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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仇為之頭皮發炸,細一審視,碎瓦殘磚之中,隱約可見殘肢碎體。
從火燼與那些殘肢推斷,慘事發生的時間不久。
想到「白石島主」一行昨夜回島,心底下意識地冒起了一股寒氣。
萬鳳真俯身揀起一樣東西,尖叫道:「我爹呢?」
尖叫聲中,人已栽了下去。
宮仇亡魂大冒,一看,萬鳳真手中所凍的是半截枴杖,一下由猛省這斷杖不正是「無雙仙子鐘筱紅」的東西嗎?「無雙仙子」、「乾坤雙煞」與「白石島主」同時離開南昌布宅,若「無雙仙子」不幸的話,其餘的人也就難說了。
看現場是被炸藥炸毀,任你功力通玄,也難逃碎屍之厄。
宮仇伸指疾點萬鳳真的「天殷穴」,把她半抱著靠在自己身上。
萬鳳真悠悠醒轉,伏在宮仇肩上,放聲大哭起來。
宮仇第一次看到萬鳳真如此號陶大哭,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萬鳳真邊哭邊道:「仇哥哥,我……爹恐怕……」
宮仇打了一個冷噤,道:「真妹,你冷靜些,目前真相未明,以令尊的譏智功力,未見得……」
「可是……這是陰謀呀!」
「是的,不過……」
「我爹和師兄姐們昨晚回島,到現在不過七八個時辰,人呢?你不見師姐『無雙仙子』的枴杖嗎?我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她神志復甦,繼師哥『千手秀士范世光』繼掌『空道』,可憐她竟然死得這麼慘,連屍身都不全……」
宮仇默然,恐怕真的如萬鳳真所料,連半個活口都沒有對方半月之前侵入「白石島」,「長江廢人」父子和守島的弟子屍體都已腐爛,而眼前的瓦礫場和散碎的屍體說明這慘禍發生在半日之前,顯然這是一項毒辣的預謀,一個布好的陷阱。
「白石島主」功力再高,也總是暗箭難防。
「仇哥哥,你……替我找找看……」
「找什麼?」
「屍……首呀!」
那聲音令人聽來斷腸。
宮仇闇然頷首,扶直了萬鳳真的嬌軀,然後踏入瓦礫灰燼之中,仔細地翻揀查看,除了一些散拋的肢體外,還有幾段燒焦了的骸骨,從這些推斷,死的至少在兩人以上,但卻無法從遺骸碎片中分出死者是誰。
萬鳳真自動止住了悲啼,兩眼發直,瞪著那曾是宏偉建築的廢墟,芳心盡碎。
宮仇搜尋了一陣之後,頹然回到萬鳳真的身邊,淒苦地搖了搖頭。
萬鳳真眼角已滲出了血水,喃喃道:「爹,師哥,師姐,真兒會找到兇手,為你們報仇的,安息吧!」
宮仇一陣鼻酸,掉下了兩點英雄之淚,自許為天下第一高手的「白石島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嗎?這事令人雄以置信。可是正如萬鳳真所言,如有活口存在的話,人呢?為什麼連半絲聲息都沒有?
在武林人的心目中、被目為神秘之區的「白石島」,現在已成了一個死島。
僅有的兩個活人,宮仇與萬鳳真。
宮仇扶住萬鳳真的香肩道:「真妹,我們合查出兇手的!萬一令尊真的不幸,你像要節哀保重,但目前我們只是推測,令令尊生死還未分曉……」
萬鳳真木吶響地道:「什麼分曉不分曉,連房舍都炸平了,人豈能倖免!」
說著,移開宮仇的手,蹣跚地向前走去。
宮仇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面,一個處於極度傷心中的人,勸慰對她是多餘的。
轉過幾重花徑,眼前是一座假山,萬鳳真伸手在假山旁一按,假山正中忽地現出一道門戶,門戶是一條大理石砌成的甬道。
萬鳳真低頭走了進去。
宮仇見萬鳳真沒有招呼自己,不知是進去好還是不進去好,以「白石島主」的才智和性格,島上的佈置必是千奇百怪……
突地——
他的目光觸及門楣上的四個字:「歸真別府」。
歸真別府,難道是「白石島主」練功的秘密處所?抑是修心養性之地?
