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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山木有枝 -【十月裡來桂花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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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8 12:47: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回.回山

  就是這樣,他才萬萬不能在家成親。大哥現下是避了開去,可他不能害他有家歸不得。該離開的不是他,他不能這麼自私。
  
  ——————————————

  桂花和金姨娘回錢府收拾東西的時候,是戰青玄陪著去的。

  偌大一座宅院,原本奴僕成群門庭若市,現如今只剩寥寥幾個老僕。他們低著頭,像是沒看見他們似地,來去匆匆,。秋葉落了一地,灑滿了往常纖塵不染的小徑,屋簷上沾了厚厚的灰塵,卻也無人理會。重傷初愈沉默了很多的金姨娘見到錢府如此蕭條的景象,也不由喃喃:“怎麼會這樣,這才幾天功夫啊……”
  
  桂花一直安靜的向紫苔院走,她不喜歡錢府,不喜歡這裡的一切,人也好,物也罷,都是她的噩夢,她曾無數次想過擺脫,想過報復,想過有一天可以趾高氣昂的踏在這片土地上,再也不受任何人的侮辱。可現在真的這樣了,錢府幾乎一夕之間家破人亡風光不再,她卻沒有絲毫沒有想像中報復的快感。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戰青玄似安慰般道:“盛極必衰,本該如此。”他想到了孫府。越州孫府,現在何嘗不是無比風光,只怕早晚,也逃不過這一日。
  
  遠遠的就要看見紫苔院了,桂花卻停住腳步,略有遲疑道:“我想,去看看錢惜梅。整個家,成了這樣,也不知她……”她不肯叫錢惜梅姐姐,她對她造成的傷害她從來不曾忘記,可她,卻也沒法完全對她不聞不問。

  仿佛看出了她的猶豫,戰青玄好脾氣的道:“想去就去吧,我陪你。”
  
  還沒進院門,就聽見碗碟砸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夾雜著尖叫和規勸。一片混亂。

  錢惜梅披散著頭髮從屋裡走到院中。觸目可及,空空蕩蕩,她有些無所適從般慌張張走了幾步,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臉,伸手去抓窗臺上的花盆,自言自語著別人聽不懂的話。宋嬤嬤紅著眼睛從屋子裡沖出來,手指被碎瓷片割破了,流著深紅的血。她一把抱住錢惜梅:“大小姐,您別砸了……乖啊,大少爺就來看您了,夫人很快就會來接你走,您別這樣……”
  
  她沒想到會看到桂花。確切的說,她沒想到還會在這院子裡看到人。自從大少爺出事,院子裡的奴才們走的走,散的散,就連大小姐一貫信任倚重的丫鬟們都受不了她的瘋言瘋語。如今,整個錢府倒了,又有誰會為了一個瘋瘋癲癲的昔日小姐而留下。
  
  “惜桂?”錢惜梅成功的把最後一個花盆砸碎,並且跌跌撞撞掙開宋嬤嬤,一轉眼看見了桂花,“你來幹什麼!錢府這樣你開心了?得意了?這裡難道不是你的家?毀了我們,對你有什麼好處!……現在還回來幹什麼?看笑話?!……滾!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不想見到你!”她捂著臉,直往宋嬤嬤身後躲。

  宋嬤嬤抱著錢惜梅,對桂花道,“二小姐,你走吧……大小姐再受不得刺激了!”

  桂花想到自己不受歡迎,沒想到這麼不受歡迎。可她現在還不想走。
  
  桂花深吸一口氣:“錢惜梅,你錯了!錢府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你要說我冷血是嗎?真正冷血的是你們!你們只有在利用我的時候才會承認我是錢府二小姐!欺騙,要脅,侮辱,你們給我的只有這些!

