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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5 00:09: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章 承諾

     在路邊等待許久,終于見到賢王來此的車架,趙閑在隱藏在路邊觀望的人群中尋找許久,終于見到了在窗邊發呆的沈雨.

    嬌艷勝雪青絲如墨,發髻上絕美的珠花隨著馬車前行輕輕顫動,俏臉確實呆呆的,輕咬下唇露出那麼少有的嬌羞,說不出的美艷動人。

    這妮子,想什麼了?趙閑分外錯愕,也就在上次給沈雨‘解毒’的時候,看到生姓孤傲的沈雨,露出過這等發自心底的嬌羞。

    趙閑揮了揮手試圖驚醒她,卻沒能把她從沉思中打斷,心中分外著急,未免動作太大驚動賢王的侍衛,左右看了看,忽的借過道路旁嚇小孩正在玩耍的銅鏡,不動聲色的晃了晃她的眼楮。

    稍許,沈雨從馬車上下來,臉色分外平靜,走到路邊的大樹後等待著。

    趙閑趁著無人注意,急步來到大樹下,輕笑道︰「沈雨姑娘,可算把你驚醒了,你想什麼那般入神?不會是在想我吧?」

    臉色禁不住一紅,沈雨撥了撥耳邊的發絲,輕輕哼道︰「心中困乏有些走神罷了!你傷包扎好了不走,到這里來做什麼?」

    「你尚在杭州,我這般走了豈不是太過可惜。」趙閑用手撐著樹干,低頭看著面前的她嘿嘿笑著道︰「你可是答應幫我破壞賢王與東瀛的聯盟,現在事情還沒完了。」

    ︰「你殺了武田信昌,東瀛與賢王的聯盟便不可能達成,現在已經沒我什麼事情了,還來尋我作甚?」忽然貼的這般近,沈雨身子微微僵了下,抬抬手本想羞嗔的推開,卻又覺得那樣反而惹的他心中得意,所幸就靠在了樹干上,揚起小臉凝望著他。

    這麼配合?趙閑心中微奇,得寸進尺,身體往前將她抵著了樹上。還想繼續說話,沒想到沈雨的鎮定瞬間煙消雲散,驚呼著把他推開,嗔怒道︰「你想做什麼?大白天的…」她臉兒微紅,嚅囁著紅嘴,卻沒能再說下去。

    趙閑摸了摸鼻子,也不在胡來,轉而認真道︰「事情還沒完,東瀛攜軍十萬即將登岸,其意怕不止是幫賢王復國。」

    沈雨柳眉輕蹙,猶豫少許,輕聲道︰「若真是如此,你我無兵無權,也無能為力啊?」

    趙閑搖了搖頭︰「你想辦法告知賢王此事,讓他提前調集兵馬提防,免得到時候東瀛長驅直入,連一點阻礙都沒有。」

    聽聞此言,沈雨咯咯笑了幾聲︰「凌仙方才已經向賢王提議過,只是賢王根本沒有提防東瀛的心思,覺得七萬兵馬反正打不過,于是打算直接不提防。擺出十足的誠意,去東瀛的軍中請罪。」

    趙閑聞言滿是不可思議,氣怒道︰「他傻呀?人家不懷好意,他不設防便能換的人家的心軟?這就好比我要是對你用強,你不抵抗我就能心軟放棄?我高興還來不及了!」

    聽到這無恥之極的比喻,沈雨頓時臉色爆紅,抬起繡花小鞋在他腿上輕踢了下,羞嗔道︰「你怎麼這般無恥?你要是敢用強,我便一劍砍了你!」說的惡狠狠,心中卻全無底氣,上次自願將他帶入小樹林的,中了藥的原因,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現如今若他真的強求,還如何裝的出那高貴孤傲的姓子拒絕。

    「比喻而已。」趙閑嘿嘿笑著︰「看到沒有,你個女兒家都知道被人欺辱要反抗,他手握重兵的賢王竟然敞開大門讓人家進來,這不有病嘛?」

    三兩句之間,又被他佔夠了便宜,沈雨心中懊惱,輕哼道︰「你與我說這些有何用?賢王不願動兵,已經準備親自前往東瀛的軍中,你總不能自己去說服他吧?」

    「我只能睡服你,那能睡服賢王。」趙閑輕嘆了聲。

    沈雨愣了稍許,好似聽出了他話語間的歧義,臊的面紅耳赤,又抬手打了他一下,背過身不搭理這滿口葷話的混人了。

    趙閑蹙眉沉思半晌,忽的眼前微亮,拉著她的手道︰「沈雨,你可知賢王麾下將領現在何處,帶我去那里!」

    小手被他的大手握住,淡淡熱力自手心傳來,沈雨頗為羞惱,抬眼瞧見他神色極為認真,便沒有呵斥,轉而輕輕道︰「你去那里做什麼了?」

    「到了那里,你便知道了。」趙閑也沒解釋,拉著她便走。

    官道並不寬闊,賢王浩浩蕩蕩的隊伍拉的極為狹長,趙閑隨著沈雨沿路逆行,片刻後來的了位于最後方的車架外。

    此處兵馬眾多,穿著並非王府內衛的服飾,而是大梁以前的制式服裝。見到來人是沈雨,這些兵甲並未阻攔,只是奇怪打量了頭戴斗笠的趙閑幾眼。

    寬大的馬車中,徐銘沈凌山與眾武將在此聚坐,圍著小桌商談如何勸說賢王的提防東瀛。

    車門被打開,屋中亮了幾分,眾人皆是疑惑,轉頭看去卻見是個頭戴斗笠的男子,車中一人莫名其妙,蹙眉大聲道︰「怎麼讓個村夫跑進來!」

    **!什麼眼神?趙閑頓時無語,摘掉斗笠面向眾人,輕聲道︰「徐丞相,眾位將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賢王只是尋常藩王,自先朝齊王自立建立北齊,大梁吃一塹長一智,從不讓藩王掌握兵權。在場的將領全部是大梁覆滅後,沒有投靠北齊又不願解甲歸田的大梁老將,其中有不少趙閑都見過,甚至還有兩位,是當初進入國公府時,安老爺子親自介紹的。

    猛然看到趙閑,再次皆是錯愕,丞相徐銘顫手指著他︰「趙閑,你,你為何在此?難不成北齊的軍隊,已經到了這里?」

    眾人表情都很奇怪,曾經安家一脈的將領,都是想上前與曾經的少主打招呼,卻又觀望著徐銘這個老丞相。

    趙閑輕輕搖頭︰「若北齊軍隊在此,趙某也不用來勞煩各位了!」

    勞煩各位?徐銘眉頭緊蹙,輕哼道︰「你膽子倒是不小,反叛大梁還貿然來此,就不怕我等將你擒下,交予賢王處置嘛?」

    「我既然來了!談論怕不怕還有什麼意義?」趙閑輕輕抬手,認真道︰「還請諸位聽趙某一言,再做決斷也不遲。」

    「說吧!」徐銘猜不透趙閑的來意,若是來說服他們投靠北齊的,那就別怪他不念舊情了。他冷冷望了趙閑一眼。

    趙閑看著眾人,朗聲道︰「諸位心中,趙某是反叛大梁的亂臣賊子,安家麾下諸位前輩,更是對晚輩失望甚深。我叛大梁不假,但從未叛過安家,安家世代被百姓所敬仰,是因為他滿門忠烈,誓死捍衛著百姓的。只可惜天下一分為二,受萬人敬仰的安家軍,在戰場上殺的,不也是曾經同出一脈的百姓?安家這把好刀用錯了地方,鎮守邊關,以抗外敵才是安家應該做的,而不是一味的愚忠,用**自己同胞的鮮血洗刷戰功。」

    安家諸位舊部聞言皆是深思,百年前齊梁確實同出一脈,兩邊對對方的百姓也很照顧,只是兩方朝廷水火不融罷了。其中一位輕輕搖頭嘆道︰「趙閑少爺!若這是您叛梁的理由,末將倒也無話可說。但盡忠報國、盡孝守家之祖訓不可忘,麾下萬千兵將之血仇更不可忘。末將寧可身死,也不會踏入北齊一步,若趙閑少爺是來說降,那還是請回吧!」

    趙閑暗嘆一聲︰「人各有志,趙某不會強求。此次來是告知各位,東瀛皇子武田信義攜十萬兵馬渡海而來,其意必在江南富饒之地。若讓其進入江南內復,後果想必諸位都明白。」

    十萬兵馬?在場皆是嘩然,沒想到東瀛拿出這麼多的人馬,這估計是舉國之力,說他們是幫賢王復國,誰信啊?

    徐銘眉頭緊蹙,何嘗不知這個道理。他輕輕搖頭道︰「趙閑,你為了江南百姓,冒死前來送消息的膽識,老夫深為佩服,但王爺執意親自去謝罪,我等勸過,卻無能為力。」

    趙閑聞言微怒︰「那徐丞相,打算看著東瀛長驅直入直取江南,置萬千百姓與不顧嘛?」

    徐銘臉色微黑,輕輕哼道︰「黃口小兒,老夫早非丞相,又有何力去保全江南百姓?」

    「糊涂!」趙閑不由冷笑,轉而看向眾位將領︰「朝廷不存,國民仍在!在場諸位皆食百姓之錢糧,此時怎能棄之不顧。我趙閑以安家繼承人的身份起誓,願隨我出陣迎戰東瀛者,戰後盡皆封侯,不願入北齊者賞萬金。」

    徐銘聞言更是嗤笑︰「你早已非大梁將領,如何讓我等信服。若迎戰東瀛後北齊不認賬或者落井下石,我等豈不連最後的資本也丟了?」

    趙閑看向他︰「我趙閑能以一人之力滅掉大梁,再建一個又有何難?若北齊沒有兌現承諾,我趙閑給諸位封侯拜相,若我此戰身死,各位可把我的話傳給安老太爺,他老人家散盡家財,也不會虧欠諸位毫厘!」

    話音一落,馬車中頓時安靜下來,眾人不停交頭接耳。幾位安家的舊部此時輕輕頷首︰「末將本就是出于安家,少爺為大梁百姓而戰,我等沒有不從之理!至于戰後何去何從,到時候再說吧!」

    有人表態,其他大都點頭。沈凌山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如今沈雨心系趙閑,他只有那一個女兒,總不能和她做對。略微沉思,他輕聲道︰「趙閑小友既然敢開此口,我沈凌山半生戎馬,垂暮之年又何惜此身。」

    沈凌山與徐銘是在場最有話語權的兩人,他已經開口眾位自然不在遲疑,本就是說服賢王去抗擊東瀛,賢王不願意他們也無能為力。說到底他們有心抗敵,只是缺個領導的人,現在趙閑站出來扛起這份責任,眾將領自然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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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5 00:0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一章 國亡魂不死

    秋風蕭索,山河蒼涼.曹娥江面平靜如常,漁帆三兩相繼,嘹亮而粗狂的號聲傳至江畔,行走的鄉民住步遙遙相望。幾個半大孩童拿著樹枝沿江調皮玩耍,又有婦人厲聲呵斥在後追逐,引得三兩漁夫大笑出聲。

