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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有一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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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夢三生]笑傾三國[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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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1:52:17 |只看該作者
◎ 神醫

  神醫躺在床上,我咬牙,隨即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左肩的箭頭一下子被拔了出來。

  「痛痛痛……痛啊……」我忍不住放聲大叫起來,殷紅的血汩汩地往外冒,連麻醉都沒有,昨晚沒有被那一箭給射死,現在我怕是會活活痛死。「大夫,她在痛!她在痛!笑笑說她痛!」阿瞞一臉的緊張,也大叫了起來。

  「回丞相大人,痛……是難免的。」那大夫慢悠悠,老神在在的道。聞得此言,我狠狠磨牙,眼放凶光,張口「吭哧」一下,兩排尖牙便無言地咬上了那蒙古大夫的手腕。「痛痛……痛啊……」這鬼哭狼嚎的聲音自然不是我。我慢悠悠地鬆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醫者父母心嘛,自然該痛吾痛以及人之痛……」那大夫傻眼。郭嘉輕笑起來。我咧了咧嘴,齜牙示威。「看來……我救了一隻會咬人的小狼崽。」被我的鬼臉嚇到,那大夫回過神來搖頭晃腦地戲謔道。我瞪他,偏又動彈不得。「別瞪了,養養神吧,我可不想救死人砸了自己的招牌」,說著,那大夫利索地在我失血而死之前替我將傷口包紮了起來。「別擔心,華先生醫術了得,不礙事的。」郭嘉輕笑著開口。「華先生?」我揚眉,莫非這個傢伙……有點來頭?「不好意思,當世神醫華佗便是在下……」那大夫揚眉,十分自得地開口。

  華……華佗?我張口結舌,那……那個……華佗?我重新審量眼前這個傢伙,心理作遂,竟是覺得他莫名地順眼起來……淡淡的眉眼,平凡的五官,但……平凡間卻帶了那麼幾許柔和,眉目間還帶著一抹似是而非的出塵……果然高人啊。「……的師傅。」他悶笑幾下,終於憋不住大笑出聲,「在下華英雄」。

  光榮形象轟然崩塌……華……華英雄?我想起了某部電影中的人物,嘴角抽搐幾下,我決定無視這個說話大喘氣的傢伙。「怎麼樣?只聽這名字便十分的大義凜然吧」,華某對自己的名字十分的得意。

  「她怎麼樣了?」郭嘉忍著笑詢問。「請不要質疑我的醫術,那是對我污辱。」義正辭嚴地,華某道。郭嘉不開口,只是笑。收了藥箱,華某揚長而去,房間裡只剩郭嘉和阿瞞。「還痛不痛了?」阿瞞上前,坐在床沿上,憂心忡忡地道。我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你試試就知道了。」「裴兒,你會留在丞相府嗎?」郭嘉冷不丁地開口。我看他一眼,考慮自己要不要留下。阿瞞倒是滿不在乎地模樣,輕輕拍了拍我的手,「不想留在這兒不用勉強」。

  我看他,微微有些驚奇,他不纏著我了?決定放過我了?「不想留在這兒,我這就帶你走。」他衝我點點頭。忍不住閉了閉眼,我就知道……「你是丞相,要走去哪兒?」我萬分無力地道。「本來打算安排好一切之後再接丞相回府的,只是目前的狀況下,孟德兄留在府外會更危險。」郭嘉道,「只是,孟德兄失憶之事,切不可傳揚出去,否則……」他微微皺眉。

  看他難得如此表情,我便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我離開……」,轉頭看向一直盯著我傷口瞧的阿瞞,我直覺地不想參入那複雜的事件中。

  「我們要去哪兒?」阿瞞興致勃勃地開口,自動自發地將自己歸類為「我們」。

  我失笑,知道自己終是扔不下他,不管他是不是當朝丞相,不管他是不是曹操,這樣的阿瞞,如白紙一般,這樣的阿瞞,令我不大忍心。「如果我離開,也沒有地方去,不如就先留下吧」,我淡淡開口,這倒也是實話,暫時有個棲身之處也可再作打算。「嗯」,阿瞞點頭,「好,留下」。看著阿瞞,我略略有些失神,我會把他送回原本應該屬於他的位置,我在想,如果哪天,阿瞞恢復了所有關於曹操的記憶,那麼阿瞞,還是原來的阿瞞嗎?「既然要留下,便好好聽半仙說說要注意的事項吧」,看了一眼郭嘉,我笑道,卻不期然地發現他竟然在發呆,怔怔地看著我發呆。郭嘉微咳一聲,回過神來,便開始交待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我聽著聽著,便開始犯困,什麼時候睡去的也不知道,但我好歹是一傷員,自然無人來擾我。