  ……而親人,從來不是只有血緣就夠了的。
  
  至於現在你們的下場,只不過是你們咎由自取,絲毫怨不得旁人。我今天回來,不管你信不信,只是單純的想來看看你,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你不要把人都想得那麼壞。

  我要走了。以後,也再不會回來。恭喜你!可以眼不見為淨了。”
  
  該說的全都說完了,錢惜梅把頭埋在宋嬤嬤肩頭,沒什麼反應。不過,她的反應對桂花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了,她說完了,她要走了。徹底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看到錢府敗落,要說桂花沒有一點幸災樂禍,那是不可能的。現在,她的心情實在是輕鬆得很。
  
  ——————————————
  
  秋陽高照,桂花和菜菜一人一狐從馬車中探出頭來。一致的望向牽著馬兒吃草的阮聽楓。

  戰青玄騎著棗紅馬停在轎邊。

  “這個,”桂花伸出食指指向阮聽楓,“他都不提前喂馬的嘛?”

  戰青玄跳下馬倚到轎旁:“照理,喂馬是阮及的差事。”
  
  “那這是……”

  戰青玄賊兮兮展開摺扇:“靜觀其變。”
  
  阮聽楓牽著的是匹高大的白馬。烏蹄似墨,毛皮若雪。阮及擔憂的立在阮聽楓身後:“小侯爺,奴才一大早喂過追雲。再吃,再吃它會撐到啊……”

  阮聽楓抬起烏漆漆的眸子,認真的望著小廝:“它餓。”
  
  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按在馬頭上,阮及明明白白看見他正按壓著馬頭——強迫馬兒吃草。無精打采耷拉著腦袋的追雲有氣無力的咀嚼著嘴裡的枯草。

  戰青玄喊道:“聽楓,我們要走了!”
  
  阮聽楓理直氣壯回答:“追雲在吃草!”

  “哇。”桂花嘩的掀開簾子,再次露出腦袋,“聽楓你一口氣說了五個字!五個字啊!”

  阮聽楓顯然在她的提醒下,也重視到這個問題。不知不覺間手上的力道一松,追雲迫不及待的抬起頭吐出口中的乾草,呼了口氣。

  “吃草!”才把頭抬到一半的追雲再次被強迫的低下頭去,委屈的啃了口乾草繼續含在嘴裡。
  
  桂花忍不住笑。“再不走,天黑到不了寶瓶山了。”

  “再等等。”

  眾人順著阮聽楓的目光熱切的望著官道。那個人要來的話,早就來了。
  
  就在追雲艱難的吞咽乾草,快要口吐白沫的時候,官道上遠遠響起一陣馬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眾人一致抬起頭,熱切的望向來路——都中午了,再不走,他們都要開始歇午覺了。

  于小魚騎著馬飛奔而來。

  眾人集體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你們沒走!”於小魚氣喘吁吁,“太好了!叫我趕上了!”眾人訝異的望著她:他們在等她,她居然沒看出來?缺根筋吧這是……有人趕路大晌午上路的嘛?要不是阮聽楓強迫追雲吃了一上午草,還一直誣賴它吃不飽,拖到現在,他們都快到寶瓶山了。
  
  阮聽楓鬆開手,親切的摸摸追雲的腦袋:“不要吃了。走吧。”他臉上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眾人都感受到他開心的心情。哦不,還有個缺根筋的人沒感受到。
  
  “我這幾天可被我老爹折騰慘了!不讓出門,罰跪祠堂,抄《女戒》《女則》……去它娘親的女戒,去它姥姥的女則!可算叫本小姐逃出來了!”風塵僕僕的於小魚十分慶倖自己成功逃出魔窟,只見她掏出小鏡子,拿出小鞭子,左照右照的同時道:“多狼狽啊這幾天,瞧我都憔悴成什麼樣了……今天出來太匆忙,騎馬都沒空用鞭子。現在好了……”她揚了揚鞭子,刷的一聲抽在地上。眾人偕同她的棗紅馬齊齊打個寒噤。
  
  獨阮聽楓面色如常。他牽著無精打采的追雲走到她身邊,仰頭道:“下來。”

  于小魚很開心的依言下馬:“聽楓,好久沒有看到我了,想我沒有……我可想你了,真的!”

  哼。現在看見我了?剛才說那麼多廢話的時候去哪兒了?