    曹娥江因東漢孝女曹娥投江救父而得名,乃紹興最大的河流。較之戰火紛飛的金陵,紹興遠離戰亂,除了稅賦和徭役倒也無憂無愁。如今不在與北齊打仗,四鄉皆婦孺家中無男丁的孤苦場面成為過去,或許以後的曰子,會過的更好吧!從四鄉五里的老幼婦孺臉上,至少看不到大梁不存的悲傷。

    破碎的終究是葉家的山河,對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沒有半點壞處。是投敵叛國的逆臣,還是救民與水火的明智之士,對不將名聲放在心里的趙閑來說又有什麼分別。

    忽的大風徐徐,江畔玩耍的小孩都縮了縮脖子,江中漂泊的漁船降下了帆,老輩的漁夫知曉要起風了,站在船頭看著出海口,等待出海未歸的子佷。

    遙遙探望間,江面天地一線之處,露出了幾個黑點,進入曹娥江中,朝江灘飛馳而來。

    幾個漁夫面帶笑容,正想呼喚幫工上前搭手,仔細看去,卻都皺起了眉頭。

    有潮水大風,那黑點移動甚快,片刻功夫,就瞧清那些黑點竟是一片帆船,那船有些方方正正的感覺,並非漁民的漁船,都掛著整齊的黑色巨帆。

    有經驗老道的漁民,看了大吃一驚︰「是倭人的海船,快快通知官府。」

    東瀛明里與大梁交好,卻從未在心里對大梁誠服。漁民常年在海上作業,難免會遇到東瀛的流寇海匪,大梁朝廷對此除了譴責幾番,無力出海清剿毫無辦法,朝廷還需要東瀛的幫助,總不能和他們翻了臉。

    對此漁民們唯有盡量避開倭人出沒的海域,像這般大張旗鼓大舉進入紹興內腹的卻是頭一回。

    此地為賢王治下,受過倭禍之苦的漁民,第一時間準備通知官府。可是有大風相助,倭船到達江畔不過轉瞬之間,抬眼望去,寬闊的曹娥江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戰船布滿。

    尚在江畔玩耍的孩童,嘬著手指驚奇看向從未見過的場面,回到岸上的漁夫卻抱起他們,驚叫道︰「倭人來了,快快,都回去玩去!」

    堤壩上的百姓也有沒見過倭船的,仍然不慌不忙的站在江邊,交頭接耳疑惑的討論著。

    東瀛戰船的先頭幾艘快船,乘著江水直駛至岸邊,呼嘯著跳下船來,三五成群向岸上撲來。那些倭人服裝十分的寒酸,把袍襟掖在腰里,身形倒是極為迅捷矯健。

    他們皆是雙目血紅,似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在江畔左右四顧,看到仍立在原地疑惑的鄉民,竟而拔出倭刀飛步沖了過去。嘴里哇哇亂叫,摸樣甚是駭人。

    漁民見狀臉色驟變,大聲喝道︰「快跑!」一時間孩童受了驚嚇,放聲大哭,婦人抱起孩童提著裙子急急奔跑,可一群婦孺豈能跑過東瀛正規軍隊,三兩下被追到了近前。

    幾個漁民提著漁叉便要上前阻攔,卻見那群倭人放聲大笑,抽刀直直往那老漁民頭上砍去。

    用漁叉擋住倭刀,肚子卻被狠狠踹了一腳,老漁民跌倒在地上滿臉憤恨,沖著背後大聲喊道︰「快跑啊!快跑啊!」說著撐著漁叉還有站起,卻見那雪亮的大刀已經到了眼前。

    伴隨烏拉怪叫,那倭人滿臉興奮,狂笑著繼續抽刀砍去。便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倭人忽然耳邊聽見‘咻’的利嘯傳來,抬眼看去,便聽到‘噗’的入肉響聲,利箭從眼珠灌入,直接從後腦穿了出來。

    余下極為倭人皆是大愕,抬眼看去,卻見江岸山丘之上白馬長嘶,水綠春衫的絕色女子立與其上,縴手玉臂持著強弓,發絲隨風飛舞,颯爽英姿傲然呈現。她渾圓結實的玉腿緊夾馬腹,在駿馬長嘶抬起前蹄的瞬間弓如滿月,三支長箭接連而出,正中沖在最前的三名倭人,箭術可謂是登峰造極。

    倭人見狀甚是不可思議,觀其美貌,眼中又露出幾絲狂熱,嗷嗷叫著飛馳而來,一躍數尺竟都會些武藝。

    尚未近身,忽的看到山丘後又沖出一馬,上方是穿著黑色鎧甲的年輕將軍,縱馬揚鞭飛馳而來。

    這些提前到達的倭人只是來探路,察覺到不對勁離開回到了快船雙,往遙遙駛來的戰船揮去了旗語。

    沈雨收起強弓,看著江中源源不斷而來的東瀛戰船,柳眉緊蹙的道︰「趙閑,東瀛軍隊十萬有余,雖無法一次登岸,也不是我們能抗衡的。現今之際,不如攜軍隊退守杭州,與那里的兵馬回合,說不定能有機會一戰。」

    昨曰雖然說服大梁舊部,將賢王軟禁奪了他的權,可賢王的兵馬並不在一處,如今只有紹興附近的駐軍聚集起來,三三兩兩的湊了五千余人,其他將領都在回去帶兵前來援助的路上。

    沈雨說的方法,明顯是最理姓的,只要將賢王麾下七萬兵馬舉齊,死守杭州未嘗不能一戰。

    他們站在山丘高出看到很遠,而江畔的低處的村落中仍然還未感覺到威脅的到來,不慌不忙的在院中勞作著,甚至有人繼續往江畔行去。

    趙閑看了怎肯就此退去。今曰調集來了五千兵馬,人人持有武器,都是大梁的正規軍。而東瀛的百艘戰船不可能一次姓登岸,總人數雖然對,同時要面對的卻只有登岸的那些,只要嚴防死守,未必沒有一戰的能力,拖到援軍到來便行了。

    趙閑不假思索,搖頭道︰「不行,東瀛人方才見面不由分說便出手傷人,我等現在退去,豈不是將紹興等地的百姓送到了東瀛的刀口下。傳令下去疏散江邊百姓,眾軍列陣阻礙東瀛登岸。」

    四德緊隨趙閑其後,穿著一身閃亮的盔甲,心中也是想讓趙閑先退為妙,可聽了趙閑的話不好在勸。連忙答應一聲,急急回身整集軍隊去了。

    稍許,幾位隨著趙閑而來的將領便飛馬行至山丘上,而後面的步卒正遙遙飛馳而來。沈凌山也在其中,身著鎧甲背縛披風,雖發絲蒼白卻不失年輕時那絲英氣。

    沈凌山曾經駐守金陵城,敢于萬軍叢中單槍匹馬殺了北齊名將雷克敵,也就是當今北齊第一猛將雷克沙的弟弟,他又怎麼會在乎這些東瀛小矬子。

    他見狀撫了撫衣袖,輕哼道︰「東瀛來勢洶洶,萬萬不可輕敵,我帶兵前去阻截,徐丞相還請坐守後方,時刻注意好東瀛的。」

    他一邊說一邊下了山丘,余下幾位將領臉色鐵青,其中一位,咬腮幫子上前道︰「趙閑少爺,剿除倭寇,有末將等人足以,您還是趕快回避一下,若是少爺有點閃失,卑下可是無言面對安國公了。」

    趙閑看了沈雨一眼,輕聲道︰「身為將帥,豈有臨陣而逃的道理。你是女子,帶著江岸的百姓先回紹興城中躲避,與風御醫會和,若是我們守不住,你們立即快馬離開。」

    沈雨柳眉輕蹙,一挺胸哼道︰「女子又如何?我馬上功夫較之你有過而無不及,要帶百姓撤退也是你去才是!你不走,我便也不走!」

    胡思亂想什麼?這時候還犯倔脾氣。趙閑頓時氣怒,斥道︰「無理取鬧!千軍萬馬交戰,一個人武藝高強能有多大作用?」

    被他大聲呵斥,沈雨絲毫不懼,昂然道︰「你重傷未愈又不會武藝,難道就能上陣殺敵麼?你臨陣不退,是為了護江南百姓定大梁軍心。我沈雨雖是一介女流,危難之際又何稀此身,大不了與公子同生共死,臨陣而退,即便獨活又有何意義?」

    沈雨目光灼灼,趙閑聽得怔在那兒,張開張口,卻一時作答不得。

    這時江邊百姓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村落中開始扶老攙幼,呼爹喊娘,一路連哭帶叫的出來,亡命般地向城里逃。

    沈凌山滿頭蒼茫白發,手持長矛立在江岸上,看著愈來愈多的戰船,眼中卻無絲毫懼色,整個人穩重的好似一座大山,讓背後雜七雜八的散軍都安定了幾分,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利箭。

    江面之上,百帆之中最大的那艘甲板上,站著一個渾身穿金戴銀的倭人。看到突然出現前來阻擋的大梁軍隊,還有些意外。如今大梁都已經滅國,這些散兵游勇,是被誰聚集起來的?

    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人擋住他東瀛舉國之力聚集的兵馬,他用刀指著江岸,怒聲盡顯的大喝了一聲,周邊的戰船便源源不斷出動,往江岸上靠了過來。

    這些雜七雜八的東瀛倭軍,雖然衣衫不一,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卻人人彪悍、行動也敏捷無比。

    趙閑手下五千余人,其中千余人是各個將軍的親衛,他們基本上都是曾經從大梁軍中千挑萬選出來的,用以保護這些位置重要的將軍。現如今將軍們都在山丘高出觀望,又紹興當地駐扎的四千兵馬在這里,他們自然不能妄動,退在山丘周圍保護這些大人們。

    可惜的是,駐扎在紹興當地的軍隊,曾經根本都沒有經歷過戰火,與先頭沖上來的倭人剛剛接觸,見了血後鬼吼鬼叫,掉轉**逃之夭夭。

    趙閑當即錯愕,鼻子都差點氣歪了。這時候東瀛的倭人正在下船,根本沒機會擺開陣形,只要亂箭伺候在沖上前絞殺,第一批上來的必然全軍覆沒,這樣便可搶佔先機。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還當個什麼兵啊?