一縷淒切的哭聲,從甬道之內傳出。
宮仇略一躊躇之後,終於舉步向內走去,甬道全部由大理石砌成,光可鑒人,雖然時序初夏,但一入其中,便覺透體清涼。
甬道不深,僅十丈左右,在盡頭處一個轉折,一間佈置豪華,令人目眩的寬大石室,呈現眼前。
石室正中,一個大理石砌的方形小台,萬鳳真正倚在一則哀哀悲啼。
室內,字畫古玩,琳琅滿月,幾桌床櫥,一應俱全,而且都是罕見的精工製品,擺樣極盡奢侈,一片珠光寶氣,嚴若王公顯宦的居處。
宮仇不由呆了一呆,這並不像練功修性之所。
跨步入室,移身到那座白玉砌成般的方形平台之前,一看,不禁怦然心驚。
那平台僅是一個空殼,像一個沒頂的罩子,裡面並排放著兩具水晶棺材,一具是空的,另一具赫然躺了一個美如天仙的少婦,容貌與萬鳳真依稀相似。
歸真別府,想不到竟是厝屍之所。
萬鳳真拭淚起立,朝那少婦一指道:「這就是我媽,生下我之後就死了,我爹出巨金買了這兩副水晶棺……」
宮仇愕然道:「兩副,為什麼?」
「一副是我爹替自己預備的,死後他要與我媽在一起!」
「哦!」
「我媽的遺體是用一種防腐的藥水保持,十多年來,絲毫未變,有時,我會想她是睡著了,可是,我爹呢?屍骨無存……」
說到這裡,又哀哀啜泣起來。
宮仇想到自己父死母喪,而且是遭了兇殺,觸動悲懷,情不由己地簌然下淚。
「白石島主」外號「萬老邪」,行事怪癖,全憑己意,漠視世俗常情,被武林中目為旁門左道,但從他預置空棺,經營「歸真別府」的行為而論,倒是個不多見的性情中人。由此可見決不能憑外在的觀感,去論斷一個人的為人。
「真妹,聽我說!」
萬鳳真淚眼婆娑地道:「什麼?」
「我有一種感覺,令尊決不可能遭害!」
「可是人呢?」
「這就是我們目前要證實的謎!」
「你是在安慰我?」
「不,我確有這種感覺!」
「為什麼?」
「令尊身為『奇門派』掌門,閱歷學識,淵博如海,智慧也超人一等,我不相信一些宵小的陰謀能完全得逞!」
「事實俱在,不信也得信?」
「我不以為然!」
「哦!仇哥哥,我想起一件事,我爹也許……」
「怎麼樣?」
「會不會停身在禁區之內!」
「禁區?」
「距這裡兩里之間,有一個小峽谷,被我爹列為禁區,任何人不得進去,我也不知道其中隱有什麼秘密,假使我爹不死的話,也許會到那裡,不過,目前情況不明,那地方不知……」
宮仇精神一振道:「我們去瞧瞧!」
萬鳳真在母親遺蛻之前拜了三拜,然後與宮仇出了這「歸真別府」,向西奔去,兩里距離,瞬眼即到,只見兩座雪白的石山,夾峙著一道小谷,谷內石筍林立,在外無法看穿裡面的情況,谷口岩石中裂,形成一道寬約丈許的天然門戶。
兩人來在入口之處。
萬鳳真顫聲道:「仇哥哥,我怕!」
宮仇一怔,道:「怕什麼?」
「我怕希望落空!」
「但我們得去瞧瞧,也許吉人天相!」
「還有,如果我爹真的已遭不幸,做女兒的在他死後違背約束,擅入禁區……
「真妹,事有經權,禮有達變,你過慮了!」
萬鳳真粉靨依舊煞白,杏眸之中全是哀傷與怨毒之色,仔細朝谷內一端詳,道:「這裡沒有人侵犯過,石陣完好無損!」
「石陣?」
「不錯,石島上到處都按九宮八掛的佈置,外人入島,寸步難行,這引為禁區的小谷,可算是陣中之陣。」
「令尊把它劃為禁區,必有用意?」