  第二日睜開眼,便看到一張半生不熟的臉,這丞相府裡,我熟的只有阿瞞和郭嘉,半生不熟的,便是華英雄了。張了張口,我結舌,怎麼稱呼他?英雄?……光是想著我便是一頭的黑線了。

  「藥來了,小狼崽。」他手裡端著藥碗,正十分大方地坐在我的床沿上。

  還記著仇呢,於是我決定不跟這個小肚雞腸的傢伙計較。仰頭一口將那碗黑乎乎,看起來十分黏稠的湯藥飲盡,我抹了抹嘴,苦得直吐舌頭。

  華某看著我,且笑不語,那模樣像極了一隻狐狸。我開始不安。「好喝嗎?」半晌,他終於開了尊口,狐一樣的眼睛盯著我手裡的空碗瞧。

  我氣悶,藥能好喝嗎?!但我卻偏想與他對著幹,「好喝!」我說著豪氣干雲。

  「哦……」他拖長了嗓音,「好喝就成,我本來想告訴你……那碗藥是用來外敷,不是用來內服的。」我傻住半秒,隨即回過神來,怒瞪他。「不過別擔心,喝了也不會死人的」,他笑得一臉的和善,「那藥方雖然奇特,卻也無毒。」

  「奇特?」有多奇?我開始磨牙。「呵呵,無非是些蟲蟲草草的,好像叫做七蟲八草膏……」他抬手支著下巴作思考狀,「還是……叫作八蟲七草膏?」我的臉已經變成了鐵青色,一徑狂奔出門,吐了個過癮。於是,我知道這個說話大喘氣,愛吹牛的傢伙還超級無敵的小心眼、愛記仇!

  在把膽汁都吐出來之後,我決定對他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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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1:55:28 |只看該作者
◎ 去與留

  夜,微深,阿瞞早早地被我轟了去睡。坐在銅鏡前,我拉開領口,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那傷處,也不覺得痛。雖然覺得那華英雄十分的面目可憎,但不得不說,他的醫術果然了得,被他整了幾回,傷口竟然開始結痂了。

  桌上的燭火搖動了一下,門開了。我側頭,看到郭嘉站在門口。「半仙?」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微笑,推門進來。「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不用避嫌麼?」我偏就看不得他那清淡的笑意,彷彿離了魂的軀殼一般,便閉了眼信口開河。果然,他微微愣住,微笑變作了苦笑。我欺身上前,笑得曖昧,「連風月樓都逛得,還怕什麼?」他微微抿唇,替我將領口拉好,「出去走走麼?」「好啊」,我點頭,連著幾日被華英雄公報私仇,關在房內出不得,著實鬱悶呢。

  月色朗朗,我同他並肩而行,丞相府的後園大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是夜晚,但仍然不減其美景。一路默默,他比我高出許多,仍是一身寬大的青衣,瘦削的身姿彷彿隨時會乘風而去一般,這個感覺令我皺眉。「像不像幽會?」我咧了咧嘴,壓低了聲音竊笑,「私會情郎。」後園,月色,美男。果然很像……郭嘉微微一愣,笑了起來,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只是太瘦了。「咳咳……」他笑得輕聲咳嗽。我抬手替他拍了拍背,搖頭,「你太瘦了,飯吃得好不好?有人虐待?」

  他不理會我的胡言亂語,「你當真要留下?」他看著我,輕聲開口。我點頭。「為什麼?」他看著我的眼神,竟是帶了憐憫。「因為……這裡好吃好喝還有人侍候……不用再吃了上頓想下頓啊……」我笑瞇瞇。

  他看著我,清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那眼神如X光一般,彷彿要將我看透。

  「大概放不下阿瞞吧。」歎了口氣,我沒甚骨氣地實話實說。「是丞相大人。」他糾正我。我微愣。「不喜歡這個稱呼麼?」他淡笑,「我也比較喜歡喚他孟德兄,可是,他是曹操,他有鴻鵠之志,他是丞相大人,是我的主公,或許,還不止於此……」,月色下,郭嘉的神情有幾分神往,「他的麾下有那麼多將士死忠地跟隨他,為他效命,你知道曾經有一個人是如何形容他的麼?」