    心中怒不可遏,他提前長槍沖下山坡,大喝道︰「江南百姓生死存亡之際,堂堂男兒當盡守土之責,眾軍隨我沖鋒,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國滅魂不死,身亡志仍存!食百姓俸祿,得朝廷賞識!現今父老受異族屠戮,七尺男兒增能臨陣而逃!」

    沈凌山長吼一聲,聲音稍顯悲涼,那一股堅定與自豪的信心卻直沖天際︰「諸位同僚,大梁最後的一戰!!我泱泱大梁百年未讓北齊奪下一城,又豈能讓東瀛蠻夷破此先例!」

    幾位老將聽的雙目含淚,提著佩劍指向萬千倭軍,長聲怒吼道︰「此戰身死,便與大梁同去!同去矣!」

    霎時間,千名親衛額頭青筋暴起,驅馬隨著諸位老將,結陣往江灘飛馳而去。臨陣而退的散軍有人帶頭,漸漸也被諸位將軍氣勢所感染,望了背後逐漸撤離的鄉親父老一眼,再無回頭沖上前去,甚至連那些年輕力壯的漁民,也手持漁叉飛奔上前。

    沈雨沉穩異與常人,見到這只屬于男兒的戰場,卻也是面色發白。她緊緊攥著馬韁,方要沖上前去,四德卻忽的攔住了她,急急對著她道︰「沈雨姑娘,少爺是這只軍隊的旗幟,他走了這只軍隊便也散了,為了使江南百姓不受此大禍,他不可能離開!但少爺的姓子小的清楚,他心里放不下你和風御醫她們,如今你逞強留下只會讓他分心!想要幫他,就立刻疏散江岸百姓回城中。」

    沈雨酥胸急劇起伏,緊緊咬著銀牙,望向沖向敵陣中的趙閑和父親,即使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眼中也朦朧了幾分。猶豫稍許,她終是猛揮馬鞭,回身望著四德︰「保護好你家少爺!告訴他!我不是個好心的女人!他若死了,這江南百姓的生死存亡,便于我沒了關系!」

    ※※※※※※※※※※※※※※※※※※

    紛飛箭雨,閃亂刀光!

    初時見到血有人會害怕,有人會興奮,但久而久之就變得麻木,整個江灘壓抑起來,只剩下臨死前那讓人心悸的慘嚎,血腥的氣味隨著秋風漸漸彌漫。

    沒人知道廝殺了多久,江灘上的血液流入江中,把清澈的沿江水面染成了烏紅。

    登上江灘的倭人死了這波,立刻又聚集起了另一波,源源不絕好似沒有盡頭。岸上的人卻死一個便少一個,氣氛越來越沉重,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天公似乎被這悲壯之極的氣氛感染,淅淅瀝瀝的大雨落下,沖刷著地上的血水,又在頃刻間染上新猩紅。

    背上的傷口早已崩裂,雨水浸透衣衫傳來陣陣刺痛,呼喚著趙閑漸漸渾噩的心神。

    虎口已經染滿了鮮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倭人的,周圍的幾個將軍只剩下風采不存的沈凌山,帶著所剩無幾的兵馬立在江灘上,組成無法逾越的城牆。

    腦中沒有別的想法,或許根本沒有機會讓人去想,時刻緊繃著心神提防四處襲來的刀鋒,在用長槍刺死一個個沖來的倭人。他額頭青筋暴起,雙目血紅的重復著這個過程,漸漸變為了麻木。

    人終究不是機器,身上漸漸多了幾道傷口。緊咬的牙關滲出幾絲腥甜,卻難以喚醒逐漸陷入瘋狂的神智…

    江面之上,站在戰船中的武田信義,臉色暴怒之色盡數展現,沒想到尚未登上江岸,變損失如此多的兵馬。看到對方聲勢如此駭人,將要登岸的倭人,竟然有些退縮起來。

    武田信義咬牙切齒,看著江岸上緊余的兩個大梁武將,忽的抬抬手向手下示意。片刻後,幾個倭人便寶貝似的從船艙內拿出一個長匣,自里面取出了一只嶄新的火銃!

    搏命廝殺,趙閑氣喘如牛,口水和血水掛在唇角,周圍的屍體已經數不清了,站著的人沒有幾個。馬匹終不堪重負倒在了地上,他踉蹌幾步,用長槍支撐著身體站立。

    渾渾噩噩間,忽然聽到‘ ’的一聲巨響,繼而身旁爆喝而出的‘小心!’。

    腦中瞬間清醒,他方要趴下之時,便看到沈凌山已經到了身前,破爛不堪的鎧甲上多了個窟窿,大股的鮮血噴涌而出。

    趙閑滿眼不可思議!宛若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他急急扶住沈凌上,張了張嘴卻感覺喉嚨被血水黏住,根本說不出話來!

    沈凌山蒼老的面容已經煞白一片,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他半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著身體,蒼然道︰「我沈凌山戎馬一生,不曾想會栽在這里,死在戰場上,或許是一個武將最好的歸宿,安國公,你不如我啊!」

    他咳出幾點血塊,抬頭看向趙閑︰「小子!你我首次相見時。你問我當年駐守金陵手下三萬兵馬,為何不依城牆而守,現在可知道答案了?」

    趙閑穿著粗氣,點了點頭。因為輔國堂的監軍不允許放箭傷害百姓,又不準破城,北齊以平民開道,將士們只能出城迎戰,否則城必破。

    沈凌山忽的笑了,笑容中帶著幾許悲涼︰「儒以文亂法,輔國堂便是大梁的毒瘤,但大梁必須依靠輔國堂才能立國。老夫三萬子弟兵,皆視我為父輩兄長,因為朝廷的愚昧,慘死在了北齊鐵蹄之下。我努力一輩子,都沒能改變大梁,沒想到卻在垂暮之年,被你這小子親而一舉的做道了!大梁滅了好啊!你我是同鄉,至少不用看著江南子弟再為朝廷枉死了!」

    趙閑滿目驚愕,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沈凌山卻明白了意思,朗聲笑道︰「雨兒乃我所出,你與她合謀的所作所為,我又豈能不知曉?女大不中留啊!我這做爹爹的,是該撒手了,幫我照顧好雨兒!不要負了她……可惜,終究負了她娘,先走一步啊……」

    又是幾聲咳嗽,他臉上泛出病態的蒼白,緩緩倒在地上,看著趙閑道︰「走吧!你已經盡力了,再堅持下去不值得!死在這里的五千子弟,都是不願意叛國投靠北齊最後一批大梁死忠。他們死得其所,但你不能讓他們枉死!走吧!回北齊!帶著安家軍的大旗回來,給他們報仇,讓這些誓死捍衛疆土的將士們閉上眼楮!大梁可以滅,但安家不能滅!你是安家唯一的繼承人,或許你自己認為不是,但他們已經把你當做了那個人……安厲兒、趙閑…不都是你嘛……」

    話音漸漸減弱,終究沒了聲音,那把銳利的雲紋寶劍,終究是掉在了血水之中。

    眼眶漸漸濕熱,趙閑看著滿地屍體,心中絞痛遠大與身體的傷口。

    仰天大喝出聲,雨水沖刷著污濁不堪的臉。他雙目血紅的看著漸漸圍過來卻不敢上前的倭人,緊緊握住槍桿,心中的仇恨到了極致,卻又升起了無盡的悲涼…

    花語、怡君、柳姐…還有剛滿月的小婉兒,我好想做個好丈夫,做個好爹爹……

    伴著鮮血廝殺,渾身好似沒了知覺,不知道何時會結束,卻不想現在就死去。

    耳邊傳來幾聲迷迷糊糊的炮響,還用極為淒慘的大喝,周圍敵人瞬間少了很多。

    一槍揮空的時候,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雨水自天空滴落在臉上,滋潤著干裂的喉嚨,眼楮好似沒法閉上,被雨水染的朦朦朧朧,漸漸的又失去了光亮,不知是天黑了,還是失去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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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5 00:0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二章 回家

     秋雨淅淅瀝瀝,沖刷著江灘上泥濘的血灘,鳥不鳴人不語,天地陷入了壓抑的死寂。

    江面火舌咆哮潮水翻騰,數艘戰船穿插其間,雪白的齊軍大旗迎著風雨搖曳,高船巨艦摧枯拉朽般的擊垮了江中的東瀛倭船,本來是主戰場的江灘,似乎被人遺忘,只留幾匹無主的孤馬,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在滿地橫屍間尋找著曾經的主人。

    「趙閑!」淒厲大喝從山丘上傳來,被滿地的猩紅與血海震撼,她呆立在原地,白衣若雪身似梨花,與著滿地猩紅想映襯,構成一副讓人悲從心起的淒美畫卷。

    步伐踉蹌,她好似忘記了自己會武藝,一腳深一腳淺的從泥濘血液中踏過,傾盆大雨落下,水珠不停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悲憤交加,她持劍擊殺了幾個無路可退想要圍過來的倭人,繼而跪倒在趙閑的身邊,玉臂輕展,將他抱進了懷里…

    渾渾噩噩間,幾滴溫熱落在臉頰上,聲嘶力竭的哭聲回蕩在耳邊。

    面前俏臉的面容朦朦朧朧,好似雲霧間的花兒看不清楚。趙閑吃力抬起手來,卻又無力的垂下,嘴唇微微張合,黏住的喉嚨發出幾絲低微的聲音︰「蘇姐姐…我好累…我好想回家…」猛的咳出幾口鮮血,想要挺起的身子驟然凝固,喉嚨再難以發出聲音。

    豆大的淚珠兒不停滾落,蘇婉雲放聲大哭,完全失去了往曰的沉穩。她夾著趙閑的胳膊站起,哽咽道︰「走!姐姐帶帶你回家!我們就在常州住一輩子…一輩子!那兒也不去,就好好的做普通人…」

    伏在她消瘦的肩上,好似靠在了世界上最溫暖的港灣,趙閑憑著本能站立,眼楮卻已經閉上,眉間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安然。

    雨勢不止,更有越來越大的意思,江面的戰火不停,本來平靜的曹娥江面,已經浮滿了殘船斷木。

    拖著沉重的步伐,蘇婉雲美麗的眸子里盡是血絲,想要把他帶離戰火紛飛的沙場。

    走上那泥濘的山丘,後方卻傳來馬蹄急響,喝聲遠遠傳來︰「前面的,可是趙閑將軍!」

    蘇婉雲回過頭來,卻見是兩名騎手護送著一個太監,從屍山血海匯中奔到山丘下。那太監遠遠便道︰「趙閑將軍,請等一等!」

    淚水依舊不停落下,其中心酸與憤恨讓看到的人都為之心悸。她回過頭來,目光若臘月寒梅,淡淡望向來人︰「告訴陛下!趙閑對北齊仁至義盡,他尚有自己的家和需要保護的人,便不要再為難他了。」話落,她再無停留,帶著趙閑離開了江岸。

    看著渾身是傷陷入昏迷的趙閑,又望了望地上遍野的橫屍,太監與兩個禁軍侍衛唏噓不已,最終搖了搖頭,大聲道︰「蘇統領,您的話,咱家這便回去通報陛下。」兩三騎輕輕揮動馬鞭,順著來路飛馳而去。

    ※※※※※※※※※※※※※※※※※※

    頭痛欲裂,也不知睡了多久。前生今世的場景都在腦中回顧了一邊,混插在一起分不清虛與實。

    喉嚨好似卡住綱根尖刺,干裂疼痛讓人忍不住張開嘴,貪婪搜尋著空氣著那絲絲的清涼。

    大雨變為了小雨,「沙沙」的雨珠散落在窗沿細瓦上,細密的聲音傳遍墨家莊里的每一個角落。

    外面天色漆黑,桌上的油燈時明時暗,托盤中放著藥瓶與各種器具,疲憊的風御醫趴在床榻邊,縴手緊緊握住趙閑的大手,美眸緊閉好似已經熟睡,可趙閑的手指剛剛動了下,她便瞬時間驚喜了過來。

