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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田中芳樹] 銀河英雄傳說(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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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Ⅰ
  楊起初的作戰計劃也是不理會香普爾星域的動亂,只顧著匆匆往首都海尼森所在的巴拉
特星系趕去,企圖一舉將軍事革命派的主力部隊擊垮,如此一來,斷了根的軍事革命派,其
枝葉也必定枯萎而死。
  不過,楊威利最後還是改變計劃,決定先行攻擊香普爾星域上的叛軍。因為他認為,這
些叛軍可能會利用遊擊戰術,破壞伊謝爾倫要塞和自己楊艦隊之間的補給和聯絡路線,這對
自己的艦隊來說是相當危險的。楊威利心想,如果自己是香普爾星域的軍事革命派指揮官的
話,當自己被討伐部隊追擊時,就趕快逃之夭夭,而如果討伐部隊一離開,自己就從背後偷
襲他們,並且破壞其補給路線,如此反覆來回地消耗對方的戰力,一定可以打敗他們。
  萬一香普爾星域的指揮官和楊的想法一樣的話,那就真的吃不消了。
  「可是他們的指揮官又不是楊威利,根本不可能會那樣做啦。」
  尤里安陳述著自己的意見。楊笑著回答說:
  「搞不好他就是未來的楊威利啊。」
  每個人在成名之前不都是個無名小卒嗎?在艾爾.法西爾之役以前,又有多少人知道楊
威利呢?楊說道:
  「如果我是生在太平時代,只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歷史學者罷了,搞不好還是個沒沒無
聞的小人物呢。」
  而這也是楊心中最渴望的。可是事情偏偏卻不如他所願,目前他已是個舉世皆知的知名
人士了。雖然他一再被譽為不敗的名將,可是楊威利心中比任何人都還要明白這不過是個虛
名罷了。
  楊威利對歷史上的人物和事件相當有興趣,所以他一直希望能成為一個歷史學者。但自
己如今倒是成為被別人研究的對象,真是始料未及。目前包括銀河帝國、費沙自治領及他所
面對的敵人--軍事革命派等在內,都在研究他的用兵技巧。各類書籍如「楊威利的領導能
力研究」、「戰略的思考及戰術的思考--楊威利的四次戰爭」、「現代人材論--楊威利
」--等,一大堆書名輕薄,內容又無毫無責任感的書本和錄影帶,充斥於各個星球之間。
  光采奪目的英雄--楊威利。
  「楊威利啊!楊威利!你是個十足真金的大英雄呢!我不過是個和你同名同姓的傢伙,
和你比起來可差多了。」
  楊對著鏡子自言自語道,語氣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你真的是很偉大啊。」
  尤里安在一旁熱切地說著。
  「是嗎?哪裡偉大?」
  「若是普通人,碰到別人這樣稱讚他的話,一定會變得不可一世,自以為是,這樣做起
事來就不會有客觀的判斷能力了。」
  楊威利微歪著頭聽他說話,不禁苦笑了起來。
  「你也不必這樣當面誇人。再說,一個人是否真的偉大,連他自己都不一定了解呢。」
  說著說著,楊威利竟然板著臉對尤里安說起教來了。他說,千萬不能對長輩或上司做當
面的讚美。因為若對方是個軟弱的人物,可能會使他自以為是,如果對方是個個性剛直的人
。他則可能會認為你是在曲意奉承而故意疏遠你。這種事是千萬要注意的--。
  「是,我明白了。」
  尤里安口頭上是這麼回答著,心裡卻感到奇怪,怎麼楊會說出這種與自己個性不符的陳
腔爛調呢?楊威利是個剛滿三十歲的未婚男子,但對待尤里安的態度,卻儼然一副老爸的樣
子。
  ***
  香普爾星域的叛亂被楊部隊平定的那一天,剛好就是軍事情報部的巴格達胥中校自首都
叛亂區逃至這裡的同一天。
  楊的軍隊自四月二十六日開始進攻香普爾,經過了三天的戰鬥,就把這裡的叛亂部隊降
伏了。
  雖然這場仗算不上什麼規模,卻也不是很容易打的。香普爾星域的人口武裝都比不上首
都,但是登陸作戰有一定的作戰方式,指揮官通常無法照自己的個性充分發揮其作戰能力。
楊的軍隊先破壞敵人的雷達及防空武器以確保其在衛星軌道上的制空權後,大批的陸戰隊隨
即登陸,朝目標據點猛烈地進攻。如此一來,對地對空的控制權才都掌握在手中。
  上述的作戰只持續了三天就順利達成,指揮陸戰隊的先寇布可說是功不可沒。指揮官如
果換成一個平庸之輩的話,說不定要耗上一個星期以上的時間。先寇布的作戰方法是先集中
火力確保據點,並由橫列展開的裝甲車陣構成斷續的戰線,再藉著戰線的推進擴大戰面。
  但是在持續一日這樣的攻勢後,在敵人正開始熟悉應付這種作戰方式之際,突然又改變
了攻擊的順序。他們從確保的據點直接向著目標前進,如閃電般突破了敵人無防備的區域。
  這種忽橫忽縱的急速變化令叛亂部隊無法反應過來。在軍事革命派的根據地--同盟軍
管區司令部大樓中固守的兵力失去了半數之後,勝敗便已決定了。經過兩小時的激烈槍戰和
肉搏戰後,叛亂部隊的指揮官馬龍上校對著自己的嘴巴扣下了板機。殘存者舉起了白旗。
  「了不起!」
  楊讚賞著回到艦隊來的先寇布。更意外的是他發現這位陸戰隊指揮官的臉、手和衣服上
,佈滿無數人的吻痕。由此可以想像得出,香普爾星域當地的居民在淪陷了半個多月的日子
後,如今得以解放的那種心情。
  「哇!沒想到還有這麼多意外的收穫!哈!哈!」
  不久,巴格達胥中校出現了。
  在驗明正身之後,他馬上被帶到旗艦休伯利安的會議室裡來。大家都對首都的情報需求
甚殷,不過,此時在座中最有資格首先發問的當推司令官楊威利。
  就在大家的注視下,楊親口詢問他,是否已有什麼人被肅清了。
  「目前被拘禁的人是有,被肅清的人倒沒有,但以後的事可就不知道了。」
  「是嗎?」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報告。第十一艦隊加入政變,正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在座的每個人都吃了一驚,楊一言不發地盯著巴格達胥,並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司令官魯格朗休中將希望能與你決一死戰,他不想耍什麼花招。」
  「這樣是最好不過了。」
  楊的語氣中沒並沒有諷刺的意思。他沉吟了一陣,隨即將發問的權利讓給他的部下們。
  費雪、姆萊接著相繼發問,巴格達胥都一一作答了,但視線卻好像在搜索著什麼似的,
隨後他似乎若無其事地開口問了楊威利。
  「閣下的副官格林希爾上尉好像不在這兒--」
  「由於本身立場的關係,她現在還留在伊謝爾倫。」
  就在楊回答的同時,先寇布突然「啊!」地叫了一聲,大家一齊轉頭望去,只見他的咖
啡杯不知何時已打翻了,咖啡灑在他前胸的軍服上。
  只聽見先寇布嘴裡唸著:
  「哎呀!這些得來不易的吻痕就這麼被糟蹋了。--對不起!失陪了!」
  他嘴裡一面說,一面看看楊的眼睛,然後離席走出會議室。
  一出房門,看到尤里安正站在走廊上。尤里安雖然還沒有資格進去開會,可是有楊在的
地方,尤里安一定會跟隨著他的。
  「你知道格林希爾上尉在哪嗎?」
  「她在醫務室,她今天早上就開始頭痛,好像身體不太舒服的樣子。」
  大概是精神上的疲勞吧。先寇布一面想,一面走向醫務室。
  當衣服上滿是吻痕及咖啡跡的先寇布出現在醫務室時,身材矮小的護士突然覺得自己的
眼睛好像花了。
  「請問格林希爾上尉在嗎?」
  「在呀,不過,我們拒絕讓一個衣衫不整的人進去探望她。」
  這名護士的身高還不及先寇布的肩膀,可是態度卻相當堅定,她毫不懼怕地站在他面前
,連厚顏如先寇布也不禁大感為難。還好,有人出了聲,解決了准將的窘境。
  「沒關係,讓他進來,先寇布准將,請進。」
  護士好像還不太願意的樣子,只得讓在一旁,一聲不吭地讓他走進去。
  菲列特利加本來穿著軍服躺在躺椅上,現在已經坐起身來。先寇布先慰問了一下,然後
向她簡述了剛剛在會議室發生的事情之後說:
  「我想楊提督也感到奇怪吧,畢竟他逃出來的時間未免也太巧了,所以當他問起妳的事
時,提督沒有把實情告訴他。當時我聽到楊提督那麼說,就故意把咖啡灑了滿身,讓巴格達
胥看不到在座的人意外的表情,使他無法判斷提督是否在騙他。」
  菲列特利加想了想。
  「我以前只見過巴格達胥中校一面而已。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當時我看見他在我父
親的書房中,大聲地陳述他對當時政治體制的不滿。」
  菲列特利加的記憶力之強是有名的。
  「原來如此,格林希爾上尉,他在注意妳的事呢,也就是說他是救國軍事會議派來的間
諜囉。」
  其實菲列特利加的父親--政變的領袖--格林希爾上將所信賴的人也不多了,如果菲
列特利加沒有記錯的話,他們的目的是想要趁早謀殺楊提督吧。如果在和第十一艦隊交戰之
前成功執行了這個暗殺計劃,那麼楊的艦隊將會全滅,政變也就成功了。這種暗殺計劃照理
說起來,也還算是一種相當便宜的投資啊!」
  如果楊真的被人害死了,那麼這個世界的歷史又不知道將如何地改寫了。先寇布很快地
下了一個決心。
  ***
  楊在吃晚餐前問先寇布:
  「巴格達胥中校現在如何呢?」
  「在睡覺。」
  「你做了什麼?」
  楊的語氣似乎早有預測。
  先寇布使著眼色說:
  「我讓他吃了特殊安眠藥,在兩週之內他的眼睛是絕不會睜開的。沒辦法,像情報局人
員這種人即使是被監禁,只要他還醒著就不能大意,所以最好還是讓他睡到這一仗打完之後
。」
  「辛苦你了。」
  楊苦笑地回謝他。
  Ⅱ
  在這緊張的氣氛中,月曆已經進入五月分。
  第十一艦隊正以三千光年的速度逼近楊的艦隊,在這一點上巴格達胥的情報是正確的。
  楊的艦隊向著德奧里亞星系前進,他每天都要看一大堆的情報和分析。不幸的是五月十
日那天,奉派至鄰近艾爾剛星系去偵察的驅逐艦,在發現一支大艦隊而緊急向本艦隊發出通
報後就失去聯絡,再也沒有音訊了。這可以說是會戰之初,我方部隊的首次犧牲。楊心裡在
盤算著,按照目前的情況,即使和敵人正面打起來,他也有打贏的把握,可是他正在等著偵
察艇的情報資料,若能擁有較完整的敵方情報,才能獲得全面的勝利,否則只是一時打贏的
話,恐怕也很難將政變組織盡數敉平。
  五月十八日這一天,楊威利在他房間裡來來回回地踱著步。當時他已經看了十九封偵察
情報書,可是這些情報似乎對他一點用都沒有,他把這些資料全都扔到地上,心煩氣躁地走
來走去,直到尤里安送上第二十封情報書給楊看了之後,他才興奮地叫起來:
  「太好了!我知道了!」
  這位年輕的黑髮司令官又叫又跳,他把情報書拋向空中,雙手搖晃著尤里安的兩隻臂膀
,在房間裡樂得手舞足蹈。尤里安被他搖了幾搖,好像突然明白了似的,也跟著叫了起來。
  「你可以打勝仗了是不是?你可以打贏了?」
  「沒錯,這一仗我們贏定了。楊威利絕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不是嗎?」
  突然間,門口有人故意發出咳嗽聲。楊威利馬上停止跳叫轉過身看去,原來是先寇布、
菲列特利加、費雪三人,他們正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地望著伊謝爾倫要塞的司令官。
  楊的手立刻將尤里安放開,順勢摸了摸頭,把剛剛弄亂的頭髮撫平。
  「高興一下吧,作戰計劃決定了!這場仗看來我們是贏定了。」
  ***
  三十分鐘之後,楊向全體幹部宣布作戰計劃。在他得到了自己所要的情報之後,能在這
麼短的時間內就訂定作戰計劃,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以下就是作戰計劃的內容,第一項就是
他剛剛得到的情報。
  一、敵人將兵力一分為二。意圖繞過德奧里亞星系,對我軍進行左右挾擊。
  二、有鑒於第一項情報,所以我方要比敵人提早六個小時行動,將一分為二的敵人各個
擊破。首先,我們要先襲擊自右側而來的部隊,然後再迎擊自左側而來的敵人。
  三、阮邦修提督為本次作戰的先鋒,於今天二十二時開始行動,先橫越第七行星的軌道
,在德奧里亞?星的背後布陣。
  四、後衛部隊由費雪提督指揮,明天四時以前駐紮在現在宙域,之後橫越第六行星的軌
道布陣。以牽制自左側而來的敵人。不過,目前的陣地及警戒法一直到明天四點以前都不作
變動,特別注意收集情報及防範敵人的偵察。
  五、其他的戰鬥集團跟在阮邦修提督之後開始行動,向指示的目標左右移動布陣。
  六、亞典波羅提督指揮砲艦和彈道飛彈部隊,駐守在第七行星軌道上,以確保我方艦隊
與伊謝爾倫要塞之間的聯絡路線,同時,如果有從其他星系而來的遠處攻擊,也能較早有所
警戒。此外,若有敵人要逃往其他星系,也能及早阻截。
  七、楊司令官為本中央戰鬥集團的總指揮官。
  楊威利一一傳達了上述這些命令之後,艦隊的全體人員都既緊張又興奮起來。
  「我前一陣子到首都去的時候,就曾經請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克古上將給了我一紙命令
書,命令書中明示,如果有叛亂發發生,就要我們去討伐它,以恢復法律秩序。所以我們這
次的征討是師出有名,而不是於法無據的。」
  會議中的幕僚人員們聽見這一席話,無不豎起大姆指稱讚楊的先見之明。可是楊卻不因
此而得意。因為,雖然他所做的預測是對的,可是卻沒有辦法去防止事情的發生,他所能做
的也不過是在首都的市內公園中,向比克古要一張正式的命令書罷了。
  召開完作戰會議之後,楊回到房間去,並把尤里安叫了過來:
  「你還記得嗎?在亞姆立札會戰時,比克古提督想面見羅波斯元帥,但卻因為羅波斯元
帥在午睡而無法見到。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
  「羅波斯元帥太過份了,根本就沒有責任感嘛!」
  「就是啊。不過--尤里安。」
  「是。」
  「我現在要睡午覺了。從現在開始,兩個小時之內,我誰也不見,無論是提督或將軍都
一概回絕。」
  ***
  第十一艦隊的旗艦雷歐達上--。
  「有沒有巴格達胥中校的消息?」
  魯格朗休中將盯著情報主任參謀問著。然而,得到的回答仍是「沒有」。當他正為此大
皺眉頭時,通信軍官剛好出現在他面前,他說:
  「已經準備好向全艦隊作開戰前廣播的工作了,請您開始吧。」
  中將點了點頭,暫時將巴格達胥的事情拋在一邊,開始念起稿子來:
  「敬告全體士兵將官,我們救國軍事會議這次革命的成功與否,祖國的振興或衰亡全在
此一戰。各位一定要全力克盡自己的責任。在這世界上最令人尊敬的莫過於獻身和犧牲,最
令人可恥的莫過於膽小和自私。期待大家要有熱愛祖國的忠誠和勇氣。共同奮起吧!」
  就這樣,第十一艦隊帶著高昂的士氣,朝向未來不可知的虛空前進。
  ***
  楊威利輕輕打了個呵欠,從椅背上爬起來,尤里安馬上送來熱毛巾和一杯冰水。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個半小時。」
  「真想再睡半個小時。算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補眠了--謝謝你,好舒服呀!」
  楊一口氣喝完冰水後,把杯子還給尤里安,然後整理一下衣服。接下來他必須要發表一
項連他自己都很懶得發表的演說,可是身為一位指揮官,他又有此義務要召告全艦隊的官兵
。楊站起身來往艦橋上移動,第十三艦隊各艦艇上的全體人員都以緊張的表情來聆聽司令官
即將說的話。
  「戰爭就快要開始了。雖不是愉快的戰鬥,但不打勝則毫無意義。我們已經勝券在握,
請各位輕鬆地作戰,別太勉強。這場戰爭雖關係著國家的存亡,但和個人的自由及權利相比
的話,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麼,各位,差不多開始準備一下吧。」
  當楊對著麥克風說完這段話後,螢光幕上忽然閃出一道不祥的白色光芒。
  螢光幕上出現第十一艦隊的七千艘船艦,背景是充滿星光的夜空。
  「捕捉到敵艦隊!全體人員進入備戰狀態!」
  Ⅲ
  楊威利並不屬於猛將那一型,可是每當戰爭時,他總是會待在最前線,尤其是當己方處
於戰敗地位時,他也一定會退居艦陣末端,掩護友軍進行撤退。
  楊自己認為這只是身為一名指揮官最起碼的一項義務而已。否則又有誰願意把生命交給
一個年方三十的年輕小子呢?
  在楊的旗艦前方,阮邦修少將所指揮的三千艘軍艦正在等待著攻擊的命令。而在其左右
和背後排開的友軍也正在等待著。
  「敵方距離六點四光秒,一九二萬公里--」
  監控人員低聲地說著。
  「敵人正以垂直的方向自右邊向我軍移動,速度是零.零零一二秒光速,速度相當快-
-。」
  此時整個艦橋上除了監控人員的聲音之外,只剩下一些微薄的呼吸聲而已。楊雙眼緊盯
著螢光幕,右手舉至與肩同高的地方,這是全面戰鬥即將展開的手勢。
  「射擊!」
  這道命令下達至全艦隊的砲手。不一會兒,數萬條的光束穿過了黑暗的宇宙空間。這些
死光並不是平行射出而是瞄準了敵艦隊的中央一點集中射擊。
  楊的戰術有一個明顯的特徵,那就是集中火力向一點猛攻,以幾何級數性的累進來增加
其破壞力。在去年的亞姆立札會戰中,帝國軍就曾經吃過類似的苦頭。只要以友軍數倍的砲
火,攻擊敵軍特定的某艘戰艦,敵方的防禦水平就可以輕易突破了。
  「能源波、急速接近!」
  第十一艦隊的監控人員開始發出驚惶的警告。就在這一瞬間,艦隊的側面已遭到重擊而
粉碎。在如同小?星一般的光熱中,數以百計的船艦為之消滅外,並波及週遭三、四倍的戰
艦產生爆炸。核融合爐爆炸所發出的白色光芒在一瞬間擴散開來,每一秒都不停地加速人們
的心跳,整個螢光幕看起來就好像被漂白過一樣。
  尤里安坐在楊威利的指揮桌旁,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直接親眼目睹宇宙空間的戰鬥。
  他自覺背脊微微的顫慄,並不斷安慰自己:「這不是恐怖而是興奮。現在才剛開始,好
戲還在後頭呢!」
  「聯絡阮邦修全速前進,突襲敵人的側面。」
  楊下這道命令時並不是坐在椅子上說的,他是盤著雙腿坐在桌子上。部下們看到他這種
樣子,心裡都有一種奇妙的安定感。
  ***
  接收到命令後,阮邦修馬上抖擻精神,全速前進。
  阮邦修是屬於猛將型的,如果能夠配合總司令部冷靜周全的計劃,一定能夠發揮最大的
破壞力。在這一點上他和萊因哈特的部下畢典菲爾特倒是頗為相似。
  「突擊!」
  阮邦修的命令總是明快有力,絕對不會令部下們產生任何誤解。
  「突擊!突擊!」
  司令官一馬當先,阮邦修的艦隊以最快的速度向敵艦隊襲擊,飛彈爆炸所發出的聲音和
閃光充斥整個太空。由於火力相當強大且集中,阮邦修的艦隊已成功地將敵人的艦隊分斷了。
  第十一艦隊的幕僚們各個都緊張了起來。如果阮邦修的艦隊再繼續攻擊下去,恐怕第十
一艦隊就要被切成兩半了。其實如果他們將計就計把自己的艦隊一分為二,再左右挾擊對方
,也是很有希望能夠反敗為勝的。可是指揮官卻必須要有相當洗練而沉著的戰術能力才行,
像楊威利就是適合的人選。
  但是他們並沒有這樣的自信,只能隨著戰局的變化,憑常識來應對。突然一道命令下來
了--第十一艦隊,不分東西南北任何方向向敵人砲轟,就算戰到只剩一兵一卒也不停止。
  這個時候,阮邦修艦隊的前、後、左、右、上五個方向都有敵人的砲火襲來。砲彈所至
,火光四起,包括旗艦在內的所有軍艦都搖晃得相當厲害,雖然調整了入光量,螢幕上的閃
光仍然灼燒著大家的視網膜。
  阮邦修提督在旗艦瑪吾里亞的艦橋上放聲大笑。他說:
  「太好了!不管哪個方向都是敵人。已經沒有必要特定瞄準特定目標了!打啊!要打就
打個痛快吧!」
  對指揮官的態度,有人認為如此指揮作戰大過草率,有人則認為相當大膽,甚至有人認
為他的頭腦有問題。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目前唯一能確定的事實是,如果不將他們眼前所
面對的敵人殺盡,他們是不會有明天的。現在根本就沒有時間思考戰爭的意義和殺人的理由。
  「十點鐘方向飛彈接近,防空射擊!」
  「第四砲塔出力全開!」
  通信回路中充滿了悽慘的嘶吼與咆哮,此外又混入了衝擊音與干擾電波,這些雜訊不斷
地侵蝕著將兵們的聽覺。事實上艦外的宙域仍舊是一片死寂的真空--
  視覺亦無情地遭到侵蝕,飛彈穿梭的軌跡及能源光束鋒利的光芒縱橫地劃破了整片凍結
的星空。這些逐漸褪色的純白光面,以壓倒性的量感將視界完全征服殆盡。
  開戰經過三十分鐘後。連楊的旗艦--休伯利安也不得不順勢將艦首推到了緊靠第十一
艦隊側面的反常狀態,第十一艦隊的側面艦隊都控制住了。
  休伯利安籠罩在一片紅色霧氣之中,那是能量中和磁場正在防止能源光束破壞艦體的證
明。
  「沒想到會這麼棘手。」
  楊威利一面看著螢光幕,一面自言自語著。他現在才知道第十一艦隊的抵抗力相當強,
他們的司令官魯格朗休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
  「巴格達胥這個沒用的東西!派他潛入楊的艦隊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魯格朗休一面繼續指揮作戰,一面在心中暗地咒罵以平衡自己的情緒。原來應該是置死
生於度外,身負重任潛入伊謝爾倫的巴格達胥,他的任務不就是散佈假情報混亂敵陣,並伺
機刺殺楊威利才對呀!反觀現況,事實卻證明這些任務他一項也沒達成。更糟糕的是,這場
側攻的奇襲不是由我方策劃發動的嗎?原來的預定應該是左右挾擊敵軍,結果卻被楊各個擊
破了。
  難道他們早就識破我的戰術了?魯格朗休鼓起雙頰,憤恨地咬牙切齒。或許自己錯信了
一個不值得信賴的人。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悔恨。
  突然監控人員的聲音響起了,這才把他從思考中拉回現實。
  「什麼事?」
  「中央已被攻破了。目前我軍被一分為二,敵人正在包圍艦隊的後半部。」
  阮邦修以強大的火力突擊敵人,雖然自己也遭受到相當的損傷,可是卻也達成了將敵人
截斷的目的。現在又轉向右方,將後方被截斷的敵軍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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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格朗休一聲不吭地瞪著螢光幕看,他試著想猜測楊威利的作戰計劃。--原來如此,
我明白了。「奇蹟的楊果然老奸巨猾,太厲害了。」
  總而言之,楊選擇了戰略上敵人二分後的其中之一,以戰術再將之截為一半,然後再專
心地把這一半完全擊垮。
  在這種情況之下,雙方的戰力比為四比一,身為指揮官的楊根本不必憂心,交給下級指
揮官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打敗對方,將之各個擊破。
  對於楊威利而言,這種戰術根本談不上什麼奇謀,這只是用兵學中一個很初級的觀念「
以較敵人為多的兵力來與之作戰」。說它是什麼魔術或奇蹟,根本就是太高估他了。
  一旦兩軍的主力一接觸,隨著空間中的艦艇密度昇高,戰鬥就由砲戰演變為近距離格鬥
戰。此時戰鬥艇是最活躍的武器了,休伯利安旗艦的飛行長波布蘭少校也率領部下俟機而動
。出擊命令一旦宣布,全員便立刻登機並自母艦躍入宇宙空間的懷抱中。
  「威土忌、約翰走路、蘭姆、亞普爾雪克等各中隊,要聽從中隊長的指揮。雪莉和柯尼
克緊跟在我的後頭,保持編隊形式,不可亂掉。」
  這位飛行隊長將自己麾下各中隊以酒命名。
  「人生的主食就是酒和女人,戰爭只是午後的點心而已。」
  這的確是個又輕薄又吻合波布蘭性格的命名,據說他本來還想拿女性內衣來取名,多虧
他沒有這麼做。
  波布蘭少校所搭乘的斯巴達尼恩正沿著看不見的軌道在宇宙挺進,雪莉和柯尼克兩中隊
跟著擊墜王,其中的四個中隊則各自散開尋找敵手。
  斯巴達尼恩就這樣開戰了,交叉的砲火到處發射。這些戰鬥艇的的性能其實都不相上下
,勝敗的關鍵就取決於飛行員的技巧。這些飛行員完全處於興奮的狀態下,他們根本就沒有
想到自己是在自相殘殺。
  波布蘭的戰鬥艇出發不到二分鐘就擊落了三架敵機。這些敵機都在極高的速度中墜入了
友軍的砲火所織出的一片火海之中。波布蘭目前也處於精神亢奮狀態,反射神經也緊張到了
極限,他覺得自己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快速躍動著。
  戰艦尤里西斯亦在這場戰亂中,艦體外部已被死光所劃破,內部噴出了大量的緩衝材質
,看起來整艘戰艦宛如被一團白色的雲霧裹住一般。由於後部的砲塔無法以肉眼辨認敵我,
識別系統亦遭到破壞,士兵們只能在謾罵上帝與惡魔之餘,對著迎面而來的砲火成相對性的
反制射擊。
  這一連串慘烈的戰鬥持續了八個小時。
  這時楊艦隊已徹底突破第十一艦隊的中央,將其後半部的部隊全數剿滅,然後轉向包圍
魯格朗休提督的前半部艦隊一艘接一艘將之擊沉,由於大部分的艦艇都拒絕降伏而進行著狂
熱的抵抗,因此楊不得不這麼做。
  這一場令楊反胃的殲滅戰鬥最後由魯格朗休提督的自殺而告一段落。直到旗艦周遭只剩
下數艘軍艦為止,他一直頑強地抵抗著。
  透過旗艦上通信軍官,楊得知了魯格朗休臨終的最後一句話:
  「下官一生最後的戰鬥能與大名鼎鼎的楊提督交手實在是一大榮譽。軍事革命萬歲!」
  「這場戰爭真是慘烈啊!」
  儘管這場仗打得如此激烈,不過勝負仍然很早就決定了。
  其實楊的艦隊在數量上本來就比敵人多上一倍,再加上由側面突襲成功地分斷了敵軍,
要打贏這場仗真是太容易了。若不是碰上對手是勇猛的指揮官魯格朗休,早就輕而易舉地打
贏了。由此可以證明第十一艦隊的確相當善戰。但對楊而言這是毫無意義的善戰。早點把兩
手舉起來投降就好了--
  「魯格朗休提督若是無能之輩,敵我雙方的死傷人數就不會這樣大了。」
  楊聽到先寇布這樣說,也默默地點頭稱是。戰鬥告了一段落,他自己也突然覺得身心俱
疲。
  先寇布看著他,心裡在想,第十三艦隊難道就只有楊威利是個人材嗎?如果沒有這位年
輕機智的司令官,楊艦隊並不強。它充其量不過個新舊兵混雜所編成的烏合之眾罷了,如果
楊是個無能的指揮官,這個艦隊很可能在一次小規模的戰鬥中就被擊垮。而高奏凱歌回故鄉
的很可能就是敵軍了。
  這個問題不僅關乎過去,也同樣關係著未來。在這個銀河系中,除了楊之外,還另外存
在著一位常勝不敗的名人。
  那就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終有一天,他和楊威利肯定會決一死戰的。不
管是宿命論也好,是命運也好,到時候歷史一定會作出一個結論來。可是到底是怎樣的結論
呢?是楊艦隊打敗萊因哈特軍?還是萊因哈特的軍隊打贏楊威利呢?具體的說,楊的部下能
打贏萊因哈特的部下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啊!先寇布所知道的只是,論能力,吉爾菲艾斯如同萊因哈特的分身
一般,其他的大將如米達麥亞,羅嚴塔爾等都比楊威利手下的大將要強多了,阮邦修等人根
本無法與他們對抗。
  楊威利大概就是想到這一點吧,所以對於打勝仗,他一點也沒有高興的表情,和他先前
在得到他所想要的情報就高興得跳起舞來的樣子相比,真是差太多了。要成為一個勇敢的戰
爭藝術家或有良心的歷史學家?這個問題時常在他內心交戰著。現在戰爭剛結束,他明白到
仍然是後者--成為一個歷史學家,這個念頭在支配著這他。
  「楊司令官!」
  位黑髮的年輕司令官回頭望去,叫住他的正是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
  「敵人還有一半尚未剿滅。我們這邊雖已擺平,但費雪提督的負擔卻加重了。請下裁示
!」
  她的發言是正確的!楊眨了眨眼睛,伸伸懶腰後說:
  「全艦隊重新整列!大家反轉朝第七行星軌道方向前進。」
  此時,向楊艦隊原本的宙域急襲而來卻又落空的第十一艦隊的支隊正分為兩派在激烈地
辯論著。一派主張立刻調頭和楊的艦隊作戰,另一派則主張暫時先到德奧里亞星系的外圍去
,等到楊的艦隊去包圍首都時,再趁機從背後偷襲他。有著「處女神的首飾」防衛,就算是
楊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攻下海尼森的。這樣反而能打敗他們也說不定。兩派就這樣一直辯論
下去,一時之間竟然無法作出決定,顯然他們的主事者欠缺當機立斷的能力。
  最後,他們決定要立刻和楊的艦隊作戰了。全艦隊於是掉轉方向,開始前進。
  此時,一直在旁監視這支部隊的費雪提督確認了逆著太陽風而來的敵艦隊排列秩序紊亂
後便下令開始攻擊。
  費雪的砲擊方式和楊相當相似,都是以集中火力砲轟局部目標為特徵。隨著砲彈像狂風
驟雨似的轟擊,軍事革命派的艦隊陷入了嚴重的損傷之中。
  費雪在艦隊的運用上具有相當高的手腕,只要有他在,不論征途有多遠多久,他的艦艇
也絕不會失散,隊伍也一定排列得整整齊齊。身為一位戰鬥指揮官算是具有相當高的水準了
。不過他有一個缺點,就是他對自己的戰鬥力沒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
  費雪希望在擊破第十一艦隊本隊的楊趕來之前,能在己方最小損害限度內和對方周旋、
換取時間。他成功了。
  這些殘餘部隊在無視損害而攻擊費雪的時候,費雪的部隊反而撤退了。而他們一旦前進
,費雪就自後方攻擊,他們一轉向要與之一戰,費雪的部隊卻又馬上撤退,如此反覆了幾次
,楊的艦隊已經趕來,這些殘餘部隊便陷入了前後挾擊,進退兩難的形勢中。
  在無人可統一指揮作戰的情況下,這些有勇無謀的殘餘部隊終於被剿滅了。楊迴避了接
近戰而以徹底的集中砲火分斷敵軍,再加以各個擊破,在幾乎沒受到什麼損害的情形下獲得
了勝利。。
  Ⅳ
  「第十一艦隊大敗。魯格朗休提督自殺身亡。」
  「楊艦隊在補給和整備後,即將進攻首都。」
  「各行星的警備隊和義勇兵們都陸續往楊提督那邊集結了!」
  收到上述這些情報後都感到事態嚴重,首都的救國軍事會議似乎籠罩在一片沉重的空氣
中,
  「真是內憂外患啊!」
  有人在感嘆著。因為首都目前的情勢也不太穩定,他們雖然下了戒嚴令,全面以軍事力
量來控制政治、經濟和社會,可是仍無法防止混亂的局面。由於有外出禁止令,一般的犯罪
案件雖然減少了,可是物價卻節節高升,消費物資明顯不足。市民們籠罩在不滿和不安的恐
怖氣氛中,救國軍事會議不得不展開調查,同時也意圖聽取從費沙自治領來的商人的意見。
  「你們都是軍人,經濟是什麼,你們是不懂的。」
  這名商人說話直接而嚴厲。
  「目前首都處於和外界隔絕的狀態,是個完全封閉而必須自給自足式的經濟單位,然而
社會上的消費行為卻比生產行為多,當然物價會居高不下。現在首先要做的是解除流通機構
的管制,以及放寬新聞尺度。如此才能安定並緩和人心。否則整個社會和經濟都會不健全。」
  負責實施經濟管制的艾凡思上校聽了這番話後,卻相當不以為然。救國軍事會議之所以
能夠以少數人來支配整個首都,主要就是因為控制了整個通信、運輸、貿易,他們認為經濟
是否健全根本就無關緊要。而且軍人們總是認為管制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過多的管制將會
步入國家社會主義。這位費沙的商人明白眼前的這位上校也是如此的想法。
  「經濟其實是一種動物,你若是要強行管制它,要它照你的意思作息,那必然會使它生
病,動彈不得。在軍中,軍人有絕對服從長官的天職,可是這種理論卻不能套用在經濟上。
如果我們費沙自治領也實行--」
  「全是廢話!」
  上校打斷他說:
  「我們的目標是打倒銀河帝國的專制主義者,還給人類社會一個自由和正義的空間,這
些道理哪裡是你們費沙自治領這種拜金主義者所能明白的呢!不要認為人心和社會都是由金
錢所能支配的!」
  「說得好!」
  這名商人的眼睛含著嘲弄的目光。
  「不過最後那句話可以修改一下。我想你們大概認為人心和社會是可以用暴力來支配的
吧!」
  艾凡思上校好像是被激怒了似的,他的手按著槍似乎就要射殺他一樣,最後還是忍了下
來。只招手叫士兵把他趕出辦公室去。商人是被趕走了,可是物價高漲和消費物資不足等問
題卻是怎麼也趕不走的,最後也只能隨便抓幾個奸商出來徵收他們的物資以補不足,然而,
這根本就不是解決問題的徹底辦法。
  接著有謠言被傳開來了,說救國軍事會議中有人和特留尼西特政府互通聲息。
  其實早就有很多人在懷疑為什麼特留尼西特議長能夠安然逃脫?自從政變發生後,統合
作戰本部代理部長和宇宙艦隊司令長官都被拘禁起來,為何單單只有議長成了漏網之魚呢?