  「如何形容?」我表示好奇。「亂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他輕輕開口,眉目柔和,清亮的眼底有些淡淡的哀慟。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耳熟?三國演義裡的吧……應該是汝南許劭形容曹操的話,可是,若是許劭說的,郭嘉怎麼會那副表情?「胭脂糕姑娘說的?」我揚眉,看他那副難得柔和的神情我便知道了。郭嘉微微一愣。我越來越懷疑那胭脂糕姑娘也是穿越過來的了,否則哪能知道這句子,「我很好奇,胭脂糕姑娘是哪位?在哪裡?」或許見著她,我便能回去也不一定啊。「仙去了。」他輕輕開口。啊?我微微一愣,看來沒機會討教了……「這樣的曹操,你還要留下?」他看著我,微笑。「你不希望我留下麼?」看著他,我彎唇,「或許我留下,對阿……對相爺更好。」

  「你喜歡他?」郭嘉看著我,沒了笑意。「什麼?」我揚眉。「你喜歡孟德兄?」我輕笑不答。「愛,會痛的。」郭嘉淺淺地開口。「嗯?那又如何?」我看著他冷峻的神情,偷著樂。「現在的孟德兄不是真正的主公,這一切,都只是失憶後的幻象」,郭嘉看著我,緩緩開口,「或許……他心底深處藏著一個人,而你,剛好跟那個人很像。」我彎腰低頭,肩膀輕輕抖動。「不要裝了」,耳邊,是郭嘉清淡的聲音。我抬頭,嘴角快咧到耳後,正笑得不知今夕是何夕,「這麼聰明幹什麼?偶爾傻一點才可愛呢」。「罷了」,他輕歎,「你留下於孟德兄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是你……」

  「哈哈哈……」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拜託,我怎麼可能喜歡上四個孩子的爹啊!」

  郭嘉愣住,我似乎看到他滿面的黑線。「你們古人都那麼早生孩子麼?看阿瞞也才二十多,怎麼四個孩子都那麼大了?」我忍著笑問。

  「古人?」郭嘉揚眉。我愣住,下意識地摀住口。郭嘉笑了起來,沒了那抹清淡,神采飛揚間,真的很好看。我看得微微傻住,喃喃道,「再胖點就好了。」「什麼?」郭嘉沒聽清。「我說,你再胖點,我就要愛上你了。」我大笑。郭嘉瞪大眼睛,清亮的眼中一片愕然。「你也不能愛麼?」我笑,「為什麼?因為胭脂糕姑娘?」郭嘉垂下眼簾,輕笑,「別調皮了,回去休息吧,傷口才好。」我無趣地甩了甩袖,這一身衣服是府裡丫環拿來換上的,很寬大的袖子,甩起來很有感覺……

  「對了,我讓你幫我找狗兒,找到狗兒沒?」「沒有,我吩咐人去找了」,郭嘉道。我有些失望,轉身回房。「如果有一天,你想離開了,就告訴我吧」,身後,郭嘉的聲音淺淺地傳來,飄散在風中。

  我揚了揚手,回屋。站在屋外,透過窗戶,我好奇地看到了一個女子婀娜的剪影。什麼人在我屋裡?推門進去,我看著那女子。聽到響動,那女子轉過身來,神情有些微的不自然。也是,半夜三更,她在我屋裡幹什麼?是剛進相府那一日見到的女子,應該是孩子他娘吧,看起來十分的年輕,很漂亮,至少比我漂亮多了。「裴姑娘」,那女子微笑,「姑娘剛到府上,也沒什麼準備,我便吩咐下人趕製了幾件衣裙,姑娘也需要人服侍,今晚不方便,明日一早姑娘可以在府裡看看,府裡的丫頭們姑娘看中誰都可跟我說。」是個很溫柔的女子,我對她好感度上升。「你是?」我好奇。「妾身丁氏」,那女子開口,十分的溫婉,「多謝姑娘送相爺回府。」「丁夫人。」我點頭,只是看她這副模樣,真不像生過四個孩子的。「夜已深,裴姑娘好生歇息。」我點頭送她出門。「裴姑娘……」她忽然站住,背對著我。「嗯?」我疑惑。「裴姑娘閨名……可是叫笑笑?」她低著頭,開口。「閨名?」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嗯。」「這樣啊。」她應了一聲,背影有些落寞。我看著她遠去,回頭躺到了床上,正舒服地瞇眼,隨即感覺躺到了一塊墊子……溫溫的……還有心跳……猛一揚手,掀開薄被,我傻眼。「阿瞞!」氣沉丹田,我猛地大吼一聲。他費力地睜開眼,嘟囔,「好晚了,笑笑去哪裡了?」我狠狠磨牙,「你為什麼會在我床上!」「睡覺啊。」他答得一臉無辜。「為什麼會在我床上睡覺!」我咬牙,控制自己不要掐死他……他可是丞相……殺了他我賠不起。「我困了……」他揉眼睛。我快氣死,這是在幹什麼?裝可愛?雖然……是有那麼一點可愛……可是!他是四個孩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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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1:57:13 |只看該作者
◎ 賢妻