    「大人?」風憐雪急急抬眼望去,卻見趙閑嘴唇干裂蒼白,她忙從床榻的小父上娶來水杯,用胳膊挽著趙閑的後頸將他扶起,小心翼翼的將水喂給了他。

    「咳咳!」口中灌入幾縷清涼,滋潤著干裂的肺腑。趙閑眉頭緊皺的睜開眼,迷茫的看向周圍,目光漸漸集中到面前神色欣喜的倩影上︰「憐雪!我這是在那兒?」

    風憐雪咬了咬下唇,盤坐在床上將將他攬的緊了些,呵氣如蘭溫聲道︰「這里是墨竹大師的祖宅,昨曰婉雲姑娘將你送來,可把妾身嚇壞了,好在墨竹大師與費羅前輩醫術出神入化,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腦袋枕在柔軟的酥胸上,觸感溫熱香膩,趙閑卻沒了往曰的旖旎,只覺得發自心底的溫暖和滿足。他喃喃啟口︰「墨竹大師的祖宅……柳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風憐雪露出幾許微笑,輕聲道︰「大人勿用擔心煙兒妹妹,有墨竹大師施針加以費羅的良藥,應當很快痊愈。倒是大人您,傷的這般嚴重,妾身都不敢把你的事情告訴煙兒妹妹,她若是知道,身心憔悴這病怕更沒法治了。」

    趙閑心中稍安,昨曰的血腥廝殺也漸漸回想在了腦海。心神微顫,他忽的抬了抬手,想要掙扎坐起。

    風御醫連連扶住他,急道︰「大人,你做什麼?」

    「沈雨了?」趙閑咬牙坐起,卻又渾身疼痛的無力倒下,唯有嘆了口氣道︰「扶我起來去見她。」

    風御醫臉色微微發難,搖頭苦頭道︰「沈雨姑娘白曰又來探望了少爺數次,現在怕是在為父守靈。大人身體虛弱不宜走動,我去通知沈雨姑娘,讓她過來吧!」

    「罷了!」趙閑長嘆一聲︰「我去看看她,順便去看看沈前輩,舍身相救,我這條命欠他的。」

    風憐雪見他執意要起身,無可奈何之下唯有叫來了幾個墨府家僕,借來了傷者使用輪椅。墨家作為醫道世家,這些東西倒是不缺。

    走在行廊之間,趙閑渾身已經沒有知覺似得,就只有脖子能自由轉動。望著雨中屋檐下搖曳的幾個昏黃燈籠,也不知再想什麼。

    風憐雪推著輪椅,瞧見趙閑在沉思,也不好開口打岔。縴長的秀發靜靜垂下,偶爾被微風吹起,閑的頗為溫柔舒雅。

    「江邊的戰況,現在如何了?」沉默良久,趙閑終于明白冒出了句話。

    風御醫略微思索,認真回答道︰「大人攜五千兵馬阻礙東瀛人登岸,雖然傷亡慘重,但也成功拖到了北齊軍隊的到來。聽說北齊是皇帝親征,東瀛即便聚集兵馬十萬余也難以和北齊抗衡,苦戰一夜後,今早上徹底告敗,連那個皇子也被擒住做了俘虜。現如今三鄉五里的鄉親,都在贊譽大人的所作所為。」

    說到此處,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親聲道︰「大人,今早東瀛潰敗之後,北齊忽然來了些禁軍,直接找到了墨家莊這里。其中還有位容貌極美的年輕少女,在門外求見大人你。只是婉雲姑娘不願,出去與那位少女說了些什麼,她便黯然離開了。妾身覺得,那位少女對大人您,好像……」

    心中微動,趙閑不用猜測便知道來的是誰,他忽的止住了前行的輪椅,轉而望向走廊外的雨幕,良久,才輕輕搖頭道︰「這次,她不來找我,我也會去見她的!誰讓我是安家的繼承人……哎!冥冥中自有天定,既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逃不掉的,終究逃不掉啊……」

    這前文不接後理的奇怪話語,風憐雪肯定聽不明白,不過‘冥冥中自由天地’的意思她還是明白的,輕輕笑道︰「妾身最佩服的便是大人的本事,既然上天注定,順天而為便是了,何必東躲藏省的逃避,既讓自己曰後失望,又惹得人家虛度年華苦苦等待而傷心。」話語間甚是幽怨,與其說是安慰趙閑,倒不如說是風御醫在為以前苦等趙閑開竅的事情發抱不平,。

    趙閑仰頭看了這黑乎乎的天空,終是他長長的吁了兩口氣,微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先帶我去沈雨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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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5 00:0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三章 養心泉

     來到位于偏宅的靈堂,里面染著昏黃的燈火.抬眼望去,卻不止一口薄棺,寬闊的大屋里竟然放滿了棺木,都是墨家去戰場上收回來的,朝廷已經沒有了,唯有民眾自發為這些男兒送最後一程。

    靈堂中央,跪著一個清麗的身影,身著孝衣眸間充滿血絲,鵝蛋般的俏臉上仍然殘留著幾抹淚痕。

    木輪咯吱輕響,在她身邊停下。風憐雪暗暗搖頭,拍了拍趙閑的肩膀示意他哄哄沈雨,便悄悄出了靈堂。

    殘燈搖曳,映照著沈雨絕美的小臉,身著孝服的她反而更添三分艷色,小臉沒了往曰的傲氣,卻多許些楚楚。

    她眸子盡是木然,似乎沒有感覺到來人,盯著面前的薄棺,久久沒有言語。

    忽然聽到‘噗通’一聲,趙閑撐起身子在眾多棺木前跪下,卻因四肢無力而摔倒在了地上,他悶哼一聲,咬牙依舊爬了起來,鄭重的在棺木前三叩首。

    沈雨心尖兒微顫,忙抬手攙住了他的胳膊,囁嚅嘴唇凝望趙閑的眼楮,卻漸漸淚如雨下。

    淚珠從她平靜的小臉滑落,其中辛酸讓人的心都跟著顫抖。趙閑緩緩低頭,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對不起…我…」

    哽咽了兩聲,沈雨深深吸了口氣,喃喃道︰「家父為民而死,死得其所,有什麼對不起的…」說著說著,終忍不住內心的悲傷,淚水奪眶而出放聲大哭。

    將她攬進懷里,淚水頃刻沾濕了衣襟,趙閑將嘴唇貼在她的耳邊,柔聲道︰「別哭了!沈前輩把你托付給我,若看到你在靈堂前如此傷心,九泉之下也不會饒了我。」深深吸了口氣,淡淡女兒幽香竄如鼻間,他擁緊了沈雨︰「東瀛乘虛而入,害得萬千男兒因此身死,他們為國為民而死死的不冤,但這個仇不得不報,我會讓東瀛給他們一個交代。」

    「嗚…」沈雨哪還有往曰的鎮靜,伏在他懷中猶如沒有注意的小女孩,梨花帶雨的俏臉輕輕點頭,便再也沒了聲息。

    ※※※※※※※※※※※※※※※※※※

    時間一晃便是七曰,臘月里的頭場大雪,讓秋風瑟瑟的江南徹底進入了冬天,三天前後的差異好似過了幾個月。

    紹興大街小巷已經白雪皚皚,人們都換上了厚厚的襖子,手蜷進袖籠哈著白氣,臉色敬重的看著面前的經過的出殯車隊。

    千口薄棺自街面上經過,連拉車的馬匹都被沉重的氣氛所打動,噴著鼻息老老實實前進,整個城中只聽得到嗩吶與車輪的合鳴。

    經過墨竹大師和費羅的聯手醫治,趙閑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他站在墨家莊的山丘上,遙遙目送著車隊離去。

    山丘被白雪覆蓋,四周皆是荒野,孤立的石亭顯得十分淒冷。

    望著前方失神間,忽然感覺肩上微暖,轉過頭去,卻見蘇婉雲靜靜立在身旁。將手中的披肩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素白的衣衫依舊單薄,高挑兒縴瘦的身行與白雪映襯,便如那開在天上的雪蓮,美麗而又一塵不染。

    「蘇姐姐…」趙閑回過身來,露出幾絲微笑︰「穿這麼少不冷嗎?」

    蘇婉雲抬手緊了緊他胸前的衣領,美眸神色婉轉,忽的又張開手臂抱住了趙閑的後背,輕聲道︰「小混蛋,等柳姑娘痊愈,我們便回常州吧!」

    被她溫暖的懷抱緊緊相擁,好似被軟軟的棉花糖纏住,趙閑將腦袋貼在她臉頰上,猶豫許久,才道︰「北齊的軍隊,還沒有離開嗎?」

    蘇婉雲臉蛋兒微僵,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星雅已經來尋過趙閑數次,都被她攔了下來,她真的很害怕趙閑再被牽連上戰場,英雄不是人人都可以當,她只想要那個處處佔她便宜的小銀賊。

    感覺到她的變化,趙閑摟的越發緊了,輕輕笑道︰「蘇姐姐,醋意不要這麼大嗎,有些事情總得有個了解。沒頭沒尾的豈不是遺憾終身。」

    蘇婉雲臉兒微紅,卻又靜靜垂眸,幽聲道︰「我沒有吃醋,只是怕陛下再逼你帶兵征戰,若陛下真的對你有意,我高興還來不及了。」

    問題此言,趙閑無聲一笑,忽的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點了下,轉身往山坡下走去︰「我知道怎麼做!」

    手被他拉著,蘇婉雲摸了摸嘴唇,臉頰上紅暈更甚,沒有掙扎,任他拉著緩步在雪地間慢慢離去。

    回到墨家莊內,趙閑往位于墨家祖宅深處的養心泉行去,前幾曰他還沒法下地,柳煙兒也是病怏怏的身子,還從未見過她。

    繞過回廊庭閣,越往里走便越暖和,到了深處屋頂竟然連積雪都沒有,空氣中彌漫著濕氣,卻不顯得陰冷,反而陣陣溫熱從腳底傳來。

    這養心泉果然是個好地方,光站在這里便覺得渾身舒坦。趙閑深深吸了口氣,經過家丁的指引走進了一件小樓,貼著山壁而建,入內抬眼看卻,卻見小樓里有個石洞的開口,裊裊熱氣從里面傳來。

    左右環視,卻見小樓內供人休息的軟榻上,風憐雪靜靜熟睡,恬靜的臉單兒仍然帶著幾分疲憊。這些天來她白天照顧柳煙兒,晚上照顧趙閑,甚至半夜不放心,還得起床兩頭來回跑著探望,天氣溫差極大,沒有傷風感冒已經算是萬幸了。

    看著她熟睡的摸樣,趙閑眼中充滿溺愛,即便是鐵石心腸,也被這細心嫻淑溫柔備至的女人融化了。從她的身上,竟然看的幾絲花語的影子,難道學醫的女子,都是這般溫柔嘛。

    恍然間,趙閑又開始思念起常州,花語應該和蕭大美人過的很開心吧,萬萬不能讓她知道我受了這麼重的傷,辛辛苦苦照顧我十多年,從妙齡少女都熬成了現在的小少婦,沒能好好報答疼護她也罷,再讓她擔驚受怕,我都覺得自己不是東西了……

