戰,當他以歌劇歌手級豐厚的低音
回答「原來如此」時,可以給士兵們帶來很大的安定感,這些因素都是楊考慮在內的。
在進行了一次把重點放在安定幕僚的精神勝過實質意義的談話後,幕僚們都退了下去,
只有華爾特.馮.先寇布留在眾人之後,楊看著他,把視線稍稍移開,然後又移回了視線開
口問:
「你認為我們會贏嗎?中將。」
「如果您真有獲勝信念的話--」
先寇布的音調微微超過了開玩笑的範圍,楊自然是不會聽漏掉。
「我是打從心底想勝呀!」
「不行呀!如果您自己沒有自信,又怎能讓別人相信您呢?」
楊沉默了,現在他實在難以抵抗先寇布辛辣的舌鋒。
「如果您是一個只以勝利為目的單純職業軍人,或者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幾兩重而光想掌
握權力的凡俗野心家,我的煽動還會有點價值。再者,如果您是一個深信自己的正義使命而
具有不可動搖的信念和責任感的人,多少都會受別人唆使。但是您卻是個即使在戰況最激烈
的時候也不完全相信自己是站在正義那一方的怪人。」
楊沒有立刻回答,先寇布於是用手指輕彈著空了的咖啡杯繼續說道。
「沒有任何信念卻每戰必勝。以唯心論的精神主義者來看,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真讓
人傷腦筋哪!」
「--我一向認為最壞的民主政治也勝過最好的專制政治,所以我為優布.特留尼西特
而和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作戰。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信念。」
話是這麼說,楊的心中卻不得不承認先寇布的指責是對的,他並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在古代的地球上,當民主國家雅典和專制國家斯巴達抗爭之時,小國梅樂斯謹守中立不
傾向任何一個陣營。對梅樂斯拒絕隸屬於己方的事感到憤怒的雅典,遂視梅樂斯為民主政治
的敵人而發動軍隊入侵,殘殺人民,將其領土併為己有,並稱自己的行為為民主政治的勝利
而舉杯慶祝。這種醜陋的行為為後世的人類歷史立下了惡劣的模範,對侵略者的羞恥心而言
,大義名分遂成為其最後的一件遮醜衣衫。如果侵略和虐殺是出自瘋狂的專制君主的野心,
那還無可厚非,令人絕望的是,這種事情卻往往是由民眾慎選出來的領導者直接加害於人民
的,民眾有時候還會虔誠地為侮蔑他們自己的人送上熱烈的掌聲。魯道夫.馮.高登巴姆的
確是踩著人民的肩膀通往寶座的,這就是「最壞的民主政治」的歸結。所以楊是完全不相信
自己說的話的。儘管如此,楊還是認為--最壞的專制政治在崩潰之後會產生最好的民主政
治,但是,最壞的民主政治在垮臺之後卻絕不會產生出最好的專制政治,這是一件奇妙的事
--
***
休息結束後便立刻發動第一級臨戰體制。一度鬆懈下來的精神活動朝著起火點急速地收
斂了,所有的偵察系統都已經告知前方有眾多的敵人,這使得所有將兵的心都一起響起了警
報。
「敵人距離,八十四光秒。」
監控員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響遍全艦,彷彿用一雙冰冷的手繃緊了士兵們的肺和心臟,呼
吸和心跳都立刻加速,也有人的體溫立刻上升。