  「給我出去!」丞相府的上空,徘徊著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黑色的天幕上,那一輪皎潔的圓月輕輕顫了一下。於是,以後每逢月圓之夜,便有了一個關於夜貓狼的傳說。有人傳言,夜貓狼者,出沒於月圓之夜,形同夜叉,吼聲如雷,以人為食……從此,許昌城內無不奔走相告,提及夜貓狼,竟可止小兒夜啼!嗷嗷……此時,夜貓狼……呃,不對,是我,我正狠狠瞪著眼前那個一臉無辜扮可憐的傢伙。

  抱著枕頭,阿瞞一身單衣被我攆出門外。「笑笑……」阿瞞看著我,很是委屈的模樣。「忘了我說過什麼了?」磨牙,我狠狠道。「男女授受不親……」他低聲道,隨即忙又抬頭,「可是……可是在山洞裡我們不也……」

  「嗯?」我極度危險地瞇眼。「不也……不也……」那聲音愈來愈小,他近乎於嘟囔,「不也睡在一起麼……」

  我抬頭按額,青筋直跳,想起剛剛丁夫人臨走時那極度複雜的神情,我便頭疼……

  那傢伙竟然當著他家夫人的面……那樣直白地睡在我的床上!我的清譽啊!「阿瞞,山洞……」我再度按額,撫平額上的青筋,「在山洞那是不得已,現在已經安全了,你就該回自己的房間,抱著自己的夫人睡!」「可是……他們說,我有好幾個夫人……跟哪個睡呢?」他看著我,一臉天真地問。

  頭上烏鴉亂飛。吸氣……咬牙……「愛跟哪個便跟哪個,與我何干!」我仰天大吼。吼完,我轉身「砰」地一聲便甩上房門,再不理會。回到床上,我躺平睡覺。天微亮,我自動起床,這是在福利院養成的好習慣,因為,我有數不完的兼職要做,妙手空空之事,只是為了快速斂財替阿滿治病,其他生活雜用,還是要自己辛苦的。伸了個懶腰,我睜開眼,雅致的房間,古樸的擺設,怔了半晌,才苦笑起來。

  阿滿……福利院的阿滿……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他……還好嗎?走到門邊,我伸手打開房門,驀然地,一個人順勢倒了進來。「阿滿?」我呆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衝我笑,「早安。」我回過神來,「阿瞞啊,你在這裡幹什麼?」看他衣裳不整的,我雙手自動自發地替他整了整衣冠,這是在福利院常替阿滿做的事。他只衝我笑。「我在問你,你坐在我門口幹什麼?」我白他一眼,道。「睡覺。」他仍是笑。我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訴我,你坐在門口睡了一夜?」「嗯。」他點頭。我皺眉,習慣性地掂起腳尖,抬手順便將他的脖子拉低,將額抵上他的額,試了試溫度,還好沒有受寒發燒。「砰!」銅盆落下的聲音。我回頭,見一個婢女,正滿臉通紅地看著我們。「奴婢該死……奴婢什麼都沒有看到……」那婢女一下子跪倒在地,緊張得連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我一頭的黑線。「笑笑,她為什麼該死?」阿瞞側頭看了看那個婢女,好奇道。聞言,那婢女面色煞白。這麼害怕?看來阿瞞平日裡一定很苛刻。我忙拉住阿瞞,笑瞇瞇地抬手招呼她,「別怕別怕,你起來,你來幹什麼?」

  「丁夫人……夫人讓奴婢來侍候相爺漱洗……說是……說是皇上召見……」那婢女不敢起身,只趴在地上道。「皇上召見?!」我瞪大雙眼,大吼。現在阿瞞這副模樣,怎麼見?「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那婢女瑟瑟發抖,一臉快要昏過去的樣子。