  難道特留尼西特早就得知即將有政變要發生嗎?
  關於上述這個謠言,格林希爾上將已經命令貝伊上校儘量去闢謠了。畢竟這種事除了會
引起同志間互相的猜疑外並不會有其他好處,不過謠言既已傳開,多少都會對整個氣氛有些
影響的。
  就在一片焦慮和不安的日子中,事態仍舊毫無緩和下來的跡象--
  暴動終於還是發生了,那便是被後世喻為「廣場大屠殺」事件。
  ***
  海尼森紀念廣場和這顆行星一樣以國父的姓命名。國家的各種典禮經常在這兒舉行,為
了彰揚國家意識,取這種缺乏獨創性的名稱也是沒辦法的事。
  六月二十二日。
  在這個約可容納三十萬人的大型廣場中,市民們正陸陸續續往這裡集結著,人潮從早上
一直到中午從不間斷,總共已聚集了二十萬人之多。
  戒嚴令中明白規定禁止群眾集會。但是今天卻公然聚眾,完全無視救國軍事會議制定的
法規的存在,這使得救國軍事會議感到震驚,尤其是當他們得知這次集會的目的及口號竟然
是「反對暴力支配,回復自由及和平的市民集會」之後,更是震怒不已,他們認為這是對救
國軍事會議的一個大膽挑戰。
  誰是主使者?--
  派人打聽的結果,原來是潔西卡.愛德華。
  「是那個女人!」
  她是德奴仙星區選出的議員,也是反戰派的代表人物。她曾經在公開場合中彈劾過當時
的國防委員長特留尼西特,並且還不斷地嚴厲批評戰爭的愚蠢和軍隊的劣行。在野的反對勢
力之所以尚未受到戒嚴令的拘禁及整肅,主要是由於軍事革命派已將全部的精力投注於捕抓
政府與軍部的最高幹部,根本就無暇顧及這些零星的抗爭活動。
  趕赴廣場驅散群眾並逮捕愛德華議員的是克里思齊上校。他在收到命令之後立刻率領了
三千名武裝士兵前往廣場抓人。但是事後救國軍事會議的幹部們卻因為派選此人來執行任務
而後悔不已。
  克力思齊上校從一開始便沒打算對群眾曉以大義。
  他帶著武裝兵衝動廣場守住入口,舉槍威嚇群眾,然後命令部下搜尋潔西卡.愛德華。
  潔西卡自己出現在上校面前,她以毫不妥協的語調詢問他,為什麼武裝兵要打擾人民的
和平集會?
  「為了要恢復秩序!」
  「秩序?用暴力來破壞秩序的不正是你們救國軍事會議的人嗎?到底所謂的秩序是什麼
呢!」
  「什麼是秩序,是由我們來決定的!」
  克力思齊上校驕橫地回答。他雙眼充滿狂傲之氣,好像自己手中握有無限的權力似的。
  「我們的社會中最需要的就是正常化的制度。你們這些傢伙只會高唱些不負責任的和平
論調,我倒很想瞧瞧有誰敢冒著生命危險還能夠大言不慚的!現在給我找十個人出來排成一
排。」
  士兵們接著把群眾們之中的十個人拉成一排。被圍堵於廣場上的群眾之間,雖然有人抗
議,上校卻置之不理,他炫耀似地拔起了腰際的佩槍站在這一群面色鐵青的男人面前。
  「擁有崇高理想的市民啊,你們認為和平的言論會勝過暴力嗎?」
  上校嘲弄般地掃視著。
  「沒錯!」
  一名青年戰慄著聲音回答。上校突然翻過手以槍柄打碎了這名男子的頰骨。
  「下一個!」
  對那個倒地不起的男子看都不看一眼,上校又質問另一個瘦弱的男子:
  「你跟剛剛那個人也是同樣的主張嗎!」
  上校一面問,一面把槍抵在這名面無血色的男人的太陽穴上。光是槍柄上的血漬便令他
心寒不已。只見此人全身顫抖,豆大的汗珠從面頰邊流了下來,他哀求地喊著:
  「求你別殺我,我家裡還有妻小等著我回家!求求你--」
  克里思齊上校狂聲大笑,他用槍柄猛烈地往這名男子的臉上敲了下去,這個男人上唇裂
了開來,門牙和血也一起噴出。他慘叫了一聲,在他似乎要倒地時,上校忽然對他補上一槍
柄,響起了鼻梁碎裂的聲音。
  「沒有必死的覺悟還敢說大話!--你們誰敢再說說看,沒有軍事力量就能夠擁有和平
嗎?沒有了武器哪裡還有和平!說說看啊!說呀!」
  「別再打了!」
  潔西卡雙手扶著躺在地上呻吟的男子,愈看愈是悲痛。她終於忍耐不住,站起身子怒目
瞪著上校罵:
  「有了必死的覺悟,不管多麼愚蠢、殘暴的行為就都可以去做嗎?」
  「住口!這傢伙--」
  「我現在終於明白這世界上竟有人假藉自以為是的正義來殘害他人,統制社會了。以前
銀河帝國的魯道夫是這樣,現在上校你也是這樣。你正是魯道夫的不肖弟子啊!難道你還不
覺悟嗎?你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裡對人民說話!」
  「--你這個女人!」
  突然間上校的臉上已完全沒有方才驕傲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因憤怒而變得可怖的臉孔
,他的兩眼佈滿血絲,那沾了兩個人的血腥槍柄向著潔西卡臉部攻擊。三次、四次,上校的
眼中失去了常人的理智。轉眼間潔西卡皮開肉綻,鮮血沾滿了上校的軍服。
  市民和士兵們呆然地看著狂亂的上校,而在上校開始用軍靴猛力踩踏倒在地上的潔西卡
之時,終於爆出一聲狂喊,一個市民衝了出來撞開上校,上校一個踉蹌,氣得轉身過去用槍
擊打那名男子的背部。此舉更引起現場民眾的憤怒和狂吼,然而怒吼很快地便被暴動的足音
淹沒,上校的身影消失在群眾的腳下,一場全面性的暴動於是展開。
  當救國軍事會議得知國家廣場上發生大暴動後大為震驚,雖然一度想使事態平息下來,
但在得知市民們已奪走數十把的來福槍之後,便認為已無對話的餘地而開始了武力鎮壓!
  大批的軍隊進入廣場對人民使用催淚瓦斯彈,雖然瓦斯本身不會直接殺死人,可是也有
許多人頭部遭到瓦斯彈的強力重擊後倒地身亡。有的人在吸入瓦斯後被救國軍事會議以違反
戒嚴令為由拘捕入獄,不過也有許多人成功地當場逃走。一來由於人員的不足,加上連前來
支援的警察也發起罷工以示抗議。這件事情儘管事後已封鎖相關的消息,可是仍像紙包不住
火似的傳遍全國,善後處理相當棘手。
  這次的廣場大屠殺光是死者就有兩萬多人。其中士兵死了一千五百人,而人民方面的死
亡人數則是這個數字的十倍以上,達兩萬人。
  「萬一全市和全星球的人都起來反抗,那會是什麼樣子呢?難道要把他們全都殺了--」
  救國軍事會議的成員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他們自己就是最不受到市民支持的少數派。
  Ⅴ
  吃了安眠藥的巴格達胥睡了幾天之後終於醒過來了。當他知道在這幾天之中所發生的事
情後,不禁啞然悵惘,自己該怎麼辦呢?先見見楊威利再說吧!
  當先寇布帶著巴格達胥出現在楊的面前時,楊正好剛喝完飯後的蔬菜果汁。巴格達胥坦
誠自己的最終任務就是要刺殺楊,然後他說:
  「我之所以會參加政變,就是因為自以為能夠成功。沒想到我的估計是錯誤的,你的智
謀遠非我所能想像,被你打敗也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楊默默地看看手中紙杯。
  「要是沒有你,我們的行動早就成功了。不過事到如今,說這些話都是多餘的。」
  楊威利聽了這些話,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你求見我,就是為了對我說這些話嗎?」
  「不是!」
  「那麼是為什麼呢?」
  「我要投誠。我想在你手下做事--」
  楊威利毫無意識地捏著空紙杯。
  「你這麼快就放棄自己原先所抱持的主義了嗎?」
  「主義主張算什麼?」
  巴格達胥毫無愧色地說:
  「那只是為了生存下去的工具而已。若是有礙生存,隨時都可以拋棄。」
  之後,巴格達胥成為一名投降者而被軟禁起來,沒多久就有人向楊威利告狀,說巴格達
胥時常抱怨沒有酒喝,還要求找女士兵送飯給他。楊竟然不生氣,還說:
  「嗯,女兵送飯是不行的,送些酒去倒無妨。」
  楊威利對這種厚顏的男子如此寬大,這一點和萊因哈特倒是很相像,也算是一種巧合吧。
  過了兩三天之後巴格達胥又來見楊,楊正在辦公室中處理會戰後的許多事情,同時也正
著手重新編組艦隊以因應未來的戰爭。這些事讓他忙得不可開交。
  「我不想光吃飯不做事,請給我工作做吧!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啊?」
  巴格達胥問楊。
  「你先別著急,很快就要請你幫忙了。」
  楊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把槍。
  「我的槍交給你保管好了。反正我自己帶在身邊也沒什麼用!」
  楊威利的射擊技術之差是眾所公認的。
  「真是多謝你啦--」
  巴格達胥口中稱謝,雙手接過這把槍。當他確定這把槍已有子彈上膛後,臉上的表情似
乎有著微許的改變,他把槍掉轉過去,對準正在埋頭處理公文,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楊。
  「楊提督!」
  楊威利應聲抬起頭來,看到他把槍口指向自己也完全不當一回事,馬上又低下頭去整理
文件,他只說:
  「我把槍借給你是個秘密。讓姆萊少將他們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希望這件事只有我們兩
個知道,等到你的官階身分確定後再正式授槍吧。」
  巴格達胥聽了一笑,馬上把槍插進隱蔽的口袋裡去,接著他向楊敬了禮,朝門的方向出
去。當他走到門口時,臉色突然變了。
  原來尤里安.敏茲正站在門口,以銳利的眼光瞪著巴格達胥,而他手中的槍正對準了巴
格達胥的心口。
  巴格達胥大吃一驚,雙手不住地搖著。
  「喂!別生氣啊!誰看了都知道我是在開玩笑的,我怎麼會殺害提督呢?他是我的恩人
啊!」
  「你敢說你從來沒有一瞬間是認真的嗎?」
  「什麼?」
  「殺死楊提督一定會在歷史上留名的--即使是惡名。你敢說你沒有被這種誘惑驅使嗎
!」
  「喂--」
  巴格達胥叫喊著。尤里安毫不放鬆,不讓他有逃走的機會,巴格達胥只好乖乖地站在那
裡。
  「楊提督,請你解解圍吧!」
  他向楊求救。楊正想開口說話,尤里安卻搶先說:
  「提督,我不相信這傢伙。就算他現在發誓要永遠效忠,也難保以後不會反叛!」
  楊威利放下手中的文件,把兩腳翹在桌上,人往後仰,雙手交叉於胸前。
  「你不能拿將來不可知的危險來作現在殺死他的理由啊!尤里安。」
  「我知道,不過我還有更充份的理由!」
  「什麼理由?」
  「他以俘虜的身分膽敢搶奪楊威利提督的槍繼而意圖殺害。憑這一點我就可以殺了他!」
  尤里安毫不寬赦的表情,使得巴格達胥的額頭滲出一粒粒的汗珠。他所說的理由任誰聽
了都會覺得自己死有餘辜,看來自己是死定了。
  楊笑了起來。
  「不要再胡鬧,饒了他吧。你看巴格達胥都嚇呆了,他汗流浹背的樣子多可憐!」
  「可是,提督--」
  「沒關係啦,尤里安。對了,中校,你可以離開了。」
  尤里安放下手槍,兩眼仍然毫不放鬆地盯著巴格達胥。
  中校聳聳肩說:
  「哎,真是個和漂亮臉蛋不相稱的可怕男孩呀。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睛
隨時在監視著我的!」
  巴格達胥說著走了出去,尤里安馬上不高興地向楊威利抗議:
  「提督,只要你一聲令下,那個傢伙根本就不可能活著走出去的。」
  「這樣就夠了,巴格達胥是個會精打細算的男人,只要我一直勝利下去,他就不會背叛
我的,這也就夠了。更何況--」
  楊把腳從桌子上放下來。
  「我也不希望叫你去殺人。」
  楊知道這是自己自私的一面,因為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殺人。如果換作是別的孩子,恐
怕他就不會反對了。
  ***
  首都「廣場屠殺事件」的報導,由於受到新聞封鎖的影響,當楊得知此一消息時,已在
七月份了。楊威利得知潔西卡.愛德華的死訊後,對此事一言不發。只是當天他戴著太陽眼
鏡掩飾表情,未曾取下。
  七月下旬,完全將後方勤務作業準備妥當的楊開始向巴拉特星系的第四行星海尼森進軍
。很明顯這次的作戰將直接影響內亂的終結,除了楊之外,誰也無法隱藏緊張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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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Ⅰ
  與萊因哈特分開後,指揮著機動部隊治理邊境區域星球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再度接受
到命令,大約是在七月初左右的事。
  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在用兵方面也好,在佔領地的行政方面也好,均得到充分的授權,
出因此竟有人戲稱他是「邊境星域之王」,當然,並沒有人用這個來當面稱呼他。
  這位紅髮的年輕人獲得帝國元帥全面信賴之後,果然也不負所託地平定了邊境星域。雖
說並沒有什麼堪稱大規模的戰役,但在超過六十回的戰鬥中均大獲全勝。而在所佔領的行星
上,他除了將該星球交由民眾自治外,並且盡心盡力地維護星球間的治安,嚴禁欺凌擄掠,
對於本軍和貴族之間的差異明白地公諸於世,獲得了相當大的政果。
  在這樣的時刻中,萊因哈特再度下達命令也是有其原因的。
  宣讀命令書時,吉爾菲艾斯召見了瓦列與魯茲兩位副司令官。
  這兩位副司令官均較吉爾菲艾斯年長,不過其實不管是在帝國或同盟內,沒有任何一位
提督比萊因哈特或吉爾菲艾斯來得更年輕。
  「請問司令官有何吩咐?
  「羅嚴克拉姆侯爵有令。」
  紅髮年輕人的言行舉止對年長者顯得非常客氣有禮。
  「據報,敵方的副盟主立典亥姆侯爵與布朗胥百克公爵發生爭執後,帶領了五萬艘的艦
隊朝我們這邊來了。名義上說是要奪回邊境星域,但事實上可說是一種分派叛離的行動。侯
爵希望我們將之擊敗。」
  魯茲與與瓦列聽後緊張了起來,因為在此次的內戰中將首次遭遇真正的大軍。
  在快速的情報蒐集中,不久即獲得立典亥姆侯爵的軍隊進駐奇霍伊薩星域的消息。該星
域有帝國軍的要塞格爾米遜,該處亦成了立典亥姆侯爵的根據地。
  「決戰將在奇霍伊薩星域進行吧,到時我將率領本隊大約八百艘戰艦迎擊敵人。」
  「只帶八百艘戰艦?」
  瓦列與魯茲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而吉爾菲艾斯則冷靜沉著地點了點頭。
  雖說敵方艦隊總數有五萬艘之多,但並未依性能配置,高速巡航艦旁邊是砲艦,大型戰
艦隔壁是宙雷艇,不管是在火力上或者是在機動性上,所有的艦艇都毫無秩序地交雜在一起
,這種情形正表示敵方的戰術構想與指揮系統缺乏一貫性。
  「簡而言之,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任何值得我們畏懼的地方。」
  吉爾菲艾斯作了上述的斷言。
  到時魯茲與瓦列的艦隊於敵方的正前方展開布陣,但並非成一橫向的直線。而是由魯茲
突出於左翼,瓦列稍退於右翼,形成斜線陣的戰術構圖。而敵方如果一舉攻擊的話,魯茲艦
隊將首先進入戰鬥狀態。吉爾菲艾斯則利用瓦列與敵方接觸前的時間差,指揮八百艘的高速
巡航艦包抄向敵方的右側面,等瓦列進入戰鬥狀態之後,即一舉攻入敵方中樞地帶予以擊破
,進而突破敵方的左側面。趁敵方混亂之際,魯茲和瓦列則全力攻擊。
  「如此一來,就應該可以獲勝了。而後要注意的就是『窮寇莫追』。」
  兩位副司令官於是見到紅髮的年輕提督臉上泛起微微的笑容。瓦列與魯茲雖盡力隱藏內
心的驚愕,但終究無法抑制。這位看似溫順忠厚的年輕人在向他們二人提出由司令官親自帶
頭進行一擊離脫戰法這種可怕用兵之計的同時,竟全無緊張畏懼之色而面露微笑。
  二人心裡暗自忖度,這年輕人不愧是羅嚴克拉姆侯爵的不貳心腹,他之所以受到重用,
並不是因為他是羅嚴克拉姆侯爵孩提時的同伴,而是確有其驚人的才幹,至此二人對他更有
一番新的認識並心生感佩。
  事實上,吉爾菲艾斯的戰術應用就是將整個艦隊分成高速機動集團與後方支援集團,這
種楊威利模式的戰術構想,並且以一種最為猛烈的戰術層次將之表現出來。
  ***
  奇霍伊薩星域會戰就在立典亥姆軍主砲的齊射聲中拉開了序幕。數萬條光束在黑暗的虛
空中架起了一座光橋,開始攻擊吉爾菲艾斯艦隊上方所籠罩的能源中和磁場,粒子共蝕現象
後所產生彩虹霧團,籠罩著吉爾菲艾斯軍的戰艦。
  吉爾菲艾斯軍的戰艦小心謹慎地保持斜線陣型前進。不久,突出的魯茲左翼艦隊於距離
六百萬公里時開始射擊。
  具壓倒性的能源光束如豪雨似的落在立典亥姆軍隊的戰艦上。爆炸時所產生的偏光效果
宛如彩色鑽石一般映在交叉的光線當中。不久,魯茲艦隊隨即與敵方戰線接觸,一連串的砲
戰之後,展開了一場王爾古雷戰鬥艇的近距離格鬥戰。
  此時,瓦列的艦隊與敵方的距離尚遠,尚未進入真正的砲戰當中。
  吉爾菲艾斯則俐落地離開了旗艦巴爾巴洛沙的指揮席,並適時地對八百艘直屬的高速艦
隊下達攻擊命令。在持續前進的瓦列艦隊掩護下,利用時間差呈拋物線狀突入立典亥姆軍的
側面。
  立典亥姆艦隊此時正忙著與前方一字排開的敵方艦隊交戰,卻又意外地受到來路不明的
攻擊,全軍驚慌失措。應戰的指令四處紛飛,試圖將艦首調向這支突如其來的奇襲艦隊,但
又在這個時候,來自前方的粒子光束及飛彈的攻擊更加地猛烈,因為瓦列艦隊在此時已進入
射程距離,開始展開攻擊行動。
  立典亥姆軍頓時一片混亂,不知應對付那一個方面的敵人。雖說是暫時的混亂。但對吉
爾菲艾斯而言,已經是足夠了。
  旗艦巴爾巴洛沙的主砲連續三次齊射,利劍一般的光線將立典亥姆軍的艦列攔腰砍下。
當一連串的爆炸火光消失後,各艦艇中有著速度差異的敵方艦隊中央部分產生了一個空洞,
巴爾巴洛沙隨即利用那空洞突入敵方的核心地帶,八百艘的艦艇亦立刻跟進。
  立典亥姆軍的中心地帶宛如被一支巨梭鑿穿,而且那巨梭正以極高的速度移動著,立典
亥姆軍的提督們亦曾試圖將入侵的敵人包圍,但無奈受限於速度與彈性上的不足而無法對應
,結果只是徒增損失罷了,吉爾菲艾斯從敵方的左側面穿出,至此,所施展的一擊脫離戰法
已完全成功。隨後整個艦隊又轉換方向,再度進入敵方的內部,吉爾菲艾斯的八百艘高速戰
艦就好像螺旋一般地橫掃敵方大軍的核心地帶。
  當內部的混亂逐漸擴大而波及到艦隊的外緣時,魯茲與瓦列立即傾全力攻進,內部的混
亂與外部的混亂結合時,立典亥姆軍立即面臨到敗北的命運。這時,巴爾巴洛沙在非常近的
距離內發現了敵方的旗艦奧斯托馬克。
  「那艘就是立典亥姆侯爵所乘坐的旗艦,立刻將那戰亂的元兇拿下!」
  吉爾菲艾斯利用超光速通信下達捉拿的命令,全艦隊為達成全面的勝利,向著敵方的旗
艦全速前進。
  立典亥姆侯爵恐懼畏縮了,透過螢幕看到我方的戰艦沐浴於集中砲火之下,化成了白熱
化的雲團而消滅殆盡。當他知道這一幕幕的景象就發生在旗艦的旁邊時,畏縮恐懼更化成了
切身的恐怖,司令官如哀嚎一般地發佈命令,奧斯托馬克瘋狂般地扭轉方向想逃逸遠走。
  在與吉爾菲艾斯交戰之前,立典亥姆侯爵曾大言誇口說--要和那些毛頭小孩作戰的話
,寧可和那個金髮的交手。只和他那紅髮的部下打實在不過癮,但在這時候沒辦法也只好將
就將就了。
  如此豪言壯語在此刻,立典亥姆侯爵早已不知將這番話拋到戰場的哪個角落了,此時的
他只管逃命,但在逃走的前方卻出現了無數的光點群,原來是屬於立典亥姆方的輸送艦隊,
為使己方艦隊在長期作戰中能得到補給,一直默默地尾隨在艦隊後方,但此時這支部隊對立
典亥姆侯爵而言,無異是逃脫時的障礙。
  「砲擊!」
  聽到命令的砲術士官不禁懷疑自己的聽覺。
  「但是,侯爵大人,那是我方的輸送艦隊呀!為何要攻擊呢?」
  「既然是我方的話,為何要妨礙我逃--阻礙我轉進呢?別管那麼多,立刻給我打!給
我打!」
  就因為如此,奇霍伊薩星域會戰中最為悲慘的一幕發生了。
  非武裝的輸送艦隊因立典亥姆侯爵為確保逃亡的路線而慘遭己方砲火的襲擊。這一幕將
戰爭本身的無情與冷酷詮釋得淋漓盡至。
  事實上輸送艦隊已獲知己方即將敗走,正緩慢地在變更方向當中,但就在同時,傳來了
駕駛員驚愕的叫聲。
  「能源波,飛彈正急速接近中!無法迴避!」
  「是敵方嗎?」
  軍官們自然而然地叫了起來,本來一直以為自己是處於戰場後方,難道附近竟然有敵人
埋伏?