「那當然,不過無法揣測!有一次,我為好奇心所迫,試圖進谷一探,被我爹發覺,把我狠打了一頓,在我記憶中,除了那一次,我從沒有被責打過。」
「這其中可能是令尊個人的秘密,也可能是『奇門派』的秘密,照此說來,這禁區之內,除了你爹,沒有任何人進入過?」
「是這樣!」
「事急從權,我們進去一探吧?」
「好,跟我來!」
宮仇跟在萬鳳真身後,亦步亦趨,他對奇門陣勢,完全外行,生怕走錯了一步,顧盼間,來到小谷的盡頭,只見如林石筍的中央,有半畝大小一塊空坪,坪上綠草如茵,野花馥郁,一幢石屋,靜悄悄地豎立在坪地靠裡的一方。
兩人到了石屋之前,只見石門半掩,門前有不少走動的足印,顯見石屋之內住得有人,但何以不見反應呢?」
宮仇把目光膘向萬鳳真,低聲道:「真妹,屋裡似乎有人?」
萬鳳真困惑地道:「我想也是!」
「是什麼樣的人呢?」
「不知道,你看這足印五趾分明,屋內人是赤腳行動的!」
「我進去看看……」
「別莽撞!」
驀地此刻——
一陣鏗鏘的吟詠之聲,從石屋內傳出:「豆蔻梢頭春色淺!新試紗衣,拂袖東風軟……」
宮仇神色一變,道:「真妹你聽?」
「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
「記得黑沼奇陣中的那女人嗎?」
「神算鬼女黎雯!」
「不錯,她吟的正是這半闋蝶戀花,你該想起屋內的人是誰了?」
「誰?」
「就是『神算鬼女』的丈夫,『武聖郝濮澧』的小師弟古亦同!」
「哦,我明白了,『武聖』說過這個故事,那『神算鬼女』處心積慮地要向『白石島』尋仇,目的是救她的丈夫,怪不得她拚命鑽研奇門之術,可是古亦同怎會在這禁區之內呢?是被我爹關進來,還是……」
就在此刻——
兩人只覺眼前一花,石屋門外已站定了一個蓬頭垢面的灰衣人,赤著一雙腳,雙眼精芒閃爍,望了兩人幾眼,突地哈哈狂笑起來。
這一笑,使宮仇與萬鳳真愕然不已。
萬鳳真忍不住嬌斥道:「有什麼可笑的?」
灰衣怪人斂住笑聲中,瞪眼道:「你倆是『萬老邪』門下?」
萬鳳真鼻子一皺道:「什麼老邪不老邪,他是我爹!」
「哈哈哈哈,怪不得小小年紀邪味十足,你爹為何不來?」
萬鳳真從頭直涼到腳心,她父親不在禁區之內,當然是凶多吉少的了,骨肉情深,淚水忍不住又撲簌簌掉了下來。
宮仇一拱手道:「閣下如何稱呼?」
灰衣人冷哼了一聲道:「老邪沒告訴你?」
「萬老前輩……」
「怎麼,你不是老邪門下?」
「不是!」
「那你何以敢涉足這禁區?」
「這不勞動問!」
「如此與老夫滾,告訴『萬老那』,老夫立等他決戰,這一戰如果老夫仍然像往年一樣落敗的話,當場自裁!」
「閣下莫非姓古?」
「這……小子,你原來是知道的?」
「不,是猜到的!」
「老夫不信?」
「在下曾聽令大師兄『武聖郝濮澧』,說過一個感人的故事……」
「什麼,你見過我師兄?」
「不錯!」
「他怎樣了?」
「已出家當了和尚,法號『見性大師』!」
「哦!」
古亦同神色大變,蹬蹬退了兩步,靠在門桅之上,喃喃地道:「我還是死了的好,活著實在愧對師門!」
話鋒一頓之後,厲聲向萬鳳真道:「叫你爹來,老夫等了十幾年了,不願再等了,生死決於今朝……」
宮仇黯然道:「閣下不知島上發生巨變!」
「什麼巨變?」
「島上門人已全部遭害,房舍已被炸成廢墟,萬老前輩……」
「怎麼,他難道也死了?」
「目前下落不明!」
