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著急--楊這樣對自己說道。值此之際,不論最高評議會對楊的敵意有多深,他們
應尚不至於要不顧一切加害於他,否則只會造成親痛仇快的下場,不費吹灰之力就除去心頭
大患,最高興的莫過於銀河帝國了。當特留尼西特或最高評議會決意加害於楊時,其原因大
概有如下四點:
一、同盟軍出現能力在楊之上又效忠權力者的名將時。
二、當楊成為銀河帝國與同盟之間永久和平的阻礙時。
三、當他們認為楊反叛同盟、倒戈帝國時。
四、最高評議會本身背叛同盟、倒向帝國時。
關於第一點,姑且不論忠誠度和服從度,目前同盟軍之中,論能力無人可與楊並駕齊驅
。自由行星同盟和銀河帝國仍處於半永久性的戰爭狀態,殺害楊無異是自殺行為。就如同人
類會自殺一般,國家也會自殺,只是目前似乎尚未到達那個階段。
關於第二點,顯然有點荒謬。若是帝國與同盟之間能夠維持永久和平,抑或相安無事,
楊大可滿心歡喜地退役歸隱去過嚮往已久的退休生活。但事實與認知之間本來就有出入,因
此,也很難避免權力者會在誤解或扭曲事實的認知下採取行動。
關於第三點,楊本身並無此意;不過,和第二點相同的是,也許政府會搬出春秋大義的
道理或莫須有的罪名,藉以行使逾越法規的手段。
關於第四點,楊正待進一步思考時,內線影像電話響了起來,貝依准將的臉佔滿了畫面。
「閣下,一小時之後審查會即將開始,請您準備一下。」
Ⅲ
房間大得有些浪費,天花板高聳在上。照明有意弄得昏暗,氣氛陰沉,乾冷的感覺浸透
皮膚。
進入室內,讓人有種物理上的壓迫感,所有陳設充份顯露黑暗嗜性。審查官的座席高高
在上,由三個方向包圍著受審者的座位。
倘若楊是一個崇尚權力與權威的男子,在踏進室內的那一刻,肉體和精神大概都要萎縮
了吧。但是楊只感到這個房間充滿了惡意恫嚇的矯飾感,這種虛張聲勢的作風使楊嫌惡到了
極點,了無畏懼之意。
審查官的位子上坐了九名男子。由楊的角度看去,正面和左右兩邊各坐三人,眼睛習慣
了室內的光線後,坐在正面位置中央直盯著他看的中年男子,表情清晰可見。他是特留尼西
特政權中官居國防委員長的尼古拉龐提,身高與楊不相上下,但肌肉卻厚實多了。這名男子
竟然是審查會的首席審查官?當然他只是代言人而已,真正的發言者是沒有出席在這裡的同
盟元首。
一想到接下來的幾天當中都要面對特留尼西特的這些黨羽,楊這才覺得鬱悶煩躁。菲列
特利加和馬遜准尉都被帶開,楊只有孤軍奮戰了。相比之下,軍法會議可就公正多了,被告
可以說自己想說的話,還可以選擇三名辯護律師;但這次,楊必須自己為自己辯護,自求多
福。
尼古拉龐提自報姓名後,坐在他兩側的幾名男子也相繼自我介紹。
「我是亞林克.馬爾奇諾.伯傑斯.迪.愛倫提斯.艾.奧里貝拉,現任國立中央自治
大學校長。」
楊行禮表示敬意,這名男子似乎是副首席吧,光憑他記得住自己冗長的名字就頗值得尊
敬了。
其他七位審查官也相繼自報姓名,其中的五人為特留尼西特派的政治家和官僚,對楊來
說,他們是不值一提之輩;但當看到唯一穿著軍人制服的後方勤務本部長--洛克維爾上將
那張面無表情的鵝蛋臉時,楊卻無法再一笑置之了。這表示特留尼西特派系的勢力已在軍部
內部擴展開來。
倒是非特留尼西特派的政治家--荷旺.路易,對審查會似乎充滿好奇而非忠誠,表情
及印象與洛克維爾大異其趣。或許特留尼西特為了做表面工夫才膺選他為審查官之一的吧,