  「不,是我方。」
  說時遲那時快,話還沒說完,那閃光已將一切摧毀殆盡。最先犧牲在友軍砲火底下的是
帕塞伍3號,遭磁力砲發射出的中子彈頭擊毀。
  粗暴狂亂的中子暴風瞬間充滿了艦內,所有的乘員應聲而倒。
  幾乎全員立即死亡。只有一名正巧在船內當中負責檢點貨物保管系統的克里昂士官,因
當時受到厚寬內壁與貨物包圍,多活了數十秒的時間。
  克里昂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跌落在地板上,他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前方的
不是我方的艦隊嗎?究竟受到誰的攻擊?還是說有其他事故發生?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站起來,到外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活著回去,妻子
與雙胞胎的孩子還在家裡等著呢!」
  但是,克里昂終究還是沒能站起來,士官那扶在牆壁上的手指甲逐漸生出紫色的斑點。
並且逐漸擴大覆蓋了全身的皮膚,最後起泡,侵入了生命體組織。
  ***
  輸送艦--德連八號的副艦長林查上尉,在爆炸發生的瞬間被撞擊到牆壁上,接著右手
臂感到一股銳利的的灼熱感,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當再度恢復意識時,週遭充滿了煙霧與屍體。他焦慮地站了起來努力使自己的身體恢復
平衡,當他往下看著自己的身體,視線不由得固定在右手臂上,他的右臂自手肘以下竟已全
部消失,是爆炸發生時機器的碎片將手臂切斷的吧?只不過是因為速度太快,筋肉瞬間收縮
,使得出血與疼痛意外地減少許多。
  「有沒有人在?」
  林查上尉跌坐在臺座上叫著,叫了三次之後,給於有了微弱的回音,一個小小的人影踉
蹌地走近過來。
  林查揚起眉頭,看到一個一頭金黃色的亂髮,滿臉血漬和炭屑,但有著一張非常年輕臉
龐的少年。
  「你一個小孩怎麼會在這裡呢!」
  「--我是幼校學生。是正要配屬到格爾米遜要塞的上等兵。」
  「哦!是這樣啊!現在幾歲啦?」
  「再過五天就十三歲。」
  「真是世界末日到了,連孩子都得上戰場。」
  上尉不禁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但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還是得先治療自己與少年身上的
傷。於是他讓少年到放有急救用品的地方取得必須的藥物。
  先用冷卻噴霧劑麻痹痛感神經然後消毒,再用保護濾網包紮起來。少年身上所受的僅有
跌打撞傷、擦傷以及輕度的燒傷,命運對他真是庇護有加,少年從未受損壞的螢幕當中望去
,不禁發出一陣驚叫:
  「敵人好像接近了!」
  「敵人?」
  上尉出聲責問。
  「敵人指的是誰?應該是使我們陷入這般慘況的人吧!」
  林查於是吃力地讓自己的身體平衡地站起來,啟動緊急信號彈發射系統,並押下綠色的
按鈕。
  「我們投降了,我們艦上有負傷者,請就人道立場給予援助!」
  人道--上尉的嘴唇扭曲了,如果拯救敵人的行動如果稱之為人道的話,那麼殺害己方
的行為應稱之為什麼呢?
  「我們要投降嗎?」
  「很不願意吧!小傢伙!」
  「請不要叫我小傢伙,我叫肯拉特.馮.摩德爾。」
  「哦!那真是太巧了。我也叫肯拉特,肯拉特.林查。那麼,年輕的肯拉特,如果你不
願意投降的話,打算怎麼做呢?」
  年長的肯拉特逗弄似的這麼一說,少年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雖然不願意投降,但現在這種樣子也沒辦法再打下去了,應該怎麼做我
真的不知道。」
  「這樣的話,那就看我的吧!」
  林查一面說,一面用左手笨拙地將消毒用的酒精瓶子拿了起來。
  「我可比你長十四歲,多少也見過世面。雖然那也只是連自己所追隨的司令官是什麼樣
的一個真面目都無法看穿的智慧--」
  上尉於是將消毒用的酒精當作是酒一般地喝了下去,此時,站立身旁的小肯拉特又驚訝
又害怕地注視著上尉的動作。
  「哎呀!你這是什麼表情,這酒精是藥用的喲,對人體不會產生壞處的。」
  警報器的聲音在上尉說畢之後交互地響了起來。是救援到了!
  「敵」方的救援到了。
  Ⅱ
  立典亥姆候爵的艦隊逃到了球型人工行星格爾米遜要塞上時,幾乎已是潰不成軍。五萬
艘艦艇之中,能隨著司令官逃到格爾米遜上的還不到三千艘,而約有五千艘的艦艇自脫離戰
場後,就毫無目的地不知逃竄到什麼地方去了,完全遭到破壞的有一萬八千艘,其餘的則被
俘擄或自願投降,顧著自己一人逃走而不惜攻擊己方的立典亥姆侯爵的醜行無疑大大地削減
了將官士兵們的作戰意願。
  就在吉爾菲艾斯包圍了格爾米遜要塞,並進而準備進攻的同時,有一名俘虜求見。那是
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軍官,衣服的右邊袖子因尚未裝上義肢而空蕩蕩地懸著。這人就是林查
上尉。
  「我想我能對閣下有所幫助。」
  上尉一開口便如此說道。
  「怎麼幫呢?」
  「我就是立典亥姆侯爵為了自己一人的逃亡而殺害部下的活證人。」
  「原來如此,當時你是在輸送艦隊當中。」
  「這隻手臂就是遭到我方的砲擊而喪失的,讓我將這項事實傳達給在要塞中的夥伴們吧
!」
  「那麼你對立典亥姆侯爵的忠誠心是否已經不存在了呢?」
  「忠誠心?」
  林查的聲音當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多麼美麗的言辭啊!這個字眼在為求方便的時候被濫用了,這一次的內戰,給了大家
一個重新評估忠誠心的價值究竟是什麼的機會,對某些人來說,根本就沒有資格要求部下的
忠誠心,立典亥姆侯爵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已經有幾萬人親眼目睹了。」
  吉爾菲艾斯認同了上尉這一番話,確實在這世上,忠誠並不是無條件就能夠隨便給予的
。接受他人效忠的人當然也必須要有相等的資格才是。
  「那麼就拜託你了。就利用超光速通信對格爾米遜上的將兵們招降吧!」
  「事實上--」
  上尉的眼中浮現著內心複雜思緒的影像。
  「如果要塞當中有五個以上與我有相同心情的人,那麼此刻立典亥姆可能早已身首異處
了。」
  ***
  格爾米遜要塞籠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當中,立典亥姆不僅被自己本身的恐懼與失敗
感所打倒,再加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的羞恥心,以及無顏以對布朗胥百克公爵等複雜心
理因素,終致消靡逃避於醉酒之中。
  在立典亥姆侯爵抵達格爾米遜大約過了半天之後,一艘自吉爾菲艾斯軍的進擊中脫逃的
戰艦,好不容易終於逃到要塞當中,艦中一名軍官要求面見侯爵。
  這名軍官頭上包紮著滲血的繃帶,右肩上扛著一具屍體,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半具屍體
,自腰部以下全部不見了。
  在一片異樣的沉默中,這名身材高大的軍官沉著地走到衛兵的面前站住了。
  「維傑爾狙擊兵大隊勞迪茲中校,要求覲見立典亥姆侯爵。」
  衛兵長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您有什麼事的話,我會替您轉達給侯爵知道,可是這渾身血漬骯髒的屍體,是不
是可以請您--」
  「骯髒?」
  中校的眼中露出了兩道危險的兇光,在深吸一口氣後,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什麼叫骯髒!這可是一個為侯爵效死的忠臣遺體啊,他為了侯爵賠上性命與敵人作戰
,卻因為司令官逃亡而喪失了寶貴性命!」
  中校大步地往前踏進,衛兵們立即閃躲到左右兩邊,中校臉上的表情與右肩上所扛的屍
體令人寒慄不已。
  當門打開後,出現了坐在桌子對面的立典亥姆侯爵的身影。
  「你來做什麼,無禮的傢伙--」
  只見桌上散置著酒瓶與酒杯,候爵的肌膚已失去了往日的彈性與光澤,呈現出灰黑的顏
色,兩眼充滿了血絲,連斥責怒罵的聲音也欠缺生氣。
  「帕爾斯一等兵--這個人就是你拼死效忠的立典亥姆侯爵。去跟侯爵要個感謝的親吻
以作為忠誠的獎勵吧!」
  中校說著,隨即用力將他右肩上扛著的士兵屍體拋向他的司令官。
  立典亥姆候爵還來不及避開,反射動作似地張開兩臂,接住了向自己飛來只剩下上半身
的士兵屍體,宛如互擁一般地。
  「--!」
  立典亥姆侯爵發出了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驚叫聲,連同那豪華的座椅一起滾落在地氈
上,但即使跌落在地,都始終還抱著士兵的屍體。立典亥姆侯爵察覺之後,又發出了怪異的
叫聲,並推開那士兵的屍體,中校放聲大笑。
  「殺死他!殺死這個無禮放肆的傢伙。」
  立典亥姆侯爵大聲喝斥著。
  中校卻沒有試圖逃走,只是靜靜地佇立著,那佈滿血漬與油污的臉上竟泛起一種怪異的
笑容。好幾把的光束槍就在此時向他集中過來--。
  ***
  這時在吉爾菲艾斯的旗艦--巴爾巴洛沙的艦橋上,所有的成員都同時將視線集中到艦
上的主螢幕上。畫面的中央,只見到格爾米遜要塞像銀灰色的球體一般地浮著,但外壁上的
一部分卻在發出了白色的閃光後產生爆炸,接著又看見紅黃交錯的光芒遲鈍卻又極具量感地
擴散於整片畫面上。
  「--爆炸了。」
  監控員將所發生的事實正確地報告出來,但在已看到螢幕影像的的情況下,令人感覺像
是慢半拍了。
  「那是在司令官室的附近。」
  林查上尉不知所以然地低聲說著。
  「是嗎?好!」
  吉爾菲艾斯沒有讓這個天賜的良機跑掉,隨即號令全艦隊立即緊縮包圍網,在密集砲火
的掩護下,派出登陸艦將裝甲兵送上要塞。
  雖然也有遭遇到些許抵抗,但是鬥志已盡失的士兵們,無視於軍官的怒吼,紛紛棄械投
降。軍官終於也放棄了毫無意義的抵抗,舉起了雙手。
  吉爾菲艾斯順利佔領了要塞。正確地說,應該是倖免於爆炸下的其餘四分之三的部分。
立典亥姆候爵的屍體沒有被找到,據推測可能是在傑服粒子引爆或人為的爆炸事故當中被炸
得粉身碎骨了。
  貴族聯合軍至此失去了副盟主和三成的兵力。
  Ⅲ
  「貴族聯合軍的戰鬥意志過高,但戰略過少。」
  那位生有金銀妖瞳的奧斯卡.馮.羅嚴塔爾曾經作過這樣的評論。
  其他甚至還有像「血氣旺盛而低能」--這種極為辛辣刻薄的批評,但到目前為止的各
場戰役似乎都像在證實羅嚴塔爾評論的正確性,頻頻為他和同僚們帶來許多戰功。
  但是,當他戰勝前進到香陶星域與敵方大軍遭遇時,羅嚴塔爾看到了與以前截然不同的
現象,使得他不得不修改過去一貫的看法。
  雖然還是一樣地血氣旺盛,但他察覺到敵軍的組織非常地有效率,進退之間控制得非常
巧妙,雖然敵方接連三波的攻勢均被羅嚴塔爾擊退,但敵軍在攻擊時所表現出來的纏鬥性與
整齊劃一的行動,著實讓他大吃一驚。而己方所受到的損失也比預料中大得多,羅嚴塔爾應
該要好好地省思一番了。
  敵軍的行動之所以變得如此有效率的理由,羅嚴塔爾立刻就明白--指揮官換人了。此
時於前線指揮作戰的八成就是梅爾卡茲。除了他以外,貴族聯合軍內沒有一個有本事能如此
地調兵遣將。
  這麼一來,就兵力的差距上而言,對羅嚴塔爾是不利的,他畢竟不是一個幻想家,並且
絕對有能力對敵方的實力作出適當的評估。
  「就此撤退嗎?」
  在應當撤退時有立即果斷地撒退的能力,亦是成為名將的必備資格。
  即使放棄香陶星域,對整個的戰略並沒有什麼影響,而且香陶星域並不是作戰計劃中不
可或缺的地區。只是隨著勢力擴大之後,順便確保的一個地方。在這個時候,即使把這個地
方讓給敵人也無關緊要,羅嚴塔爾唯一猶豫的是這麼一來所可能會給敵人帶來心理上的鼓舞
效果。
  保住香陶星域對開戰以來節節敗北後退的貴族聯合軍而言,是一個首度勝利的象徵,敵
方的士氣可能因而大振,並且乘勝前進。在歷史上以乘勝追擊的氣勢去壓倒敵方緻密的作戰
,而得到勝利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的。
  陷入思考中的羅嚴塔爾,那黑與藍的眼珠裡不經意地泛起了邪惡的微笑。
  「好,就此撤退,即使付出了絕大的犧牲,此地仍無我們死守的價值。奪回此地之事就
請羅嚴克拉姆候爵親自來處理吧。」
  有道是如果上司使部屬所佔領之地失陷的話,那麼上司將毫無立場可言。但如果是上司
能奪回部屬所失陷的星域,那麼結果將顯示上司確實有較部屬更為卓越的能力,暫時的失敗
可能會令上司感到不悅,但如果對上司表示說「以屬下的能力,無法負此大任,遂請明示用
兵的真諦」,那麼就長遠的眼光看來,不僅滿足了上司的自尊心,而且也可以改善給上司的
印象。
  羅嚴塔爾如此地盤算著。既然無法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倒不如換另外一個更為聰明的方
法,而這絕不是一個空有剛強的單純武人所能計算出來的。
  一旦作了決定,羅嚴塔爾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全面撤退,但對方是梅爾卡茲這麼一個精明
的指揮官,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表現用兵家才能的緊要關頭就在這個時刻。
  ***
  七月九日,羅嚴塔爾發動攻勢橫掃全戰線,並將兵力全部集中投注在幾個重點上,所到
之處,均給敵人迎頭痛擊。
  但貴族聯合軍並沒有因此而像以住一樣陷入混亂,反而整齊而從容地迎戰,而且還抓住
羅嚴塔爾軍的戰線伸展至臨界點的時機轉守為攻。單憑這一份反應來看,梅爾卡茲確實是一
位優秀且卓越的指揮官。
  羅嚴塔爾對敵人的反擊並未作勢再度進攻,而是將中央部隊整個撤退,另一方面,左右
兩翼的部隊則是巧妙地變換角度往橫向伸展開來。
  在這些動作連續進行的同時,還不斷地蓄意向敵人挑釁。在這個時候,如果自上空往下
俯瞰的話,可以見到羅嚴塔爾的艦隊,全軍編排成一個凹字形,似乎試圖將敵人誘進,然後
自三個方向予以合擊。
  梅爾卡茲的參謀們確實也都是這麼認為,故紛紛向司令官進言,要求將己方進攻的速度
減低下來,勿中敵方戰術的圈套。
  梅爾卡茲在旗艦的艦橋上兩臂交叉。在他看來,羅嚴塔爾艦隊的動作極為不自然。屈指
可數的用兵專家羅嚴塔爾是不是在玩什麼把戲呢?譬如作勢攻擊但實則脫逃--
  不過,梅爾卡茲最後還是採納了參謀們的意見。己方軍隊的血氣過盛一直是梅爾卡茲最
憂心的地方,因此在用兵的時候,不得不以慎重為第一優先考慮,如果羅嚴塔爾的目的是逃
走的話,那麼不需流血便可輕易地取得香陶星域了。這回的對手如果是萊因哈特本人,則另
當別論,既然不是萊因哈特,那麼這種危險的賭注最好還是能免則免。
  貴族聯合軍追擊的速度放慢了。羅嚴塔爾在確認之後,並未立即採取行動,而是持續使
凹形的陣形柔軟地動作緩緩後退。不久到達香陶星域的外緣與敵軍的距離拉開之後,立即將
全軍編成球形陣,用最決的速度撤離。
  香陶星域就這麼落入貴族聯合軍的手中。
  ***
  「羅嚴塔爾這傢伙竟然把這麼一個難題推到我頭上。」
  萊因哈特在獲悉報告之後,苦笑地說著。他並沒有感到不悅,實際上羅嚴塔爾未死守香
陶星域的心理對他來說,就像完全掌握於手中般地容易了解。
  但比起其他只能靠戰術層次來掌握事態的單純武夫,萊因哈特還是欣賞像羅嚴塔爾這般
思考與視野範圍廣闊的男子。但對這樣的男子,是無法要求其具有不求回報的忠誠心的,作
為其上司者,得時時展現出足以作為其上司的才能與器量,萊因哈特並不厭惡這種上下之間
隨性的緊張感。唯有如此,像奧貝斯坦這種不受歡迎的人,才能在他底下做事。
  奧貝斯坦就說了以下這樣的話:
  「梅爾卡茲在元帥您還沒誕生以前,就是一個名聲響亮的軍人,如果他能隨心所欲地自
由發揮,那麼對事態而言是有些麻煩了。」
  「自由發揮?這就是問題的所在。我不認為布朗胥百克公爵有讓梅爾卡茲盡情發揮的器
量。」
  「誠如您所言,與其要將梅爾卡茲當成對手,不如將目標轉向那些可能在他背後加以阻
撓的無用之輩吧。」
  Ⅳ
  因獲勝而沉浸在狂喜當中的貴族們,用盡一切美麗的言辭,來讚美回到禿鷹之城要塞的
梅爾卡茲,但他臉上卻毫無一絲微笑的蹤影。
  「這星域並非我軍戰勝所得,而是敵人放棄的。過度相信自己的實力是戰爭的大忌。」
  梅爾卡茲獨自地說著陳腐的教條,心中如是地想著。但他眼看著大貴族們身處險境而不
自知,如果不從初步開始穩固陣腳,那麼到時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啊!
  「是嗎,提督你太慎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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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2:33 |只看該作者
  那看來笑容滿面的布朗胥百克如此說道。但在他的心中一定是在暗忖「這男人真是無趣
之至。」即使別人這樣認為,梅爾卡茲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而這樣的性格究竟是利是弊
,他自己也無法分辨。或許是因為無趣的性格,雖然有著無數的戰績,但到現在為止,卻仍
然無法升為元帥,但在陰險狡詐的宮廷中,卻也未曾遭受過陷害,這是否也是拜性格所賜呢?
  ***
  萊因哈特派人遞送了古典式的決戰書到禿鷹之城來,大約是在七月底的事。
  決戰書經由超光速通訊出現在貴族聯合軍首腦們的面前,確實充分收到了激怒這些大貴
族的效果。
  萊因哈特說--無知又膽小的貴族們,如果你們還有像老鼠尾巴尖那麼一點的小勇氣,
那麼就走出要塞來堂堂正正地和我們決一死戰吧!如果連這麼一點小勇氣都沒有的話,何不
拋棄你們有名無實的自尊心投降呢?不僅可保住性命,同時我們也會准許你們這些無能的人
保有衣食無虞的財產。前些日子,立典亥姆侯爵終於走上悲慘的絕路。如果你們不想也有相
同命運的話,何不選擇一條較好的路來走呢--?
  「混帳,乳臭未乾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年輕的貴族們憤怒得幾乎發狂。全如萊因哈待所期望的一般。對於如此容易失去理性的
對手而言,這種程度的挑弄已經是足夠了--梅爾卡茲亦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那些年輕的貴
族當中,竟然有人用電鞭痛打士兵來發洩心中的怒氣。這名青年在孩提時代,就時常鞭打父
親領地上的農奴來作為消遣、解悶。
  之後不久,萊因哈特軍的先鋒米達麥亞艦隊的軍艦不時地在禿鷹之城要塞的附近出沒。
極盡所能地挑釁,有時還故意地在要塞主砲的射程範圍之外徘徊,時而接近時而走遠,走遠
之後又靠近過來,一切舉動都故意讓要塞內的人瞧見。
  梅爾卡茲當然嚴令禁止出擊。在米達麥亞看似兒戲的行動中,必然隱藏著恐怖的詐術。
他雖然竭力地對貴族們說明,但根本沒有受到採納。
  到了第三天,貴族們的怒氣終於無法壓抑地爆發了。有一群年輕貴族無視禁止出擊的命
令,對米達麥亞的艦隊加以攻擊。
  米達麥亞艦隊不一會兒即潰不成軍,而身為司令官的米達麥亞竟放棄了大量的軍需物資
,自顧逃走。至少,在那些年輕貴族們的眼中看來是如此。
  「那傢伙逃得可真快啊!『疾風之狼』,難道就是這個意思嗎?」
  「哪有什麼詭計啊!不也就是如此而已嗎!梅爾卡茲也真是慎重過頭了!」
  年輕的貴族們於是掠奪了大批的艦艇和軍需物資,得意洋洋挺胸昂然地凱旋歸來。但在
要塞上等著這群誇耀勝利的年輕貴族回來的,卻是一道嚴峻的命令。
  「無視於司令官明令禁止出擊,擅自與敵軍交戰者,罪行重大,應按軍法予以判決。違
者交出階級章並繳械之後,立即到軍法會議(軍事法庭)報到候訊!」
  梅爾卡茲之所以下達如此嚴厲的命令,是維持軍隊組織秩序理所當然且勢在必行的。否
則若其結果是戰勝而不予以追究,那麼今後違背司令官命令的行為,都有了一個前例可循。
  但是年輕貴族們的心中卻充滿了憤恨與不忿。所有的人都陶醉在勝利當中,自以為是不
用一世的英雄。擁有少將階級的菲爾格爾男爵,扯下了自己的階級章,憤力地擲到地上,宛
如古典悲劇中的主角一般地大聲喊道:
  「死,我並不害怕,但若不是與敵人作戰而戰死沙場,卻是死在一個分不清是非黑白,
連勇氣與自尊心是什麼都不懂的無能司令官之手的話,我無法忍受!不需要什麼軍法會議,
我寧可現在當場自殺!」
  「菲爾格爾男爵說的沒錯!」
  年輕的貴族們異口同聲一致表示贊同。
  「不能只有他一個人死,我們所有的人都要當場自殺,以向後世宣示我帝國貴族的榮耀
。」
  顯然到了自我陶醉的極點。布朗胥百克公爵此時不但沒有規勸之意,反而說道:
  「梅爾卡茲司令,這件事已經與戰鬥無關,身為盟主的我有權利也有義務來作出一個最
終的判決。」
  自從知道立典亥姆侯爵死去的消息後,布朗胥百克公爵的盟主架勢更讓梅爾卡茲等人覺
得難以消受。他站起來走到情緒激昂的年輕貴族面前,用極為響亮的聲音作了一番演說。
  「諸位青年的勇氣與自尊心,不僅將帝國貴族的精神精華昭示給千千萬萬的人們,更可
以說是給了那些狂妄自大的平民一記當頭棒喝,不只是米達麥亞,就算是那個僭稱侯爵或元
帥的金髮小子也不足為懼。我們將會獲勝。而後經由我們的勝利將會證明正義的存在。帝國
萬歲!」
  「帝國萬歲!」
  年輕的貴族們狂熱地呼應著,叫喊著。梅爾卡茲見到這幅情景,再也沒說出任何一個字
。他由失望轉變成絕望,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吧!