  我哀歎,「對不起,我不是在吼你,你快起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婢女仍是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我扯了扯阿瞞的袖子,「讓她起來。」阿瞞「咦」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那婢女,「你起來。」聞言,那婢女奇跡一般快速地站起身,再不敢跪著。我歎為觀止,側頭嘖嘖有聲地打量著阿瞞,讓站著別人就不敢跪著,這傢伙一定很暴虐……想也知道,當初那六十大板可不是白打的。「妹妹。」遠遠地,丁夫人走了過來。我一頭霧水,妹妹?哪門子的妹妹?「妹妹昨晚歇得可好?」丁夫人走上前,微笑道。妹妹?我咧了咧嘴,這個稱呼忒怪異啊,一夜之間無緣無故由裴姑娘變成了妹妹?

  「還不快些侍候相爺更衣?皇上若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趁著我發愣的當口,丁夫人回頭斥責剛剛那個婢女。「夫人,我……」我忙開口,郭嘉那傢伙不來,要讓阿瞞見皇帝,我心裡實在沒底。

  「對了,妹妹,這個丫頭可還滿意,如果滿意便送給妹妹了。」丁夫人微笑道,「她叫香霧,原是我房裡的,雖然並不十分伶俐,但也知些長短,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才為婢的,琴棋書畫也略懂些,可陪妹妹解解乏。」香霧?這名字倒也別緻,我看向那婢女,剛剛一直低著頭瑟瑟發抖,倒沒有看清,現在看來竟也十分清秀。「見過裴姑娘。」香霧上前,低頭道。

  「迎進門,可好?」一板一眼地,阿瞞回頭看著我笑。我頭疼極了,偏又遇上這個不知狀況還搗亂的,心裡一恨,便藉著寬大的袖子作掩飾,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以洩私憤。「夫人,您的帕子掉了……」剛剛還說不夠伶俐的香霧彎腰撿起我一時失手掉下的帕子,恭敬道。夫人?我嘴角抽搐了幾下,「丁夫人,你誤會了,還有……香霧姑娘侍候慣了夫人的,我不需要人侍候。」「妹妹,堂堂一個丞相府,若連個婢女都沒有,豈不讓人笑話了去?……」丁夫人笑得一臉的溫婉,勸解。我一個頭兩個大,偏又伸手不打笑面人,連翻臉都不能。「裴兒。」遠遠地,見郭嘉過來。我鬆了一口氣,逃也似地跑到他身邊,「半仙,你可來了……」「怎麼了?」他低頭看我。我悄悄歪嘴,比了比丁夫人,一臉的頭疼。見我如此,他清瘦的臉上添了一絲笑。郭嘉上前,「丁夫人,在下來接相爺進宮。」丁夫人點了點頭,看向我微笑,「妹妹,他們有正事要辦,我們婦道人家便退下吧,正好陪姐姐在府裡走動走動,再給你介紹一下府裡的幾個妹妹,如何?」啊?我傻眼。還介紹其他妹妹?「笑笑要陪我的。」阿瞞一手拉住我,不滿道。聞言,丁夫人微微皺眉,「相爺,女子豈能拋頭露面,這不合禮教。」「不管,笑笑要陪我的。」阿瞞也皺眉。「既是如此,妾身先行告退。」丁夫人轉身退下,再沒言語。看著丁夫人遠去的婀娜背影,我揮了一把冷汗,今天終於見識了什麼叫做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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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1:58:36 |只看該作者
◎ 皇上召見