「漸漸接近了。」
「當然,如果漸漸遠離的話怎麼打?」
在砲塔及槍座中交談著的士兵們,低語中帶著微妙的緊張及不安。如果他們任由精神的
溫度無限制地升高,噴起火焰,便會把自己和別人都燒成灰燼。
楊一如往常坐在指揮桌上,支著一邊膝蓋,凝視著正面的螢幕,但是他突然把視線投向
幕僚們。視線是依梅爾卡茲、姆萊、先寇布、尤里安.敏茲、馬遜、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
、派特里契夫的順序移動,雖說是一瞬間,可是也沒有停下來,當視線又回到螢幕上之後,
他就再也不動了。
菲列特利加的心情夾雜著極大的擔憂及微微的害怕,她看著脫下黑色扁帽,頭髮雜亂不
堪的年輕元帥。他是她的,可是,又不只是她的,較之自由行星同盟超過一百億的市民對他
的期望,她所求之於他的又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不,或許該說是荒誕--希望和他共有
未來。
楊又戴上了扁帽,菲列特利加也振作起了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螢幕上,因為一切事情
都得等待戰後保往了性命再說。
「敵軍正突破黃色區域--」
監控員的聲音讓人有一種唾液分泌不足的感覺。隨之聲音突然提高了。
「完全進入射程距離了!」
這時候,砲手的手指頭都已經放在發射鈕上了,他們摒住呼吸,等著總司令官下達射擊
命令。楊一邊輕輕地舉起一手,然後以十倍於舉手的速度猛地揮下手。
「射擊!」
數十萬道光龍在黑暗中激進,在他們的利牙咬住獵物之前,帝國軍的光束如猛獸般更早
自柵欄中放出來,襲向敵人。利牙和利牙在半途中衝撞,化成眩目的光芒炸裂開來。
更具實質意義的「巴米利恩星域會戰」開始了,時間是宇宙曆七九九年,帝國曆四九零
年四月廿四日一四時二零分。
Ⅳ
炸裂的光芒使宇宙充滿了無聲的鳴動。新產生的光劍切碎了白熱的光流漩渦,四散分解
的艦體成了亂舞的影子,緊緊攫住了人們被光熱燒炙的視網膜。開戰不到三零分鐘,戰況已
經一口氣上升達到激鬥的程度了。
不過「巴米利恩星域會戰」在一開始純粹是以極平凡的形式開幕的,萊因哈特.馮.羅
嚴克拉姆也好,楊威利也好,彼此都懷疑對方是不是會出什麼奇招,也都打算靜觀而後動,
所以雙方都不得不以正統的戰法踏出第一步。
萊因哈特面對楊的攻勢想出了戰史上前所未見的「機動性縱深防禦」戰法。楊當然也有
他的想法,但是他的想法卻都得等對方先有所動作後才能發動,所以慘烈的砲戰及華麗的光
芒對他們任何一方而言都不是必要的。然而,戰端一經開啟,一開始有了動作,就如同瘋狂
的野馬般不受騎師的韁繩控制而肆意奔騰了,萊因哈特和楊都是一方面在心中感到無奈和不
滿,一方面又必須使用大部份的神經網路去修正軌道。
局部的戰況變化顯得急速而又無秩序可言,連萊因哈特及楊也無法全盤應對。就算下了
指示,在指令尚未到達之前,情況又已有了新的變化,結果,下指令根本就毫無意義可言了
。當帝國軍的最前線回來請示該如何行動時,萊因哈特蒼冰色的瞳孔閃著怒氣。
「按照個人的部署來應戰呀!我要中級指揮官是做什麼用的?什麼事都得我決定嗎?」
另一方面,同盟軍的狀況也不見得比帝國軍好。當最前線的指揮官要求更細部的指示時
,楊嘆了口氣回答:
「這種事你去找敵人商量吧!因為我沒什麼選擇。」
正當雙方的最高指揮官深感困惑時,戰鬥仍然急速地白熱化。光束和光束、火箭和火箭