  阮聽楓一言不發上了她的棗紅馬,隨手把追雲的韁繩摔給她。
  
  棗紅馬暫時沒了鞭子的威脅,噠噠跑得歡快。於小魚拿著小鞭子立在原地,懵了:“喂!你別跑這麼快啊!等等我……”

  追雲打了個嗝,在於小魚爬上它背的時候步履踉蹌了下。嗝……沒辦法,吃了一上午,撐到了。隨後,它優雅的邁著小碎步,開始——消食。氣得於小魚直嚷嚷:“阮聽楓你個沒良心的!我辛辛苦苦逃出來,容易嘛我!你搶我的馬就算了,還讓我騎這種馬?”
  
  桂花為追雲不平:“追雲是好馬,日行千里呢。”

  於小魚騎在那匹千里馬上奮力揮著小鞭子,可是千里馬就是千里馬,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所以,它仍舊優雅的踱著步子,慢吞吞走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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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8 12:48: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回.婚禮

  一行人到了寶瓶山下,沈三娘遠遠就迎上來。桂花好久沒見到三娘,現下見著了覺得十分親切,菜菜躲在桂花腳邊,怯生生露出個腦袋巴巴的打量三娘。三娘伸手摸它表示歡迎,它扭頭一躲,迅速的尋個草叢竄進去,露出雙受驚的眼睛一閃一閃。

  “喲,菜菜出去了一趟,曉得害臊了?”三娘驚訝。

  桂花訕笑:“越活越回去。待會兒我教訓它。”
  
  這邊說著話,那邊於小魚早就跑到草叢裡,把菜菜揪了出來。她手重,抓住了菜菜頸子裡的長毛,菜菜疼得叫了幾聲。阮聽楓聽不得菜菜委屈,下了馬直接奔來對於小魚道:“放開它!”

  於小魚白了他一眼:“現在捨得和我說話啦?還是為了它……”小魚提起菜菜對著它的鼻尖,做個鬼臉道,“憑什麼呀,我偏不放手,就這樣揪著好了。”
  
  三娘指指兩人,沖桂花擠眉弄眼:“於小魚?”

  桂花點點頭,兩人齊齊望向他們笑得一臉安詳。
  
  不待他們上山,山腳處就行來數匹馬車,領頭的正是孫府的張管家。戰青玄似是早就料到般,對桂花道:“你的聘禮來了。”

  桂花瞧著一車一車連綿不絕的架勢有些頭暈:“我能不收嗎?”

  張管家苦著臉道:“老夫人說了,必須送到山上。她雖然不能親臨婚禮,這些都是她的心意,少奶奶您不收,奴才回去沒法交代。”

  戰青玄搖著扇子在一邊直點頭。
  
  三娘笑道:“我們山上好久沒這麼熱鬧了。這場婚禮啊,我們得好好熱鬧熱鬧。”戰青玄找著了同盟,連忙湊上去道:“三娘說的太對了!婚禮怎麼辦,咱們好好商量商量?”

  於小魚也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主,此時她已成功的利用菜菜,巧妙的打碎了阮聽楓不和她說話的企圖,喜滋滋附和道:“我要在山上多待段時間,等我爹氣消了再回去。正愁沒事情做呢,辦婚禮好啊,我幫新娘子化妝,保管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桂花:“……”

  她結婚,為什麼沒有人徵詢她的意見。
  
  ————————————————

  寶瓶山上的婚禮,在眾人爭相幫忙的情況下熱熱鬧鬧的籌備著。

  雖然沒有長輩到堂,但孫老夫人早就差了媒婆丫鬟小廝上山幫忙,聘禮也直接抬到了山上。金姨娘傷癒後,腿腳一直不甚方便,她待在越州府,繼續養傷。不過,她對桂花的婚事倒是很滿意,孫府二少爺也不錯啊,總歸是和孫府結了親家,她也算如願以償。
  