「不錯,昨夜戌亥之交,老夫曾聽到那巨大的爆炸聲,是誰下的手?」
「不知道!」
「哈哈哈哈,『萬老邪』自命武功天下第一,奇門之學舉世無雙,想不到強中還有強中手,只可惜……」
「可惜什麼?」
「老夫不能親手把他打敗……」
萬鳳真尖叫一聲:「你在做夢,你不是我爹的對手!」
古亦同目光一黯,沉聲道:「是的,老夫不是他的才子,十多年來,老夫沒有贏過他一招半式……」
宮仇疑雲滿腹,脫口道:「閣下為何被囚禁在此地?」
「老夫要替師侄報仇!」
「令師侄的行為,人神共憤,即使不碰上萬老前輩,一樣會被他『武道』中人所不容,何況令師兄對徒兒之死,已不再深究了,閣下又何苦而來呢?」
「小子,你教訓老夫?」
「提醒閣下而已,談不上教訓兩個字!」
「哼!」
「閣下可以離開了!」
「老夫曾發誓報不了仇決不離島!」
「那閣下是準備終老此間的了?」
「不盡然,老夫目前已有制勝的把握!」
「可是閣下已失去了對象?」
古亦同面色陡地陰暗下來。
宮仇緊接著又道:「閣下明明知道會師侄死有餘辜,不過是藉報仇之名,逃避現實而已!」
古亦同身軀一震,道:「逃避什麼?」
宮仇冷冰冰地道:「當初不告而娶,藐視師門,之後敗於人手,羞辱師門,無力救治親生骨肉,愧對良心,所以……」
「住口!」
「難道在下說的不對?」
古亦同面孔一陣抽扭,慄聲道:「小子,你全知道?」
「當然,閣下可知道令師兄險些毀在尊夫人黎雯之手?」
「什麼,她……」
宮仇面色一變而為凝重地道:「令師兄『武聖』當年為了受中原武林的重托,接受天南一派『天狼尊者』的挑戰,自不能以私度公,中原武林的命運是否重於一個孩童,今師兄在不能兩全的情況下,當然以公為重,但出於長者之心,他因此負疚而出家,尊夫人千方百計尋仇,最後被令師兄的精誠所感,沒有造成犯上的悲劇……」
古亦同痛苦地大叫道:「不用再說了!」
宮仇毫不放鬆地道:「依在下之見,閣下立即離開,會晤妻子,並向師門請罪,方不失明智……」
古亦同半聲不吭,彈身便朝谷外奔去,但甫一進入石筍林中,便像一隻盲蠅似的東鑽西撞,不停地繞著圈子,顯然他不懂這「石陣」的進出之法。
宮仇轉向萬鳳真道:「真妹,他被令移軟禁,我妄自作主,勸他離島,你看……」
萬鳳真幽幽地道:「這樣做是對的,『武聖』對我有救命之恩!」
「那你領他出陣吧!」
「好,我們一道走!」
萬鳳真領先入陣,會合了古亦同,顧盼間已到谷外。
宮仇朝前面一指道:「外陣已破,閣下可以暢行無阻,海邊有一隻小舟,駕舟的名叫吳祥。閣下可說小姐命他以舟相送,然後再回頭來接!」
古亦同感激地瞥了宮仇一眼,彈身而去。
萬鳳真望著這一片傷心之地,悲痛欲絕,記憶中的神仙樂土,已變成廢墟,還染遍了同門的鮮血,唯一的親人父親,十有九已不在人世,愈想愈覺肝腸寸折。
宮仇自個兒挖掘了幾個墓穴,把那些屍體和殘肢分別埋葬了,然後向萬鳳真道:「真妹,我們……」
萬鳳真木然道:「你走,我不走了!」
「什麼,你不走?」
「我要陪我媽!」
「真妹,你不想報仇了?」
「報仇?」
「嗯!你孤守在這裡,徒自損傷自己身體,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萬一令尊真的道了不幸,同門師兄姐業已罹難,『奇門派』只剩下你孤單一人,須為死者報仇,重振門派,你是責無旁貸……」