燃著敵意在宇宙中相互衝撞,彼此較量著破壞力及防禦力。破壞力升高,能源中和磁場及裝
甲就被突破,致命的光、熱亂流就席捲了整個艦艇內部。防禦力增加雖然使得龐大的能源四
處擴散開來,但是,偶而附近的弱小獵物會為餘波所動搖而毀滅。兩軍在彼此放射出來的能
源怒濤中翻滾著,卻仍然不停地射出光束及飛彈。在自己的腹部被擊入核融合飛彈,於一瞬
間炸裂開來的同時,用光束撕扯開敵艦,艦艇本身彷彿也被人類的偏執狂念附了體一樣。
帝國軍的砲火放出彩虹般的光彩襲擊過來,楊的旗艦休伯利安的四周出現了許多大大小
小的火球。巡航艦那爾畢克的艦體中央被擊中,噴出泛青的光泡,從正中折為兩半,隨即又
散為一團團的光塊,照亮了宇宙的一角。
休伯利安的艦長亞塞道拉.沙其安中校淺黑色的精悍臉上罕有地浮起恐懼的表情。
「司令官閣下!旗艦太接近前線了。恐有成為砲火集中的目標之虞,請允許後退。」
看著艦長的楊,黑色眼珠中洋溢著昂揚的信賴感。
「艦艇的指揮由艇長負責,中校大可放手去做。」
可是不到十分鐘,楊又徹底推翻了前言。
「為什麼這麼後退?這樣不好指揮呀!」
那是因為帝國軍的一部分和其他部隊失去了聯繫,開始突出了。只要有了可乘之機,構
成楊的精神堡壘的支柱--用兵家的要素--就顯得格外有力。楊探出身子,下了命令給菲
列特利加。
結果命令只落得沒有結果的下場,因為正當突出的帝國軍的第一陣對著敵人正要打開砲
門時,第二陣就從背後殺來了。迴避衝撞的系統急速作動,帝國軍的各艘艦艇為了避開接近
過來的龐大質量而無秩序地四處亂舞,駕駛員們一邊咒罵著神明和惡魔,一邊緊緊絞著操縱
盤,拼命控制好方向。
這場混亂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但對楊來說卻已經足夠了。同盟軍的各艘艦艇朝著意外
演出一場紊亂舞蹈的敵人一起發射主砲。四處產生的光點立刻形成球狀,球球相連,泛成一
片。
帝國軍的艦列開了個大洞,那是由能量及虛無所形成的畸形混合體,巨大的能量漩渦充
滿了拒絕生命的冷峻。
***
這個情形從遠距離之外的伯倫希爾旗艦上也看得一清二楚,挑起了金髮年輕人的怒氣。
「特奈傑究竟在搞什麼鬼?」
萊因哈特的聲音令通訊官畏縮,一面忙著與妨礙電波及電子雜訊的干擾繼續奮戰,另一
方面試著和特奈傑中將的旗艦取得聯繫。監控員也汗流浹背地忙著識別滿天飛舞的敵我雙方
,最後確認了特奈傑脫離了原本的部署擅自闖出陣列,在一陣沒有秩序的艦隊運動之後被敵
人圍攻了。
「不自量力的傢伙!」
奧貝斯坦的兩隻義眼發出了亮光。
「口裡說得頭頭是道,眼睛卻只看到前面,這是個言過其實,不值得大用的人物。」
「這場會戰結束之後,如果我還活著,一定聽你的忠告。」
萊因哈特說道。
「可是,目前為了活命,我們必須借重他的戰力。和特奈傑取得聯絡!」
聯絡用的太空梭載著放有萊因哈特命令的通訊密函從旗艦伯倫希爾的船腹出發了。萊因
哈特為這個繞遠路的聯絡方法感到氣結,可是,在無它法可想的情況下也只好勉強為之。
如果不能讓那個滿是戰意及野心的特奈傑回到原來部署的位置,萊因哈特的整體計劃就
會在戰術方面有遭到擱淺。就算捉住他的衣領也要把他拖回來,陣形是必須建立起秩序的。
如果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投入到消耗戰中,很可能會中了楊威利的詭計。