  次日就是婚禮。

  眾人均十分忙亂,倒是桂花這個新娘子得了閑。她優哉遊哉去了院前,繞著那兩株老樹轉了三圈,找准方向拿著鏟子把下山前埋進去的桃花釀挖了出來。酒罈子埋進去的時候她憂心忡忡前途未蔔,現下瞧著這兩壇桃花釀心中便只剩了悵然。在山上和戰青玄打打鬧鬧樁樁件件的小事,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裡。經歷了時間無情的洗滌,它們仿佛沙子中的金粒,愈見清晰。
  
  一起去桃林採花;一起去酒窖選酒;喂菜菜吃胡蘿蔔,被菜菜嫌棄;無數個相伴的白日;他送的首飾和衣物她全給了三娘,把他氣得七竅生煙;他跟著她去廚房獻殷勤,弄的廚房起火,菜菜慌不擇路;她抱著菜菜一下午,他卻只畫了菜菜的肖像成心氣她……

  無數個片段,隔了這麼久,她竟然還能一件不落的想起來。那些單純的小幸福,是她迄今為止的人生裡最溫馨最幸福的回憶。而以後,無數的日日夜夜裡,這些溫馨的片段將繼續不停的上演。她想,她相信因果了。她苦苦追求的平安幸福,在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之後,佛祖終於給了她。
  
  而那些磨難,或是造成磨難的人,都已經從她的生命中離開,再也不能影響她,徹徹底底。
  
  她抱著酒罈回房,剛進門就看見等著她的戰青玄。

  桂花第一反應是轉過身去,遮住臉:“你快走!婚禮之前,我們不能見面。”悠悠的歎氣聲在她身後傳來,戰青玄幽怨道:“娘子,為夫是來給你送定情信物的。”桂花偷偷露出只眼睛。

  戰青玄手中提著的玉佩,正是先入賭場,後被孫茗贖回來的那只。

  桂花伸手撥了撥紫玉的穗子:“給我的?”

  拉過她的手,鄭重其事的放到她手中合攏:“給你的。”紫玉溫潤,帶著他的溫度,穩妥的待在她的掌心。“你要一直戴著它。一輩子。”他擁著桂花,低頭吻在她發間,溫和道。
  
  桂花扭了扭身子,道:“等一下,讓我先把桃花釀放下。”

  好好地氛圍,飛了。

  戰青玄接過酒罈,打開封泥,酒香四溢,他忽而感慨:“這桃花釀,也算是我們的媒人了。沒有它,你就不會上山,也就沒了之後的事情。看來,我得好好謝謝它,所以,今天不喝了。”他忍痛闔上封泥,添了一句。“明日再喝。”
  
  ——————————————
  
  婚禮那日,正是十月金秋,天高氣爽,滿山丹桂花開,香飄萬里。

  寶瓶山上,人生熙攘,爆竹聲聲,沉寂了數十年的院落,迎來了多年來最熱鬧的一天。

  當手中紅綢的另一端放入戰青玄手中的時候,桂花在紅蓋頭下不自禁的勾起嘴角。紅綢如同紅線,把原本互不相干的兩人牢牢栓在一起。她的一生,連同他的,這輩子將緊緊相連再分不出彼此。
  
  扶著桂花進屋的於小魚立到阮聽楓身邊,踮起腳在他耳邊悄悄道:“你今天很好看。”換了淡青色長衫的阮聽楓聞言,笑著誠懇道:“你也是。”他笑起來的時候,烏漆漆的眸子彎起,倒影著滿屋的紅色憑添了妖嬈之感,倒叫於小魚看得呆住。她只覺得屋內的喧囂漸漸遠去,耳邊只余吳有主婚的聲音:“一拜天地——”

  別人的幸福就在身邊咫尺的距離,那麼她和他的,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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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8 12:48:34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小魚篇

  於小魚走在越州府的大街上,身後亦步亦趨跟著兩個尾巴保鏢。被人虎視眈眈貼身保護的感覺,無異於鋒芒在背,叫她很不自在。爹爹說,女孩子家家要文靜要矜持,而自己動手打架是矜持的大敵。所以,帶著保鏢好一些。必要時候讓他們動手,自己歇歇。可在這件事上,她就是喜歡親力親為,不喜歡叫人代勞。
  