  「皇上召見,隨我進宮吧。」郭嘉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套軟甲給我。看著他手中那與府中侍衛別無二致的軟甲,我一頭的霧水,「皇上召見的不是阿瞞麼?我去幹什麼?」「你若不去,我怕丞相會鬧彆扭。」郭嘉笑得有些無奈。鬧彆扭的丞相?真是個怪異的詞語組合,側頭看了一眼那不知愁為何物的傢伙,我認命地接過那件軟甲。「扮作侍衛跟著阿瞞進宮?可是……進宮也可以帶侍衛嗎?」歷史再不濟,自古皇帝那絕對的權威,又豈能容許臣下帶著侍衛見駕?「沒有問題。」郭嘉點頭。我稍稍有些疑惑,卻仍是換了裝束,隨郭嘉與阿瞞坐上了馬車。車軸「吱吱啞啞」地轉動,阿瞞坐在對面,聚精會神地盯著我看。「別看我,好好聽半仙講話。」丟了個白眼給他,我不耐。「丞相,進宮之後,不要隨便講話,皇上跟你說什麼,你都只需點點頭,若他問你什麼,你便反問一句『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就可以了」,郭嘉輕聲開口。「為什麼?」阿瞞好奇地反問。我驚,看向郭嘉,「你還沒有跟他講清楚自己的處境嗎?」「現在講什麼丞相都記不起來,而且時間不夠。」郭嘉道,「皇上如此急著召見,定是聽到什麼風聲了」。我默然,回頭看向阿瞞,「說說看,『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我不知道郭嘉為何要向皇帝隱瞞阿瞞失憶之事,但我知道,這事一定事關阿瞞的安危,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吧。我相信郭嘉,相信他會幫著阿瞞。

  「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阿瞞點頭,乖乖重複。「不對,稍稍有些氣勢,用反問的語氣。」郭嘉搖頭。阿瞞愣了愣,比劃了一下,忽然沉下臉,狹眸微瞇,「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他輕輕開口,語畢,薄唇習慣性地微揚。看著他,我怔住,覺得那樣的阿瞞陌生極了。那一日,他騎在馬上,我站在馬下,他說「六十大板」的時候,便是這副模樣呢,令人膽寒。

  「笑笑,如何?如何?」拉了拉我的手,阿瞞笑瞇瞇地道。我定定地看著他,回不過神來。「很好,丞相大人做得很好。」郭嘉輕咳一聲,讚許道。馬車停了下來,我依郭嘉之言,先行下了馬車,與另一名侍衛並排跟在車後步行。

  低著頭,我隨馬車前行,入了宮門。高高的宮牆很是壓抑,與我想像的富麗堂皇不太一樣,雖然厚重威嚴,卻是壓抑得令人連呼吸都感覺困難。轉過幾道宮門,郭嘉停下了腳步,一旁有宮人上前領路。我低著頭跟著阿瞞和郭嘉往前走,直至進入大殿,竟也無人將我攔下。空曠的大殿,詭異的寂靜,我垂首靜靜立於阿瞞身後,不敢抬頭。大殿上坐的,便是皇帝呢。手握生殺大權的天之驕子,一國之主,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便可令我心存敬畏,不敢造次。從前只在史書裡看到的名詞,如今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出現,真是有些怪異。

  「曹丞相,別來無恙?」一個清清淺淺,溫溫潤潤的聲音終於響起,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我握了握拳,才發現自己的掌心竟然沁出汗來,滑膩膩的不大舒服。我側目看向阿瞞,他如郭嘉吩咐一般,淡淡點頭。我心裡微微一涼,如此這般,算不算大不敬?只是……剛剛那個聲音,真的是皇帝的?

  在我的印象中,皇帝便該是一臉嚴肅的老頭,更可怕的是,這種老頭還是生殺大權,堪比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在五更啊……只是,剛剛的聲音,分明很是年輕。我再一次懊惱不曾好好翻閱歷史。悄悄抬頭,我看向大殿之上。看清楚大殿之上坐著的人時,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那個人……會是皇帝麼?

  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一身黑底紅邊的寬袖龍袍,其上繡著欲騰雲而出的金龍,本該是不怒而威,但他偏有一張漂亮的臉龐,極深的輪廓,面色略略有些蒼白,彷彿常年不見陽光,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長而微卷的眼睫,但那雙眼睛總彷彿隔著一層霧氣一般,朦朦朧朧,令人看不真切。那樣深刻的輪廓卻因那一雙眼睛而不見一絲的凌厲,溫順如麋鹿一般。這樣的人,真的……會是皇帝麼?「丞相,朕聽聞你受了傷。」皇上開口,貌似關切。阿瞞仍是煞有介事地輕輕點頭,不露聲色的模樣。「那些傷了丞相的人可曾抓住?」皇上開口,「如何懲治他們呢?」「依皇上之見……該當如何?」阿瞞一板一眼地輕問,薄唇微揚。那霧濛濛的眸子微微深了一下,隨即恢復常色。起身,皇帝步下大殿,姿態優雅至極,他緩緩走到阿瞞身旁。「丞相佩的玉好生奇特。」眼光微轉,皇上注意到了阿瞞腰間所佩的碧玉。