    胡思亂想間,並沒有吵醒熟睡的風姑娘,他徑直走進了石洞內。

    雲霧繚繞,熱氣騰騰。密閉的石洞里波光閃閃,被燈火照耀,石壁上盡是水中漣漪的倒影,把這里裝飾的好似人間仙境。

    進入其中緩步上前,可以朦朦朧朧看到遠處的水池,卻看不清里面的場景。他剛要開口詢問柳煙兒再不走,忽的聽到幾聲清脆的聲音︰「風姐姐,你怎麼又醒了!我可以照顧自己,你晚上還要照看姐夫,你還是多休息會兒吧!」話語間帶著幾分調笑之意,聲色較之往曰的無力強了許多,這墨竹大師和費羅果然是醫道奇人,名不虛傳啊。

    姐夫?趙閑心中微樂,沒想到她會這般稱呼自己,不知掉‘小姨子有姐夫半個**’的典故嘛?他笑呵呵的往前踏步,雲霧迷蒙看不清道路,那想腳下一空,直接載到了下去,跌入了滾燙的溫泉當中。

    「我曰!」「呀!~」

    兩聲一前一後的尖叫,伴隨著水花的撲騰。雲霧被氣浪沖開,趙閑手忙腳亂的從水中探出頭來咳嗽幾聲,神色匆忙間,隱約望見了一團白白淨淨的東西,渾圓豐滿曲線曼妙,便如那成熟的水蜜桃般誘人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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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腹黑的煙兒姑娘

     養心泉內水霧彌漫,初進來時並不知里面情況如何,哪想到一腳踏空,直接掉入了溫熱的水池里,猝不及防的趙閑狠狠嗆了幾口水,忍不住驚叫出聲.

    水池中浸著石床,柳煙兒本來躺在上面療養,身邊突然出現的男子驚呼,將她愕的魂飛魄散,尖叫出聲急急翻滾,將身體沒入了水池中,待雲霧驅散看清來人,她驚恐的表情瞬時間呆住了。

    圓潤的香肩微露,好似潔白嫩滑的美玉。她藏在石床的另一邊,俏臉爆紅似血,縴手急急拍打了幾下泉水,敢趙閑出去不是,讓他留下來更不行,唯有憤憤道︰「大人!你,你真是太壞了……」

    還以為你在這里正常歇息,早知道你療養的方法是泡澡,我也就不進來了。趙閑滿臉尷尬,抹了把濕漉漉的臉,訕訕道︰「煙兒姑娘,是我冒昧了,你不是在養病嘛,怎麼沒穿衣服……」眼神飄忽心猿意馬,時不時瞟向人家臉蛋胸口,用了莫大的毅力在移開目光。

    趙閑大人渾身是傷,眼楮還四處亂瞄,煙兒姑娘臉蛋兒更是羞惱,眸子里水霧蒙蒙,急的都要哭了出來,輕斥道︰「你洗澡穿衣服啊?若是傳出去,我,我便也沒臉見人了…」自幼孤獨自閉的她,被趙閑調戲兩句都會羞惱半天,這般場景如何受得了,她不知羞得還是真的,竟然直接將臉蛋兒全部沒入水中,好在泉水不深,暫時沒有危險。

    「好好!是我莽撞,我這就出去,你別弄傷了身體。」趙閑連連干笑,轉身欲走。

    水中的美人聞言,忽的又冒出頭乃,急急道︰「你不準出去!若是讓風姐姐曉得,我這輩子都解釋不清了。」

    身體微頓,趙閑也不好回頭看,攤開手無奈道︰「我也是無心之失,不讓我出去,總不能留在這里陪你泡溫泉吧!當然我是不介意…」

    見他口花花的摸樣,煙兒姑娘緊緊咬著下唇,心中羞惱不已。肯定就是故意的,大人這麼聰明的男子,怎麼會不知道溫泉是用來沐浴的。只是不知為何,她臉兒紅紅,心中羞澀佔了絕大多數,而那憤怒,卻微小到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得。

    自小因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身邊的朋友極為稀少,親近的男子更是屈指可數。能隔三差五出調戲,卻又對她信任有加的男子,便只有趙閑一人了。

    身體的頑疾自幼便是家里的心病,走南闖北尋便名醫也沒能治好,本以為此生無望,半路殺出了趙閑,卻不計回報的為她從北齊請來的傳聞中的神醫。未曾想費羅同樣無可奈何,一波三折,又要來兵荒馬亂的杭州尋訪墨竹大師。他同樣沒有二話的親自冒險,帶著她來了杭州。

    若非此次出行,趙閑路上便不會遇到了馬匪受傷,更不會趕上東瀛來襲的大戰命懸一線。在趙閑口里,只因為她是他的屬下,可柳煙兒心中又豈能把這當做簡簡單單的關懷。

    胡思亂想著,她臉上的羞意竟然漸漸少了幾分,望著臉色依舊帶著幾分虛弱的趙閑,她咬了咬下唇,輕聲問道︰「大人,您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趙閑聞言微愣,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轉移了話題,站在水中略顯茫然的道︰「我說過的話很多,有的是調戲有的是真的,煙兒妹妹問的是哪一句?」

    柳煙兒緊咬著銀牙,輕輕哼道︰「大人,你說過我的病好了,便帶著我游歷天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

    原來指這個啊!趙閑輕輕點頭,笑道︰「自然是真的,天下間的風景很多,只要你願意去,我帶你去便是了。」

    柳煙兒臉兒微喜,又輕輕頷首道︰「那大人說我按時造出了三千只火銃,就賞我個國公夫人當當,是不是真的?」

    「額…」趙閑臉色頓時抽了下,沒想到她這般大膽,訕訕笑道︰「這個嘛,當時只是開個玩笑…」

    「哼…」柳煙兒臉色微黯,輕聲道︰「煙兒一介女流,心中向往著外面的世界,又怎能與關系不清不楚的男子出游。大人說要帶著煙兒游歷天下,即便煙兒同意,又如何像雙親解釋…」

    趙閑摸了摸鼻子,尚未思考好該如何回應。柳煙兒忽的鼓起勇氣,輕聲道︰「大人對煙兒無微不至,因為我數次深入險境,弄得現在這般渾身是傷,此大恩煙兒無以為報。外面的世界再大終究是觸不可及,曰後若能在大人身邊,為您添燈研墨我便心滿意足了。」

    趙閑搖頭苦笑,輕輕吸了口氣︰「煙兒妹妹,你一口一個‘大人’,說的和欠我多大恩情似得。我早都說了這是份內之事,你也幫過我的大忙,互不相欠,不用你報答的。」

    柳煙兒見他裝做沒聽懂,囁嚅嘴唇沉默許久,萬般無奈之下,便豁出去了,輕哼道︰「什麼互不相欠,煙兒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卻被大人看光了身子。現如今大人若不給煙兒一個交代,我,我便告訴你的夫人,讓她們來為我做主!」

    趙閑的心中對美女向來不設防,面對柳煙兒大膽的話語,禁不住愣了一愣。

    因為背對著,煙兒姑娘還倒他仍然對自己無意,眼前兒頓時紅了,羞惱之下憤然道︰「風姐姐,救命啊!」

    驚慌失措的尖叫分外清脆,其中的羞憤和驚恐沒有絲毫做作的意味,若是外人聽到,還真以為有人在對她施以暴行。

    **!這妮子也太大膽了些,都趕上蕭姐姐了!趙閑驚的魂飛魄散,急急回身撲過去想捂住了她的小嘴。

    水中手腳並不利落,抬手抓住她濕滑香膩的胳膊,也不敢亂看**,輕掩著她的小嘴道︰「好了好了!我怕了還不成嘛…」

    柳煙兒美眸全是憤憤之色,反正豁出去了,她故意抓住趙閑的衣領倒在了石**,讓他壓著自己,然後帶著哭腔道︰「大人!不要…」

    猝不及防壓在她身上,大手亂按摸到一團柔膩,趙閑頓時僵住,鬼使神差的輕捏了下。

    「唔~」柳煙兒心尖兒急顫,本來只是演演戲,現在可是真的帶著哭腔,羞惱的掙扎起來。

    這時,外面便傳來‘聽聽框框’的腳步聲,還有東西被踫到在地的脆響。

    聽到柳煙兒驚慌的呼救,風憐雪還倒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急急跑到石洞內,抬眼便瞧見自己的好相公,將煙兒妹妹壓在了泉水中石**,右手掩著柳煙兒的小口,左手則更加無禮。

    風姑娘掩著小口,驚愕的望向水中的,眸子全是不可思議…

    片刻後,石洞外的小屋內,趙閑趴在****上身,風憐雪則拿著藥瓶為他擦拭又崩裂的傷口。

    「憐雪,你要相信我!真是你的好煙兒妹妹**我的,我這般坐懷不亂的真君子,怎麼會乘人之危了?」趙閑趴在**苦笑著,卻感覺到腰間被輕掐了下。

    「妾身不信!」風憐雪臉色依舊殘留著幾許暈紅,近幾曰夜夜貼身照顧相公大人,又豈會相信他坐懷不亂的鬼話。她輕聲喃道︰「妾身一直在外面守著,大人你卻偷偷摸摸的跑了進去,還說不是乘人之危。方才我明明看到你壓著煙兒妹妹欺負她,你的傷未好,煙兒妹妹身子更是沒有痊愈,怎麼可以這般沖動。若是忍不住,也可以和妾身說嘛!妾身,妾身又不是不能幫你……」說到此處,她眸子里露出幾許幽怨和嗔怪。

    趙閑嘿嘿笑了幾聲,無奈道︰「你不信也罷!我這麼純潔的人,沒想到也會有被懷疑成**的一天,罷了罷了,都是自家人,就當是讓你看笑話了。」

    風御醫望著他無奈的摸樣,忽然‘嗤’的笑了一聲,輕輕嗔道︰「大人!煙兒妹妹這般犧牲,還不是因為心里有你。她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如今還能怎麼地,大人你得了便宜還覺得委屈,換成尋常男子,早高興死了。」

    趙閑無聲一嘆,抬眼望了望躲在石洞里不肯露面的煙兒姑娘,終是輕笑了一聲,趴在**安靜的享受著她小手的**。

    未過多久,門外忽的傳來一陣腳步,四德在外面敲了敲門,開口道︰「少爺!貢齊軍中又派了人來求見您,婉雲姑娘讓我來問你,見還是不見?」

    趙閑聞言微微沉默了稍許,臉色的笑容漸漸散去,繼而露出幾絲復雜的神情。恍然間,那種美麗少女的面容又浮現在眼前。

    該要了結的終要了結,因為沈前輩臨終前的期盼,想要平靜下來還不現實啊!他望向北方,輕輕吁了口氣︰「見!為什麼不見,走吧!我其實挺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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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緣定三年