萊因哈特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楊在千辛萬苦之中巧妙地變換了陣形,把特奈傑以外的
帝國軍前方部隊誘入了凹形陣砲火的焦點內,時機之精妙令在一旁的梅爾卡茲也不得不感嘆
佩服。帝國軍就像被吸管吸出來一樣,陣形崩毀,艦艇爭先恐後似地跳到同盟軍的砲列之中。
「射擊!」
砲擊的密度和正確性恰到好處。如瘋狂的野牛般奔竄而來的帝國軍彷彿撞上一道隱形城
牆似地停了下來,光和熱泛起波瀾,四處氾濫,充滿勇氣和鬥志的士兵們在一瞬間化為殘骸
。爆炸的火光上下左右連鎖反應,產生了只有人類能雕琢出來的絢爛光亮寶石。然而,每一
顆寶石的內部都是與優美及華麗沾不上邊的死亡之姿。
有的人肉體瞬間蒸發;有人雖然活著,卻被高熱炙燒著,一邊毫無意義地慘叫,一邊滑
落死亡的斜坡;閃光灼傷視網膜而被奪去光明的士兵,被意欲逃命的同伴推倒,臉上刺進到
裸露出來的配電線路,在閃光的火花當中斃了命。
他們打仗的目的不在殘酷,但是任誰都無法理解,正義和信念是這個世界上最嗜血的東
西。最高指導者為了實現他們所倡言的正義,把成千上萬的人送上戰場。在餵飽他們的信念
之前,必須活生生地葬送無數個士兵,或者使他們斷手斷腳。如果國家的統治者放棄所謂的
信念和正義的話,士兵們就可以不用眼睜睜看著從傷口中迸出來的內臟,在恐懼和痛苦中死
去了。但是,只要他們自己置身於遠離戰場的安全場所,權力者一定會繼續堅持「正義和信
念遠比生命更重要」的主張,如果說萊因哈特可在自己和那些平庸而卑劣的權力者之間畫出
一條界限的話,那大概就是因為他常常站在最前線的緣故吧!
「媽媽、媽媽--」
被爆風吹斷兩腳的年輕士兵用兩手在地上爬行著,在血泊中沙啞地嘶喊著。受了傷滿身
血漬的其他士兵一邊呻吟著一邊踏過這個士兵身上,只聽見肋骨碎裂的聲音,年輕士兵的兩
眼隨即失去了光彩。
殘酷和悲慘的景象不只是某方的專賣品,受帝國軍猛烈反擊的同盟軍也在痛苦中呻吟翻
滾。
從電磁砲中射出來的鈾二三八彈貫穿了戰艦的裝甲,發出超高熱能量而爆炸。全身被火
焰擁抱著的士兵,發出奇怪的慘叫聲滾倒在地上,而甲板也已經呈灼熱狀況,飛散的血花化
做陣陣紫煙蒸發了。長官下令集體棄艦,渾身血漬的生還者撥開火焰和濃煙的侵吞,以體力
所許可的最快速度奔向密閉式的艙門中。從傷口所流出來的血液和地板接觸即產生新的蒸氣
,熱氣透過地板直燒腳底。新的爆炸接二連三發生,熱風的巨掌打倒了士兵們。帶著銳角的
金屬和陶瓷的碎片以高速在半空中穿梭,斬瓜切菜似的割下士兵的腦袋。頓失首級的屍體灑
著血雨,倒在好不容易正要爬起來的同伴身上,於是,接著又發出了新的慘叫聲,接觸到地
板的手掌在一瞬間被燒糊了,一用力拉起,皮膚便黏在地板上,露出的血肉因火傷和血塊呈
黑紫色,像戴了手套一樣。密閉艙門關起後遮斷了地獄的景象,然而,在生還者的眼前仍然
開啟著另一道殺戮地獄之門。
隨著時間的經過,犧牲的比例也增高了,殺戮和破壞漸形激烈,數量也愈形擴大,帝國
軍和同盟軍陷入難以自救、彷彿煮開的泥濘深淵中。[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1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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