  ***
  「差不多也該是時候了吧,奧貝斯坦。」
  萊因哈特問道。
  是差不多了。那裝著義眼的參謀長點了點頭。
  於是所有的提督們均集合在伯倫希爾旗艦上,在接獲精密的指示之後,便各自率領其所
屬的艦隊,出發前往各自所屬戰區。
  Ⅴ
  「米達麥亞艦隊又來襲了!」
  八月十五日,在禿鷹之城上接獲了這樣的情報。但與之前所不同的是,這次米達麥亞採
取了用長程雷射氫爆飛彈來攻擊的積極攻勢。
  「敗軍之將,竟然還恬不知恥地敢再度來自取其辱。讓我們來好好地教訓他,讓他明白
不管打多少回合,他都不過是一個永遠無法取勝的廢物!」
  梅爾卡茲的命令及軍規,早已被置之不理。年輕的貴族們紛紛奔上戰艦,在接獲港口管
制官指示之前,早已爭先恐後地乘艦出擊。
  米達麥亞此時真是忍不住要嘲笑一番了。
  「這些貴族的笨兒子們,如果乖乖地躲在洞穴當中還可以活得長久一些,但卻偏偏要出
來送死,還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事實上,米達麥亞在年齡上是與他口中這些「貴族的笨兒子們」是同輩的,但在戰歷與
功勳上確實是有資格喊這些年輕貴族為「貴族的笨兒子們」。
  在他看來,跟這些竟然無法識破他前回是故意詐敗的蠢材作戰,的確是無聊且毫無價值
的。
  但這一天不一樣,在確認了貴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也親自出擊之後,他知道自己所背負
的責任顯得非常重大,就算要連續兩次、三次的作勢敗逃也不得不忍耐。
  雙方軍隊爆發了強烈的衝突。
  無數艦砲吐著無數的光舌。具指向性的能源光束交互地將雙方艦艇予以轟炸、擊碎,而
後續發出的光舌又把爆發時所湧現的光芒切開。
  但是這情況並未持續太久,米達麥亞艦隊又逐漸開始後退,貴族聯合軍見狀便傾全力攻
擊,但對方未抵抗即已敗走。
  「看吧!瞧那副醜態。自上次敗逃之後,已經不把羞恥當一回事了,我們就送他歸西,
然後再把那個金髮混球抓來絞死吧!」
  貴族們歡聲雷動,爭先恐後地驅艦追擊。
  但也有人對米達麥亞艦隊的軟弱抱著懷疑的態度,那就是同時與布朗胥百克公爵以及梅
爾卡茲保持著等距離的法倫海特中將,他曾與萊因哈特、梅爾卡茲同在一個戰場上作戰,是
一位熟練老成的提督,他適時地向友軍提出警告:「可能有陷阱!」試圖喚起一心想著要乘
勝追擊的己方的注意。
  在意識到陷阱的可能性之後,貴族們停止了貿然前進,停下來整頓陣勢。
  但當貴族聯合軍的追擊一緩和下來,米達麥亞艦隊便又掉頭反擊,而只要貴族們再度反
擊,邊戰邊退的米達麥亞又促使貴族聯合軍再度前進,像這樣的狀況,重複了好幾次。米達
麥亞對於時間點的掌握真可說是出神入化。
  如此一來,貴族聯合軍便不知不覺地一步又一步,逐漸地被誘入萊因哈特與奧貝斯坦所
精心擺設的縱深陣當中去了。當聯合軍的戰線往前後兩個方向愈拉愈長,彼此之間的通信也
出現障礙時,米達麥亞知道時機到了,遂下令全艦隊回頭反擊。
  貴族們見其又再度回頭,以為又是狼來了的把戲,並未予以重視,但米達麥亞軍卻在此
時,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與壓迫力向聯合軍逼近,在最初的一擊下,即粉碎了敵軍的先鋒集團。
  許多貴族們就在不知其究竟的情況下,連著戰艦一併化為火球。躲過了第一擊的各艦艇
操作員因戰況的急劇變化,紛紛驚慌失措,但週遭在此刻早已成了一個充滿破壞的殺戮戰場
。遭受粒子光束直接攻擊的戰艦,頓時破片四處紛飛,又受到光束射線的照射,好像彩色鑲
嵌玻璃般地閃耀著。艦艇受到核融合爆炸所發出的能源影響而搖搖欲墜。
  「看到了吧!愚蠢的貴族們,真正的戰爭是這麼打的,趁沒死之前,用你們那比猿猴還
不如的笨腦袋,能記多少就記住多少吧!」
  米達麥亞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復仇的樂趣。與年輕貴族們拙劣的表現比較起來,他的戰鬥
指揮真可以稱得上是一件藝術了。
  貴族聯合軍的艦隊此時已是一片混亂,原本統一的指揮系統也全然喪失。面對米達麥亞
應用巧妙的戰術,他們只能將命運寄託在各艦獨立的一對一應戰上。
  當然,以這樣的方式是無法對抗的,艦艇一艘接著一艘地浸浴在血祭當中。
  「撤退!撤退!沒時間顧及友軍了,快撤退!」
  看出戰況失利的法倫海特,此時立即開始急速後退並且發出指示,貴族們也紛紛跟隨著
逃脫。但在這場宇宙戰鬥中拋棄了己方而逕自逃走的貴族聯合軍,卻又受到來自兩方側面的
砲火的襲擊。左方的坎普,右方的梅克林格提督藉著龐大的火力給予痛擊。貴族聯合軍的艦
艇一艘接著一艘地被消滅了。艦隊顯得愈來愈單薄,艦艇的密度也愈來愈小了。
  貴族聯合軍紛紛敗逃,正當以為擺脫了坎普和梅克林格的猛烈攻擊時,馬上又有畢典菲
爾特與繆拉的艦隊自兩側殺了過來。狼狽逃竄的貴族艦艇不一會兒工夫,已化成金屬的殘骸
,開始飄蕩在宇宙之中。
  ***
  這時的萊因哈特在伯倫希爾旗艦的艦橋上,臉上洋溢著會心的微笑。
  這事實上是一種極為辛辣的戰法,亦即在事先便設定敵方脫逃的路線,然後將多數的兵
力埋伏在那裡守株待兔。在這種情況下,逃走的路線亦即為最初進擊的路線,所以非常容易
設定。而且如果在逃走敵人的面前加以正面攔截的話,在無路可走之下,將會招致其誓死的
反擊,所以故意讓敵人的先鋒部隊過去,然後再由背後加以攻擊,如此一來,不僅在地理上
佔著較有利的位置,而且也可以讓敵人的心理上把注意力放在逃跑而不是戰鬥上。
  「不論是死是活,凡能將布朗胥百克公爵帶到我面前來的人,即使是普通士兵,也一律
升為提督,並且重重有賞。各位好好地把握住機會吧!」
  萊因哈特如此地激勵己方的士氣。
  相對戰鬥意志因為慾望而加速提升的萊因哈特軍,全然失去鬥志一味顧著逃命的貴族聯
合軍,此時無異是狩獵者的獵物似地遭到追趕及俘虜,而在短暫且絕望的反擊中相繼被消滅
了。
  等到布朗胥百克公爵發覺的時候,旗艦的周遭已經連半艘己方的艦艇都沒有了,而在背
後卻有米達麥亞與羅嚴塔爾的艦隊如無數光點般地迫近。激烈的衝擊使得艦艇晃動了起來,
後部的砲塔被磁力砲擊中之後也被炸毀。緊接著能量光束的邊緣擦過旗艦的船體,整個外壁
被刨削成金屬塵捲揚了起來。死神那雙巨大無形的手正控制著旗艦的航向。
  此時,前方出現了一面巨大的光牆,原來是在後衛待機的梅爾卡茲追趕了過來,並且給
予窮追不捨的敵軍近距離主砲齊射。如此猛烈整齊的砲火,確實讓萊因哈特軍的先鋒部隊遭
受了相當的損害。
  米達麥亞、羅嚴塔爾等雖然立即指示後退,但突進的激烈攻勢及多數將兵的戰鬥意志過
高,以致於缺乏冷靜的精神狀態,使後退的命令並不徹底。
  梅爾卡茲一見敵軍陷入混亂,立即對處於萬全出擊狀態下的直屬艦隊下達命令。這支部
隊雖然沒有大型的戰艦,但卻是由輕快且機動性高的驅逐艦、宇宙艦以及王爾古雷戰鬥艇所
組成極擅長於近距離作戰的部隊。
  這支部隊開始對混亂的萊因哈特軍展開攻擊,並且不斷地以準確性極高的狙擊能力對密
集且紊亂的艦艇加以破壞。現在化成火球炸裂的,有多數是萊因哈特軍的先鋒部隊,不但無
法追擊,連自我防禦也無法顧及了。
  羅嚴塔爾及米達麥亞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敵方主將布朗胥百克公爵逃去,同時又目睹了
己方醜態,忍不住憤恨地咬牙切齒。但是他們也知道在戰場上感情用事是極為不智的行為,
故立即將面臨崩潰的艦隊叱責喚回,並於同一時間內使整個艦隊往後撤退並重新編排。這對
一個平庸的指揮官而言,無異是一件困難度極高且極為不可能的差事。
  如果梅爾卡茲有足夠兵力,或許可以將兩名勇將徹底擊潰的。但他兵力單薄,且本身也
沒有如此的意願。只是守護著布朗胥百克公爵,然後快速地離去。
  「梅爾卡茲這個老傢伙確實沒有白活,倒真是老當益壯啊!」
  年輕的元帥對敵將發出了讚美。不過無論如何,敵軍到底還是被追趕逃入了禿鷹之城要
塞中,根本無需驚慌。
  Ⅵ
  「為什麼沒儘早前來救援呢?」
  當再次見到梅爾卡茲時,這就是布朗胥百克公爵所講的第一句話。
  但梅爾卡茲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名將,臉色不但一點也沒變,甚至可以說是以一種早已預
料到的表情,只是靜默地將頭低下,但在一側的舒奈德少校卻難耐心中的怒氣,不禁憤怒地
往前邁了一步,但被他的上司拉住了胳臂。
  退出到他室之後,梅爾卡茲對怒不用抑的副官,教誨似地說。
  「不需要生氣,因為布朗胥百克公爵事實上是一個病人。」
  舒奈德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病人?」
  「是精神方面的。」
  梅爾卡茲所說的病,指的是布朗胥百克公爵那無意識且極易受傷的所謂自尊心。其本人
或許根本毫無察覺,但由於他深信自己是一種最偉大,最光榮的存在。所以無法感謝他人,
甚至無法認可與自己持有不同看法的人。於是看法與他不同的人就被視為是叛逆者,忠告被
當作是誹謗。因此,修特萊也好,菲爾納也好,即使是為著他的利益而出謀獻策,但仍不為
其所見容,而終究棄陣營他去。
  當然,像具有如此性格的人,也無法接受社會存在著多種的思想與多樣的價值觀。
  「這種病情的根源早已存在多時,就是長達五百年的貴族特權傳統。公爵應該也是這傳
統之下的受害者,在一百年前確實是行得通。唉!從某方面來說,其實他是一個不幸的人。」
  年紀尚輕的舒奈德,並未能像上司這般寬容,或者應說是達觀。自梅爾卡茲面前退下之
後,他乘著電梯來到了要塞的瞭望室,在半球面體透明的外壁對面,無數相互重疊的?星群
正在遠處閃耀著光亮。
  「或許就像司令官所說的,布朗胥百克公爵也許真是個不幸的人,但是不得不將自己的
未來託付給這種人的人們,豈不是更加不幸--」
  對於年輕軍官這番悵然若失的疑問,群星依舊沉默。
  ***
  除了布朗胥百克之外,逃亡到禿城之城要塞上來的,還有來自另一個方向的人。那就是
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姪子,代理伯父負責防衛並統治威斯塔朗特行星的賽德男爵。
  威斯塔朗特是一個缺乏綠色與水份的乾燥性行星,住有二百萬人口,在邊境地區算是多
的了。由於地質肥沃,在為數甚少的綠洲上,進行著集約農耕與稀土類元素的開採。在和平
的時代,自其他行星運來了數兆噸的水,進行開發工作。
  賽德男爵其實也並不是一個全然無能的統治者,或許是由於年輕的緣故,在政策的實施
上缺乏了必要的彈性。而且為了要能夠自背後暗中援助伯父布朗胥百克公爵,對於民眾的壓
榨便愈是變本加厲。這種行為在從前是可以行得通的。但隨著萊因哈特的急遽抬頭,大貴族
的支配體制逐漸鬆動,甚至已發展到內戰的情況,民眾也都有所耳聞。於是反抗的情緒逐漸
地在醞釀。賽德男爵得知後又驚又怒,繼而對之加以鎮壓,終究導致民眾的反抗。
  在類似情況發生幾次之後,最後民眾終於發起大規模暴動,對賽德男爵的鎮壓政策加以
報復。賽德男爵控制不了局面,最後只能單獨一身,駕著太空梭逃亡,但由於自己身負重傷
,到達禿鷹之城之後,不久即傷重死亡。
  「這些賤民--膽敢用骯髒的手殺死我的姪子!」
  擁有特權的人很容易就會把其他並不擁有特權的人的存在及人格加以全面否定。布朗胥
百克公爵不但認為民眾沒有反抗鎮壓政策的權利,甚至沒有大貴族的許可,民眾是沒有權利
活下去的。民眾當中的病人或老人等等,凡無法侍奉貴族的,比家畜更加不如,當然也沒有
活下去的價值--他如此地深信不疑。
  但現在這樣的賤民不僅反抗大貴族,甚至還殺了他的姪子,。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經到了
狂怒的地步,他相信自己的憤怒是絕對正確的。
  「這些忘恩負義的賤民,必須要用正義之刃來加以懲罰!」
  公爵作了這樣的決定。
  「對威斯塔朗特施以核子攻擊,這些賤民不得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在這個決定上,全部人員實在無法表示贊同。所謂核子攻擊,也就是使用熱核武器,同
時將導致死灰大量散佈。這種攻擊方式自過去幾乎使地球人類瀕臨滅絕的「十三日戰爭」以
來,顯然已成了一種共同的禁忌。那以深思熟慮而聞名的安森巴哈准將,試圖說服缺乏冷靜
的盟主。
  「您憤怒是理所當然的,但威斯塔朗特是閣下您的領地,對之施以核子攻擊的話是不是
合適?」
  「--」
  「而且在我軍正與羅嚴克拉姆對峙的此刻,實在沒有餘力再抽調兵力。況且要將所有的
住民殺死似乎於理不合,是不是只要處罰主謀者就可以了呢?」
  「住嘴!」
  公爵大聲喝罵。
  「威斯塔朗特是我的屬地。我有權利決定將那個行星連同那些賤民們全部一起消滅。魯
道夫大帝不也是殺了幾億個暴徒之後才將帝國的基礎穩固下來的嗎?」
  放棄勸說的安森巴哈自盟主面前退下時,一邊嘆息地喃喃自語:
  「看來高登巴姆王朝也就要這麼滅亡了,一個自己將自己的手腳都砍斷的人,如何還能
夠站得起來呢?」
  但卻有人將他這幾句話向上密報,布朗胥百克公爵為之震怒,於是逮捕了安森巴哈,因
為顧慮到他的功績與聲望,故將之加以監禁而並未處死。
  梅爾卡茲也要求會見公爵,希望能停止對威斯塔朗特的核子攻擊計劃,並且釋放安森巴
哈,但公爵拒絕了他的求見。
  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復仇即將開始了。
  Ⅶ
  有一名出身自威斯塔朗特的士兵,在核子攻擊計劃即將實施的前一天,自禿鷹之城脫逃
,來到萊因哈特的陣營當中。
  萊因哈特聽完他的話之後,本來要立即派遣艦隊到威斯塔朗特去阻止攻擊行動,但被奧
貝斯坦參謀長阻止了。
  「不如讓那發狂的布朗胥百克公爵去進行那項殘忍的攻擊行動吧!」
  冷酷無情的參謀長說道。
  「然後將整個情景攝影下來,當作是大貴族們毫無人性的罪證,如此一來,在他支配下
的民眾以及平民出身的士兵們也必然會叛離。與其要去阻止的話,這樣的效果對我方更好。」
  從不知恐怖為何物的金髮青年,在這時候竟然露出了恐懼畏怯的神情。
  「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二百萬人被殺死嗎?其中有多少婦孺兒童啊!」
  「這場內戰如果長久持續下去的話,死的人或許就不只這個數字了,而且,只要大貴族
們暫時獲勝,類似這樣的事情不管幾次都有可能發生。因此有必要讓帝國境內每一個地方都
知道他們的兇惡,同時宣傳周知,他們並沒有統治宇宙的權利。這裡就有一個--」
  「那麼是要我裝作沒看到嗎?」
  「為了帝國二百五十億的人民,閣下,同時也為了早日迅速地確立霸權。」
  「--知道了!」
  萊因哈特點了點頭,但他的表情當中,缺乏往常那股獨特的神采。在旁邊的如果是吉爾
菲艾斯,絕對不會作如此的進言吧。
  ***
  威斯塔朗特上散佈著有五十多個的綠洲。在綠洲以外的地方,盡是因日曬褪色而變成紅
褐色的岩山、灰黃色的沙漠與無限地延伸至地平線的白色鹽湖,連一個人影都找不到。
  也就是說,如果用核子飛彈對各個綠洲加以攻擊的話,那麼就可以將行星上全部二百萬
的居民殺得一個不留。
  當天,在其中的一個綠洲上,有集會在進行著。在憑藉著實力排除掉貴族的統治之後,
對於以後的方向還沒有確定。以後應如何是好呢?所以這一次的主要議題是,應如何確保居
民以後的和平與幸福。對於長久處於貴族的統治之下,久未舉行自主性討論的人們而言,集
會是一件大事,甚至可以說是值得紀念的慶典。
  「我聽說羅嚴克拉姆元帥是個好人,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也一向照顧有加,不如我們就
讓他來保護我們吧!」
  當有人提出這樣的意見時,其他人也熱切地立即表示贊同。其實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其
他的選擇了。當所有的意見被歸納總結之後--
  「媽媽,那是什麼東西呀!」
  有一名在母親懷抱中的幼兒,指著劃破天空中的一條線問道。接著其他的人也都看到了
,有一道不祥的軌跡,正斜斜地橫過那灰藍色的天空。
  那隨之而起的純白色的閃光,似乎使所有的景物都褪色了一般。
  接著看到的是火紅色的半球浮上了地平線,並且加速地連續膨脹,變成了一朵高達一萬
公尺的蕈狀雲團。
  緊接著一陣爆風湧到,秒速七十公尺,溫度超過八百度C的熱浪席捲而來,燒燬了地表
,燒燬了植物,燒燬了建築物。也燒燬了每個人的身體。身上穿著的衣服、頭髮都起火燒了
起來,燒得潰爛的皮膚上佈滿了水泡。
  活活被燒死的嬰兒,最後的哀嚎在熱風中盪漾片刻之後便消失了。母親呼喚著孩子的呼
聲,父親憂慮著家人的叫聲,不一會兒全都聽不到了。
  被熱風捲起旋蕩在高空中的大量塵土,好像沙瀑似地流瀉回到地上,埋葬了死者那被燒
得體無完膚的身體。
  自螢光幕上看到這幅景象的年輕軍官,臉色蒼白地離開座席,忍不住蹲在位子旁,開始
劇烈地嘔吐起來,但是任誰都沒有對之加以斥責。自監視衛星上所傳送回來的畫面,強烈地
攫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他們現在終於更加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再也
沒有任何事物,會像人類之間恃強凌弱所表現出的殘暴一樣玷污宇宙的法則。
  ***
  「把這些影像傳送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貴族與我方究竟何者才是正義,連小孩子都明
白了。這些貴族無異是在自取滅亡。」
  奧貝斯坦以冷靜的語調解說著,但並沒有引起任何立即的反應。
  「您認為如何呢?元帥閣下。」
  萊因哈特的表情極為痛苦凝重。
  「是你要我裝作沒看到,結果變成如此的慘劇。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難道沒有其他
方法了嗎?」
  「或許有,但是我的智慧僅止於此而已,無法找到其他更理想的方法。如您所說,到了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只能把目前發生的事作最大程度的利用。」
  萊因哈特盯著冷漠的參謀長。冰藍的瞳孔裡浮現出嫌惡的顏色,但已分不清這究竟是對
著站在跟前的這個人,或者是對自己本身。
  ***
  威斯塔朗特發生的慘劇,此時正透過超光速通信呈現在帝國的各個角落。各地都引發了
相當大的憤怒與震撼。民心加速地自貴族所控制的舊體制中脫離,甚至連貴族們也一致強烈
地認為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經沒有所謂的未來了。
  吉爾菲艾斯在完全平定了邊境的星域之後,接下來就是與萊因哈特會合,於是艦隊便朝
著禿鷹之城前進。他自然也看到了傳送的影像,在知道了在威斯塔朗特所發生的事後,對於
大貴族們的憤怒更是不可扼抑,但是有一天,瓦列的艦隊捉到了一艘太空梭。梭上乘著一名
士兵,曾經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部下,因被迫參與對威斯塔朗特行星的核子攻擊,而於中途
逃亡。這是值得讚賞的行為,但是接著下來,在他所說的話當中,有著讓人無法聽過了就算
的內容,吉爾菲艾斯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為了確認這一點,他重複地問了好幾
次。
  「我已經說了好幾遍。羅嚴克拉姆侯爵聽說過貴族聯合軍要殘殺威斯塔朗特行星上二百
萬居民的消息。但是他竟然置之不理,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所有居民被殺害,目的便捷
是要作為政治上的宣傳。」
  「會不會是侯爵沒有採信那個消息才導致如此的下場,你難道有證據可以證明侯爵是故
意眼睜睜地任由威斯塔朗特上面的居民被屠殺的嗎?」
  「證據?」
  那名士兵冷笑地說--那影像本身的存在不就是證據嗎?這麼清晰的影像能夠說是湊巧
偶然拍到的嗎?那是由成層圈附近以近距離對地面拍攝而得的。
  吉爾菲艾斯一語不發地支開了那名士兵,並且部隊下達緘口令。這真是一件難以相信,
也不想相信的事情,這難道會是事實嗎?
  「就快要見到萊因哈特閣下了,到時再直接當面確認真偽即可。但是,確認之後又該如
何是好呢?如果是謊報的話也就算了,但是若是事實的話,我該怎麼辦?」
  吉爾菲艾斯自問著,但終究沒有任何明確的答案。
  一直到現在,萊因哈特的正義也就是吉爾菲艾斯的正義。難道是到了無法一致的時候了
?照理說來,自己和萊因哈特應該不曾背道而馳的才對,但是--[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6 23: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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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Ⅰ
  年輕的費沙獨立商人波利斯.高尼夫滿臉不悅,他雖然冒著通過戰場的危險載運地球教
徒的朝拜團去地球,但利潤卻微乎其微,在還清債務,支付船員薪水,再把「貝流斯卡」號
送修之後,所剩無幾的生活費連再買十平方公分的宇宙船外殼也不夠了。
  「你好像不大高興喔!」
  桌子對面的人粗聲粗氣地問道。高尼夫連忙辯解:
  「沒有啊!我的臉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在閣下面前才這樣的!」
  後面這句話顯然畫蛇添足,說話的人後悔不已,但這句話似乎沒有影響到自治領主魯賓
斯基的心情。
  「是你負責運送地球教的信徒到聖地的吧?」
  「是的。」
  「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我不太清楚,不過就宗教而言,我認為窮人較相信神的公正,這非常矛盾!不正是因
為神不公正,所以才有窮人的嗎?」
  「言之有理!你不信神嗎?」
  「根本不相信!」
  「喔?」
  「想要升天為神的人,都是歷史上的大騙子,他值得讓人欽佩的地方唯有其構想力和商
業才幹。從古到今,不論是哪一個國家,有錢人不都是貴族,地主和寺院的僧侶嗎?」
  自治領主魯賓斯基興致勃勃地望著年輕的獨立商人,高尼夫有種不舒服的感覺。自治領
主看起來是一精悍的男子,才四十歲出頭,但頭上一根頭髮也沒有。當然被這種長相怪異的
男人盯著,和被美女盯著的感覺大不相同。
  「這個見地相當有趣!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不是--」
  高尼夫應道,心中有些遺憾。
  「是我自己的想法就好了!其實大部份是現學現賣的,在孩提時代吧!那是十六、七年
前的事了。」
  魯賓斯基沒作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成長的過程中,我隨著父親在星球間旅行,有一次,碰到一個境遇和我相像的小孩,
那時他才十二歲左右,但我們卻成了好朋友。和他交往了兩三個月,我發現他領悟力強,心
思又縝密。剛才那些話便是他說的!」
  「那小孩叫什麼名字?」
  「楊威利!」
  高尼夫現在的表情十足像個成功地表演出新戲法的魔術師。
  「聽說那傢伙現在在幹軍人,身為自由人的我,不禁替他感到同情啊!」
  年輕的船長有點失望,因為自治領主看起來並沒有吃驚。沉默良久後,魯賓斯基語氣嚴
肅地說道:
  「波利斯.高尼夫船長,自治領政府有一項重大任務要委託你!」
  「啊?」
  高尼夫一時反應不過來,但不是因為驚訝而是用心聆聽所致。帝國和同盟一致稱之為「
費沙的黑狐」的自治領主,在他那寬而厚實的壯碩身軀中,填滿了像千層派一樣的一層又一
層的企圖和策略--人人都這麼說。高尼夫完全沒有否定這項傳說的本錢,他也不明白為什
麼身為一介商人會被自治領主召見。既不是為了要聽他回憶過往,那又究竟要派給他什麼任
務呢?
  ***
  --不久,走出官廳大樓後,高尼夫使勁地揮舞著兩臂,彷彿要掙脫無形的枷鎖似的。
  剛好一位老婦人帶著的小狗向他吠了起來,高尼夫對著小狗揮拳作勢,挨了老婦人一頓
責罵後氣沖沖地跨步離去。
  回到船上,事務長馬利涅斯克那上了年紀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因為能源公營機構給他們
發出一份通知--往後不必再擔心「貝流斯卡」號的一切燃料問題了!
  「你到底是施了什麼魔法?對我們這種小得像個房子的商船,簡直像是奇蹟似的!」
  「我賣身給政府了。」
  「什麼?」
  「畜牲!那隻黑狐!」
  事務長慌張地環顧四周,說話的人則毫不避諱地放聲高談。
  「一定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了!竟把我這個善良的市民給拖下水!」
  「到底怎麼回事?賣身給政府,那就是說,我們成了公務員了?」
  「公務員!」
  聽了行事獨特的事務長的話,高尼夫就像鬥敗了的公雞,怒氣頓消。
  「也算是公務員的一種吧!我們將成為情報人員被派到自由行星同盟。」
  「?!」
  「高尼夫家--」
  年輕船長大聲咆哮:
  「在二千年間,最自傲的就是家族中沒出現一個罪犯或公務員,都是自由的人民!自由
的人民啊!什麼東西嘛!要我去當間諜!一下子兩種人都沾到了!」
  「不是間諜,是情報工作人員啊,情報員。」
  「只是換個好聽的說法罷了!把癌症稱為感冒的話,癌症就會變成感冒了嗎?把獅子叫
成老鼠的話,即使被咬了也就死不了嗎?」
  馬利涅斯克沒有回答,但心裡覺得他的比喻太極端了。
  「那傢伙早把我在小時候和楊威利是好朋友的事都查清楚了,這可一點也不有趣!乾脆
我把這一切都告訴楊好了!」
  「可是,這樣不太妥當吧?」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並不是你當了情報員就沒事了,背後還有一雙監視的眼睛啊!監視和制
裁的眼睛!」
  「--」
  「喂,把事情經過說清楚吧。」
  馬利涅斯克攪拌著咖啡,一股強烈的酸味撲鼻而來,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便宜貨。他花
了兩倍於高尼夫的時間,一面喝著咖啡,一面聆聽事情經過。
  「的確!不過,請恕我直言,船長,你根本沒有必要在自治領主閣下的面前提起楊威利
的名字啊,當然即使船長不提,領主那邊也會提出此事的。」
  「我知道!真是禍從口出啊!以後要謹言慎行一些才是!」
  高尼夫心裡頗不是滋味地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但儘管如此,他也無法視魯賓斯基的命令
為正常,進而接受它。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枷鎖卻如影隨形,無時不在,在他的感受中,伴
隨而來的不悅,比無錢可賺更痛苦。
  如果說像波利斯.高尼夫這種人還有存在價值的話,那便是他那獨立不羈的自由身分。
但費沙自治領主--魯賓斯基卻將他唯一值得自豪之處輕易地踩在腳底下。而且連最惡劣的
差事,他也以故施恩惠的方式強迫高尼夫接受!
  擁有權力的人似乎認為將市民置於權力機構當中是其特權。即使是魯賓斯基,也無法擺
脫這種錯覺。
  「那麼我們有時候是不是也把這種錯覺當成是真實的比較好?」高尼夫露出苦澀的笑容。
  馬利涅斯克若有所思似地看著年輕的船長,並提起平底壺。
  「要不要再來一杯咖啡?」
  Ⅱ
  進入八月以後,楊威利到達巴拉特星域的外緣地帶,隨即展開艦隊佈置,伺機進攻海尼
森。
  這裡距離海尼森六光時,約六十五億公里,對於在星際之間航行的宇宙艦隊而言,只是
咫尺之隔罷了。
  楊進入這個區域,不但具有軍事上的意義,更包含了重大的政治意義。
  佔領海尼森的軍事革命會議,連在巴拉特星域都無法發揮指揮實效,其政治勢力不過是
一般行星水準而已。第十一艦隊的戰敗導致他們喪失宇宙空間的作戰能力,由於這個緣故,
軍事革命會議的全面敗北,政變的失敗,以及恢復同盟憲章和法律秩序都只是時間的問題-
-此次行動正是把以上的種種誇示在同盟全體軍民的面前。
  效果驚人!當然是由於楊的聲譽--他本人所謂的虛名--使這效果大幅提升的,因此
,本來還在評議會政府和政變派之間搖擺不定的人,都陸陸續續舉起鮮明的旗幟,投靠到楊
這一邊。此外,從各個行星的警備隊,駐留地方的巡邏艦隊、退役的官兵,到有志參加義勇
隊的人民也都紛紛加入楊的行列。
  從一開始,義勇隊的編組工作就進行得頗不順利。因為楊不喜歡把人民捲入戰爭,而且
老實說,他也不信任那些想參加戰爭百姓的精神狀態,不過,無可否認的是,他們的參戰意
願是出自於自發性的。他們甚至搬出同盟憲章中的「抵抗權」--「人民對不正當的權力有
抵抗的權利」來應付這位固執的青年司令官。
  因此,楊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下令義勇軍的參加資格必須有年齡限制,
凡未滿十八歲及超過六十五歲的人均不得參加,但是,許多怎麼看年紀都超過八十歲的老人
,卻堅稱自己才五十五歲;另外,有一個十七歲的志願者看到了尤里安,以「怎麼看都不像
比自己大」為理由跟辦理軍官抗辯,辦事官只得說:
  「這種事可不輕鬆哦!」
  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聽在耳裡,為之苦笑。
  令楊欣慰的是,引退還鄉的前統合作戰本部長西德尼.席特列元帥發表聲明支持己方。
楊在軍官學校就讀時,他是當時的校長,楊非常尊敬他,但同時也覺得他是個不好應付的人
。有了他的公開表態支持,便不致於與他為敵,這就令人相當高興了!其實,單是和格林希
爾上將為敵就已讓他受夠了。
  以前曾與軍事革命會議互通聲氣的人有許多也加了。「廣場屠殺」事件傳開後,他們便
開始大加撻伐政變派,抨擊聲浪高漲入雲。
  耿直不阿的姆萊參謀長等人嚴厲地指責他們的變節及牆頭草作風。楊卻有另一番說法:
  「只要是人,都有謀求自身安全的權利。以我而言,如果責任可以更輕一點的話,我也
會選擇有利的一方,更何況他人?」
  反觀歷史,動亂時代的人們無一不是如此。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活下去;若具有判斷
狀況的能力和彈性的表現,就不會遭致非難。反倒是那些一意堅持信念的傢伙,往往容易對
他人或社會造成傷害。
  魯道夫.馮.高登巴姆廢除民主共和制,自封為銀河帝國皇帝,屠殺了四十億反對專制
政治的人民,他那強烈的信念無人能及!現在佔據海尼森的政變派一干人等,也是發自信念
,而採取行動的吧!