「仇哥,我知道,但,我覺得我已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
「真妹,那你就錯了,你須想到活下去不是為了自己,乃是為『奇門派』每一個分子,同時也為了令尊堂!」
「兇手是誰呢?武林中誰有這高的能耐?」
「君山大會之期,轉眼即同,那時黑白兩路名手聚集,也許能探出些端倪!」
「但願如此!」
驀在此刻——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自遠而近。
宮仇心中一動,道:「有人來了,我們暫時避一下,先看究竟!」
萬鳳真恨毒地道:「也許是天意要我報仇。」
兩人朝原來禁錮古亦同的那谷口隱去。
數十條人影,在剎那間出現,大部分黑衣勁裝,肯插長劍,其中少部分身上綠油油的水靠未除,各執一柄分水鵝眉刺,當先的最兩個黑袍蒙面佩劍人。
黑袍蒙面人的身影乍入宮仇的眼中,使他大大地一震,以他的經驗來判斷,對方八成是「金劍盟」的人,該盟護法,全是這等裝束。
萬鳳真激動不已地悄聲道:「仇哥哥,對方是何來路?」
「可能是『金劍盟』所屬!」
「金劍盟?」
「不錯,那兩個黑袍蒙面劍手,裝束與歷次現身的『金劍盟護法』一般無二,同時『南昌大豪』與『武林一老』以你為質,設陷阱算計今尊,也是承『金劍盟』之命行事,由此推斷,很可能是兩批高手分頭行事,一批助『南昌大豪』對付令尊,另一批直赴『白石島』以摧毀『奇門派』根本重地……」
「我明白了,你推斷的極近情理,赴『白石島』的這一批,在破了護島奇陣之後,並把島上留守的和得訊趕來的本門弟子全部殺死,然後在屋宇之內埋下了炸藥,以備我爹萬一不墜中原的算計中,重返本島時,一樣難逃劫數,這陰謀的確夠狠!」
「真妹,事實很快就會證明的!」
「仇哥哥,我……」
「真妹,忍耐些,聽他們說什麼!」
只聽兩個黑袍蒙面劍手,在大聲地爭辯。
其中較高的一個道:「老五,『太上』算無遺策,『奇門派』算是冰消瓦解了!」
另一個身量略現臃腫的道:「三哥,恐怕不見得!」
「為什麼?」
「萬老邪古怪刁鑽,未必會上這個當!」
「老五,萬老邪是人不是神,我不信炸他不死,萬斤炸藥埋設的地面廣及數十丈,而引線設在屋中,就是說只要有人進屋,才能觸發引線,而屋外十丈之內同時爆炸……」
「為什麼不見屍體?」
「那還不灰飛煙滅!」
萬鳳真咬了咬牙,就待衝出去……
宮仇一把拉住道:「且慢,聽他們說下去!」
「我……無法忍耐……」
「真妹,再忍耐片刻!」
那被稱為老五的黑袍蒙面劍手,喘了一口大氣道:「三哥,當初依我之見,不該離開這島,應該在此看個真切……」
「閒話不必說了,我們徹底地搜索全島一遍,誰能料到『萬老邪』會突然從中原趕了回來呢?老六老七竟然失了手,對付不了『萬老邪』……」
宮仇暗自點頭,這兩個黑袍蒙面劍手,是「金劍盟」三、五兩護法無疑了,殺機已湧上了他的俊面。
撇開個人的仇不談,「金劍盟」這種迫害武林同道的行為,足使人神共憤。
驀地——
一條青色人影,幽靈般地朝眾人移近。
宮仇不由狂喜道:「真妹,你看那是誰?」
萬鳳真抓緊宮仇手臂,連連搖撼道:「是我爹,他……沒有死!」
兩粒晶瑩的水珠,結在她的睫毛上,這是喜極而流的淚。