  我微微僵住,暗自叫糟,那是那一日替阿瞞平反時買下的玉,十分廉價,想不到阿瞞竟然時時佩帶著,堂堂一個丞相大人,豈能佩帶這樣的玉?「笑笑送的。」阿瞞開口,微笑。這是郭嘉預料之外的台詞,我驚出一身冷汗,郭嘉站在一旁,卻不好開口。

  「笑笑?」皇帝怔了一下。「嗯。」阿瞞回頭便來拉我。我嚇得快厥過去了,忙單膝著地,跪下,「丞相大人有何吩咐?」粗著聲,我開口。

  阿瞞沒了聲音。「陛下,容臣等先行告退。」郭嘉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嗯,退下吧。」皇帝的聲音又恢復了那清清淺淺,溫溫潤潤的感覺。我弓著腰起身,如蒙大赦,忙轉身隨阿瞞和郭嘉一同退下。感覺到背後的目光,我下意識地回頭,隨即呆了一下,那雙原本是霧濛濛的眸子此時卻是凌厲得彷彿要將人刺穿一般,而那樣的目光,正看著我。只一瞬,便又恢復了那溫潤無害的模樣,快得幾乎令人以為剛剛那是錯覺。

  我連半刻都不敢再逗留,忙不迭地隨著郭嘉離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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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1-2-11 12:00:13 |只看該作者
◎ 糰子姑娘

  「我們沒有露出馬腳吧……」坐在馬車上,我兀自驚魂未定地問。「沒有關係。」郭嘉淡淡開口,清亮的眼睛一直看著窗外。高人就是高人,高深莫測啊。那個皇帝臨走時的一瞥令我驚魂未定,冷颼颼的感覺直往脖子上竄。抹了一把冷汗,我暗暗下了決心,那種大人物,以後少見為妙,否則早晚折了我的壽。

  「笑笑,那邊好熱鬧!」阿瞞湊到我身邊,拉了我的手,指著窗外道。我咧了咧嘴,實在沒有力氣再與他玩笑了。「哇,好多人……」阿瞞繼續他的驚歎。我微微側目一看,的確有好多人。「下去走走吧。」阿瞞興致勃勃地跳下馬車。郭嘉忙也下了馬車。「你們兩個……」我抗議,剛剛嚇得我的腿還軟著呢。眼見他們走遠了,我只得也跳下馬車,追上他們。「公子……您買了我吧……公子……」剛追上他們,便見一個胖胖的女孩正扯著郭嘉的袍子不放。「姑娘……放手……好好說……」郭嘉要奪回自己的衣擺,奈何力所不及,偏不能如願。

  「買了我吧……公子……」圓呼呼的臉頰鼓鼓的,那女孩就是不撒手,「我爹……我爹他……」說著,那女孩的眼睛裡擠出淚珠兒來。一旁的地上,橫躺著一個中年男人,被草蓆裹著,一動也不動,衣裳襤褸,很是破舊。

  「天氣那麼熱,我爹他……」那女孩哭得愈發的厲害了。我剛要上前,卻忽然注意到一隻大頭蒼蠅飛到了那中年男子的臉上,然後……我注意到那具「屍體」的眉毛微微抖了抖……揚眉,我抱著胳膊在一旁看好戲。「公子……」那女孩哭得愈發的大聲了,悲悲切切的,白白胖胖的臉上滿是淚痕。

  郭嘉輕咳起來,努力想要扯回自己的衣擺。我忍不住偷笑,這才真真是秀才遇到兵呢。見他咳得臉色有些發白,我終於良心發現,準備上前。「咦?」有個路過的女人忽然上前,一把扯住那女孩,「你怎麼在這裡?三個月前你不是已經賣過身葬過父了嗎?怎麼又在這裡?」那胖女孩微微一愣,十分平靜地抹了抹眼淚,「你認錯人了。」「怎麼可能!」女人有些怒了。「大嬸,你認錯人了。」斜睨了那一臉白粉的女人,胖女孩冷靜地開口。

  此言一出,那女人臉都綠了,「死丫頭!我哪裡像大嬸了!我還沒有出閣呢!」

  我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有趣的丫頭,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白白胖胖的,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龐,圓圓的身子……