在這森然的面具劇場上,他所扮演的大概是填充門面的角色罷了。是不能期望過高的--。
每個人自我介紹過後,尼古拉龐提開口說道:
「楊提督,請坐吧。--不可以蹺腿!背再打直一點!你現在是受審者,不要忘記這點
!」
識時務者為俊傑--想到這句話,楊儘量裝出一付恭敬模樣。既已淌了這蹚渾水,還是
靜觀其變較好。
「那麼,審查會現在開始--」
主席鄭重宣告,但是楊依舊無動於衷,他只祈盼著落幕時刻的到來。
審查會最初的兩個小時耗費在確認楊過去事蹟的作業上,從出生年月日,雙親的姓名,
父親的職業到進入軍官學校就讀之間的經歷均逐一加以調查作註,資料比楊對自己的認識還
詳細。
最令楊感到反感的是,他們竟把他在軍官學校時代的成績表也投影在壁面的螢幕上,戰
史八十九分、戰略概論九十四分、戰術分析演習九十二分--這些科目還好,射擊實技五十
八分、戰鬥艇實技五十九分、機關工學演習五十九分等等,則令楊有點尷尬。因為其中只要
有一個科目的成績在五十五分以下就要留級了。
假設楊當時因留級而被迫退學的話,楊本身及自由行星同盟將會形成何種發展呢?或許
伊謝爾倫要塞仍將是帝國軍手中難攻不破的堡壘,那麼也就逃過了在亞姆立札會戰中同盟軍
慘敗的下場。而救國軍事會議的政變也有可能在「女神的首飾」守護下,贏得局部成功,進
而與反對派相對抗形成內戰狀態。在此情形下,羅嚴克拉姆公爵勢將利用同盟內戰之際,大
舉入侵同盟,實現其稱霸宇宙的野心。
就楊個人而言,在逃離艾爾.法西爾之際便不會碰上了當時正值少女時期的菲列特利加
,後來也不會和卡介倫成為知己,更不可能透過他與尤里安相逢,先寇布也不會是楊的部屬
了。或許他會被徵調至前線作戰陣亡,也或許他會為了躲避兵役而過著亡命生涯。
在歷史長流裡,一個人渺小如滄海一粟,在通往未來的無數條路上,只能選擇其一,向
現實妥協,與現實產生互動,形成無數的小宇宙,命運弄人之玄妙實教人驚嘆。
「--你現在是同盟軍最年輕的上將,擔任前線的最高指揮官,這可是令人嫉妒的好運
啊!」
這幾句話字字刺激著楊的神經,使他由幻想的天地跌進現實中來。審查官的措辭語氣聽
起來非常刺耳,要是楊的境遇如此令人艷羨,他倒寧願和別人交換。敵艦發射的能源光束勢
如洶湧的波濤排山倒海而來,為了更有效率地執行殺人和破壞作業,他必須不斷下達命令;
這個暫且不提,他還必須從四千光年外的地方,特意趕到首都,老大不痛快地接受審查。他
倒不致於會說:「請同情我吧。」但以他這種身分和處境絕非令人羨慕的對象。若是不知情
的士兵及其家屬也就沒話說。但這群只會躲在安全的地方,絞盡腦汁去打擊鋒芒外露的人有
何資格說這話呢。
「--不過,無論是誰,都不容逾越我民主共和制國家的規範肆意行動,為了澄清這點
疑慮才召開今天的審查會,那麼,第一個疑問是關於--」
開始了!--楊心裡想道。
「去年,鎮壓救國軍事會議政變之時,你將防衛首都、斥資鉅額預算建造而成的十二個
『處女神的首飾』全數破壞,是吧?」
「是。」
「你認為這是戰術上不得不採取的手段,但是,你不覺得這樣做實在過於急躁粗率了嗎
?除了盡數破壞國家的貴重財產外,難道別無它法了嗎?」
「我答覆您的問題。正因為沒有其他辦法才出此下策。如果您認為這個判斷錯誤,那麼
請提出您心目中認為可行的替代方案,恭候賜教。」
「我們不是軍事專家,戰術方面的問題是你們的責任。不過,我認為破壞二、三個攻擊
衛星就進入大氣圈不也是一個好方法嗎?」
「用這個方法的話,我軍官兵勢將受到殘存衛星的攻擊,平白犧牲。」
這是事實,因此楊也不需要刻意扯聲辯白。