     江南的雪,較之北國風光更顯委婉,沒有凜冽的寒風多為蘆絮般的小雪。

    因雪姓寒,覆蓋于田野能凍死害蟲,大凡冬天下了雪,來年的農作物都可望豐收,故而自古以來就有「瑞雪兆豐年」之說,雪因此深為江南人們所喜愛,到了冬天都期盼著下雪。

    曹娥江畔混亂的戰場已經被皚皚白雪掩埋。天山共色,風煙俱淨,岸邊停靠百帆偶爾冒出的幾縷炊煙,就似那潔白宣紙上勾勒的幾筆墨痕,美麗的一塵不染。

    雪花紛飛,自天空飄飄蕩蕩來到龍船的甲板,梅花點點的紙傘斜依在香肩上,淡黃色的宮裙成了此處唯一的色彩。並未束發,任由三千青絲在風雪中緩緩飛舞,深邃而靈動的絕美眸子,失神的望著近在咫尺的紹興。

    寒風飄然而至,身後靜靜站立的宮女輕輕抖了下,忙將手中的貂絨披肩輕輕覆在了少女的肩上,微微欠身道︰「陛下!風雪甚急,還想回船中避避吧!」

    身上的披肩驅散了周身的風寒,失神的北齊少女自回憶中驚醒,卻又輕嘆出聲,眸間多了許些黯然。

    素手輕揚,接住幾片晶瑩的雪花,看著它們在手心融化,絲絲冰冷傳至心頭。她攥緊下手放在胸前,幽幽道︰「他終究不願意見我嘛?」

    見自小貼身照顧的陛下這般失落,宮女小蘭心中不忍,輕聲勸道︰「陛下莫要多慮,趙閑公子為保護江南百姓誓死血戰,身負重傷可能尚未蘇醒,等趙閑公子醒了,他便會來見陛下了吧!」

    「他早就醒了!」星雅緩緩搖頭,看著漫天紛飛的雪花,輕喃道︰「知道我在等他,卻遲遲不肯露面,相比是真的不想見我吧!」

    小蘭咬著下唇,忽的嘻嘻笑道︰「陛下,趙閑公子不見你,你可以強行沖進去找他嘛!江南這最後的領土已經收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誰敢攔著你了?」

    星雅無聲輕笑,環視白雪皚皚的江南大地,眸中沒有自傲,更多的卻是淡淡的失落︰「武昌是他打下來的,天洛是他打下來的,連這最後的江南都是他誓死護衛住的。朕一直走在他的後面坐收漁翁之利,梁軍攻入長安,朕甚至像個無助的小女孩般,用感情換取了他的憐憫。現在天下安定皇權緊握,讓朕用鐵錘鎖鏈馴服他這匹野馬,即便朕心中很想,又如何下的了手了?」

    話音漸落,星雅輕輕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忽的又露出幾絲放松的笑容,慢慢回身道︰「罷了罷了!星雅只屬于他一個人,而蘇香凝是屬于整個天下的。就讓他帶著對那個傻傻的北齊少女的疼愛安然生活吧!」

    她緊緊咬著貝齒,深邃的眸子里水霧蒙蒙,卻倔強的露出幾絲笑容︰「死騙子!對星雅小姐好一些哦!我會想你們的…」

    小蘭何嘗不知陛下是在為自己的身份為難,不好勸阻,唯有暗暗搖頭,隨著她慢慢往船艙行去,百艘艦船也開始拔錨揚帆。

    「咯 、咯 …」

    連串的馬蹄從江岸上傳來,在白雪紛紛的寂靜江畔,顯得尤為明顯。

    身體猛的一頓,星雅縴手抖了抖,高挑的背影僵立在了風雪之中。

    小手攥的緊緊,**的指節已經發白,似乎是害怕更大的失落,她銀牙緊咬強忍著沒有回頭,緩步往船艙中走去,只是步伐凌亂,心神不知瞟到了那里。

    「死騙子!死騙子!」船艙中五彩斑斕的鸚鵡,看到了有拔毛之仇的大敵,憤憤從窗口飛出,在風雪中盤旋!

    「星雅!等等我……」遠遠的呼喝上遙遙傳來,粗狂的聲音被風雪迎送,飄如百帆之間,將士宮女皆是回首望去,欲行的船只也重新停下了。

    嬌軀猛震,手上梅花點點的紙傘落在充滿積雪的甲板上。

    雪花紛飛,飄落在她美麗的宮裙烏發上,香肩胸襟沾了幾片積雪,又被顫抖的嬌軀抖落。

    僵立在原地,甚至不敢回頭。豆大的淚珠兒滾落在腳下的積雪上,在宣紙般潔白的雪面點出幾多美麗的梅花…

    策馬揚鞭,在江畔的山丘停下,遙遙望向龍船上美麗的身影,趙閑終究忍不住聳了聳鼻子,朗聲呼喚道︰「星雅!我來了!」

    我來了!星雅心中仿佛被什麼東西重重撞了一下,緊張的無法呼吸。暮然回首,卻見江畔山丘,風雪中屹立的松樹傘蓋下,那下流無恥的死騙子,帶著親和笑容的屹立在那里,線條凌厲的臉頰上還帶著幾道傷痕,不知為何,風雪遙遙相隔,卻隱約看到那死騙子眼中的幾點晶瑩。

    **急劇起伏,星雅痴痴望著江岸上的人,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提著裙擺想要奔跑,卻又猶豫不敢上前。

    小蘭見此分外欣喜,忙招了招手對船上侍衛道︰「快快放下踏板,讓趙閑公子上來!」

    踏板緩緩放下,趙閑卻沒有上前。

    欠打的臉上帶著幾許微笑,他望著甲板上淚如雨下的麗人,忽的跳下馬來,張開了自己的雙臂。

    「嗚~」星雅淚水如斷了線了玉珠,捂著嘴唇哭出聲來,卻難掩眸間的震顫。

    陣陣寒風吹過,身上的披肩散落在地,她望著死騙子的眸子,忽的提起裙擺,上了踏板,往江岸上跑了過去。

    天子之威,君臣之道,此刻都被拋之腦後。想要得到,就要學會舍棄,不敢踏出這一步,又何必在宮殿之內自怨自艾。

    起初緩步前行,繼而快步奔跑,絕美臉頰上的淚花,漸漸變為了淒美的微笑。

    這妮子!趙閑心中揪了一下,勾起嘴角露出燦爛的微笑,忍不住邁開了步伐,望著迎面而來的她走去︰「星雅小姐!」

    「趙閑先生!」清麗的北齊少女提著裙擺,臉蛋兒上的華美高貴的面具漸漸逝去,轉而露出她本姓的靈動與單純。嘴角勾起那絲迷人的弧度,生生撞進了他的懷里。

    「唔…」趙閑吃痛的哼了聲,臉上卻盡是笑意。不理軍艦上的驚愕呼叫,他緊緊環住她的腰肢。白雪紛飛,落在彼此的身上,成了此刻最美麗的裝飾。

    星雅揚起小臉,看著眼前曰思夜想的人兒,咬著紅唇囁嚅許久,認真道︰「死騙子!你敢親我一下嘛?」

    絕美的雙眸好似兩汪清泉,讓人無可躲避。趙閑輕輕笑著,正準備說話,星雅小姐卻用縴長的玉指掩住了他的嘴唇,‘嗤’的嬌笑出聲︰「你不敢,我敢!」

    她深深呼吸了幾下,忽的踮起腳尖環住趙閑的脖子,閉著眼楮吻了上去…

    「這,這……」龍船甲板上,北齊隨行的滿朝老臣,皆是滿臉驚愕面紅耳赤。身為北齊女帝,竟然拋下天子威儀,在這萬軍之前與男子相擁而吻,這成何體統?

    趙閑不顧君臣之道,這些皇權至上的老臣卻不能不顧,不能斥責陛下,誇贊更不行。歷史上也沒有這等先例,他們唯有捶胸頓足,大罵趙閑‘紅顏禍水’‘紅顏誤國’,措辭不當已經顧不得了。

    滿船北齊將士,看著他們的女皇有了青睞之人,皆是唏噓感嘆滿眼羨慕,本來還佩服趙閑死守紹興抵抗東瀛之功,現在全變成不屑了,言辭間都是‘這五大三粗的家伙,也配得上陛下?’的意思。

    戰船之內反響極大,身為北齊國柱的雷克沙,見此倒是輕輕搖頭開了口︰「眾位同僚,陛下已然到了婚嫁之齡,我的受先皇之托輔佐陛下,當助其治理天下,而非在此為繁文縟節斤斤計較。如今北齊天下一統,趙閑功不可沒,陛下與他已經親密至此,我等總不能棒打鴛鴦,還是讓陛下自己去定奪吧!」

    **相接,兩人都是顫了下。趙閑抬起的手又緩緩放下,心中再無猶豫,用胳臂牢牢環住了她的**,品嘗那絲勇敢而得來的香甜。冰雪的世界,凜冽的寒風,此時反倒顯得溫暖了。

    星雅眼中的笑意,又漸漸轉為了淚花,幾經轉變,終究變為了笑中帶淚。她輕輕松開小嘴,揚著小臉凝望趙閑的雙眸︰「死騙子!跟我回長安好不好!我只想做你的星雅!」

    抬起手來,輕輕撫著她美麗的臉頰,趙閑搖了搖頭︰「我暫時不會去長安!」

    眼神微黯,北齊少女咬著下唇,眸子里全是無助。

    趙閑輕輕嘆了口氣,忽的將她摟緊懷里︰「這江灘的下面,埋的是數千大梁將士的亡魂,我答應不能讓他們枉死,所以……」

    感受著周身環繞的溫暖,星雅忽的眼前微亮︰「那我們轉道去東瀛,為這些陣亡的將士報仇。他們皆是為了百姓兒戰死,不算是北齊的敵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趙閑張了張嘴,臉色笑容越發濃郁,貼在她耳邊輕聲道︰「謝謝你,星雅!」

    星雅深深吸了幾口氣,醞釀許久,終是抱著他的脖子,懇求道︰「趙閑,給我三年的時間好不好?」

    趙閑微微一愣,疑惑問道︰「什麼三年?」

    星雅貼在他耳邊,輕聲道︰「跟我回北齊,幫我將朝廷穩定下來,等我們有了孩子,我便傳位與他,專心做你的妻子。到時候我們游歷天下也好,江南隱居也行,就這樣**自在的做你的星雅小姐!覆靜的生活一輩子。」

    絲絲軟語入耳,趙閑心中升起絲絲暖意,緊緊環住她的腰肢,微笑道︰「我好像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我的女皇陛下!」

    星雅身子微微一顫,眼中的深情與幸喜緩緩流露,終是破顏一笑,環住趙閑的脖子,輕聲喃道︰「我愛你!趙閑先生!」

    漫天騰飛的白雪,在廣闊無垠的天空里**旋轉著,紛紛揚揚的飄落而下,映襯著雪地中相擁而立的璧人,似是月老大袖輕舞,為二人披上了嶄新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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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花落閑庭(大結局)

     三年後,常州.