  人類的歷史上,沒有所謂的「絕對的善與絕對的惡」的鬥爭,有的只是主觀的善與主觀
的善之間的爭鬥,正義的信念與正義的信念彼此相剋罷了!甚至在單方面的侵略戰爭中,發
動侵略的一方也認為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戰爭因而永無止息,只要人類一天還相信著有所
謂的神及正義,世界也將永無寧日!
  談到信念,楊只要一聽到「必勝的信念」云云時,便全身起雞皮疙瘩。
  「如果擁有必勝信念就能獲得勝利的話,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輕鬆的事了!因為誰都想要
獲得勝利呀!」
  楊這樣認為,在他的觀念中,信念不過是強烈的願望而已,毫無客觀的根據可言。信念
愈強,視野就愈小,也愈無法正確的判斷或分析。大致地說,信念是一個可恥的名詞,只要
放在字典上就夠了,不是用嘴來說的。
  「這種說法的本身就是閣下的『信念』哩!」
  尤里安等人故意挑他的語病。
  本來打算回嘴,但少年心中已經明白楊所要說的是什麼了。
  儘管如此,在同盟歷史上首度發動武力攻擊以建國之父海尼森為名的行星的人,並不是
帝國的人。
  「沒想到竟是這個楊威利啊!」
  楊靜靜地對尤里安露出笑容,他現在也只能笑了。秉持著堅守民主政治的信念,他毫不
猶豫地忍淚攻擊故鄉--這種悲壯的美感,楊無福消受。取代拙劣的安慰,尤里安答道:
  「至於攻擊銀河帝國首都的任務,請等到我足以擔此重任時再做吧!我會儘快督促自己
的!」
  「奧丁嗎?那兒就交給你了!我對付海尼森就已經夠了,希望能早日引退,過著嚮往已
久的退休生活。」
  「啊!那麼我可以做軍人嘍?」
  楊連忙否定方才說的話。尤里安一直希望能成為軍人,率領大艦隊在星際之間聘馳。不
過,楊對這件事始終沒有下定結論。
  從尤里安之事不同的是,由大艦隊之間的決戰所進行的霸權爭奪,其形式本身不也非常
老舊陳腐了嗎?這時,楊又如此認為了。
  一言以蔽之,必須在必要的時候確保必要的空間。一定的宇宙空間,只要在一定的時間
內使用就好了!為了確保永久的空間,必須設定航路地帶,戰場也必須加以限制,戰爭自然
無可避免。但是沒有敵人的地方,必須在沒有敵人的時間內使用,不是嗎?
  楊暫將此戰略構想命名為「宙域管制」,由此引發的艦隊決戰稱為「宙域支配」,他想
將一些更為彈性化的合理戰略思想加以體系化。先寇布會揶揄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楊雖然
討厭戰爭,但對戰略戰術這種知性遊戲卻又顯得興致勃勃。
  ***
  這時,海尼森行星的地下深處有一個人正對著同志們大聲疾呼。
  「還早得很!我們還有『處女神的首飾』!有了『處女神的首飾』,即使是楊威利也無
法突破海尼森的重力圈!」
  格林希爾上將聲嘶力竭地說道。看見在座上的同志們臉上開始微微泛著光采,他反覆地
說著:
  「我們還沒有輸!」
  Ⅲ
  「我們還沒有獲勝!」
  螢幕上浮現著翡翠色的美麗行星,楊望著它心中喃喃念道。
  其實在他的思考中並沒有把「處女神的首飾」當成是一回事,不管她的威力有多強大「
雷神之錘」也好「處女神的首飾」也好,他從未對那些兵器、要塞之類的硬體設施有過絲毫
畏懼。摧毀「處女神的首飾」的手段實在是不勝枚舉。
  另外,佔領有人居住的行星也非易事,行星本身為一巨大的補給、生產基地,攻擊行星
的一方必須具備大量的軍需物資。亞姆立札會戰初期,同盟軍之所以能夠佔領有人行星,是
由於帝國軍欲擒故縱,運用戰略性的後退伎倆,也就是說,在通往陷阱的路上撒下誘餌,讓
敵軍掉以輕心落入陷阱。
  海尼森的情況則不然,不過海尼森有一個弱點--這個弱點便是對於「處女神的首飾」
的硬體信仰。若能粉碎信仰的對象,抵抗的意志必然消弭於無形。
  具有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攻擊能力的十二個軍事衛星,雷射砲,荷電粒子光束砲,中子光
束砲,熱線砲,雷射氫爆飛彈,磁力砲--各種武器裝備應有盡有,利用太陽能可半永久性
地補給動力,準完全鏡面裝甲的十二個球體。以銀色為中心,四周閃耀霓虹光彩,這是一個
近乎高貴般的美麗,一個可以大量殺人的系統裝置。
  但是,大概要在它還未立下足以誇示的功勳之前,就會被楊威利破壞吧!令楊威利憂懼
的是,不分百姓和軍人,在海尼森行星上的十億人口,對政變派來說,他們是重要的人質。
  如果政變派威脅連同全部住民及海尼森行星自爆--或者以光束槍押著比克古提督前來
要求談判--,到時楊只有束手無策了。
  他並不認為格林希爾上將會這樣做。可是,他會成為政變派的首謀之一,這件事本身就
已經超乎楊的想像範圍了。
  為了應付這種局面,楊必須採取一些對策。要怎樣做才能粉碎他們的癡心妄想,使他們
放棄無益的抵抗呢?
  很顯然的,撇開當事者的本意不談,此次政變是由銀河帝國的羅嚴拉姆候爵萊因哈特一
手策畫的內幕必須公諸於世。
  雖然沒有物證,不過目前帝國發生大規模的內戰,可以以此作為狀況證據吧?或者政變
平定之後,也許就可找出物證,總之,當務之急在於找出人證來。
  楊選定了一個人。
  被傳喚的巴格達胥中校,步履輕鬆地來到楊的辦公室,待副官菲列特利加離座後,楊開
口: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是什麼事呢?」
  巴格達胥一面回答,一面環視室內,確定尤里安不在後才放下心來。印象中那位美少年
似乎很難對付,聽起來雖然荒謬,但一旦被他人取得先機後,這種記憶便揮之不去,久久縈
繞在心頭了。
  「我還可以做些什麼呢?只要是閣下的命令,即使是要我潛入海尼森也--」
  「然後,你就回到格林希爾上將的身邊?」
  「不!我可沒這個意思!」
  「開玩笑的,實際上,我要你做證人。」
  「證人?什麼證人?」
  「我要你作證,這次救國軍事革命會議發動的政變,是受到銀河帝國羅嚴克拉姆侯爵萊
因哈特的唆使。」
  巴格達胥莫名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待明白楊的話中之意後,不禁嘴巴大張。巴格達胥注
視著年輕的司令官,那種目光看來彷彿在看著陌生人似的。
  「簡直是異想天開嘛--」
  為了徹底粉碎政變的正當性而不得不然的宣傳工作--巴格達胥是這樣想的。因為事情
的確如此。
  「這是事實,現在沒有物證,不過確是事實。」楊說道。
  但驚異和疑惑的神色並沒有從巴格達胥的臉上消失。當他還想再說什麼時,楊放棄了說
服對方的念頭。
  「算了吧,你不相信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感覺上頗為草率,即使不是巴格達胥,換作是其他人,就會認為楊的話可信嗎?大概是
認為尚待斟酌的居多。相信他的話的人,恐怕只有在政變發生以前聽過楊分析的比克古、尤
里安他們吧?
  至於先寇布和菲列特利加又會如何呢?先寇布或許會浮現挖苦的微笑然後說:
  「說得好!不過太過直接了吧!若能委婉一些,或許能打個八十分!」
  菲列特利加或許會抗議。
  「請不要看不起我的父親!父親他還不致於淪為帝國的爪牙!」
  --楊甩一甩頭,似乎要甩開浮現腦中的幾個面孔。
  「總之,我要你出面作證!如果有必要的話,編纂詳細的腳本和物證也行。我知道這麼
做是有點不公正。怎麼樣?願意幹嗎?」
  楊的表情和聲音並沒有特別嚴峻,但巴格達胥可從他身上感到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
  「明白了!我是一個背叛者,我一定會盡力做好這件事!」
  巴格達胥只好當面把自己的命運交給楊了。
  巴格達胥退出之後,楊對自己的策略感到厭惡。他傳喚了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
  「關於摧毀『處女神的首飾』的方法,有幾個技術上的問題要討論,麻煩你請大家到會
議室集合。」
  「是!」
  想到必須要破壞這十二個固若金湯的軍事衛星,其困難之處令菲列特利加也緊張得全身
發顫,又要造成多少的犧牲呢?實在無法想像。這時楊察覺了她的神色,說道:
  「不必擔心!格林希爾上尉!我保證在破壞處女神的首飾時,絕不讓半艘戰艦或一個人
的生命犧牲掉!」
  楊並不是想藉著這個說法來減輕心頭的罪惡感--。
  ***
  通訊螢幕上巴格達胥中校的出現,使得山窮水盡的救國軍事革命會議成員們不勝驚惶與
憤怒。他行刺楊威利的任務失敗,使己方同志陷入絕境,現在他又出面作證,說政變是由羅
嚴克拉姆侯爵萊因哈特一手所策動的,以全面否定並消除政變派心中認定的大義。
  「巴格達胥!不知羞恥的叛徒,竟還敢露臉!」
  咆哮的憤怒聲中帶著陰鬱。因為他們心知肚明自己已不能再對這個叛徒採取報復了。他
們不得不了解,即使是「處女神的首飾」,也只會使最終的敗北延後發生罷了。
  現在「救國軍事會議」支配的地方僅限於海尼森行星的地表和地下的一部份而已。除此
以外,其他的立體空間都落入敵人手中了。
  敵人就是那個名叫楊威利的年輕小子!就是他使政變失敗的!他擊破第十一艦隊,剝奪
了軍事革命會議唯一的宇宙空間戰鬥能力,使政變的效果僅止於海尼森一星而已,連那些原
本猶疑不決的人也紛紛投入楊的行列。現在,國軍事委員會已經完全孤立了。不過,有一件
事格林希爾上將還是不吐不快。
  「也許我們太低估楊威利了!他竟然會以我們是帝國爪牙來做政治宣傳!他有何必要如
此詆譭我們!」
  大家猛力點頭,格林希爾上將望著他們。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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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2:41 |只看該作者
  「政變是由我們本身的意思發動的,加上林奇少將自帝國返回為我們帶來了漂亮的作戰
計劃,跟羅嚴克拉姆侯爵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不是?林奇少將!」林奇醉意濃濁的眼中泛著
紅光,他露出似乎壓抑了許久的表情。
  「承蒙您過獎了!敝人甚感惶恐!那個作戰計劃並不是我擬定的!」
  「什麼!」
  格林希爾上將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安的疑惑,猶疑了數秒,他問道:
  「那麼是誰?誰能擬出那樣的作戰計劃?」
  問與答之間,沉默了好一陣子。
  「是銀河帝國元帥--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
  霎時悄無聲息,沉默中充滿了無言的悲鳴,每個人都面無血色。
  「你說什麼--」
  「楊威利是正確的。這次的政變是羅嚴克拉姆侯爵--那個金髮小子所策畫的!那傢伙
為了在內戰期間能順利對付門閥貴族,便藉機挑起同盟內訌,你們都被利用了。」
  「你是在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手掌心上如同玩偶般地操縱我們跳舞嗎?」
  質問的聲音嘶啞而乾裂。
  「是啊!各位,你們都跳得很不錯啊!除了克力思齊上校那個低能之外,想不到格林希
爾上將您也是啊!」
  惡毒的嘲笑!隨著酒精的濃烈氣息,無形的小精靈滿室飛轉,大家的心臟像被針一扎一
扎的刺入似的。不知是誰發出一陣嗚咽。
  「看看這個吧!這就是羅嚴克拉姆侯爵親手交給我的作戰計劃!」
  小而薄的資料夾自林奇的手中擲出,桌子上響起乾涸的聲音。格林希爾上將順手拿起之
後一頁一頁地翻閱著。
  在邊境星域引起不只一處的騷動,而是多處同時發生,藉以分散首都的兵力,在其呈現
真空狀態時再佔據政治及軍事基地--。格林希爾上將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呼吸,將資料丟開。
  「至此都照劇本進行了。但在後段卻被中斷了,這是因為身為演員的各位沒有實力啊!」
  「林奇少將!為何你要聽從羅嚴克拉姆侯爵的策略!是不是他開給你優厚的條件?比方
說,讓你做帝國軍的提督--」
  「是有這麼一回事--」
  林奇的聲音不自覺的忽高忽低,他也懶得調整自己的聲音。
  「不過,並不僅只於此。我並不是聽從誰,我只是想讓那些對自己的正確性深信不疑的
人,嚐試那種無可辯解的恥辱罷了!至於什麼晉陞,往後的人生,我都不在乎了!」
  眾人慄然的光芒,映現在林奇紅紅的眼中。
  「怎麼樣?格林希爾上將!冠冕堂皇的救國軍事會議,只不過是帝國野心家的道具罷了
!真相大白之後的心情如何?」
  話說到末尾突然變成笑聲,那種欠缺節奏感的異樣笑聲,如鹽酸一般侵蝕著大家的心。
艾爾.法西爾的逃亡使他的過去蒙上陰影,九年來他沒有辯解的餘地,只有沉溺在醉意之中
藉酒澆愁,這段期間他滿腹的怨悔卻無法對人提起,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讓痛楚灼燒全身,
日復一日。
  「議長!敵人開始攻擊了!」
  擔任傳令的軍官發出生硬的聲音,凍結的氣氛瞬間融解,格林希爾上將轉身站直,發出
恍如從惡夢中驚醒的聲音。
  「十二個衛星當中,哪一個先遭受攻擊?」
  回答中充滿困惑與慌亂的語氣。
  「是--十二個同時遭受攻擊!」
  好一陣子視線互相交錯,他們的表情與其說是驚愕,毋寧說是不知所措。在軌道上自由
移動的十二個衛星,具備相互防禦、支援的機能,因此,如果同時對幾個衛星發動攻擊,必
得承擔分散戰力的危險,而同時攻擊十二個衛星,則超出一般常識之外了。楊威利到底在搞
什麼把戲?
  監視螢幕中出現了影像,捕捉到朝衛星直逼而來的物體。當辨明那些物體時,室內頓時
一片譁然!
  「冰--」
  格林希爾上將喃喃嚷道,那是巨大的--遠較戰艦巨大的冰塊!
  Ⅳ
  --三百年前,銀河帝國邊境。
  酷寒的亞爾提那星系(牛郎星系)第七行星上有一個共和主義青年,被迫從事形同奴隸
的礦產開採。他的名字叫亞雷.海尼森。
  他有一個心願,希望逃離這個行星,到遙遠的彼方,建設一個共和主義的新國家。可是
,問題是他們沒有建造太空船的材料。
  有一天,海尼森看見一個孩子在玩自己做的小船,小船是用冰做的,青年靈機一動。
  他利用牛郎星系第七行星上一種蘊藏量豐沛的天然乾冰製造太空船,展開了為期長達五
十年,距離一萬光年的漫長旅程。
  這便是傳頌後世的自由行星同盟之父--海尼森的傳說。
  「這次作戰就是學自建國之父海尼森的故事!」
  楊的話並不誇張,了解這次作戰的情勢後,便能理解他是在苦中作樂。
  巴拉特星系第六行星--西里納蓋爾是一個寒冷的行星。從這裡切出了十二塊冰塊,每
一塊冰塊為一立方公里,質量為十億噸。
  然後在冰塊上加裝航行用的引擎,將冰塊削成圓筒型,中心線以雷射貫穿,然後裝上衝
壓式空氣噴射引擎。
  這種引擎的前方有一巨大的網狀磁場,用以吸收離子化的星際物質。當這些星際物質從
前方進入冰塊的中空部份時,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壓縮、加熱,在引擎內完成核融合反應,
產生大量能源並成為向後噴射推進的巨大動能。
  這時用冰建造的無人太空船便可永無休止的向前航行,速度持續增加,當速度愈來愈接
近光速時,吸收星際物質的能力也愈高,最後會到達亞光速。
  在這裡必須探討一下最初步的相對論,其原理如下--隨著速度接近光速,物質的實際
質量也會隨之增大。
  例如,以光速的百分之九十九.九的速度航行,船的質量會增加到原來質量的二十二倍
;若是以光速的百分之九十九.九九則增為七十倍;若是光速的百分之九十九.九九九,則
增至二二三倍!
  當十億噸的冰塊變成二二三倍時,其質量便達到二二三零億噸。約相當於三百萬棟六十
層樓大廈的冰塊,以亞光速衝擊時,會產生什麼後果呢?即使是「處女神的首飾」的軍事衛
星也不堪一擊了。
  只是為了避免這些冰塊掉進海尼森本星,發射角度必須小心計算,。十二顆衛星上都沒
有人,十二個冰塊上也沒有人,果然是不流一滴血的戰爭!
  「--各位有什麼意見嗎?」
  先寇布輕輕舉起手來。
  「十二個全部破壞也沒關係嗎?」
  為了往後打算,留下幾個比較好吧?他譏諷地問道。
  「沒關係!全部破壞吧!」
  楊乾脆地說道。楊認為有部份的人妄想政變會成功的原因之一,便在於這個「處女神的
首飾」。
  即使其他星系、其他行星全被敵人控制,只有海尼森殘存下來--這就是卑劣的思想代
表。一旦敵人攻到這裡來,也正意味著戰爭已進入敗北前夕了。若能防止敵人侵犯到這裡當
然更好,要避免戰爭的話,先決條件是必須多作政治及外交上的努力。
  以軍事的硬體設備來維持和平,只是思想僵化的軍國主義者的幻想產物罷了,就思考的
水準而言,根本無異於幼童最喜歡看的立體電視動作戲劇。而劇情總不外乎--有一天,宇
宙的彼方突然出現醜惡而好戰的外星人,既無原因、也沒有理由地向我方發動侵略,於是愛
好和平與正義的人類不得不起而抵抗,因此,必須要有強大的兵器和裝備。
  每當看見包圍著美麗的海尼森行星的這十二顆衛星,楊便聯想到纏繞在女神咽喉上的毒
蛇,令他覺得不快--
  總而言之,由於楊一向就對「處女神的首飾」沒有任何好感,又加上對於硬體信仰以電
療法成效最為顯著。因此,楊認為值此之際趁機加以破壞算了。他曾想出若干摧毀「處女神
的首飾」的方法,其中,楊選擇了規模最大的手法的原因就在這裡。
  ***
  作戰展開了。
  十二個巨大的冰塊,瞄準十二個攻擊衛星逼近。
  那是一種超乎想像的光景,隨著速度上升,冰塊的質量也不斷增加,巨大的冰塊和冰塊
本身的重量形成了無堅不摧的強大武器。
  衛星的雷達、感應器等索敵系統捕捉了急速接近的冰塊。不過冰塊既不是能源波也不是
金屬體,只是氫氧化合物,本身一點危險性也沒有。只是冰塊的質量和速度構成了危險因素
,衛星的電腦因而開始了運作。
  雷射砲瞄準了冰塊,噴出超高熱的能源光柱。
  冰塊壁面被打出一個直徑三公尺的正圓形洞穴,但即使是高輸出功率的雷射砲,也不能
貫穿冰塊。雷射特有的徹底指向性反而成了它一大弱點,除了限制擴大破壞的範圍外。冰塊
的一部份蒸發後,產生大量的水蒸氣,吸收雷射的熱能源。而且在絕對零度的真空狀態下,
水蒸氣發生爆發光芒使冰塊增色不少,宏大的效果奇景盡收眼底。
  楊的旗艦--休伯利安的艦橋上,人人不發一語地注視著眼前的光景,通訊兵則目不轉
晴地瞪視著質量計上變化劇烈的數字。當冰塊即將接近光速時,冰塊的質量也大幅增加。
  發生衝撞了。
  冰塊碎裂開來,衛星亦然,冰碎片在空中亂舞,在太陽光和行星光的反射下,絢爛奪目
的光彩輝映四周的空間。每一片碎冰都具有數百噸的質量,但在螢幕上看來,卻似一片片的
飛雪在空中輕輕地飄蕩著。最後連衛星的破片也無法區別。
  Ⅴ
  「全滅--處女神的首飾竟然--一個也不剩--全滅--」
  監控人員在出神的狀態下不斷重複著「全滅」。救國軍事會議的成員們個個像鹽柱般直
立著。
  相同的話不斷地在他們的耳中迴響著,忽然,響起一陣重物跌落的聲音。格林希爾上將
頹倒在座椅上,同志們的視線集中在他身上,他使勁發出嘶啞的聲音。
  「一切都結束了!軍事革命失敗了!我們輸了!承認吧!」
  隔了數秒,一陣反對的叫囂響起,艾凡思上校聲嘶力竭地鼓舞同志們的士氣。
  「不!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有人質,海尼森的十億住民,全部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上校用手拍擊著桌面,極力主張道:
  「而且統合作戰本部長和宇宙艦隊司令長官也被我們抓住了,可以和敵人交換條件,交
涉成功的可能性極大。現在放棄還言之過早呢!」
  「放棄吧!再抵抗下去,不但沒有益處,也會傷及國家與人民的利益,已經結束了!何
不當機立斷就此落幕呢?」
  上校的肩膀無力地垂下,嘴唇泛白,聲音漸漸微弱。
  「那麼,我們今後該怎麼辦?投降接受審判嗎?」
  「想投降的人就投降吧!我另有打算,但在此之前,我必須先完成一件事。我們崇高的
起義是由帝國的野心家所策動的--我不能讓這種說法的證據和證人留在世上!」
  格林希爾上將的眼睛,充滿怨恨地望著林奇。
  「林奇少將!從以前我便對你抱有很深的期望,那是在軍官學校時代的事了,那時你低
我二年級。九年前在艾爾.法西爾星系發生的事,我深感遺憾,因此我一直認為這次可以恢
復你的名譽,才如此維護你,沒想到--」
  「這只能怪你有眼無珠!」
  由於酒精使然,少將冷冷的指出事實。格林希爾上將的臉色一沉,憤怒、絕望、挫敗、
憎惡--種種感覺湧上心頭,幾乎要從體內爆發出來。
  忽然兩道閃光在室內飛馳,一道直入格林希爾上將的眉間,另一道則擦過林奇的左耳,
切開了部分的皮膚和肌肉。哀號聲持續中,幾道光束自前後左右射向林奇,他的身體瞬間出
現了幾個細而灼熱的洞。格林希爾倒下後不出幾秒,他也倒下了。
  「這些傻瓜--」
  林奇少將浸在血泊中,他吐出最後的笑聲,掃視襲擊他的軍官們。
  「我是在挽救格林希爾上將的名譽,你們不這麼認為嗎?--與其活下去接受制裁,他
倒不如現在死去的好--哼!名譽?毫無意義啊!」
  鮮血如泉湧出,張開的兩眼翻白,艾凡思上校憤恨地在他的臉上吐口水。
  「把這些骯髒的資料燒掉!把林奇的屍體也處理掉!凡玷污我大義之名的一切證物全部
都得加以清理!」
  「楊提督的艦隊已在軌道上展開,準備登陸作戰了。我們怎麼辦?」
  「打開通訊回路!我要和提督談話!」
  不久,螢幕上出現了一位頭戴軍帽的年輕提督,他的背後幕僚群齊肩並立,其中包括格
林希爾上將的女兒,看見她,艾凡思上校的身體略晃了一下。
  「救國軍事會議代議長--同盟軍上校艾凡思,有話對你們說。不必攻擊了!我們知道
業已敗北,也放棄無益的抵抗!一切都結束了!」
  「很好!可是--」
  當然,楊仍持懷疑的態度。
  「救國軍事會議議長--格林希爾上將怎麼了?為何沒有看見他?」
  艾凡思上校深吸了一口氣後答道:
  「自殺了!死得非常光榮!」
  聽到這裡,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則發出低低的尖叫,並將一隻手蓋在嘴上,小小
的肩膀不住地顫慄著。
  「楊提督!我們的目的在於淨化民主共和政治,將銀河帝國的專制政治從這個世界上完
全摒除,這個理想若不實現,將會令人深感遺憾!楊提督!尊駕是要助紂為虐嗎?」
  「所謂的專制政治是什麼呢?不是由市民選出的為政者,利用暴力及權力奪取了市民的
自由,並進而想支配人民。也就說,諸位現在在海尼森的所作所為,便是專制的最佳榜樣!」
  「--」
  「你們才是專制者。不是嗎?」
  楊的聲調緩和,但所說的一字一句卻毫不容情。
  「你錯了!」
  「我們所追求的並不是自身的權力,它只是一時的方便罷了,在推翻腐敗的愚民政治,
拯救祖國,打倒帝國之前,我們這麼做只是暫時的權宜措施!」
  「一時的方便嗎?--」
  楊挖苦似的喃喃念道。為了使自己正當化,任何藉口都可以搬出來。為了貪圖這一時的
方便,會造成了多麼慘重的犧牲呢?