「如果閣下認為無人的衛星比官兵的生命更珍貴,那麼我承認判斷錯誤--」
對於自己的這番說詞,楊感到嫌惡,但不這樣說的話,對方不會有回應的。
「那麼,下面這個戰法如何?--政變派被困在海尼森上,我們不見得一定要與其短兵
相接,採取時間消耗戰削弱他們的抗戰意志豈不更好?」
「這個方法我也考慮過了,有兩個因素使我不得不放棄。」
「你說說看。」
「第一,深究政變派的心理可以看出,他們為了突破困境,必定會將首都的政要做為人
質,萬一他們把槍頂在諸位的頭上,前來脅迫交涉,屆時我們只有束手無策的份了。」
「--」
「第二點更為危險。當時帝國內部的動亂已漸平息,我方若包圍海尼森,好整以暇地等
待政變派自取滅亡,那麼,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那個戰爭天才很有可能會挾其勝
利餘威,大舉發兵攻來。那時,伊謝爾倫除了老百姓外,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警備兵和管制員
而已了。」
楊喘了口氣,很想喝一口水。
「基於以上兩點,我必須在最短期間內解放海尼森,讓政變派在心理上產生敗北感。如
果大家覺得這樣做應該受到責難的話,我只有甘之如飴。不過,若不提出完成度更高的代替
方案來,我本人暫且不談,只怕那些在戰場上奮戰抗敵、衝鋒陷陣的官兵部下會不能見容吧
。」
這種帶有恫嚇意味的說話技巧,對楊來說,只能算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賣弄口舌罷了。似
乎奏效了!審查官們交相耳語,還不時對楊投以厭恨的目光,看來似已再無辯駁餘地了。唯
一例外的是荷旺,他轉頭打個哈欠。過了一會兒,尼古拉龐提猛地乾咳一聲,說道:
「那麼,這件事暫且不提,我們來談下一個問題。在德奧里亞星域與第十一艦隊交戰前
夕,你曾對全體官兵說過,『國家的興亡與個人的自由和權利相比,根本不值一文』,聽過
這番話的人證多得是,錯不了吧!」
Ⅳ
「雖然說法不是一模一樣,但我的確曾經說過相似的話。」
楊回答道。既有人證,否認也沒有用。楊也並不認為自己所說的是錯的,雖然他不是每
次都對,但是,那時所說的一切確是千真萬確的。
國家滅亡了,只要再建造就可以了,曾經一度滅亡卻又復興的國家比比皆是。當然,有
更多的國家一旦滅亡,就再無中興之望,但那是因為該國在歷史上所扮演的角色結束了,腐
敗了,老朽了,而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國家的滅亡總是一場悲劇,流血在所難免。甚至,為了將不值得守護的國家自無可避免
的滅亡中拯救出來,犧牲了許多人的性命,而當這些犧牲的報酬率等於零時,便變成了極端
深刻的鬧劇了。失去存在價值的國家嫉恨值得生存的人們,往往將他們一同帶往地獄。拿那
些最高權力者來說,無數的死者高喊著他們的名字仆倒在戰場上,而將此情此景拋諸腦後、
投身敵國晉陞貴族,過著優渥生活的人,更是大有人在,歷史上國家的最高負責人戰死前線
的例子,古今幾人?
個人的自由與權利--楊曾對官兵們這樣說過,似乎應該再加上「生命」吧?楊以前會
這樣說,今後也同樣會這樣說,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呢?有許多事比
在戰場上指揮殺人和破壞還要有意義啊!