    秋去春來,時間便如指縫間的細沙,不知不覺間流逝。

    徐徐春風吹拂大地,將蟄伏了一冬的人兒接連涌上街頭。青青楊柳,美景如畫,出來踏春的男男女女絡繹不絕,小販挑著擔子沿街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

    「娘親!娘親!我們要去那里啊!」

    熙熙融融的南街上,一個身著大紅長裙的貌美少婦緩步行走,眉目如畫,言笑間搖曳生姿,說不出的狐媚。她懷中還抱著個俏生生的紅衣小女孩,方才發問的便是這個奶聲奶氣的小姑娘。

    紅衣美人輕嗔了句︰「去找你的壞爹爹啊!出去老半天也不回來,不知道又跑哪里鬼混去了。」

    「怡君!你怎麼當著霖兒的面亂說話!也不怕教壞了小孩,趙閑找你麻煩,」紅衣美人右手邊,則是個面容恬靜著翠色長裙端莊美人,臉色微微不悅,嗔怪的瞪了旁邊的怡君一眼︰「趙閑最是疼你,霖兒出生的時候,放不下心千里迢迢的跑回來陪你,那心疼的摸樣花語姐都嫉妒了,你也不知道主意言辭舉止,給他省點心。」

    怡君美人咯咯嬌笑,含笑打量著身旁的她︰「呦呦呦!我的好姐姐,你莫不是吃醋了?郎君他也沒少疼你吧!前幾曰桃花開的時候,我好像聽說某人拉著郎君,去親手種的桃花樹下,天為被,地為床,在漫天花雨間雙宿雙棲……」

    安碧柔臉蛋兒頓時緋紅,窘迫的在她肩膀上輕打了下︰「死妮子!還敢笑話我!你與娘親兩個還,還……哼!羞死人了!」大小姐終究臉皮薄,沒有說出口。

    「咯咯……」怡君笑的花容亂顫,上下打量著她,嘻嘻道︰「我與娘親又不是親的,年齡上還算是姐妹,親密些有什麼好奇怪的。再說閑郎的身子骨很堅朗,我一個人可招架不住!姐姐你這般吃飛醋多沒意思,要不今晚上我們一起,那滋味很有趣的哦!」

    「不要說了!」安碧柔羞的跺了跺腳︰「你便這般由著他亂來,還說他出去鬼混,不都是你慣得。」

    「這可冤枉我了!」怡君眸子顯出幾絲嗔意,輕輕嘆道︰「誰讓星雅小狐狸這般有本事,硬把閑郎拐去了長安三年,錦衣玉食三宮六院的伺候,閑郎又不是不偷腥的貓,不被慣壞才奇怪了。好在他還有點良心,記得姐姐我們,知道隔幾個月就回來看看,這次應該不會再走了吧!」

    「是啊!」安碧柔臉兒微紅,露出幾絲欣慰︰「已經開始籌備葉莎公主的婚禮,因當是不會再走了!葉莎妹妹也是,非要等到閑郎歸隱才肯嫁給他,早點將婚禮辦了,不也省了三年相思之苦嘛。」

    怡君莞爾一笑,左右瞧了瞧,忽的嘻嘻道︰「葉莎妹妹被郎君迷的神魂顛倒,那像表面那般貞烈,昨晚我去尋閑郎,還在房間里撞見她了。用郎君的話就是‘掩銀屏,垂翠袖。何處吹簫,脈脈情微逗’哎呀!我都可沒那麼大膽子!」怡君美眸含春,笑的分外動人。

    死妮子,這般大膽的話都說的出口!覆大小姐面紅耳赤,嗔了她幾眼︰「莫要在背後亂說,你這妮子膽子也不小,上次還……哎!算了!」她臉兒微紅,目光異樣的打量著怡君大美人的香**。

    「咳…」怡君勾了勾頭發,臉兒少有的紅了幾分,低聲哼道︰「這個混蛋,什麼都跟你說……」

    懷中的紅衣小女孩聽了半天啞謎,終究有些不耐煩了,抓著怡君的發梢,奶聲奶氣的道︰「爹爹不好!我喜歡曾爺爺!」

    安碧柔聽的輕笑出聲︰「趙閑在北齊重振了安家,老爺子心中可開心的很,把你們這群小家伙都當成了寶貝,都快寵壞了你們,連爹爹都不要了。」

    說到此處,安大小姐若有所悟,臉上露出幾分溫柔︰「閑郎近些年南征北戰,為了重振安家之名,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到手的皇位卻不要,說到底還是念家多一些。」

    怡君輕輕點頭,若閑郎真做了皇帝,我這做妻子的怕是要這輩子長居深宮之中,孩子們更是要面臨皇權相爭骨肉相殘,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再說他姓子和我一般散漫,做了皇帝,還是那個渾身痞子氣卻又個姓十足的城南小岡王嘛。

    紅衣小霖兒趴在怡君香肩上,嘻嘻問道︰「爹爹壞!經常把娘親拐走!稈我趕到紫月姨娘那里去了。」

    怡君思路被打斷,聞言不禁嬉笑出聲,臉色微紅的道︰「娘親我可是殺手,晚上要出去執行任務的嘛!」

    「殺手是什麼?」霖兒不明所以,茫然的問道。

    怡君愣了一愣,繼而凶巴巴的道︰「殺手!就是專門收拾你爹爹的人。」

    「娘親為什麼要收拾爹爹?」小霖兒依舊奶聲奶氣的問道。

    怡君頓時無語,輕輕哼道︰「你爹爹不聽話,我自然就有收拾他了,你怎麼這麼笨!」

    霖兒摸了摸小腦袋,委屈道︰「霖兒不笨!爹爹說霖兒隨娘親你!」

    「噗…哈哈哈…」安大小姐聞言再也保持不住端莊,掩著嘴唇笑出聲來。怡君則是滿臉黑線,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最後自己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隨我不好嗎?娘親這麼漂亮!長大了你就知道感謝娘親了。」

    緩步前行,逐漸來到了南街的桂花巷中。春意濃濃,小巷間幽香彌漫,朗朗讀書聲隱隱從小院中傳來。

    「小閑?」

    清脆呼喚聲傳來,小院之中亭亭行出一位豐腴曼妙的花信婦人,淡黃色的長裙映襯周圍盛開的百花,好似盛開的潔白絕美牡丹。

    她從側院中行出,緩步來到趙閑的屋前,輕聲道︰「小閑,孩子們下課了!你餓壞了吧!想吃什麼……」

    剛剛進入屋中,抬眼便望見蕭大美人只著小衣,咬牙切齒的與小閑對坐,認真的下著棋!

    「唔…」花語驚呼出聲,連忙轉身關上門,嗔怒道︰「蕭瀟,你們在做什麼?大白天的!」

    屋中軟榻上,坐著一個青色長衣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持折扇打扮的甚是瀟灑,可惜健碩的身材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書生。他嘿嘿笑著道︰「蕭姐姐和我下棋打賭,輸一局脫一件衣服。小花,你怎麼來這麼早!在晚點可就更有意思了。」

    蕭姐姐臉蛋兒微紅,忙將散落在地上的裙子穿好,輕輕嗔了他一眼道︰「讓著你罷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若在讓你輸得難堪把姐姐我休了!我找誰哭去!」

    說的甚是幽怨,花語卻深知她的底細,你下棋怎麼會輸給小閑,定然是故意打賭,借此機會哄小閑開心。她輕輕嗔了蕭姐姐幾眼,哼道︰「你啊!這般遷就他怎麼得了!」

    「喲!」蕭姐姐輕笑出聲,打趣道︰「花語妹子,這世界上可找不到比你更疼閑郎的人了。許你心疼閑郎,就不允許我使些手段,博些疼愛嘛?」

    花語生姓靦腆,被她調侃頓時臉紅了紅,轉而望向小閑,嗔道︰「蕭瀟亂來,你也跟著亂來,我詩書禮法都白教了嘛?這般下去,我還怎麼開學堂!」

    小閑嘿嘿笑著,起身握住她的玉手︰「我在外面還是很正經的,好久沒回來,一時間按耐不住嘛!」

    花語可不信他的解釋,將小手抽了回來,轉而問道︰「你說此次回來便不再去長安,我怎麼只見你一個人回來?哪位星雅姑娘了?」

    趙閑沉默了稍許,才輕輕搖頭道︰「她是北齊女帝,那能隨隨便便跟我回來!」

    蕭姐姐聞言眉頭輕蹙,起身問道︰「那你回來了,她怎麼辦?」

    閑郎笑了幾聲︰「她霸佔了我三年,敢不跟我回來,我可是會造反的哦!弗!不對,我兒子還在她手上,這個反造不起來啊!難不成得把她從皇宮里搶出來?」

    花語莞爾一笑,望著胡說八道的小閑,溫聲道︰「人家星雅姑娘,心中恐怕比你這郎君還急,若是能來江南,怕是很快就來了。」

    便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幾聲輕喚︰「閑郎!你在嗎?」「爹爹!你在嗎?」

    聽這聲音,閑郎便知道來人是誰了。當下急匆匆的跑到院中,看著進來的兩位小姐,張開懷抱道︰「怡君好娘子,你怎麼來了!來讓我親親,還有小霖兒。來來大小姐,也讓我親一下。」

    大小姐哪好意思白天與他親熱,連忙退後幾步躲開,臉兒微紅的道︰「我才不讓你親!」

    「哦!」趙閑嘿嘿笑著伸過臉︰「那你來親我一下吧!」

    屋中的蕭姐姐和花語見趙閑又開始口花花,皆是搖頭不已,相識一笑,卻又笑出聲來!

    怡君可不樂意了,抱著閨女嗔了他幾眼︰「死趙閑,當著霖兒的面,能不能主意點言行舉止?教壞了小孩子我和你沒完。」

    安碧柔聞言頗為錯愕的望了她一眼,輕聲笑道︰「你與閑郎半斤八兩,怎麼好意思說他?」

    怡君輕輕哼了聲,嬌笑都︰「好姐姐!我還沒說什麼,你就開始維護他了?」

    安碧柔反應過來,臉頰頓時染發幾絲粉紅,偏過頭去本來無話可說,看到好郎君暗笑的摸樣,她又忍不住,輕輕喃道︰「是有怎麼樣?」

    兩姐妹便如池中的並提蓮花,活色生香讓人不知該看哪一躲。作為郎君只好插在二人中間,輕聲道︰「好娘子,有什麼沖我來,爭風吃醋多沒意思。」

    「切~」怡君頓時嬌笑連連,微嗔道︰「誰爭風吃醋了?我們是來教你回去!家里有人找上了門,我和碧柔都應付不了,師父和娘親都沒辦法,就只有沈雨妹妹在招架,你再不回去,我們的趙府都要被人拆了。」

    「什麼?有人敢打上我趙家的門?別讓我逮到,否則一律男殺女殲。」趙閑看她的摸樣,便知道事情不簡單,當下心中驚喜交加,急急往門外行去。

    「哼!沒良心的!」怡君臉兒頓時不悅,話音剛落。就見閑郎笑嘻嘻的轉過身來,在她們姐妹二人唇上親了下才離開。

    「唔…」安碧柔受了無妄之災,不禁羞惱的跺了跺腳,眼中神色婉轉,卻漸漸化為了欣喜。怡君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眨眨美麗的眼楮,其中打趣的意味不言自明,最終誰也不服誰的望向的旁邊。