  爹爹還說,不習慣沒關係,跟著跟著就習慣了。

  可她被後頭倆保鏢跟來這麼些年了,還是沒有習慣。而且絲毫沒有即將習慣的趨勢。

  這些年她無時無刻不在認真考慮並踏實實踐著一個事實:神不知鬼不覺的甩掉他們。
  
  小魚密切關注街道上行人的一舉一動,期望著因地制宜再次成功甩掉身後的包袱。功夫不負有心人,迎頭走來的男子形容猥瑣,小魚看見他偷偷從擦肩而過的白面小生腰間扯下他的錢袋。她微微一笑,有了!
  
  那男子工作完畢,低頭疾走。

  小魚調整了下位置,正巧站在他正前方。隨後側過身裝模作樣去看小攤上的團扇。待得那男子到了她身後,她猛一轉身,手中的團扇正砸在他腦袋上。不待小賊叫喚,於小魚倒先叫出聲:“哎喲!我的錢袋。”
  
  她攥住小賊的手腕,以比小賊更加嫺熟的手法把錢袋塞進了他手裡。

  賣團扇的小販抬眼看時便見小賊滿面通紅拿著錢袋狡辯。小販是個中年男子,頗有一份見義勇為的心腸,當下叫道:“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偷東西,真是丟我們越州府的臉!”剛才小魚和他說話,他聽出小魚的外鄉口音,轉眼,外鄉人就在他們越州府被偷了東西,還人贓俱獲,他的憤懣之心一下子被激起。只恨不得眼睛噴火,燒死這個給他們本地人丟臉的小賊。
  
  被冤枉的小賊死命掙扎,小魚惡狠狠的揪住他不放手。拉扯之間跟著小魚的兩個保鏢兼捕快看不下去了,終於上來一個接了小魚的班:“大小姐,您歇著,我來,我來。”雖然兩人都沒看清楚小賊怎麼就偷了小魚的錢袋,不過周圍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叫自家小姐親自抓賊,他們倆站旁邊看著臉上實在掛不住。
  
  雖然兩人一致懷疑又是大小姐搞的鬼。怎麼就這麼巧?每回跟著大小姐出門,不是吃壞東西拉肚子,就是大小姐走迷了路叫他們跟丟了人,再或者大小姐戴著新買的鬼臉面具迷迷糊糊和他們走失了。被偷錢袋,叫他們把賊送去衙門,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小魚滿意的松了手,吹了吹團扇上莫須有的灰塵,趾高氣昂道:“秦大哥,快把他送到衙門去!居然敢偷本小姐的東西,實在是膽兒太肥。哦,對了,秦大哥,到了衙門不要急著回來,一定要親眼看著這小賊被知府大人判決!知道嗎?回來本小姐要聽你的詳細彙報。恩,就這樣,去吧去吧。”
  
  秦樹的臉上佈滿狐疑,想了想決定不能被大小姐這麼明目張膽的騙了,於是吩咐與他同來的佟和道:“好好跟著大小姐,務必,隨身保護好大小姐!”務必和隨身這倆詞被他咬了又咬,只剩沒明著告訴佟和:“千萬別被大小姐支走了!不管怎樣一定要擦亮雙眼,全副武裝,集中精力,等我回來!”
  
  被於小魚共同耍了這麼多年的難兄難弟一對眼就知道對方肚子裡有幾條蟲,只見佟和微紅著眼圈鄭重其事的點頭,接下了這副重任。

  眼看著秦樹留下佟和拔腿要走,於小魚眼珠咕嚕嚕一轉大喝道:“慢著!”
  