「你不覺得方才所言極沒見識嗎?」
聲音很是刺耳!軍官學校時代,學生犯了錯會遭教官白眼,這時候情形亦然,審查官正
中下懷似的連忙說道,聲音就像舔舌狩獵的貓叫。
「哦?怎麼說?」
看到楊一副毫無愧色的樣子,國防委員長更為光火,聲音充滿險惡的回響:
「你身為負責守護國家任務的軍人,而且年紀輕輕就受封提督稱號,旗下大軍之眾,堪
與大都市人口匹敵。以你這樣的身分,竟膽敢藐視國家,甚至輕忽自身的責任,大發厥詞,
導致官兵士氣低落,這種行徑不是沒有見識是什麼?」
無論如何,你必須忍耐眼前的虛偽和無聊!--楊的理性這樣告訴他,但那聲音卻愈來
愈微弱。
「我有話要說,委員長閣下。」
儘管心裡很不願意,楊還是極力壓抑聲音:
「我認為自己方才的那番話可說是見識獨到。國家並不是由細胞分裂而形成個人,國家
是結合一群具有主體意識的個人所構成的,在此前提下,何者為主?何者為從?在民主社會
中是不辯自明的道理啊。」
「不辯自明的道理?我的看法略有不同,我認為對人類而言,國家具有不可或缺的價值
。」
「是嗎?沒有國家,人仍可活下去;但沒有了人,國家也就不存在了。」
「--這句話可真令人驚訝!你很像是極端激進派的無政府主義者嘛!」
「不,我是素食主義。不過,一看到美味可口的肉類佳肴就會立刻破戒。」
「楊提督!你是在侮辱本次的審查會嗎?」
聲音愈發充滿了險惡。
「怎麼會呢?我沒有這個意思。」
事實上,楊正有此意,但卻沒有老實承認的必要。接著楊既沒抗辯,也沒有道歉,就這
樣沉默不語。國防委員長也無從深究,只是緊閉著肥厚的雙唇,覷視著楊。
「我們休息一下子,怎樣?」
說話的人是方才在自我介紹之後便一語不發的荷旺.路易。
「楊提督一定累了吧。我也快無聊--哦,不,我也很疲倦了。能夠休息一下子的話,
真是感激不盡。」
他的提議解救了不少人。
***
休息了九十分鐘後,再度展開審查。尼古拉龐提開始發動另一波攻擊。
「你任用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為副官,是吧?」
「是的。這又怎麼了?」
「她是去年發動反民主共和制行動的格林希爾上將的女兒,你應該很清楚吧?」
楊略微提起雙眉。
「哦?我們這個自由的國家,是和古代的專制國家一樣的採取父罪子償的法律嗎?」
「我可沒這麼說。」
「那您能做個解釋嗎?」
「我的意思是,為避免無謂的誤會,在人事安排上應當要慎重才是。」
「您所謂『無謂的誤會』指的是什麼?能不能具體說明一下?」
國防委員長默不作聲,楊接著說道:
「如果是有充分證據的重大嫌疑也就算了,但至於所謂的『無謂的誤會』,本身曖昧不
清,下官認為根本沒預先設防的必要。依據法律,副官的人事安排受到軍部司令官任用權的
保障,若是將最有能力、最值得信賴的副官任意解除職務,將有礙於軍事機能的全面發揮,
並會使人認為這是故意造成軍部損失的人事安排,這種解釋可以嗎?」
楊的理論具有攻擊性,先發制人,逼得對方先機盡失。尼古拉龐提有兩三次欲開口反駁
,但苦於竭盡枯腸不得反論要領,只好望著身旁的自治大學校長,向他求救。
這個叫做亞林克又或是奧里貝拉的男子不像學者,渾身充滿官僚氣息。事實上,國立自
治大學就是為培育政府官僚而成立的,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奧里貝拉一定都在忙碌著追求
秀才的美名,連指尖都滿溢著自信和優越感。
「楊提督,你再用這種說法的話,我們就很難再繼續質問下去了。我們和你並非敵人,
應該拿出良知和理性來,加深彼此的認知才是啊。」
聽到奧里貝拉言之無物的論調使楊大倒胃口。違逆上級也好,覺得困惑也罷,比較起來
,尼古拉龐提還算較有人情味一些。
「看到你方才的言行舉止,似乎對本次的審查會有某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你誤會了。我
們並不是為了指責你才叫你來的,而是站在你的立場替你著想才召開審查會,所以我們需要
你的合作,當然我們也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你。」
「那麼,我有個請求。」
「什麼?」
「如果有標準答案,請給我看看好嗎?我想先了解一下各位心目中期待的答案是什麼。」
霎時間,室內一片悄然,不久,怒氣騰騰,滿室譁然!