「白石島主」居然沒有死,確實出人意料之外。
宮仇也是激奮不已。
三護法目光無意中瞥見那青色人影,陡地栗喝一聲道:「戒備!」
數十弟子刷地作扇形散開,五護法跨前兩步,與三護法保持犄角之勢。
「白石島主」滿面殺機,嘴噙冷笑,在距兩護法十步之處停下身形。
三護法顯然吃驚不小,斷喝道:「萬老邪,你沒有死?」
「白石島主」冷哼了一聲道:「老夫還沒有活夠,豈輕易言死!」
「可是閣下還是活不了!」
「報名?」
「萬老邪,等你確定不會死的時候,再問我弟兄的名號也還不遲!」
「白石島主」仰天一陣狂笑道:「諸葛武雄妄想稱尊中原武林,迫害同道,終必自食其果!」
五護法冷哼了一聲道:「本盟『太上』雄才大略,正是天下共主的最佳人選!」
「武林自有公道!」
「金劍盟『太上』現在就是要教天下武林朋友知道什麼是公道!」
「毀我門派重地,殺我門人弟子,今天在場的誰也難逃公道……」
「閣下未免大言不慚?」
「白石島主」雙目盡赤,沉哼了一聲,揚掌向那排行第三的護法切去。
三護法一閃而開,易法之巧妙,令人咋舌。
「白石島主」一招落空,第二招跟著施出。
三護法的身手,竟然也高得出奇。
一場武林罕見的搏鬥,展了開來,三護法竟然與天下第一高手自期的「白石島主」打了個功力悉放。
宮仇與萬鳳真隱身暗處,但對場中一切,看得極是分明。
轉眼之間,過了三十招,三護法漸落下風。
一道寒芒沖空而起,五護法長劍出鞘,加入戰圈,三護法也撥出了長劍,這一來,情勢立即改觀,兩護法本以劍術見長,其中之一,以雙掌而能和「白石島主」對拆三十招不分軒輊,現在兩人聯手,再加上用劍,「白石島主」頓時手忙腳亂,大有接應不下之勢。
但幾劍氣嘶空銳嘯,罡風匝地加濤,碎石紛飛,塵沙如幕,地動山搖,風雲失色。
萬鳳真慄聲道:「一個護法,居然有這等身手……」
宮仇凝重地道:「八個護法都是『金劍盟太上諸葛武雄』親身調教的弟子,『金劍盟』既想領袖武林,必然有所仗恃,可能盟中尚有功力高過八大護法的!」
萬鳳真滿面沮喪之色,在她的心目中,她爹是天下第一能人,然而這想法被現實粉碎了,事實告訴她,天下沒有人能稱第一,單只身邊的檀郎,功力就超過她父親不知凡幾……
場中,情勢又起了變化。
「白石島主」在悲憤填膺之下,意存死拚,出手儘是奇絕武林的殺手,而兩大護法,卻是志在必得,兩柄劍夭矯如神龍,劍劍指向要害大穴。
驚心動魄的激鬥,維持了半盞茶工夫。
「白石島主」連中五劍,鮮血染紅了半邊青袍。
兩護法也各中了「白石島主」一掌,馬步已現虛浮。
數十「金劍盟」弟子,如一群石像般地環拱三方,不言不動。
又是半盞茶時間過去,「白石島主」已告險象環生。
宮仇心內十分躊躇,「白石島主」生性怪僻,而且是一門之長,自己如果冒然出手可能引起他的不快,是以一直觀望。
萬鳳真陡地一長身。
宮仇見時機已迫,一扯萬鳳真的衣角道:「等我先現身,解決了為首的,然後你收拾那些小角色!」
一面說,一面已戴上了面具,彈身飛縱而出。
「住手!」
喝聲不大,但入耳如割,場中人不期然地住了手,齊向發聲處望來。
「金劍盟」眾弟子之中,爆出了數聲驚呼:「丑劍客!」
宮仇不疾不徐地走向場中央,每走一步,似乎就增加了一分殺機。
「白石島主」臉色一變再變,但他沒有開口。