  「那麼我倒要試問,我們與帝國對抗達一百五十年,仍不能打倒它,恐怕今後再花個一
百五十年也未必能將其打倒。既然如此,尊駕們仍然要穩穩坐在權力的寶座上,繼續剝奪市
民的自由,並主張一時的方便嗎?」
  艾凡思上校無言以對,但是他隨即轉變了話題發表反論。
  「現在政治的腐敗,人盡皆知。要匡正這股歪風,除了把他們全都趕下臺之外,難道還
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
  「政治的腐敗並不是指政治家收取賄賂之事,那是個人的腐敗而已。政治家收取賄賂,
卻沒有人能加以批判,這才是政治的腐敗。諸位發佈了控制言論的法規,單就這一項而言,
諸位又有什麼資格批評帝國的專制政治和同盟目前的政治狀況?」
  「我們願以生命和名譽起誓--」
  上校的聲音顯得相當執著。
  「關於這一點,不容任何人誹謗!我們並沒有違背正義之名,只是運氣和實力不足,僅
是如此而已!」
  「艾凡思上校--」
  「軍事革命會議萬歲,萬歲!」
  通訊螢幕的畫面轉為灰色。
  姆萊參謀長嘆了一口氣。
  「到最後了,仍不肯承認自己是錯的!」
  「人人各有其正義啊!」
  楊悵然地答道,而後便吩咐先寇布準備登陸。
  於是,楊艦隊滴血不流地安然登陸海尼森。
  ***
  在當時的地位和立場之下,楊輕裝微服的行動實在是超乎想像的,身為司令官,一個人
迅速地來往穿梭,部下們個個都很為他的護衛問題擔心。更何況政變派的餘黨躲匿在哪,目
前仍不得而知。
  姆萊少將苦口婆心地勸他要小心,楊卻把它當成耳邊風逕自去到宇宙艦隊司令部,從投
降的基層軍官口中打聽出比克古被監禁的地點後,楊立即釋放比克古,並把他送到醫院。
  經過四個月的長期囚禁生活,老提督身體非常虛弱,但目光仍然炯炯有神,說話也相當
清晰,楊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真是無顏見人哪!完全沒能幫上你的忙。更何況,事前你老早就已經提醒我了呀!」
  「快別這麼說,我才不該哪!這麼慢才到,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
  「對了!這會兒最想喝一杯威士忌了!」
  「馬上為您準備!」
  「格林希爾上將怎麼樣了?」
  「去世了。」
  「--唉,結果又是我這老人苟活下來嗎?」
  格林希爾上將沒有把官員和市民當做人質,對於他的這份良知,楊心中很感激。不過在
釋放統合作戰本部代理部長時,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現在擺在楊眼前的,是堆積如山的善後工作。
  首先須向全國傳達政變失敗及恢復憲章秩序的消息,接著還得調查損失狀況、逮捕救國
軍事會議的殘餘份子,並完成格林希爾上將和艾凡思上校等死者的驗屍報告。楊想了想,後
面還有更多的事吧!他不禁感到頭痛起來。
  這時,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的幹練在眼波流轉中顯露無遺。在得知父親死訊之後
,她對楊說道:
  「請給我一個小時--不,兩個小時!好嗎?我知道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可是一時之
間仍然無法做到,所以--」
  楊點點頭。當得知潔西卡.愛德華遭殺害之後,他自己也不知難過了多久才恢復平靜。
  楊不相信她的父親是自殺身亡的。槍口對準眉心自殺是不可能的,一定是遭他人射殺的
!只是,他認為此事不宜對外宣揚。
  菲列特利加正待告退時,年輕提督猶豫了一下,說道:「嗯--上尉,那個--怎麼說
呢?--請不要太難過了!」
  他可以在宇宙戰場上縱橫睥睨,指揮一百萬,一千萬的大軍,從容自若,但是,有的時
候舌頭也會不聽使喚。
  二個小時過後,菲列特利加回到辦公室,迅速俐落地處理各項工作。楊的手邊印著「處
理完畢」的公文夾堆積如山。楊心中甚是欣慰,當他還在翻閱公文時,菲列特利加已經幫他
選定戰勝遊行的舉行時間及地點了,所有事都處理得有條不紊,也許對她來說,這些繁忙的
工作反而能使她從喪親之痛當中得到解脫吧!
  ***
  正要往市區巡邏的先寇布發出了聯絡,尤里安稱之為「發現了事件的最高責任者」。楊
正納悶到底是誰時--
  「一個你不想聽到的名字--最高評議會議長!」
  的確是一聽到就令人厭煩的名字。
  自政變發生以來。一直下落不明的特留尼西特終於現身了。去醫院照料比克古提督的尤
里安,在返回楊的住處途中,經過一棟老建築物的旁邊時,一輛地上車中有人叫住了他。
  「你是--」
  看到車內的人,少年馬上閉嘴。在這個世界上,他的監護者最討厭的人正在向他微微笑
著。
  「你不應該不認識我吧?我是國家的元首啊!」
  自由行星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優布.特留尼西特語調委婉地說。尤里安感到背脊升起一
陣寒意,少年的感性有一大半是受到楊的影響。
  「你是尤里安吧!楊提督的被監護人。對你早有耳聞,將來必定大有可為。」
  尤里安並沒有答腔,只以舉止回應一切。被他發現自己。尤里安不是驚訝,而是心存警
戒。
  特留尼西特背後有四、五個男女,個個看來都不太和善。
  「這幾位是容我藏身的地球教教徒,我潛藏在他們的地下教會,在這段期間,一直致力
於推翻殘暴的軍國主義者的工作。」
  致力?你做了什麼?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局勢平靜後才出來的,不是嗎?--尤里安本
想這樣問他,但考慮到楊的立場,便不再說什麼。
  「走吧!帶我回官邸,讓全體市民都知道我平安無事了,大家一定會很高興的!」
  尤里安只得無奈地載著議長,驅馳著地上車,因為在官邸前的先寇布和其部下們硬是將
這份差事推到他頭上。
  「真是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明瞭事情經過後,楊戲稱這位同盟的國家元首為「災難」,心中只覺無奈,但同時也感
到非常可笑。地球教的信徒們救了特留尼西特,並提供他藏身之處。和曾經號稱「憂國騎士
團」的人一樣,地球教的教徒們也被特留尼西特利用了吧?[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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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Ⅰ
  如果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神聖的約定,那麼對齊格飛.吉爾菲艾斯而言,那便是十
一年前一位金黃色頭髮的美麗少女,在朦朧的笑容間對他說的一句話:
  「齊格,要和我弟弟做好朋友哦!」
  當時十五歲的安妮羅傑這樣要求時,紅髮少年不知有多麼驕傲啊!這位健康的少年,在
夜裡幾乎從沒有睡不著過的,但是這一天到了夜半,他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因為
他心裡惦著一件事--發誓要做姐弟倆的忠實騎士。
  萊因哈特擁有一頭金黃色的鬈髮,膚色白淨,猶如收藏起羽翼般的天使美少年,每當他
的舉止顯得沉穩幹練時,同年齡的少年少女們便把他視為偶像般地崇拜。可是,他天性桀驁
不馴且好戰,與外表長相大異其趣,因此常常樹立許多敵人。如果不是和實力與人緣兼具的
吉爾菲艾斯搭檔,只怕他連在街上都走不了。
  有一個少年比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大一歲。一對一單挑要贏他的話,只有天生的打架
高手吉爾菲艾斯做得到。這位少年想趁吉爾菲艾斯不在時,制裁生性高傲的萊因哈特。他或
許是想讓這個俊美的金髮少年屈服在自己的手下。
  對方放言恐嚇,萊因哈特用那寶石般的冰藍瞳眸望著他,然後突然抽腿踢他的胯下,當
他向前仆倒時,便抓起石子來狠狠地捶他。即使他已喪失鬥志,血流滿面時,萊因哈特仍不
肯善罷干休。幸好吉爾菲艾斯接獲其他少年的通報後,才連忙趕來將他拉開。
  萊因哈特毫髮無損,神態自若,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似的,只是,當吉爾菲艾斯指出他衣
服上沾到的血漬時,萊因哈特才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銳氣全失。姐姐知道的話就不妙了!安妮
羅傑不會責罵他,只會以充滿哀傷的溫柔眼神望著他,再也沒有什麼比這種眼神更令萊因哈
特心痛的。
  兩人商量的結果,決定穿著衣服跳進公園的噴水池,將萊因哈特衣服上的血漬沖洗掉。
跌到噴水池裡總比和人打架要來得妥當多了吧!
  說起來,吉爾菲艾斯是沒有必要也弄得全身濕透的,但當中古的洗衣機器人在高聲主張
其存在意義時,和萊因哈特同裹一條毛巾,再喝著安妮羅傑沖泡的熱巧克力,這可是相當舒
服愜意的經驗。
  令人擔心的是,少年為了報復萊因哈特,不知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家長,但是少年平素
總喜歡以腕力傲人,大概是面子上掛不住吧!他並沒有讓父母介入這件事。只是復仇的危機
依然存在,自此以後,吉爾菲艾斯便寸步不離萊因哈特。一旦對方成群結隊來找麻煩,萊因
哈特一個人一定應付不了。但這只是杞人憂天罷了。若只是萊因哈特就難說了,但是把齊格
飛也當成敵人這種無謀傻事,在惡童當中可還沒人敢去做。
  此後不久,安妮羅傑被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納入後宮,萊因哈特進入幼校就讀,並把吉
爾菲艾斯一併接去。昔日那段美好的歲月結束了。
  後來萊因哈特野心勃勃地力爭上游,同時也要求好友必須與自己同步提升。
  吉爾菲艾斯做到了,他的一生是和這對金髮姐弟所共有的,這種感覺使他的生活充滿意
義與幸福。而且除了他以外,還有誰能緊緊跟隨在萊因哈特那飄忽無定的步履左右呢?
  ***
  「吉爾菲艾斯!辛苦了。」
  再會的時候,萊因哈特綻放出燦爛的笑靨說。
  指揮別動隊,轉戰帝國各地的吉爾菲艾斯,完美地扮演萊因哈特的化身,圓滿達成各項
任務。打垮貴族聯合軍的副盟主--立典亥姆侯爵後,他吸收投降的兵力,重新加以整編,
然後再與萊因哈特率領的本隊會合。
  「吉爾菲艾斯的功績太大了。」
  最近在萊因哈特的司令部中,這種耳語不斷,除了讚賞之外,也包含了嫉妒和防衛心理。
  事實上,萊因哈特得以全力奮戰布朗胥百克公爵所率領的貴族聯合軍,其中一個重要的
原因要歸功於吉爾菲艾斯致力經營周邊,並使其安定下來。此事有目共睹,萊因哈特更不遺
餘力到處宣傳。萊因哈特知道吉爾菲艾斯所樹立的巨大功績,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累了吧?來來!坐下吧!要喝酒還是咖啡?要是有姐姐做的蘋果蛋塔就好了!不過,
身在前線是不能要求太多的。只有回去之後,才能好好享受了!」
  「萊因哈特閣下,我有話要說。」
  吉爾菲艾斯感謝他盛情的同時,更迫不及待地想確定一件事情的真偽。
  「什麼事?」
  「是關於威斯塔朗特二百萬居民遭殺害的事件。」
  「這件事怎麼了?」
  萊因哈特秀麗的臉龐上,閃過一抹不快的神色,吉爾菲艾斯看在眼裡,內心感到一陣冰
涼。
  「有人說萊因哈特閣下雖然知道這個計劃的內容,但為了政略上的理由竟然予以默認。」
  「--」
  「這是事實嗎?」
  「--是的。」
  儘管心中甚是不悅,萊因哈特還是承認了。自以前到現在,他對安妮羅傑和吉爾菲艾斯
從不撒謊。
  吉爾菲艾斯的表情相當嚴肅,看來並不是隨便問問而已。他長吁了一口氣。
  「我認為萊因哈特閣下所追求的霸權,意義便是在於樹立現在的帝國--高登巴姆王朝
所沒有的公正!」
  「你不必再對我強調這種小事了!」
  萊因哈特自覺理虧,也許一對一這種對等關係本身並不好。又回到少年時代的對等日子
。萊因哈特的確希望一直保持這種關係,但此時此刻,萊因哈特卻希望兩人之間能夠變成上
下關係,只要喝令一聲,就可以把部下打發過去。萊因哈特之所以會這樣覺得,是因為他對
於威斯塔朗特的慘殺事件內心深感愧疚之故。
  「大貴族的滅亡是歷史演變的必然結果,把五百年來的舊帳一一清算,勢必會造成流血
悲劇,可是我們絕不可以讓民眾成為犧牲品,新的體制必須要以被解放的民眾為主體方能穩
固。犧牲了這些民眾,無異於自掘墳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萊因哈特一口氣喝下杯中的酒,極為不悅地瞪著紅髮的朋友。
  「萊因哈特大人」
  紅髮的年輕人,聲音中帶有些微的憤怒和極力的哀求。
  「假設這些民眾是大貴族那夥人,在對等的權力鬥爭下,大可無所不用其極而不必感到
羞愧;然而把無辜民眾當做犧牲品,雙手沾滿血腥,不管你編造何等美麗的辭句來掩飾,仍
然洗不掉這個污點。萊因哈特大人!像您這樣的人,何必為了一時的利益,而置己身於不義
之地?」
  金髮的年輕人頓時臉色蒼白。面對正義公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失敗了!於是,這份認
知變成紊亂的思緒,進而產生強力的反彈。他只得惡狠狠地瞪視著紅髮的好友,目光有如極
力反抗的小孩。
  「你罵夠了沒有!」
  萊因哈特咆哮起來,霎那間,他意識到自身行為的可恥,雖然想壓抑這種感覺,但卻反
而更為激昂憤怒。
  「首先,吉爾菲艾斯!關於這件事,我有徵詢過你的意見嗎?」
  「--」
  「我在問你!我有徵求過你的意見嗎?」
  「--沒有,您沒有問過我。」
  「這不就得了!以後當我問你時,你再發表意見。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不要再提了。」
  「但是,萊因哈特大人!貴族們是做了不該做的事,萊因哈特大人是應該做的事卻沒有
做,二者之罪孰輕?」
  「吉爾菲艾斯!」
  「是!」
  「你到底是我的什麼人?」
  鐵青的臉色,熾烈的目光,明白地詮釋萊因哈特的憤怒!這也深深刺痛他的紅髮好友,
但為了讓對方幡然醒悟,他必須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憤怒。
  萊因哈特既然這樣問了,吉爾菲艾斯也必須有所堅持。
  「我是閣下忠實的部下!羅嚴克拉姆侯爵!」
  這樣的一問一答,讓兩人同時意識到彼此之間那份無形但卻珍貴的友誼,已經悄然地劃
開裂痕!
  「你既然知道,也就夠了。」
  萊因哈特故作輕鬆地說。
  「我為你準備好房間了。沒有命令之前,你就好好休息吧!」
  默然地行了一個禮之後,吉爾菲艾斯退出萊因哈特的房間。
  事實上萊因哈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就是立即到吉爾菲艾斯那兒為自己的作為道歉,請
求他原諒。沒有必要讓他人看見,兩人私下談開就可以了。只要這樣做,所有的芥蒂當可冰
釋,其實只要這樣--。
  但是,即使只要這樣,萊因哈特仍然不可能做到。
  吉爾菲艾斯也能理解我的感受罷。--萊因哈特心中自忖,這是他一種無意識的驕縱心
理。
  孩提時代,不知和吉爾菲艾斯吵過多少次架,問題每每總是出在萊因哈特身上,而最後
以微笑包容一切的也總是吉爾菲艾斯。
  不過,這次會如何?萊因哈特有點失去自信了。
  Ⅱ
  人工天體禿鷹之城要塞陷入重重包圍,孤立無援。
  誠然令人難以置信。半年前,數千名貴族和軍隊還齊聚此地,彷彿整個銀河帝國的首都
都已遷都於此一般,洋溢著無限的活力與朝氣。而如今在民眾揭竿反抗、士兵叛離、軍事敗
北之下,彷彿將之化成了貴族們的一座巨大靈柩。
  「為何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貴族們不得不為之愕然。
  「什麼都不要再說了。不知道各位究竟有沒有打算?」
  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威信及聲望跌到谷底,在此之前沒有被發現或為人忽略的種種缺
點,如今已渲染開來,昭然呈現在世人眼前。判斷錯誤頻仍、欠缺洞察力,統率能力不足,
無一不是人人群起攻擊的弊病。
  那些原本看不起布朗胥百克公爵,卻推他為盟主,並在他的主導下引發內戰的人們,也
對自己感到鄙夷。最後,貴族們只得停止責怪盟主,詛咒自己的愚昧,並在所剩無幾的選擇
中,試圖找出能使不幸降至最低的出路來。
  戰死、自殺、逃亡、投降--四者之中,應該選擇哪一個呢?
  在前二者中做抉擇的人困擾最少。他們雖然勇敢但卻毫無意義地朝著死亡的道路上挺進
。而選擇生存的人,就宛如在汪洋大海中飄搖不定的小船,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我們投降的話,金髮小子--不,羅嚴克拉姆侯爵會接受嗎?因為,今時不同往
日啊!」
  「沒錯!空手而去,鐵定沒有希望!如果手上有個禮物的話--」
  「禮物--」
  「盟主的首級!」
  他們噤聲環顧四周,因為他們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
  終於,選擇自殺的人開始展開行動了。--年事已高的貴族,還有在內戰中失去兒子或
親人的貴族,他們之中,有的人放棄一切,服毒自盡。也有人傚法古羅馬人,一面詛咒萊因
哈特,一面割腕結束自己。
  每每有一個人自殺,活著的人的意志就更凋零。
  布朗胥百克公爵沉溺於酒中。一步步重蹈立典亥姆侯爵的下場,而或許仍不自知。只是
和已經逝去的競爭者比較起來,他的個性開朗。他命令年輕的貴族們集合起來,飲酒嘻鬧。
藉著酒精振奮神經,他破口大罵那個一步登天的金髮小子,揚言要將他殺死,再取其頭蓋骨
做成酒杯!有心的人眉頭深鎖,對將來愈來愈悲觀。
  目前,唯有以菲爾格爾男爵為首的年輕貴族們尚未喪失鬥志。他們之中有一部分的人是
異想天開的樂天派。
  「一戰取下金髮小子的首級,重新改寫歷史,彌補過去的敗績!只有最後的一戰了!此
外別無它途!」
  他們主張誓死一戰,並在酒席之間說服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重整殘餘的兵力,準備打一
場起死回生的決戰!
  ***
  看了最初一封送達旗艦的信後,年輕的帝國元帥露出微笑。
  「喔,是瑪林道夫伯爵千金寫來的信嗎?」
  萊因哈特腦海中浮現希爾德那閃耀著智慧和活力的雙眸。心中的不快暫拋九霄雲外。卡
匣放進機器後,伯爵千金栩栩如生的影像開始對他說話。
  希爾德信中泰半都在描述帝都奧丁親萊因哈特派的貴族和官僚的動態,內容與報告書近
乎吻合,不過,引起他注意的是有關帝國宰相立典拉德公爵的部份。
  「宰相在囊括全部國政的同時,也有意無意地遊走於帝都的貴族之間,似乎在進行某些
遠大的計劃!」
  希爾德的表情和聲音隱含著嘲諷又透著嚴肅的感覺,她要萊因哈特注意此事。
  「老狐狸!看來是在忙著準備暗中對付我吧!」
  腦中又浮現出那目光嚴峻,銀髮如雲,鼻子尖挺的七十六歲老者的身影,萊因哈特一聲
冷笑。他也早已做好準備對付這個老奸巨猾的老宰相!不過,或許還沒有必要操之過急,因
為他手中仍握有皇帝和國璽,只要一張紙便可以合法地剝奪萊因哈特的地位。
  萊因哈特跳過第二到第六封信不看,拿起第七封,那是姐姐寄來的。
  詢問弟弟的健康狀況,並表達了各種親切的關懷和想念後,安妮羅傑最後說:
  「--你一定不可以忘記,什麼才是你最珍惜的。有時候,它會令你覺得厭煩,但與其
在失去了之後才來後悔,不如在它尚未失去之前,看清它的重要性。不管發生什麼事,記得
找齊格商量,聽聽他的意見!最後,等你凱旋歸來!期待重逢。」
  萊因哈特柔軟的手指托著形貌姣好的下顎,陷進沉思之中。他再一次倒帶。
  是敏感吧!他覺得姐姐那美麗而優雅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陰霾。儘管如此,姐姐說「凡
事要和齊格商量」--這句話令現在的萊因哈特感到相當不滿!姐姐認為吉爾菲艾斯的判斷
能力比我高吧!--想到威斯塔朗特的屠殺事件,萊因哈特不禁為之憮然!或許的確是如此
!但是,萊因哈特自認並非任性而為,而是握有充份的理由。
  威斯塔朗特的慘事曝光之後,民心完全背棄了布朗胥百克,內戰不也因此比預期要來得
提早結束嗎?就整體而言,自己這一方是眾望所歸的。吉爾菲艾斯太理想化,而掉進形式主
義的窠臼。
  此外,萊因哈特現在心中惦掛著一件事--姐姐沒有提到「問候齊格」--這是否表示
姐姐也同時去信給他了?如果是的話,姐姐會對吉爾菲艾斯說些什麼呢?萊因哈特很想知道
,但他現在對吉爾菲艾斯仍然覺得有心病,所以沒有向他開口詢問。
  不過,不管自己和吉爾菲艾斯之間發生什麼事,當面對奧貝斯坦時,他還是會永遠保護
著紅髮摯友的。
  「即使全宇宙都與我為敵,吉爾菲艾斯也一定還站在我身邊。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一直
也是如此。我只是論功行賞罷了,這麼做到底有何不妥?」
  對萊因哈特熱切關心的問題,義眼的參謀長冷靜地回應:
  「閣下,我並沒有要您肅清或放逐吉爾菲艾斯提督的意思,不過我奉勸您應將他與羅嚴
塔爾,米達麥亞等提督置於同等的地位,視他為部屬之一就好了,沒有必要在組織中排行第
二。否則,不管他是有能也好,無能也罷,對組織都有害。部下對『第一』人的忠誠心是無
可取代的利器。」
  「我知道了。好了!不用再勸我了!」
  萊因哈特嚷道,令他感到不愉快的是,奧貝斯坦所言雖為陳腐但卻屬實。為什麼這個男
子所說的雖然正確,但自己卻無法產生共鳴呢?
  ***
  米達麥亞正在羅嚴塔爾的房間,兩人玩撲克牌正是起勁。桌上放著咖啡,看來似乎有一
番長期爭戰了。
  「羅嚴克拉姆候爵和吉爾菲艾斯之間,似乎有點怪怪的!」
  米達麥亞說畢,羅嚴塔爾的金銀妖瞳散發出強烈的光芒。
  「這件事是真的嗎?」
  「這陣子才聽說的!」
  「這可是個危險的傳聞啊!」
  「是非常危險啊!我們能有何對策嗎?」
  「實在麻煩哪!若不是事實,搞不好是某人蓄意的陰謀。若是事實的話,那真是太糟糕
了。不管是真是假,我們都不能置之不理--」
  「這麼說來,如果插手不當的話,只怕星星之火會擴大為燎原大火啊!」
  兩人看看牌面,各自抽回三張牌。這次,羅嚴塔爾開口:
  「以前我就注意到,咱們的參謀長對羅嚴克拉姆侯爵公私兩方面重用吉爾菲艾斯之事,
似乎很不諒解。例如『第二有害論』。雖然在理論上是還蠻有道理的--」
  「奧貝斯坦嗎?」
  米達麥亞的聲音不存好感。
  「我承認他是個很有智略的人!但他老是喜歡無風興浪,一向順利進行的事,何必因為
和理論不符,就強行去改變它呢?何況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看看牌面,米達麥亞緊繃的雙頰頓時放鬆下來。
  「我贏了!四條傑克!明天的酒由您請了!」
  「我也有四條。」
  金銀妖瞳的男子促狹地笑了起來。
  「三張皇后和一張鬼牌。很遺憾啊,疾風之狼。」
  張口結舌的米達麥亞把牌丟到桌上時,警報突然響起!敵人自禿鷹之城要塞來襲了!