「警告受審者!不可侮辱本會,嚴禁有損本會權威和品格的言行出現!」
國防委員長的大叫聲變成無可理喻的咆哮前便霎時凝滯。楊心中暗忖,如果這齣鬧劇還
有權威品格的話,一定要好好端詳端詳。楊保持沉默沒有說出來,並不表示他畏懼、退縮或
在反省。國防委員長的太陽穴浮現肥厚的血管。自治大學校長奧里貝拉不知在他耳旁說些什
麼。楊不高興的瞪著他們--
***
審查會的第一天終於結束了,但解放了的楊還是處於被軟禁的狀態。楊離開審查會後被
送上地上車帶往宿舍。
見到了負責招待的下士之後,楊便立刻以用餐為由要求外出。
「閣下,這裡已準備好餐點了,您不必特意跑到外面去吃。」
「我想到外面吃飯,最起碼不是在這種煞風景的地方。」
「您想跨出這扇門到外面去的話,必須先得到貝依准將的許可。」
「我不想特別去要求他。」
「不想要也得要!」
「那麼,可以帶我去貝依准將那兒嗎?」
「准將到最高評議會議長的辦公室接洽公務去了。」
「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只有這件事嗎?」
「啊,就這件事而已。」
下士敬禮出去後,楊凝望著窗外有好一陣子,他知道室內有竊聽器,要叫也得壓低聲音。
「就這樣被困住了嗎?」
楊把軍用扁帽丟到床上,然後又拿起帽子,撣撣塵埃,戴回頭上。他兩手交叉胸前,在
室內踱來踱去。
不幹了!這次發誓不幹了!--自去年攻佔伊謝爾倫要塞以來,楊就有這種念頭了,但
是他愈是抗拒,地位反而愈高;而加重他的責任,擴大他的權限的不正是政府那些權力者嗎?
自審查會解脫出來,楊覺得心情變得愉快,因為今天他在戰術運用上大獲全勝,徹底粉
碎了紛紜眾說,同時使得那些厚顏無恥的審查官們滿臉掛彩。
不過此番戰術勝利並不代表戰略勝利,若那班達官貴人們放棄召開審查會的話可真是謝
天謝地;不過,他們偏執己見,繼續審查的可能性更大。如果今天的忍耐已到達極限,那麼
明天以後更不敢想像,屆時也只有不幹了。
楊坐到辦公桌前,開始構思辭呈的內容。
***
這時,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並沒有袖手旁觀。她走進女性軍官宿舍的一個房間後便開
始打影像電話到十四個地方,花了三個小時查出貝依准將的去向。步出特留尼西特辦公室的
那一瞬間,貝依迎面撞見了與馬遜一道前來的菲列特利加。
「我是楊提督的副官,我要求和上司見面。提督現在在哪裡?」
「這是國家的最高機密。我不能允許你們會面,也不能告訴你楊提督的住處。」
這種答案無法使菲列特利加信服。
「我懂了。審查會是指非公開的精神拷問嘍。」
「格林希爾上尉!講話請小心一點!」
「如果不是像我所說的那樣,請公開審查會,讓辯護人能一起出席,並允許與受審者會
面。」
「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不能答應的理由何在?」
「我沒有回答的必要!」
對方的態度盛氣凌人,菲列特利加並沒有因而退卻。
「那麼,一部份政要對國家的英雄--楊威利提督施以非法無度的精神私刑一事,讓新
聞媒體界知道也沒有什麼關係嘍?」
准將神色窘迫:
「妳、妳敢!妳試試看!我會動用國家機密保護法,讓妳接受軍法審判!」
「我還不到接受軍法審判的程度,國家機密保護法中並沒有審查會這項規定,所以即使
公開內情也不構成犯罪。你們若是無視楊提督的人權,硬要繼續召開審查會,我也會不計後
果,採取任何可能的手段。」
「哼!有其父必有其女!」
准將口中冒出這句惡毒的話。
馬遜先是一呆,接著憤怒湧上心頭。菲列特利加卻絲毫不動聲色,不過她那淡茶色的雙
眸燃起了熊熊烈焰。貝依丟下這句卑鄙的話後轉身而去,她並沒制止他。
去年知道父親是政變首謀時,菲列特利加便已有覺悟,副官一職是保不住了。但是,那
時楊卻寬宏大量地對著她說:
「妳不在的話,我會很為難--」
這一句話支撐著菲列特利加直到現在,也將是往後支持她的一大動力吧。她轉頭面向那
位同行的巨漢。
「馬遜准尉!雖然我不想這麼做,但也是最後的手段了。我們去見比克古提督,聽聽他
的意見吧。」
***
揉掉幾十張信紙之後,楊終於寫好辭呈了。他覺得無顏面對尤里安、菲列特利加和卡介
倫等人,但以後也不必再與特留尼西特一干人周旋了。即使沒有自己,只要有伊謝爾倫要塞
,帝國軍也無法跨越雷池一步了啊!--心裡這樣想著,好不容易思緒才平靜下來。
疲倦已極,鑽進被窩的楊,當然不知遠在數千光年外的黑暗虛空中,有一個叫禿鷹之城
的要塞正在航行。上帝也好,惡魔也罷,畢竟楊並不是神通廣大、無所不知的。[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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