兩大護法黑巾蒙面,看不出臉上表情,但從露在外面的眼光判斷,也是震駭莫名。
「丑劍客」會在此時此地現身,是誰也想不到的事。
所有在場的「金劍盟」弟子,一個個面目失色,「丑劍客」是「金劍盟」生死對頭,功力高不可測,這一現身,後果不難想像。
宮仇入場站定之後,徐徐拔劍,一振腕,空中現出了五朵工整的梅花,然後劍尖下垂,冷冷地注視著兩個黑袍蒙面劍手,冰寒至極地道:「報名!」
這短短兩個字,似含有無比的威力,令人無法抗拒。
兩個黑袍蒙面人互望了一眼之後,分別道:「本座第三護法雷雨天!」
「本座第五護法徐煜!」
宮仇點了點頭,依然冷如冰雪地道:「殺人者死,這是本劍客的鐵則,你倆有後事先行交代,否則沒有機會了!」
這話聲令人聽來不寒而慄。
「三護法雷雨天」色厲內荏地打了一個哈哈道:「丑劍客,閣下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宮仇冷吟了一聲道:「『金劍盟』荼毒武林,在本劍客眼中根本不是人!」
「看劍!」
暴喝聲中,「三護法雷雨天」劍起如虹,劃了出去,「五護法徐煜」如響斯應地也斯身出劍。
一聲淒厲的慘號挾以一聲金鐵交鳴之聲。
接著是一片慄人的驚呼。
宮仇劍尖依舊下垂,似乎根本不曾動過。
「五護法徐煜」退身八尺之外,身形簌簌而抖。
「三護法雷雨天」砰然栽倒地上,一顆頭離頸而飛,滾出一丈之外,鮮血如噴泉似地從頸口射出。
「白石島主」喟然一聲長歎,他感到做了一輩子的英雄夢現在醒了。
「五護法徐煜」手中劍一揮,暴喝一聲:「上!」
所有在場的「金劍盟」弟子,齊齊亮出兵刃,向前一湧,立即又頓住了。
「五護法徐煜」大叫一聲:「違令者死!」
數十弟子齊齊狂喊一聲,蜂擁而上。
宮仇一劍揮出,加上「白石島主」一掌,慘號起處地上橫陳了十一具死屍,其餘的亡魂皆冒,攻勢又頓挫下來。
宮仇一彈身撲向「五護法徐煜」,栗喝道:「納命來!」
慘號隨喝聲而發,「五護法徐煜」被一劍劈成了兩半。
在場的「金劍盟」弟子,發一聲喊,沒命地向外逃去。
一條人影,飛瀉入場,叫了一聲:「爹!」
「白石島主」一怔之後,哈哈一笑道:「真兒,我該想到你一定也來了!」
萬鳳真撲入她父親懷中,喜極而抽咽起來。
宮仇舉步便要朝那些亡命奔逃的「金劍盟」弟子追去……
「白石島主」一揚手道:「不必追了!」
宮仇惑然道:「前輩有意放生?」
「白石島主」一瞪眼道:「老夫並非菩薩心腸的人,『奇門派』弟子焉能白死!」
「那!」
「老夫已有安排!走,我們無妨送他們一程!」
三人彈身朝前奔去,顧盼間,來到了海邊,只見那些「金劍盟」弟子,爭先恐後地縱上兩艘雙桅帆船。
這時,一艘極其華麗的金色巨帆,緩緩向島邊移來。
萬鳳真忍不住歡呼道:「爹,那不是您的『行宮號』嗎?」
「白石島主」嗯了一聲:「不錯!」
「它沒有被對方……」
「哼,『行宮號』雖是一艘船,佈置不亞於『白石島』!」
兩艘雙桅船已駛向海心。
「行宮號」漸行漸進,桅頂上的八卦旗已清晰可見。
就在此刻——
海中傳來兩聲轟然巨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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