  小賊立刻扭頭向她放射出希冀的光,而秦樹,滿臉不曉得小魚又要出什麼么蛾子的鬱悶糾結。

  小魚上前一步,霸氣萬分的揪住小賊的衣領,另一隻手很自然的在他襟前摸索。這一舉動,不僅秦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連小賊都露出被吃了豆腐的驚惶神色。掏啊掏,小魚成功的找到了被小賊藏在衣襟裡的白面書生的錢袋。她得意洋洋的甩著錢袋道:“原來不止偷了本小姐一個人,還有其他受害者啊。說!偷了誰的東西?我好拿去還給人家。”
  
  小賊受驚不小,萬分懊悔自己出門沒翻黃曆,碰到這麼個厲害的女瘋子,不僅眼睛毒,手勁大,還不顧世俗目光,敢當街搜他的身。一驚之下倒是老老實實把白面書生的特徵描述了。小魚露出個心滿意足的微笑,她笑眯眯對秦樹道:“秦大哥,你去吧!我和佟和去找失主,一定把人家的財物原封不動的還給人家。”

  秦樹滿臉不甘願的壓著賊子走了。
  
  小魚在他身後甩著手帕子提醒道:“秦大哥,你一定要全程跟著他,親眼看著他判刑處決,千萬別覺著浪費時間,回來我要問你詳情的哦~~~~”一波三折的調子,聽得小賊和秦樹齊齊打個寒噤。
  
  候著他們走遠,於小魚斂了笑容,按著額角對佟和道:“佟大哥,抓小賊太累人了。我,我頭有點疼,不舒服……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去前頭的酒樓吃點東西緩一緩順便等你,你快把錢袋給人家還回去。說不定人家急著用錢呢。千萬別給耽擱了……”

  佟和一聽這話,臉色立即變得比奔喪的還難看。
  
  旁邊賣團扇的小販感動萬分:“小姐您真是菩薩心腸,好人呐!大好人!我們越州府要是多幾家像您這樣的貴人,我等小民就算是燒了高香嘍!”

  小魚虛弱的回他一個笑容。轉頭對佟和道:“不要管我,你,快,去!”
  
  甩脫了兩個跟屁蟲的小魚神清氣爽,幸福的遊蕩在越州府繁華的街道上。走著走著,她覺著不太對勁,憑她這麼多年橫行街道的經驗來看,她被人盯梢了。想來她在越州府唯一得罪的人就是剛才無辜受累被抓的小賊。原來,他不是孤家寡人,他還有同夥!

  不過,於小魚不是正常人。想到這一可能後,她不急反喜。
  
  只見她在大街上繞著圈子,越逛越開心。別看她滿臉無害,其實心裡已經設想了不下十種戲耍身後眾人的法子。爹爹的囑咐,她牢牢記著:動手打架是矜持的大敵。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才不要動手。
  
  不動手,不代表她會放棄教訓身後眾人的機會。相比武功,她更擅長利用入眼一切可利用的事物,達到目的。繞著街道轉了幾圈,小魚盯上了一個人。一個她在越州府唯一認識的人。

  其實,嚴格的講,也談不上認識,一面之緣罷了。她相信,憑那人木訥遲鈍的性子,一定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很不幸,她識人一向很准。這次也不例外。她站在他身邊喂了很久,那人才茫然的轉頭看她。
  
  她心裡早就詛咒那人一萬遍,臉上卻還維持著矜持的風度:“阮公子,我們又見面了。”對面的人修長指間撚著一簇草藥,目光更加茫然,小魚耐著性子提醒他,“我們昨天才見過的,在你府上。老侯爺叫我去的。”小魚笑得臉上的肌肉都要僵硬了,面前的人才如夢初醒般道:“哦,於……”

  “小魚!”就知道你記不住我名字。于小魚很善解人意的開口接道。
  
  阮聽楓點點頭,低下頭繼續研究他手中的草藥。

  於小魚顯然低估了他的遲鈍木訥,因為此時她已經不自覺的磨牙了。
  
  不理我?好吧,不理我沒關係。小魚努力吸了口氣,換了策略。“阮公子,你買草藥?”不得已,她問了句廢話。昨日她剛進城,就遵照爹爹的吩咐去了忠靖侯府上拜訪。不拜不知道,一拜嚇一跳。原來什麼世伯世侄女的鬼話都是騙人的!相親才是爹爹和老侯爺的真實目的。小魚悲哀的想,爹爹是有多麼擔心她嫁不出去,唯恐要養她一輩子啊。不過,所幸,忠靖侯小侯爺看上去和她一樣無辜。顯然也是被老傢伙給騙了。這一點,叫她心理上大大平衡了一回。