  ***
  促使布朗胥百克下定決心魯莽出擊的人,便是以菲爾格爾男爵為首的激進派年輕貴族。
然而,貴族聯合軍並沒有傾盡全力。除了梅爾卡茲默不作聲,他們之中有一位份量頗重的人
物--法倫海特提督亦斷然拒絕派兵出戰。
  「我們應該善用要塞的優越條件,使戰爭變成長期消耗戰,以靜待狀況的變化,現在倉
促出擊有什麼意義呢?只是加速失敗的到來罷了!」
  他斬釘截鐵地說,淡藍色的瞳眸中微微泛著憤怒與輕蔑。
  不但如此,法倫海特也將以前的不快宣洩出來。
  「從一開始,公爵和下官之間就是同志和盟友,而非主從關係。雖然身分有所差別,但
同為銀河帝國的朝臣,目的皆在對抗專橫的羅嚴克拉姆侯爵,維護高登巴姆王朝!我們應以
這個目的為前提,團結一致才是。下官以軍事專家的身分,忠告各位以不使事態演變至最壞
的情況,布朗胥百克公爵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法倫海特的發言激昂鼎沸。
  布朗胥百克公爵氣得臉色發青。以前若聽到有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他絕不會善罷干休
的!一發起脾氣來,他常會抓起桌上的酒瓶或杯子,往隨從的身上摔去。行星威斯塔朗特所
發生的悲劇即是此種行為的延伸。
  但直到最近,他才體會到人心叛離日益加劇,這使他喪失贏取全面勝利的信心。公爵重
新調整了慌亂的呼吸,彷彿在掩飾自己的膽怯似的,只丟下一句「我們不需要懦夫!」且無
視於法倫海特的反對,下令出擊了。
  Ⅲ
  發動進攻的貴族聯合軍在激烈的砲擊後,把艦首排成一列轉而為突進,表明了孤注一擲
的決心。
  面對敵軍此一態勢,萊因哈特把配備有大火力、大口徑光線砲的砲艦一字排開形成三列
橫隊,連續發射的砲火,使敵人艦隊籠罩在一片槍林彈雨之中。
  貴族聯合軍的戰鬥意志不低。每受到一次損傷就退後重組艦隊然後再發動一波又一波的
攻勢。雖然屢戰屢敗,處於挨打的局面,但鬥志之高令人佩服。
  不久,萊因哈特對小心保存於後方的快速巡航艦群下達了反擊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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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絕妙的好時機,單這麼一擊,對方前前後後六波的攻勢便被粉碎了。更何況這次作
戰的指揮官是鼎鼎大名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上將。這場戰鬥中,萊因哈特一如既往地把最
重大的任務交給他最信賴的紅髮好友。只不過以往總是由他口頭親述作戰指示,這一次則透
過奧貝斯坦下達命令,萊因哈特心裡的感受可說是非常複雜。
  光聽到吉爾菲艾斯的名字,貴族聯合軍士兵們的信心就產生動搖了。有著一頭紅髮、年
輕而永遠不敗的提督的威名已經對敵人產生了壓迫感。
  「那紅髮小子沒啥好怕的。這正是我們為立典亥姆侯爵復仇的機會啊!」
  指揮官雖然這樣大聲叱責,但並沒有實質的幫助。吉爾菲艾斯指揮的巡航艦隊以壓倒性
的攻勢及速度擊毀了聯合軍的艦艇,而米達麥亞、羅嚴塔爾、坎普、畢典菲爾特也先後加入
了陣營,萊因哈特軍以全面的攻勢來加快了獲勝的速度,而就在一瞬間,勝利就在眼前了。
  ***
  一則通訊傳進了正在追逐著敗走敵軍的羅嚴塔爾指揮室。那是來自敵將之一菲爾格爾男
爵的訊息。出現在通訊螢幕上的男爵雖然承認自己敗北,但是他卻以戰艦的單打獨鬥方式向
羅嚴塔爾挑戰。
  「真是蠢得可以,不要理他!和敗兵殘將決鬥毫無意義,隨便他去叫吧!」
  羅嚴塔爾冷漠地丟下這句話,並無視於菲爾格爾的叫囂,繼續前進。
  繼羅嚴塔爾之後出現在菲爾格爾面前的是率領「黑色槍騎兵」的畢典菲爾特,不過,連
素有猛將之稱的他也不屑於理會瘋子似的菲爾格爾的挑戰。勝負已經決定了,到這個時候還
跟已面臨死亡的敵人作戰只會讓部屬白白送命而已。
  ***
  「可以停止了!閣下!」
  看不過對著螢幕不停吼叫的菲爾格爾男爵的狂態,參謀休馬哈上校勸阻道:
  「沒有人會和你戰鬥的,因為那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事已至此,你應該高興還保有著
性命,現在你應該做的是想想往何處落腳好捲土重來啊!」
  「住口!」
  男爵一口否定了部屬的忠告。應該高興還保有性命?這是什麼話?我是一個不怕死的人
,我的目標是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完成充滿歷史光榮的帝國貴族之毀滅美學。
  「毀滅美學?」
  冷冷的笑聲中有著莫可奈何的苦澀。
  「就因為你老是說這些夢話,所以才會一敗塗地的。總而言之,你只是在美化自己的無
能,沉浸在自我陶醉當中而已。」
  「什、什麼--!」
  「夠了。如果你要的是毀滅的美學,那你就自己去做白日夢吧!我們沒有理由陪你自我
陶醉,然後輕易地葬送自己的生命!」
  「你這混蛋!」
  怒吼的男爵想拔起光束槍,卻笨拙地掉到地上去了。他從地上撿起,再次瞄準參謀的胸
口。
  但是,從好幾把槍中發射出來的光束卻比他快了一步,貫穿了他的身體。
  男爵的軍服上開了幾個洞,他搖搖晃晃地走了三四步。圓睜睜的眼中看不到眼前的部屬
,彷彿只是凝視著那已失去而不再回來的光榮日子。男爵倒臥在地上時,有幾個人看到他的
嘴唇在蠕動著,但是,沒有一個人聽到他說的「帝國萬歲」。休馬哈上校跪在他旁邊,把他
的眼睛闔起來。射殺了上司的士兵們都集中到休馬哈身邊。
  「參謀大人,今後該怎麼做?」
  士兵們一向都很信賴理智的參謀。
  「現在想加入羅嚴克拉姆候爵的陣營也已太遲了。我想暫時到費沙自治領去躲一陣子,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了。」
  「我--可不可以跟您一起去?」
  「無所謂。其他不想跟我走的人就直說,想投效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想回故鄉的,悉隨
尊便。」
  不久之後,原本屬菲爾格爾男爵的戰艦在新指揮官的領導下脫離了戰場,拖著戰後一身
的疲憊和傷痕消失在宇宙的深淵中。
  ***
  其他的艦艇則發生了不同的事態。以冷硬表情注視著主張自爆並要全體人員自殺的艦長
的下級軍官不發一言,掏起了腰間的光束槍,朝著艦長的臉疾射過去。
  「畜牲!你要造反啦!」
  大聲叱責的副艦長拔槍射擊卻反遭射殺,倒躺在艦長身上。這時候艦內已充滿了交織的
火光。軍官和士兵分成了兩派開始互相射擊。
  高級軍官和士兵之間的衝突並不只發生在一二條艦艇上。平民出身的低級將校、下級軍
官、士兵拒絕在最後關頭毫無選擇地和貴族們走上毀滅之路。
  有的艦艇的艦長因為平時常欺凌士兵,以致於被活活丟進核融合爐中。在某艘艦艇上,
兩個平時最不得人緣的高級軍官被迫互毆直至當中有一人死亡,而勝的一方則被士兵從氣閥
丟到太空中。而在另外一艘艦上,一個平時充當艦長的眼線,常常對艦長打小報告的士兵則
被人在脖子上套了繩子拖著在艦內到處走,最後被射殺。
  五個世紀以來,鬱積在人們心頭的憤怒、不滿、怨恨似乎在戰場瘋狂的氣氛點燃下沸騰
了。貴族聯合軍的多艘艦艇都已變成叛亂、自相殘殺,集體私刑的執行場了。許多為士兵所
控制的艦艇向萊因哈特軍發出了「我們願意投降,希望能得到寬大的處置」的信號,並且停
止了動力表示屈服。但是,其中也有一些艦艇上的士兵因為太熱衷於復仇,以致忘記了送出
投降的信號,結果被萊因哈特軍的砲火擊中而爆炸。此外還有的艦艇甚至對著敗走的己方同
志開火,以行動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一旦勝負分曉,貴族聯合軍歷經五百年,在不公正的社會體制之下堆積而成的頹廢狀態
便暴露無遺。整個形勢顯示出其怨不得人,自作自受的悲慘下場。
  ***
  「瑪林道夫伯爵千金就曾說過:『平民士兵對貴族軍官的反感會是我們獲勝的原因之一
。』果然被她說中了。」
  在伯倫希爾旗艦的艦橋上,萊因哈特一邊凝視著螢幕一邊說道,參謀長奧貝斯坦中將應
道。
  「老實說,我原先並不認為戰事會在今年結束,沒想到結局來得這麼快。不過,這是賊
軍應得的報應。」
  「賊軍--」
  萊因哈特冷冷地喃喃說道。既然他已獲勝,而大貴族也已失敗,那麼在帝國的正式記錄
上,他對貴族聯合軍的稱謂就被賦與正面的價值。審判失敗者是勝利者被賦與的當然權利,
而萊因哈特也準備好好地行使這個權利。
  如果敗的是萊因哈特,毫無疑問地「賊軍」這個污名和不名譽的死就是他所能得到的一
切。一想到此,他就覺得自己沒有理由為行使這個權利而感到猶豫。
  「前方的敵人已喪失抵抗能力。你就在近日內返回奧丁,準備對付後方的敵人。」
  萊因哈特的命令雖簡短,但是奧貝斯坦已能充分了解他的意思。
  「是!」
  接下來戰場就會從宇宙移到宮廷,武器則由光束砲變為陰謀。而這場戰役的戰況的激烈
程度應該不會亞於大艦隊之間的大規模會戰。
  Ⅳ
  梅爾卡茲的旗艦和禿鷹之城要塞之間橫亙著已得勝的敵人艦隊和墜入深淵的絕望,他已
無路可歸了。
  梅爾卡茲走進他的私人房間,拔起腰間的光束槍出神地看著。這將是他這一生中所使用
的最後一項工具。梅爾卡茲重新握緊槍,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要扣下扳機時,門被打開
來,副官飛也似地衝了進來。
  「請住手,閣下。請千萬保重自己的生命啊!」
  「舒奈德少校--」
  「請原諒屬下,閣下,為防萬一,剛才我已經把您的能源匣拔掉了。」
  少校手中泛著能源匣無機的光澤。
  梅爾卡茲苦笑著把已形同廢物的光束槍丟到桌上去,少校把槍撿了起來。
  私人房間裡不很大的螢幕上清楚地映現著貴族聯合軍潰不成軍的淒慘景象。
  「或許我早就想像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了,而事實上也真的是這樣。我所能做的就是盡可
能地把這一天往後延。」
  梅爾卡茲把視線轉到副官身上。
  「對,我怎麼沒注意到,你什麼時候把能源匣拿掉的?」
  「是的。」
  少校不說話,他把光束槍的槍身拆給梅爾卡茲看。能源匣好好地放在裡面。梅爾卡茲輕
輕地張了張嘴。
  「我竟然被你給騙了。你這樣做就只是要我打消尋死的念頭吧?少校。」
  「可是,你說我活著幹什麼?我是一個敗將,以新的權力制度來說,我是個不折不扣的
反叛者。帝國之內已沒有我容身之處。如果我投降的話,羅嚴克拉姆侯爵或許會饒了我,可
是我還知道什麼是武人之恥。」
  「話雖如此,閣下。羅嚴克拉姆侯爵尚未支配整個宇宙。銀河系雖然不大,但仍有許多
處是其力所不殆之地。請將軍忍辱負重,他日東山再起時再捲土重來與羅嚴克拉姆一較高下
。」
  「你是說要我逃亡?」
  「是的,閣下。」
  「自由同盟--」
  梅爾卡茲喃喃說道。這個名詞聽來竟有一種新鮮的感受。仔細想想,長久以來自己總是
無視於其存在,一直稱對方為「叛軍」。
  「我和他們持續作戰了四十年之久。他們殺了我許多部屬,我也殺了他們相當數量的人
。他們會收留我這樣的人嗎?」
  「您就投靠那赫赫有名的楊威利提督吧。我聽說他雖然有些古怪,但卻是個寬宏大量的
人。就算是不行,原本也早就好不到哪裡了,到時屬下也會跟您一起做個了斷。」
  「胡扯,你必須活下去。你還不到三十歲,以你的能力,羅嚴克拉姆侯爵一定會重用你
。」
  「我不是不喜歡羅嚴克拉姆侯爵,可是我的長官只有提督您。閣下,請您下定決心吧。」
  舒奈德等著回答。而他的耐心也有了回報。梅爾卡茲點點頭:
  「好吧,我就把命運交給你了。我們去投靠楊威利。」
  Ⅴ
  禿鷹之城要塞瀕臨死亡。
  外壁被砲火重創了,內部則充斥著一片混亂和無秩序的嗓音。
  「安森巴哈准將--安森巴哈在哪裡?」
  貴族聯合軍的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無力地咆哮著。有幾個將官,士兵在他的四周走過,
但是沒有一個人多看這個沮喪的貴族一眼。他們都已面臨了最後的抉擇,誰也沒空去管別人
的死活。
  「安森巴哈准將--!」
  「我在這裡,閣下。」
  公爵回過頭來,忠實的心腹就在眼前,身旁跟了幾個部屬。
  「哦,你在那裡呀!我在監獄裡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已經逃了。」
  「是我的部屬救我出來的。」
  對於自己被打進牢裡一事他隻字不提,准將對盟主深深一鞠躬。
  「我對於目前的情況感到很遺憾,閣下。」
  「唔,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有講和一途了。」
  「你是說講和嗎?」
  准將眨了眨眼。
  「我會提出對他相當有利的條件。」
  「什麼樣的條件?」
  「承認那小子的霸權。以我為首的貴族們會全面支持他。這應該是不錯的條件吧?」
  「--公爵。」
  「對、對了,我把我的女兒伊莉莎白嫁給他吧!這樣一來,他就是先帝的孫女的夫婿了
,也就有繼承皇統的正當資格了,對他來說,這樣總比背著篡位者的污名來得好吧?」
  准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用的,閣下。羅嚴克拉姆侯爵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如果在半年之前,或許還有
可議之處,然而,現在他已不需要您的支持了。他以實力獲得地位,這是誰都阻止不了的事
。」
  准將眼中流露出對主君的憐憫眼神,公爵全身戰慄著,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我是布朗胥百克公爵,是帝國貴族中無人可比的名門當家。難道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要殺我嗎?」
  「啊!您還不了解嗎?閣下。就因為這樣,羅嚴克拉姆侯爵更不可能讓您活下去的呀!」
  公爵的血管中彷彿被某種濃稠的流體充塞著。他的皮膚彷彿在一瞬間因血液循環受阻造
成不規則的流動而變了色。
  准將接著毫不客氣地附帶說道:
  「而且您又是人道之敵。」
  「什麼--?」
  「威斯塔朗特發生的事,難道您忘了嗎?」
  公爵使盡全身的力氣咆哮道:
  「豈有此理!處死那些賤民難道就犯了人道上的罪?我只在行使一個貴族、一個支配者
所具有的當然權力!」
  「平民們可不這麼想,羅嚴克拉姆侯爵大概也支持他們吧!以前的銀河帝國是遵照以閣
下為首的貴族的理論來行事,可是從現在開始,宇宙的一半已經被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理論所
支配了。為了讓大家都清楚這一點,羅嚴克拉姆侯爵可能會殺了閣下。應該說他是非殺不可
!倘若不殺您,他的大義名份就無法成立了。」
  長長的嘆息自公爵的口中流出來。
  「我明白了,我是非死不可了。可是,我不甘願帝位就這樣被那個小子給篡奪了,他應
該陪我一起下地獄去。」
  「--」
  「安森巴哈呀,你一定要幫我阻止那個傢伙篡奪帝位啊。如果你能發誓為我做到這一件
事,我就可以死得瞑目了,幫我殺了他!」
  安森巴哈凝視著兩眼燃燒著熊熊烈火的主君,然後以冷靜而果決的表情點點頭。
  「我懂了!我向您發誓,我一定會殺了羅嚴克拉姆侯爵。不論是誰都可拿到帝位,就是
他不行!」
  「好吧--」
  銀河帝國內最大的門閥貴族用舌頭舔舔他乾燥的嘴唇。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恐懼的
影子卻怎麼揮也揮不去。
  「盡可能--盡可能讓我死得舒服一點。」
  「我很了解您的心情,用毒藥好嗎?事實上,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他們轉移地點到公爵的豪華房間。房間雖然被逃亡的士兵弄得凌亂不堪,不過架子上面
還留著幾瓶葡萄酒和白蘭地。
  准將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大小如小指頭的膠囊,這是由兩種藥劑混合而成的一種混合物,
其中一種能阻止腦細胞吸收氧氣,引起慢性腦死;另一種則有麻痹痛覺神經的效果。
  「吃了藥會很快睡過去,沒有痛苦。請您把它溶到酒裡面然後喝下去。」
  安森巴哈從架子上拿下葡萄酒。從標籤上確認了是四一零年的高級品之後,把酒倒進酒
杯裡,切開膠囊,把裡面的顆粒溶進酒裡。
  布朗胥百克公爵坐進高椅背的椅子裡,看著酒杯,突然間全身戰慄,喉頭發出了像被勒
緊似的聲音。他的目光中已失去了理智的意識。
  「安森巴哈,我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向他投降!我願意獻出領地和地位,
只要能活下去--」
  准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向部下們使了個眼色。兩個高頭大馬的男子走上前來,抓住了
公爵的身體。以他們的體格來看,一個人也就夠了。
  「你們幹什麼?不得無禮,放手!」
  「身為布朗胥百克公爵家的最後一個主人,請您勇敢地自決吧--」
  安森巴哈拿起葡萄酒杯,送到一動也不能動的公爵嘴邊,公爵緊緊地閉著嘴,堅持不喝
下毒酒。安森巴哈用左手捏住了公爵的鼻子。不能呼吸的公爵漲紅了臉,當他受不了而張開
口的那一瞬間。摻了毒的葡萄酒就像一道鮮紅的瀑布,深深注入大貴族的咽喉。
  公爵的眼中充滿了驚恐。然而那也只是幾秒鐘的事。安森巴哈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時,
公爵的眼皮開始下垂,肌肉開始鬆弛。當他的頭無力地垂下來時,准將便命令屬下把公爵的
屍體抬到醫務室去,部下們都茫然不知所措。
  「可是,公爵他已經死了呀?」
  「所以才要這麼做,照我的話做。」
  准將的答覆顯得有些奇怪,部屬們雖然百思不解卻也依令行事。准將看著他們行動,口
中喃喃地說道:
  「黃金樹(高登巴姆)王朝就此倒塌了,接下來的當真會是綠色森林的天下了嗎?」
  所謂綠色森林就是格里華德伯爵夫人,這是先帝佛瑞德李希四世賜給萊因哈特的姐姐安
妮羅傑的稱號--
  ***
  一個老年士兵拿著小型計算機漫無目的地在通道上走著。駕駛著氫氣動力車的士官把車
子靠上來吼道:
  「喂!你在這個地方幹什麼?你要逃跑或是要豎白旗投降都可以。羅嚴克拉姆侯爵的軍
隊馬上就要攻進來啦!」
  轉過身來的老兵動也不動。
  「你是什麼階級?」
  「看階級章不就曉得了嗎!我是上士,那又怎麼樣呢?」
  「是上士啊?那麼應該是二八四零帝國馬克了。」
  「喂!老伯--」
  「好了,這是帝國銀行的存款證明書。只要有這張單子,不論在哪個行星的分行都可以
兌換現金。」
  上士大吼:
  「老伯,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從今天起,整個世界都不一樣啦!」
  「我只知道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我是負責發薪水的。」
  老人悠悠地回答。
  「不管世界怎麼變,都只是上面的人在替換。我們下面的人還是得吃飯呀!要吃飯就得
領薪水嘛!所以說,不管是誰支配都一樣。」
  「好了,我知道了。總之,你上來吧!我載你到投降者的集合點去。」
  載著上士和老兵的車子開走了之後,一個上校軍階的年輕貴族為了尋找重兵器而出現在
通道上。他還沒有完全放棄抵抗的念頭。
  「這個倉庫真的空了嗎?」
  雖然這樣喃喃說著,上校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打開了倉庫的門,瞬間,一個令他難以置信
的景象出現在他眼前。
  軍需物資像山似地堆在室內。從食糧、醫藥品、衣服、毛氈、槍械彈藥,無一不齊。裡
面五、六個下級軍官和士兵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了一跳,當場呆住了。上校大聲喝道:
  「這是什麼?這些堆積如山的物資是怎麼回事?」
  下級軍官被上校憤怒的表情給嚇住了。然而,抱在懷裡的東西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上校見狀更如火上加油。
  「說不出來嗎?好!那我幫你們說!你們這些傢伙不把補給物資往前線送,都藏在這裡
,打算以市價出售,對不對?」
  下級軍官的表情就是對上校質問的辯解,對眼前這些「頑劣平民」所產生的怒氣,使上
校的理性完全瓦解了。
  「不知羞恥的傢伙,不要動!我要整頓軍規!」
  慘叫和怒吼交錯響起,上校的頭被蓋上了毛氈,在失去了自由行動的能力之後慘遭射殺
,前前後後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下,年輕的貴族上校仍然堅信著士兵對軍官的
制裁是絕對不抵抗的。
  ***
  零星的抵抗終告結束,要塞被完全控制之後,提督當中最先踏出收服的第一步的是米達
麥亞和羅嚴塔爾。他們看見通往大廳的道路兩側坐滿了變成俘虜的貴族們。貴族們畏於萊因
哈特軍手上的武器,把受了傷而且骯髒的身體緊緊地匍匐在地上。
  米達麥亞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想到會看見大貴族們這麼悲慘的地步,難道這就是新時代的開端嗎?」
  「至少,舊時代是真的結束了。」
  羅嚴塔爾回答。貴族們抬頭看著他們兩人,然而,眼中卻絲毫沒有一點點敵意,有的只
是恐懼和不安,以及對勝利者的諂媚之色。甚至有人在眼光和他們相遇時還刻意扮出一副卑
屈的笑臉。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最初是感到訝異,接著便生出了一種厭惡感。這不正是我方
已經獲得勝利的明確證據嗎?
  「他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今後是我們的天下了。」
  兩個年輕的提督昂然地抬起頭,大步走在失敗者的行列之中。[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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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Ⅰ
  九月九日,禿鷹之城要塞。
  在舉行勝利儀式典禮的大廳入口處,衛兵提醒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不能帶武器進去。紅
髮的年輕人順手拿下腰間的光束槍之後,突然想到要問個清楚。
  「我是吉爾菲艾斯一級上將,真的不能帶武器進去嗎?」
  「即使是吉爾菲艾斯提督也沒有特例,這是元帥的命令,很對不起。」
  「我明白了。算了,沒關係。」
  吉爾菲艾斯把光束槍交給了衛兵。以往在其他的提督處於需要解除武裝的場合時,萊因
哈特也特別允許吉爾菲艾斯攜帶武器。因為這個原因,其他的將官都知道吉爾菲艾斯是萊因
哈特陣營的第二號人物。可是這個習慣似乎已有所改變了。
  他加入了已經先行進入室內的提督們的行列,並與他們相互點頭示意。羅嚴塔爾和米達
麥亞的眼睛裡發出微妙的光芒,無庸置疑的是他們一定知道了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之間發
生的事。
  不能有特權意識--吉爾菲艾斯這樣告訴自己--但是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傷感,和萊
因哈特的關係大概已經僅止於主君和部屬而已了。
  只有這樣而已了。吉爾菲艾斯想抖落那緊緊纏著的寂寞思緒,下位者是不能要求和上位
者有對等關係的吧?就暫時忍耐一陣子吧!即使萊因哈特一時迷糊或犯錯,總有一天他還是
會明白的。過去這十一年來,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過去--吉爾菲艾斯發現自己心中有些不安。過去一直是這樣沒錯,而且他也相信那是
永遠的。可是,或許他是太自以為是了--
  ***
  司儀像是誇示他的肺活量似的大喊:
  「銀河帝國軍最高司令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閣下駕臨!」
  萊因哈特踏著火紅色的地毯走了進來,並列於兩排的軍官們一齊向他敬禮。
  這個敬禮在不久之後將會變成正式的最敬禮吧?那是對擁有至尊之冠--銀河系宇宙的
唯一尊者--所行的禮儀。大概再過兩年或三年吧?到了那個時候,出生於有名無實的貧窮
貴族家庭的金髮年輕人就可以確實實現自己的野心了。
  和吉爾菲艾斯的視線相遇時,萊因哈特迅速地移開了目光。萊因哈特聽從了奧貝斯坦的
進言,不給吉爾菲艾斯攜帶武器的特權。他是一個霸者,是個主君;而吉爾菲艾斯只不過是
個部屬而已,不應該讓他有特別的權利和意識。以前是太沒區分了。以後也不准他直呼萊因
哈特的名字,要跟其他的提督們一樣稱呼「羅嚴克拉姆候爵」或「元帥閣下」,權力只能由
主君一人獨享。
  戰勝儀式之初是接見俘虜的高級將領,其中有一人是萊因哈特的舊識法倫海特提督。
  「法倫海特嗎?好久不見了,我想是自亞斯提星域會戰之後吧?」
  「是的--」
  有著淡藍色眼眸的提督並無懼意,萊因哈特也無意侮辱善戰的敗將。
  「參與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陣營不像是你會做出來的敗筆啊。你願不願意跟著我繼續克盡
武人的天職呢?」
  「我是銀河帝國的軍人,既然閣下已掌握了帝國的軍權,我理當跟隨你。雖然是繞了一
大圈的遠路,不過今後就可歸回正途了。」
  萊因哈特點點頭,命人解下法倫海特的手銬,讓他加入軍官的行列。人才也就這樣不斷
集結到他的陣營裡了。這樣一來,萊因哈特也不用什麼事都只依靠吉爾菲爾斯了。梅爾卡茲
逃掉了,這實在是一件可惜的事--
  行列的末端發出了嘈雜聲。
  原來是裝在特殊玻璃箱裡的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遺體被送進來了。每個人都感慨地看著穿
著軍服,橫躺在箱子裡的帝國最大貴族的遺體。
  安森巴哈准將伴著棺柩走進來。
  被視為已故布朗胥百克公爵心腹的這個男子走到大廳的入口處,面無表情地對著年輕的
霸者一鞠躬,然後緩緩地邁開步伐。
  極低沉的,也極清晰的冷笑聲從兩參列之間傳了過來。這是武人們對一個把主君的屍體
當禮物呈送,並要求投降的卑劣男子的反感表現。
  這些笑聲形成了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著安森巴哈的全身。萊因哈特之所以沒有制止是
緣於潛藏在他性格中屬於年輕人的那種不輕易寬赦的潔癖。
  來到萊因哈特面前,安森巴哈又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按下按鈕打開了蓋子。
  他莫非想要勝利者實地檢查敗死主君的遺體嗎?
  事實上並不是如此。
  目擊者在那一瞬間都無法理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情況,安森巴哈把手伸向主君的遺體,
打開了軍服,從裡面抓起了像是由圓筒和立方體混合而成的奇怪物體,那是兩軍短兵相接時
所用的強力小型火砲--手提型加農砲。
  原來安森巴哈將屍體的內臟掏空後,把手提型加農砲藏在裡面了!
  身經百戰的勇將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目瞪口呆。不只他們,連萊因哈特自己雖然
也意識到了危險,但身上的肌肉卻都不聽使喚,使他一動也不能動。
  砲口正對著金髮的年輕人。
  「羅嚴克拉姆侯爵,我要為主君布朗胥百克公爵報仇。」
  安森巴哈的聲音在一片沉默中響起,隨即轟然一聲,手提型加農砲吐出了火舌。
  手提型加農砲的火力足以一擊就摧毀小型裝甲車和單座式戰鬥艇。萊因哈特的身體應該
早就化為碎片四處飛散。但是,準頭卻偏了,距離萊因哈特左邊兩公尺處的壁面被炸成了好
幾片,在白色的煙霧中崩落了下來,衝擊波強烈地打在萊因哈特的臉頰上。
  安森巴哈的口中發出了懊悔的慘叫聲。所有的人都像化石般,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的
那一瞬間,只有一個人採取了行動。這個人跳向安森巴哈,扳開手提型加農砲的砲口。他就
是齊格飛.吉爾菲艾斯。
  手提型加農砲掉落到地上,發出了極不諧調的聲音。年輕、機敏性、體能都勝過對方的
紅髮年輕人抓住了大膽暗殺者的一隻手腕,想把他扭倒在地上。安森巴哈的臉上閃過淒絕的
表情,他揮動著另外那隻可自由活動的手,把手背強壓到吉爾菲艾斯的胸口,銀白色的光條
從紅髮年輕人的背部噴了出來!安森巴哈甚至準備了類似戒指的雷射槍。胸口被光束射穿的
吉爾菲艾斯覺得那股灼燒的痛楚彷彿要炸裂他的身體似的,但是他並沒有放鬆暗殺者的手腕
。對方的戒指又閃起了不祥的光芒,光束這一次貫穿過了他的頸動脈。
  瞬間,發出了像是豎琴同時斷了幾根弦似的異樣聲音,鮮血從吉爾菲艾斯的脖子噴了出
來,彷彿驟雨般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解除了眾人約十秒鐘之久的驚愕,或許就是這個聲音。提督們軍用靴的鐵蹄此起彼落響
起,眾人抓住了安森巴哈,把他按壓在地上。此時又有沉悶的聲音響起,安森巴哈的手腕骨
被折斷了!雖然身中兩處致命傷,流失了大量鮮血,吉爾菲艾斯卻還緊緊抓著暗殺者的手腕
不放。
  米達麥亞用手帕壓住了兩膝跪地的吉爾菲艾斯的脖子,白色的手絹立刻被染成鮮紅色。
  「醫生!快叫醫生來!」
  「已經--太遲了。」
  紅髮的年輕人不僅頭髮一片鮮紅,全身也都染上了鮮艷的血色,提督們都默不做聲,根
據以往的許多經驗,他們知道已經回天乏術了。
  安森巴哈被壓倒在吉爾菲艾斯所流出的血泊中,坎普和畢典菲爾特雖然緊緊壓著他,但
是,這個時候,他卻發出了乾涸的笑聲,這使得提督們又嚇了一跳。
  「布朗胥百克公爵,請原諒我。我這個無能的人無法完成對您的誓言。要使這個金髮小
子下地獄可能還要幾年的時間--」
  「什麼鬼話?這個白癡!」
  坎普打了他一耳光,挨揍的臉在地上不停地晃動,安森巴哈像仍喃喃地說:
  「是我的力量不夠,屬下陪您一起去--」
  「阻止他!」
  察覺安森巴哈意圖的羅嚴塔爾大叫,朝暗殺者飛撲了過去。可是在他的兩手抓到之前,
安森巴哈的下巴微微地動了動,咬碎了藏在臼齒裡面的毒膠囊。羅嚴塔爾的手掐往了他的咽
喉,想要阻止他吞下毒藥,但安森巴哈死意甚堅。
  安森巴哈的兩眼大大地睜著,漸漸失去了焦點。
  ***
  萊因哈特陷入一片黑暗中,他那冰藍色的瞳孔中看不到提督們,也看不到那個想殺他的
男人。他的視野中只有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只為救他一命的好友。
  只為救他一命--對!吉爾菲艾斯不論什麼時候、什麼場合都一直在幫他。這個紅髮的
摯友從他們少年時代相逢之日起就保護著有許多敵人的他,做他肝膽相照的朋友,並且包容
著他的任性。朋友?不!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對他而言遠超過朋友、兄弟!而他卻想把這麼
一個人與其他提督同等看待!如果吉爾菲艾斯帶著槍,那麼暗殺者在拿起手提型加農砲的那
一瞬間就會被射殺,而吉爾菲艾斯也就可以不流一滴血就把事情解決了。
  是自己害了他。吉爾菲艾斯現在會倒在血泊中受著痛苦,都是自己害了他!