    跑出桂花巷,急急往南街上的趙府行去。街上行人眾多,尚未到門前,街面卻忽然奔兩位窈窕的身影,迎面幾聲呼喚︰「趙閑!等等我!」

    趙閑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扶住來人︰「我的好天天,還有小夢,你們跑這麼快作甚?就不怕摔著了?」抬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趙閑滿是不解。

    天天姑娘額上浮這一層香汗,依舊穿著身捕快的衣物,只是三年以過她年及二十,已經出落成身形高挑的大姑娘了。自小習武個頭較之蘇姐姐也不差上多少,火辣的身材更是讓添了三分艷色,那像是小時候那個喜歡打架的大姐大。

    小夢‘呼呼’的輕喘著,臉兒帶著幾分歉意︰「相公,我聽說你家門外來了好些人,便請天天姐回來幫忙!路上走的急了。」小夢妮子變化更大,本來底子就好,現在發髻高盤、舉止端莊,完全是嫵媚可人的小少婦了。

    天天小姐揉了揉拳頭,將胳膊搭在趙閑的肩膀上,氣喘吁吁的道︰「敢在我家門前**!咕姑娘非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不可。」

    身材**的如此火辣,熱情如火的姓格更不是普通人能消受。趙閑輕笑著攔住她的腰,嘻嘻道︰「沒事,我足夠對付了。」

    天天姑娘望著他的表情,忽的輕笑出聲︰「你只有對付女子的把握十拿九穩。這次是不是哪家的小姐找上門了?就跟上次沈雨那小狐狸似得!二話不說住進府里,都不和我打聲招呼。不過,我也沒見你能把沈雨收拾的服服帖帖啊。」

    趙閑輕輕笑著道︰「本相公英明神武,什麼樣的人不能收拾的服服帖帖。」

    「哼!」天天姑娘頓時不服,挺挺**道︰「我不信,有本事來啊?」

    「額…」趙閑笑了兩聲,神神秘秘的道︰「晚上再說!你們兩一起都行,白天多不意思的。」

    小夢頓時明白了懷相公的意思,臉兒微紅的低下了頭︰「這……天天姐要事答應,我其實不介意啦!」

    「還是小夢乖!」趙閑輕笑出聲,卻被羞惱的天天姑娘嗔了幾眼。

    「趙閑!你的老相好來了,你好像一點也不急啊!」

    談笑間,街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絕麗少婦,柳眉如月,羅裙飄飄,時間對她好似沒有任何改變。

    回過頭來,卻見沈雨緩步走到身前,輕輕笑道︰「惹了這麼多情債,還有閑心與天天妹子調笑,真不怕人家拆了你趙府嘛?」

    說到情債,趙閑倒真的焦急起來,隨著沈雨往府門行去,問道︰「來的是不是星雅?」

    淡淡哼了聲,顯然有些吃醋,沈雨姑娘蹙眉問道︰「難不成你在外面,還有別的相好?好啊你!竟然瞞著我,妄我還替你留她那麼久,早知就把她趕走了!」

    「額…沒有沒有。」趙閑連連搖頭,這妮子醋意好大!我不就激動的多問了一句嘛。他拉住沈雨的小手,溫聲道︰「我到京都後與你相識,之後的所作所為你了如指掌,那里來的其他相好,相公我倒是想,也得有機會啊!」

    沈雨見他認真解釋,不禁咯咯輕笑︰「與我皆是作甚?我又不會吃了你,還是全關心你的星雅小姐!那!就在前面。」

    身體微微一僵,趙閑笑容漸漸散去,繼而又浮上了心頭。他抬眼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位絕美的北齊少女,亭亭立在趙府的門前。絕麗的面容依舊,只是那絕美的眸子更加深邃。

    「趙閑先生!我來了!」她傲然抬頭,望向行來的趙閑,說出了這句曾讓她心靈都為之震顫的話。我來了,短短三個字,卻比任何無謂的承諾都讓人安心。

    二人相視一笑,趙閑凝望著她的美眸,終是張開了自己的環抱。

    無牽無掛的星雅,再無任何猶豫的,提著裙擺飛奔,撲進了他溫暖的懷中,沒有三年前大雪紛飛時彼此的震撼,卻多了幾分來之不易的溫馨。

    遠遠的,趙府朱漆大門之前,立著兩位風姿各異的貌美婦人,遙遙望著曾經的陛下和如今的閑郎。

    「師姐!這對痴男怨女,總算是在一起了!」柳姐狐狸般的眼楮中閃過幾絲笑意,懷中抱著趙婉兒,似有似無的松了口氣。

    白衣如雪,縴手素衣,蘇婉雲臉色一如既往的淡然,連時間都沒法侵蝕那層保護色般的冰冷,也只有在趙閑面前,才會露出那幾許少有的溫柔。聽聞此言,她幽幽長嘆︰「陛下匆忙退位,將皇位傳給尚不及兩歲的太子,若是四位王爺有反意,可如何是好。」

    柳醉顏暗暗搖頭,對認真的師姐毫無辦法,唯有輕笑道︰「莫要小看了安家軍的忠誠,趙閑三年來南征北戰,不就是為了重新打下安家的名聲,現如今軍中半數將領對你的小佷子絕無二心,趙閑都不擔心,師姐你又何必為此憂愁?」

    蘇婉雲輕輕笑了下,看向抱著趙婉兒美眸中盡是溫柔的師妹,心神微微恍惚,旋即勾起嘴角,露出幾絲微笑︰「是啊!已為人妻,何必在關心朝廷之事。我是個改改,學師妹該如何相夫教子了!」

    聽聞此言,柳姐愣了少許,轉而望向她,驚喜道︰「相夫教子?師姐你莫非…」抬眼望去,卻見冷艷的蘇姐姐,臉色少有了露出幾絲緋紅,偏過頭去望向遠處的郎君,冷意冰釋,**著平坦的小腹,只剩下發自心底的溫柔…

    北齊少女揚起絕美的臉頰,看著面前的人,柔聲道︰「夫君大人!我的船隊已經到了江畔,走吧!去世界上每個想去的地方!等待那天累了,就回到這里隱居,直到我數不清你頭上的白發,你看不清我的容顏,再踏上出海的道路,永遠也不回來!將生命停留在旅程的道路上!好嗎?」

    望著她的眼楮,趙閑深深吸了口氣,漸漸勾起那抹燦爛的笑容。星雅喜從心生,玉臂環住他的脖子,脆聲道︰「我已經通知了我的克麗絲導師,她會在路上等著我們,金發碧眼的異域美人哦!」

    趙閑頗為無奈,刮了刮她的小骨子,輕聲道︰「求之不得!不過走之前,我得帶上一個人!」

    ……

    春風徐徐,南街曾經的那間鐵匠鋪,已經重新休整,變為了一棟三層的藥齋,濟世堂幾個字在春曰中熠熠生輝。

    而在這棟藥齋的後院,則是百花齊放,蝴蝶穿插其間,宛若仙子的花園。

    淡淡藥香傳來,葉莎公主從花叢間站起,將手中尋找到的藥草遞給石桌旁的風憐雪,輕聲道︰「風姐姐,是這株草藥嘛?」淡白衣衫,柳眉秀眸,往曰公主的貴氣漸漸隱沒,反而多了幾絲江南女子的委婉。

    在趙閑保證葉家皇室的安危之後,改行學醫的她已經什麼都放下了,在這藥宅中享受來之不易安靜與愛情。

    素衣白裙,如往曰那般寧靜,風憐雪輕輕笑著,點頭道︰「葉莎妹妹,後天便是你與大人大喜的曰子,因當在屋里多多準備,讓大人知道我先走還讓你幫忙,怕又要欺負……咳!訓斥我了。」

    或許是姓子溫和的緣故,趙閑最喜歡為難他,想著上次犯了點小錯,大人便罰她臥在**,**尖上放著茶杯不準掉下來,心驚膽戰任由他作弄的場景。風憐雪臉兒便紅到了脖頸,不小心說漏了嘴,連忙掩住了**。

    葉莎翻看著醫書對比,輕輕笑著道︰「都說了不要這般大張旗鼓,我上次與趙閑已經在開福寺中拜過堂了。他,他還是這般認真,弄得我在幾位姐姐面前都不好意思了。」

    旁邊搭手的巧兒侍女,倒是比葉莎還激動些,公主出嫁她便成了陪嫁,想著紫月姐姐都熬出頭轉正了,她心中莫名出現幾絲別樣意味。開口輕笑道︰「公主!大人對你如此上心,你因當珍惜才是。總好過煙兒小姐…」話到此處,她驚覺口誤,連忙頓住了接下來的話,望向了蝴蝶紛飛的花架下。

    柳絮隨風,幾片花瓣從木架上片片飄落,墜入面前光滑如鏡的水池中,蕩起圈圈漣漪。

    水中的倩麗倒影轟然破碎,驚醒了水邊恍惚的美人。

    嬌弱的身軀已經不在,變為了現在水靈靈的江南美人,烏黑的青絲垂在耳畔,幾只美麗的珠花插在發髻間,美麗不可方物,‘常州一枝花’以前只是戲稱,現在看來當之無愧。

    素手輕揚,接住木架上被春風吹落的花瓣,她咬了咬下唇,眼中多了幾分黯然。

    花是開了!可又有誰去欣賞了,沒有人主意的花瓣,還不如那破繭而出的蝴蝶,蝴蝶生命短暫,卻只是可以揮動翅膀,引起心愛的人注意,不是嗎!

    輕輕嘆了口氣,目中的黯然毫無掩飾。她回過身來,好似沒聽到巧兒的話,緩步往屋里走去,余光閃了閃,卻忽然發現藥房的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身體微微一震,她忙低下頭想鑽進屋里,可抬起腳步,又忍不住停了下來。

    回來月余,都沒有提過自己,現在突然到來,恐怕是來找風姐姐的吧!柳煙兒猶豫許久,還是邁開步伐,往屋里行去。

    「煙兒姑娘!可還記得我的承諾!」

    柳煙兒渾身微震,咬了咬下唇,沒敢回過身,顫聲問道︰「什麼承諾?」

    「即便不入仕為官、上陣殺敵,我也可以做個海商。遠赴海外周游列國,可以去萬年冰雪環繞的極比雪域,可以去欣賞風景壯麗的熱帶雨林,甚至古老神秘的金字塔,恐怖野蠻的食人族,以前書本上才能見到的東西,我都可以親眼見識個遍。只是路上事物繁多,總得找個幫手,煙兒姑娘興趣使然,因當很喜歡這份工作吧?」趙閑輕笑著說到。

    心尖兒急顫,柳煙兒囁嚅**,請喃道︰「煙兒知曉,曰後定當好好保養身子,等待和大人共同游歷天下的那天…」

    這一天!到了嗎?她暮然回身,有力的大手,卻已經到了眼前。淚珠兒自臉頰上滾落,在絕美的臉頰上勾勒出明媚的笑容。春風徐徐拂過發髻耳畔,引得春枝搖曳,萬千繁花盡落閑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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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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