  不過,忠靖侯吹噓他們家兒子的種種優點,她倒是記住了兩三樣。什麼樣貌俊美啦,為人忠厚啦……其實不用記,這一點只要是長著眼睛的人都能從他臉上看出來。還有,據說他醫術武功都不錯。
  
  瞧他草藥比她重要的架勢,小魚就明白,這人愛物成癡。既然這樣,少不得要被她利用利用。

  “阮公子,你買這麼多草藥,用的完嗎?”小魚說著,邊觀察他的臉色邊伸手作勢要碰他選好的草藥。許久沒有理睬他的阮聽楓仿佛後腦勺上長了眼睛,轉頭嚴肅道:“不要動。”

  小魚從善如流立刻把手縮回。
  
  身後跟梢的人蠢蠢欲動,想是見此地人少,眼前的白衣男子專心選藥,也不像認識小魚的模樣。欺負人家小姑娘現在是大好時機啊。更兼那小姑娘眼高於頂沖他們都翻了無數個白眼了……於是一擁而上,打算偷襲小魚。

  小魚膩在阮聽楓身邊早就等著這一刻呢。只見她十分靈活的擦著阮聽楓手邊的草藥婁滑了過去,後面的大漢就沒有這麼好的準頭了。他粗壯的身軀一扭,成功的掀翻了阮聽楓的草藥婁。
  
  阮聽楓轉身看見滿地狼藉,十分不開心地道:“我的藥。”

  那群人見他文文弱弱很好欺負的樣子,大咧咧道:“小子!閒事少管!你趕緊滾,哥幾個不找你麻煩就是!”
  
  阮聽楓心疼的抿唇,順口道:“我不滾。你還我藥!”說著伸手攥住了他手腕。那大漢立刻殺豬似的嚎叫起來:“放手!臭小子¥%…&*……”疼得失語了。
  
  小魚倒是沒料到他武功這麼厲害,一手就解決一個,以這種無辜純潔的表情。實在是,實在是和她的風格太相像了。她躲在阮聽楓背後,很歡快的沖嚇得魂飛魄散的幾人伸舌頭擠眼睛嘟嘴巴。那幾人敢怒不敢言,末了扔下句沒什麼意義的狠話,一哄而散。
  
  小魚高興的手舞足蹈沖那幾人大叫:“敢打本小姐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本小姐作弄人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又盡情的做了好多個鬼臉才有閒暇沖阮聽楓道謝:“謝謝啊,你身手真不錯。昨天老侯爺跟我講你武功卓絕,我還當他吹牛皮!”
  
  沒人理她。阮聽楓默默的蹲在地上拾草藥。小心翼翼的動作,專注的眼神,好像他撿起的是無上珍寶。小魚望著他的側臉,忽然心裡有個地方軟了一塊。以前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從胸口流入四肢百骸,叫她有些無措。
  
  她伸手幫他撿掉落在地上的各種草藥。
  
  他沒有阻止,小魚期期艾艾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什麼?不知道他喜歡這些草藥?不知道他會為了這些草藥發怒傷心?她知道的啊,就是因為知道,才會利用這一點,利用他。

  “沒關係。”阮聽楓抬頭,黑漆漆的眸子認真的望著她,“不怪你。”

  他說的話很少,可她就是聽懂了。他說沒關係,他說不怪她。她忽然覺得心疼,心疼這種單純的,輕易的信任。她不配!她是故意的。她從來不是個好女孩。除了爹爹,再沒有人敢輕易相信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鼻端縈繞著草藥淡淡的香氣,明明是平心靜氣的味道,卻忽然讓她有了流淚的衝動。
  
  兩人安靜的收拾草藥,再也沒人說話。

  待得阮聽楓要走了,他才禮貌的道:“謝謝你,於……小魚。”

  他記住了她的名字。這是個好的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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