  「吉爾菲艾斯--」
  「萊因哈特大人--您沒事吧?」
  吉爾菲艾斯眼中那個不顧禮服被血濺污,跪在自己身旁,緊握著自己雙手的金髮年輕人
的影像逐漸模糊了。這大概就是臨死前的感覺吧?五官所能感受到的東西越來越遙遠,世界
快速地變窄、變暗。想看的東西越來越看不到了,想聽的東西也聽不到了,恐懼變成了一種
不可思議的感覺。此刻唯一存在於他心中的恐懼或許只剩下以後再不能再和萊因哈特同行了
,而在他所有的生命力流失之前,他有些話是非說不可的。
  「我無法再為萊因哈特大人做事了--請您原諒。」
  「傻瓜!說這什麼話?」
  萊因哈特原想大叫,勉強才把激動的情緒壓下來,降低了聲音。這個美得不可思議的年
輕人天生就具有壓倒眾人的強烈氣質的年輕人,此時卻顯得那麼脆弱,看起來就像沒有扶著
牆壁就寸步難行的嬰兒一般。
  「醫生就快來了!這種傷很快就會好的!等你康復之後,我們一起去姐姐那裡報告勝利
的消息。好不好?就這麼說定了!」
  「萊因哈特大人--」
  「在醫生來之前你就不要再說什麼!」
  「您一定要掌握整個宇宙--」
  「--會的。」
  「請把這個消息一起報告給安妮羅傑小姐知道。說齊格信守了以前所立下的誓言--」
  「不要!」
  金髮的年輕人顫動著慘白的嘴唇。
  「我不要傳達那種事。你自己去說!我不要傳達!你聽好,過一陣子我們一起到姐姐哪
裡去!」
  吉爾菲艾斯似乎微微地笑了笑,當微笑褪去時,金髮年輕人在瞬間的顫慄中,知道自己
已經永遠失去了半個自己。
  「吉爾菲艾斯--回答我呀!吉爾菲艾斯,你為什麼不說話!」
  看不過去的米達麥亞把手放在年輕的帝國元帥肩上安慰道:
  「元帥,不行了,他已經走了,就讓他安穩地去吧--」
  他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因為他看見年輕的主君眼中放射出前所未見的光芒。
  「米達麥亞,你在說謊!吉爾菲艾斯絕對不會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的!」
  Ⅱ
  「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情況怎麼樣?」
  「還是一樣,一直坐在那裡動也不動--」
  這一問一答的聲音都帶著深深的感觸。
  提督們都集合在禿鷹之城要塞的高級軍官俱樂部裡。以前這裡是大貴族們極盡奢華之能
事所建造而成的豪華房間,然而勝利者們卻一點欣賞的興致都沒有。
  因為在戰勝典禮中所發生的慘事,提督們發佈了嚴厲的言論箝制令,依照軍規共同管理
要塞,但是已經過了三天了,大家都認為那是最大的極限了,對首都奧丁那邊也不能一直保
持沉默。
  吉爾菲艾斯的遺體被放進箱子裡,以低溫保存著。但是飽受後悔煎熬的萊因哈特卻仍一
直守在旁邊,不吃不睡,讓所有的提督們都擔心不已。
  「不過,說真的,我沒有想到元帥會那麼脆弱。」
  「如果死的是我或你,他就不會那麼傷心了。齊格飛.吉爾菲艾斯是特別中的特別。說
起來,元帥就等於是失去了半個自己,何況是因為自己的過失。」
  米達麥亞這樣回答繆拉的話,他洞察之正確也獲得了其他提督們的認同,不過,時間如
此耗費下去更令他們覺得焦躁不安。
  羅嚴塔爾銳利地閃動著他那金銀異色的瞳孔,以強而有力的語氣對同僚們說:
  「要讓羅嚴克拉姆侯爵再振作起來。否則我們將會朝著銀河的深淵合唱滅亡的歌曲!」
  「可是該怎麼做呢?怎麼做才能讓他再站起來呢?」
  畢典菲爾特茫然地說,坎普、瓦列、魯茲諸將也都陷進愁苦的沉默中。
  在場的提督們只要舉起一隻手就可讓數萬艘戰艦啟動,讓數百萬的士兵拿起槍來戰鬥。
但在這個時候,這些摧毀行星,征服星系,在星海中來去自如的勇者們竟然也沒能想出辦法
,讓那名被悲哀和失落感擊敗的年輕人重新振作起來。
  「如果說要能想出解決之道,那就只有他辦得到了。」
  沉默了一陣子,羅嚴塔爾終於喃喃說道。米達麥亞歪著頭問。
  「他?」
  「你應該知道的,不在這裡的那個人啊!就是奧貝斯坦參謀長!」
  提督們不禁面面相覷。
  「非得借助他的智慧嗎?--」
  米達麥亞的語氣中並沒有刻意隱藏厭惡的感覺。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他應該也知道唯有羅嚴克拉姆在也才有他自身的存在吧?他
到現在還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大概是在等我們去拜訪他吧!」
  「那不等於有求於他嗎?他若藉機要求特權的話怎麼辦?」
  「包括奧貝斯坦在內,我們都乘坐在一艘叫『羅嚴克拉姆』的船上。要救我們自己,就
得先救船才行。如果奧貝斯坦那傢伙想趁此危機圖謀自己的利益,那麼我們也只有採取相對
的報復手段了。」
  當羅嚴塔爾說完,眾提督紛紛表示贊同,這時負責警衛的軍官報告奧貝斯坦來訪。
  「來得正是時候啊!」
  米達麥亞的話中很明顯的不懷好意。進入室內的奧貝斯坦一看見眾人便毫不客氣地批評:
  「各位經過冗長的討論好像也沒有結論嘛!」
  「因為我們軍隊裡面目前沒有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人,欠缺統合的人才呀。」
  羅嚴塔爾的回答也極為犀利,突顯了奧貝斯坦主張的「第二人無用論」導致吉爾菲艾斯
死亡一事。
  「那麼,參謀長是否有好的腹案了?」
  「也不是沒有。」
  「哦?」
  「去請元帥的姐姐幫忙。」
  「格里華德伯爵夫人?這我們也想過,可是這樣事情就能解決了嗎?」
  羅嚴塔爾雖這麼說,事實上是沒有人願意擔任向安妮羅傑告知此事的任務。
  「報告的事就由我負責,但是你們也要去逮捕殺害吉爾菲艾斯的犯人。」
  連機敏如羅嚴塔爾者,在這一瞬間也猜測不出奧貝斯坦的意思。他約略地瞪大了金銀異
色的雙眼。
  「你這句話可真奇怪,犯人不是安森巴哈嗎?」
  「他只是個小人物,我們要找出真正的主犯,一個很大的大人物。」
  「什麼意思?」
  奧貝斯坦向提督們說明--或許是一種倒錯的心理吧?萊因哈特的心中一直在尋找一個
大犯人。他不能忍受吉爾菲艾斯被只是身為布朗胥百克公爵部下的安森巴哈所殺。吉爾菲艾
斯只能被更大的人物所殺。所以在背後操縱安森巴哈的大人物就必須存在。雖然那事實上是
不存在的,但是必須捏造一個出來。
  「唔,可是要把誰當主謀呢?大貴族幾乎都死光了,還有適當的人選嗎?」
  「目前不就有一個很好的候補者嗎?」
  「誰?」米達麥亞懷疑地問:
  「帝國宰相立典拉德公爵!」
  「--」
  米達麥亞彷彿挨了一記似地向後仰,其他提督們也都驚愕地把視線集中在裝有義眼的參
謀長身上。他們都察覺到奧貝斯坦想利用這個危機排除潛在的敵人。
  「我真不想與你為敵,因為毫無勝算啊。」
  奧貝斯坦表面上儘量不去理會米達麥亞話中所隱藏針對他個人的厭惡感。
  「立典拉德公爵早晚都得除掉的,而且他的內心也未必潔淨如天使。他一定也在計劃著
對付羅嚴克拉姆候爵的陰謀。」
  「這麼說也並不是完全冤枉他了?的確,那個老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陰謀家。」
  羅嚴塔爾喃喃地說著,似乎想藉此說服自己。
  「儘快趕回奧丁去,逮捕立典拉德公爵,搶奪玉璽。這樣一來,羅嚴克拉姆侯爵的獨裁
體制就得以確立了。」
  「可是,如果拿到玉璽的人留在奧丁自立為王呢?」
  米達麥亞語帶嘲諷地對奧貝斯坦的策略提出了疑問。
  「這不用擔心。就算有人有這種野心,其他同等階級的提督也會阻止的。因為在場的每
個人都不會甘於屈居原來只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人之下,我之所以主張不能有第二號人物,原
因就在於此。」
  參謀長回答。
  權力的正當化不在於其獲得的手段,而在於如何去行使它。
  由於這種認同,提督們做了可怕的決定。
  玩陰謀或耍詐術是不得已的手段,在這個危急存亡的時刻,他們必須要做的就是將潛伏
在宮廷裡面的敵人一網打盡,奪取國政的所有權力,所以奧貝斯坦的策略很值得一試。如果
猶豫不前的話,只會讓敵人搶得先機。
  ***
  提督們開始行動,禿鷹之城的警備就留下奧貝斯坦、梅克林格和魯茲,其他的人就率領
精銳部隊匆匆地趕向首都奧丁去。
  他們抱持的態度是要搶在立典拉德公爵早晚會引發的宮廷政變之前先下手。這個決定使
得他們快馬加鞭馬不停蹄從禿鷹之城趕到奧丁去,原本二十天的行程,他們只花了十四天就
抵達了。如「疾風之狼」米達麥亞一行人便如此叱喝部屬:
  「落後的就不要管他們了。隨便他們什麼時候到奧丁都無所謂。」
  從禿鷹之城出發時多達兩萬艘的高速巡航艦隊在不斷地超越時空跳躍後依次銳減,在到
達奧丁的瓦爾哈拉星系時,只剩下三千艘而已。
  繆拉以八百艘戰艦控制住衛星軌道,其他的提督則衝破大氣層,由於大量的艦艇在同時
降落超過了宇宙港的管制能力,有泰半的戰艦只好停泊在湖面上。
  這時新無憂宮一帶正值夜半時分。米達麥亞朝著宰相府前進。而襲擊立典拉德公館的則
是羅嚴塔爾。在寢室的床上正挺著上半身看書的宰相看見破門而入的金銀妖瞳的青年軍官時
,尖著聲音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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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3:09 |只看該作者
  「你幹什麼!無禮的傢伙!膽敢在這裡撒野?」「我是來逮捕帝國宰相立典拉德公爵閣
下您的。」
  此時橫過老邁權力者心中的不是驚訝而是失敗感,原想從背後給萊因哈特一刀,將他打
倒,以獨佔權力的老人卻因為奧貝斯坦的洞察機先及提督們的快速行動而先被制服了。
  「罪狀是什麼?」
  「你是暗殺羅嚴克拉姆侯爵萊因哈特閣下未遂事件的主謀。」
  老宰相睜大了雙眼,他盯著羅嚴塔爾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顫動著他那枯瘦的身體大
聲喝道:
  「混蛋!你有什麼證據講這些話?我是帝國宰相,位於你們之上,是輔佐皇帝陛下的重
臣啊!」
  「--同時也是圖謀不軌的陰謀家。」
  羅嚴塔爾冷漠地說畢並命令部屬。
  「把他拘禁起來!」
  平民出身的士兵們粗暴地抓住以前連靠近都不獲允許的高貴老人的手腕。
  這個時候,米達麥亞所指揮的隊伍闖入宰相府,目的是要奪取玉璽。
  「玉璽在哪裡?」
  米達麥亞質問值夜班的年老官僚,在槍口的圍繞下不停地打著寒顫的老官僚雖然臉色蒼
白,卻堅持不透露玉璽的所在處。
  「你是憑著什麼權限這樣質問我?而且這裡是宰相府的玉璽室,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隨便
進出的。請立刻出去。」
  米達麥亞阻止了聞言而起了殺意的士兵們,或許是佩服老官僚的勇氣吧。不過,他並沒
有因此就真的退出去。在他的指示下,士兵們立即散開到室內各處開始大肆搜索,重要書籍
散亂一地,任憑軍靴踐踏。
  「住手呀!你們把帝國和帝室的權威擺到哪裡去了?你們該為自己叛離君臣之道而感到
羞恥!」老人大叫。
  「帝室的權威嗎?以前似乎是有這種東西的。」
  「可是,事實證明了是有實力的才有權威!不是有權威的才叫實力!你看到這種情況應
該就很清楚了吧!」
  這時,一個士兵發出了歡呼聲,高高舉起的手上有一個小箱子,蓋子和四周都鑲有葡萄
藤蔓花樣。
  「找到了!是這個。」
  老官僚發出了悲鳴,想撲向那個士兵,其他的士兵們把他打倒在地。忠於職守的老人的
額頭上流出了鮮血,卻仍在地上掙扎著。
  這就是玉璽嗎?打開箱子的米達麥亞並沒有什麼感慨,只是凝視著被鮮紅的天鵝絨所精
心包著的黃金印。握在他手中的玉璽上的雙頭鷲彷彿活生生地凝視著他。
  低沉地笑了笑,米達麥亞俯視著倒在地上的老人,命人叫醫生來。
  帝都奧丁的內戰從最初到最後均由萊因哈特麾下的提督們完完全全控制。
  ***
  瑪林道夫伯爵的女兒希爾德原本已經上床了,當她知道了市內的騷動後,便在身上披了
一件寬袍,走到房外的陽臺上。
  當她在夜風中聽著軍隊起起落落忽高忽低的聲音,傭人發出驚怕的聲音。
  「這是哪裡的軍隊呀?小姐。」
  「軍隊不會平白湧出來的,除了羅嚴克拉姆侯爵之外,大概也沒有其他人擁有這麼多軍
隊了。」
  任憑夜風吹拂著她的短髮,希爾德自言自語地說:
  「充滿活力的時代來臨了,當然會有些喧鬧,不過總比死氣沉沉要好吧。」
  Ⅲ
  --是在做夢嗎?
  萊因哈特環顧四周,室內微微顯得昏暗,有些冷意,一片靜寂。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橫
躺在特殊玻璃箱中的吉爾菲艾斯和乾燥的冷氣。他那個紅髮的朋友動也不動,一點聲音也沒
有,連呼吸都停了。
  果然是夢。萊因哈特放鬆了肩膀,拉緊軍用斗篷的領子,閉上眼睛。
  --安妮羅傑向皇帝請了假,邀請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到佛洛依丁山莊來,這是他們
一年半以來的首次碰面。金髮少年和紅髮少年穿著學校的禮服,整了整彼此的衣領,飛奔離
開了嚴格的寄居宿舍。
  他們進行了一趟長達六個小時的地上車旅程,因為在皇帝的土地上是不能做上空飛行的
。他們看到了萬年白雪覆蓋的山峰和美麗的花田。伴隨著隆隆的雷聲,暗灰色的雨籠罩住了
純白和七彩對照相映的美景,整個休假期間,三個人都待在山莊裡,然而他們卻十分快樂。
暖爐裡放著柴火,金黃色的火焰在他們的眼睛裡跳躍,他們盡情地唱著所有會唱的歌--
  回憶突然被打斷了。
  「閣下,我是奧貝斯坦。超光速通信從帝都奧丁傳來--」
  萊因哈特以沒有感情和生氣的聲音回答。
  「誰傳來的?」
  「是格里華德伯爵夫人。」
  雕像突然動了。幾個小時、幾天都不動的金髮年輕人從椅子上站起來。蒼涼的火焰像要
從兩眼中噴射而出似的。
  「你這傢伙,是你說的吧!是你把吉爾菲艾斯的事告訴我姐姐的吧?」
  裝著義眼的參謀長毫無畏懼地接受了上司奔騰而出的怒氣。
  「是屬下報告的。剛剛用了超光速通信。」
  「你真是多管閒事!」
  「或許吧,可是,您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瞞下去!」
  「囉嗦!」
  「您怕您姐姐嗎?」
  「你說什麼--」
  「如果不是,就請您見見她。閣下,我還沒有放棄您。您一味地責備自己而沒有怪罪於
我的確很了不起。可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如果您不能從絕望中再站起來迎接挑戰,那
就表示您只是如此而已了,整個宇宙會落入別人的手中。吉爾菲艾斯提督在天之靈也會感到
失望。」
  萊因哈特睨視著奧貝斯但,彷彿要用視線殺死他似的。然而,他終究還是踩著重重的步
伐走過參謀長的身旁,進了通信室。
  安妮羅傑清晰的身影浮現在通信螢幕上,年輕的帝國元帥費了好大的勁才壓抑住自己顫
動的身體和鼓動不已的心跳。
  「姐姐--」
  只說了這一句話,萊因哈特的舌頭就沒辦法再轉動了。
  安妮羅傑凝視著弟弟,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碧綠的眼睛中沒有淚水,有的也只能說是
超越了悲傷的情緒。
  「可憐的萊因哈特--」
  安妮羅傑喃喃地說道,低沉的聲音刺痛著金髮年輕人的心。他完全了解姐姐話中的意思
,他為了獲得權力與權威而把形同半個自己的朋友視為一個部屬看待,現在,他正為自己的
愚蠢和無知付出代價,接受嚴苛的懲罰。
  「你現在再也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了,萊因哈特。」
  「--不,我還有姐姐!是不是!姐姐,是這樣的吧?」
  萊因哈特好不容易擠出了一絲聲音。
  「是的,我們除了彼此之外,已經一無所有了--」
  她聲音之微弱讓萊因哈特吃了一驚。安妮羅傑似乎也注意到了弟弟表情的變化。
  「萊因哈特,我要離開史瓦齊別館,能不能在某處給我一棟小屋呢?」
  「姐姐--」
  「而後,我們暫時別再見面了。」
  「姐姐!」
  「我最好不要待在你身邊,因為我們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我只有過去;而你,還有
遠大的未來。」
  「--」
  「如果你累了,就到我這邊來吧。可是現在還不是你休息的時候。」
  是的,萊因哈特沒有緬懷過去的資格,也沒有休息一下的權利。既然吉爾菲艾斯已經實
踐了他的誓言,那麼,萊因哈特也必須完成對他的承諾。
  他要掌握整個宇宙。為了達成這個誓言,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能罷休。一想到已失去
東西的重要性,那麼至少就得取得同等價值的東西回來!
  「我知道了!如果姐姐希望這樣,我就照妳的話做。等我統一了宇宙之後,我再去接妳
。可是在分手之前,請妳告訴我一件事。」
  萊因哈特吞了吞口水,重新整頓自己的情緒。
  「姐姐是不是--愛著吉爾菲艾斯?」
  然後,他戰戰兢兢地看著姐姐的臉。
  沒有回答,可是萊因哈特從來沒有看過姐姐的臉如此地透明,如此地悲傷。他想,這輩
子是不會忘記這個表情的。
  --他已經知道了正確的答案。
  ***
  羅嚴塔爾接受負責與禿鷹之城的聯絡工作並不是他毛遂自薦的,而是提督們彼此推托之
下,只好以抽籤來決定由誰負責,結果,金銀妖瞳的青年徹底地被幸運之神拋棄了。
  羅嚴塔爾從萊因哈特的元帥府回報狀況,萊因哈特立刻出現在通信螢幕上。看見萊因哈
特那冰藍色的瞳孔中閃著理性和銳氣的光芒,羅嚴塔爾知道年輕的主君已恢復了自我。他的
聲音明亮而有力。但是,總讓人有一種莫名而無機質的感覺。
  「詳細情形我已經知道,在你們出發那天,奧貝斯坦就告訴我了。」
  「是--」
  「我會重重酬謝你們的功績。我要立刻回奧丁,派人在半路上接我吧!」
  「是,那麼,就派米達麥亞--」
  把工作推給朋友之後,羅嚴塔爾繼續報告重要的事情。
  「立典拉德公爵的所有族人都已被逮捕監禁,等您回來之後請做個裁奪。」
  「不用等我回去,怎樣處置他們由你負責就可以了,行嗎?」
  「那麼,立典拉德公爵本身該怎麼處置呢?」
  「帝國的宰相總不能執行死刑,勸他自盡吧!要以沒有痛苦的方法。」
  「是。那麼,他的族人呢?」
  「女人和孩子就放逐邊境。」
  萊因哈特的聲音就像冰塊碎裂似的堅定、無情。
  「十歲以上的男孩一律處死。」
  「--是」
  連羅嚴塔爾聽了都得猶豫一會兒才回話。
  「九歲以下就算無罪嗎?」
  他這樣問或許是迂迴地為他們求情,不必要的流血不是這個勇將所喜歡的。
  「我是在十歲的時候進軍官幼校的,十歲以前都只算是半個人,所以我饒了他們。如果
他們在長大之後還要來找我報仇,那也可以。沒有實力者被打倒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萊因哈特發出了笑聲,笑聲雖雄壯,但和以前相比卻有些異樣的感覺。
  「你們也一樣,如果有打倒我的自信和覺悟,隨時都可以向我挑戰。」
  他那端整而秀麗的唇邊泛起燦爛的淺笑,羅嚴塔爾覺得戰慄的波動穿透了他全身的神經
網路,連回答「您說笑了」的聲音都顯得很生硬。
  萊因哈特彷彿脫胎換骨一般,失去了半個自己的他似乎為補償無法挽回的過去,而想另
外找回些什麼。羅嚴塔爾沒有辦法判斷哪些是應該歡迎的,哪些是應該避忌的。
  通話結束之後,奧貝斯坦出現在萊因哈特的面前,他像是在觀察年輕的主君似地凝視著
對方。
  「閣下,再過一個小時伯倫希爾就可出港了。」
  「好,在剩下三十分鐘時我會上船。」
  「閣下,關於立典拉德一族,那樣做真的恰當嗎?」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流了許多血,今後應該也會如此吧!再加上幾滴立典拉德一族
的血會有什麼不同嗎?」
  「如果您這樣想那就好了。」
  「你退下吧。去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奧貝斯坦不說話,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當他把頭低下去的時候。義眼中放射出一種難以
形容的光芒。
  遣走參謀長的萊因哈特把修長的身體埋進椅子中,視線轉到展望螢幕上去,眺望著那片
他將要去征服的星海。
  他的心中有一種饑渴--在永遠地失去吉爾菲艾斯,然後又失去姐姐之後。
  消滅掉高登巴姆王朝,建立新銀河帝國,征服自由行星同盟,吞併費沙自治領,支配全
人類之後,這種心靈的饑渴就能獲得滿足嗎?
  萊因哈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東西能滿足這種心靈的需求,大概是永遠都沒有
了。
  然而,萊因哈特已別無選擇了。他只有藉著不斷地戰鬥,不斷地獲勝,不斷地征服來對
抗這種心靈上的饑渴。
  因此他需要敵人,越是強而有力的敵人,越能讓他忘卻心靈上的饑渴。目前他雖然致力
於鞏固國內的根基,心中卻已開始盤算明年將會和自由行星同盟展開的軍事衝突,而在同盟
裡就存在著極強而有力的敵人。
  Ⅳ
  萊因哈特心中所描繪出來的強敵在這個時候卻陷入了情緒上的低潮期。
  楊威利才剛剛收服了聶普帝斯、卡佛、帕爾梅倫多三個行星的叛亂勢力,回到首都來。
政府的特使卻告訴他,政府將舉辦紀念同盟憲章秩序恢復、民主主義戰勝軍國主義勢力的慶
典,並要求他到場在大眾面前和特留尼西特議長握手。
  「為什麼我要和特留尼西特那傢伙握手!」
  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失態,趕緊糾正。
  「和特留尼西特議長握手是必須的。」
  當他看到特留尼西特平安地從地底下冒出來時就知道會有災難來臨,而事情也果真就被
他料中了,他卻一點也不高興。一連串醜陋之極的鬧劇才剛剛落下那令人眼花撩亂的布幕。
  不,如果就此落幕那還好,就是沒人能保證不會有「安可」。
  一想到都已經發生非法武裝政變了,卻還不反省自己的政治態度,仍想藉著政略的技術
及操縱民眾來維持自己的權力的特留尼西特,楊就打從心裡感到厭惡。對楊來說,和這種人
在大眾面前握手簡直就等於出賣貞操。
  然而,今後隨著勝利的來臨、隨著地位的提高,自己本身的政治利用度也隨之增加,這
種事情一定會越來越多的。該怎麼做才避得過這些事呢?
  如果輸了就好了,如果戰爭慘敗就好了,這樣一來,楊的聲譽就會墜入谷底,讚賞之聲
就會一變而為責難聲。人們會交相指責他為「殺人犯」,而他因此就可以辭去軍職,拋棄社
會上的地位,任誰都會覺得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就算有人挽留,會這樣做的人也一定很
少。
  這麼一來,楊就可從仕於貴人的地獄中獲得解脫了,避開人們的耳目,躲在社會的一個
角落,安靜地過日子也不壞呀!在田園裡的小小家中,寒夜裡,一邊聽著呼呼的風聲,一邊
啜飲著白蘭地;下雨的日子裡,則在大氣中悠然地游著水,一邊任思緒奔馳,一邊喝著葡萄
酒。這種生活多麼地快意舒暢啊!
  「說著說著,竟然就變成一天到晚喝酒的日子了。」
  楊苦笑著,把這小小的奢望從腦海裡逐出去。或許他可以因此而得救,但是卻也有幾萬
倍的人因此而無人救助了。因為如果他輸了,會造成許多人死亡,會有許多的妻子失去丈夫
,母親失去孩子,孩子失去父親。
  有戰爭就必須要獲勝,那麼勝利的意義又在哪裡呢?讓敵人造成許多傷亡,給敵人的社
會帶來損傷,使敵人的家庭離散。方向雖然不同,向量卻是一樣。
  --結果,兩方面都不是他所能選擇的。
  自從軍校畢業成了軍人之後,剛剛好是第十年了。楊到現在卻仍然沒能解決這個問題。
這可不是初級的算數,光有明快的思路也無法找出正確的答案。雖然知道思索這種問題只會
讓自己陷入思考的迷宮中,但他卻又忍不住不去想。
  儘管如此,不和特留尼西特握手卻又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並不怕拒絕之後遭對方報復,但是,既然有必要顯示出政府和軍部協同一致的大義名
份在,他就不能加以破壞。就因為他覺得軍部應該依循政府及市民的意思行事,所以他才會
和非法武裝政變作戰。
  ***
  典禮在郊外舉行。
  初秋的陽光柔和溫暖,讓人覺得全身舒泰。陽光在樹葉上罩上一層金黃色的色彩,真是
個美好的日子,可是楊卻一點都不快樂。
  他不是要和特留尼西特握手,而是和國家元首,最高評議會議長握手。這件事情讓楊覺
得他得扭曲自己的感情。當然,他也知道這種理論是自欺欺人,正因為如此,他的不快越加
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種事情是他必須要忍耐的,所以也不能說他是為出人頭地而自甘受虐。雖然他成功了
,他有了地位、有了人人稱羨的一切,但是這種功名金字塔越是接近頂端,立足點就越窄小
,危險性也就越大。對楊而言,那些不顧危險一意往上攀爬的人實在是很不可思議的。
  儘管如此,坐在貴賓席的心情仍然有些不同。去年在亞斯提星域會戰後的慰靈祭時,楊
還坐在一般席上。和現在比起來,當時的處境反而舒服多了。
  特留尼西特正在演說,純粹是二流煽動家的空泛言論。他讚揚死者,讚美大家為國犧牲
,要大家為迎接打倒銀河帝國的聖戰而拋棄個人的自由及權利。這根本就是好幾年前的老調。
  人會死,星星也有壽命,連宇宙這種東西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停擺,不可能只有國家能永
存不滅。如果國家一定需要有巨大的犧牲才能存活下去的話,那麼,這個國家還是馬上滅亡
的好,誰還會在乎它呢?
  當楊陷入沉思時,有人叫他。
  「楊提督--」
  回到座位上的特留尼西特的臉上堆滿了討人喜歡的微笑。這個微笑迷惑了幾十億個選民
的心,有人說,支持他的人不是針對其政策或思想,而是針對他的笑容投下了寶貴的一票。
當然,自從有了投票權之後,楊從來就不是那群人中的一個。
  「楊提督,您一定有許多話想說,不過,今天是紀念祖國從軍國主義解放出來的可喜日
子,雖然政府和軍部之間有許多意見不盡相同,但是,我想還是不該讓敵人看見我們之間的
間隙才是。」
  「--」
  「所以今天我們在握有主權的市民面前應該常常掛著笑容,不要讓人說我們不懂禮貌。」
  能說出正確言論的人實在是了不起。但是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言論的人
又該怎麼形容呢?每次看到特留尼西特時,楊都不禁這樣懷疑。
  「那麼,現在就由為了民主主義,為了國家獨立,為了市民的自由而戰的兩個鬥士,穿
便服的代表特留尼西特和穿軍服的代表楊先生在各位面前握手吧!各位市民,請大家熱烈鼓
掌!」
  典禮的司儀亞隆.德梅克高聲說道。這個男人從文學界轉到評論界,又轉到職業政治界
,一向都待在特留尼西特身邊,他是一個從攻擊老闆的政敵或中傷批評他個人的言論機關的
事情中尋找出自我存在意義的人。
  特留尼西特站起來向群眾揮手,然後把手伸向楊,楊也站了起來,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壓
抑住頭也不回地就逃的衝動。
  當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的那一瞬間,群眾的歡呼聲格外高亢,鼓掌的聲音響徹雲端。楊
恨不得一秒鐘都別遲疑能儘快抽手,可是,當他好不容易從那沒有滴血的拷問中解脫出來時
,他卻想到了一件毫無道理的事。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低估特留尼西特這個人了?[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3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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