  圓圓的……一個小騙子啊。郭嘉伸手,將一個小錢袋遞到那女孩的面前。我傻眼,他半仙是當假的麼?知道人家是騙子還給錢?那女孩也愣住了,抬頭看向郭嘉。「我買下你。」郭嘉微笑。那女孩怔怔地仰頭望著郭嘉,沒有出聲。「裴兒,你不是缺個丫頭麼?相府裡沒有適合你的,就她吧。」郭嘉轉頭看向我,蒼白的臉頰上染了笑意。我揚眉,騙子和小偷?聽起來真不錯。「你叫什麼名字?」我開口,看向那個女孩。「糰子。」那胖胖的女孩回答,圓圓的眼睛始終盯著郭嘉。糰子?我咧了咧嘴,果然形象……圓圓的糰子。郭嘉緩緩走到那具「屍體」身旁,丟下一袋錢幣,「糰子被相府裡的人買走了,以後休再糾纏。」那「屍體」微微抖了一下,僵住了。「糰子,走吧。」一手拉過糰子的手,郭嘉轉身走向我。我鼓掌,一旁的阿瞞也跟著我鼓掌。「英雄救美,嗯嗯。」我點頭。「嗯嗯。」阿瞞也點頭。「糰子,這是丞相大人,這是裴姑娘,以後,你便跟著裴姑娘吧。」郭嘉輕聲開口,介紹。

  糰子卻只是看著郭嘉,狠狠在紅潤潤的唇上咬了個牙印,終於開口,「公子明明知道……為何還要買下我?」「如果一切安好,不會有人願意行騙度日」,郭嘉微笑,抬起寬大的袖子拭了拭糰子臉上的污痕。圓圓的眼睛微微一紅,糰子低頭不語。「走吧,以後你就跟著裴姑娘吧。」郭嘉指了指我。「我……可不可以只侍候公子?」郭嘉看向她,彎起清亮的眼睛微笑,「我不需要人侍候的。」「可是……」糰子仍舊不放棄。郭嘉微笑。「是。」糰子立刻在郭嘉溫柔的笑靨裡棄械投降,乖乖點頭。「好孩子。」郭嘉輕咳一聲,摸了摸糰子的腦袋。我哀歎,郭嘉的電力果然百分百啊,又一個慘遭毒手的純真花朵。「裴兒,你們上馬車,我就不去相府了」,安撫了新收的小丫頭,郭嘉轉頭看向我,「丞相的事,你多多注意些。」我點頭,拉了阿瞞回馬車。「糰子,別看了,半仙走遠了……」見糰子眼巴巴地看著郭嘉的背影,我忍不住開口。

  糰子回頭白了我一眼,拽得很。我失笑,兩面派?活脫脫一個小太妹……「好好一個姑娘家,穿成什麼模樣」,打量著我身上的軟甲,糰子十分不屑,「我只願意侍候公子,你就省省吧……」說著,便要跳下馬車。我揚眉,「你不是收了錢,答應了你家公子要留在我身邊的麼?」「哼。」糰子用鼻孔回答我。「留在我身邊,可以隨時看到你家公子哦?」我彎唇,誘惑道。果然,胖胖的身子一扭,糰子回到我身邊坐好。我笑了起來。「笑笑,她在用眼睛白你。」阿瞞忽然開口告狀。「沒有關係,糰子看人的方式比較特別而已。」我忍著笑,答道。回到丞相府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換了衣服,我留在房裡用膳,因為實在不習慣和阿瞞一起面對幾個女人妒忌的眼光。

  「糰子,一起吃吧。」招呼站在一旁的糰子,我笑瞇瞇地道。糰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不必了,你是主子,我是奴才」,雖然措辭卑微,她的口氣可是硬得很。我聳了聳肩,繼續一個人享受。半晌,我聽到了吞嚥口水的聲音。果然,不一會兒,糰子已經爬上了桌,開始大快朵頤。「哼,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一個譏誚的聲音傳了進來。

  我抬頭,見一個美人兒正站在門口。曹操的姬妾之一?「大嬸,大白天的你穿著這樣嚇誰啊?」糰子塞了滿口的菜,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含糊不清地開口,「我見風月樓的姑娘都比大嬸你穿得多……」我噎了一下,歎為觀止地看著糰子。「你……你一個奴才……好大膽……」那美人兒氣得渾身發抖。「你也不見得是個主子吧」,斜睨了那美人兒一眼,糰子繼續發揮她的毒舌功,「奴才我雖然沒見識,但也沒見哪個主子穿成您這模樣的,頂多就一狐媚子……」好樣兒的,一下子揭了人家的短。那美人兒腰肢一扭,氣得一路哭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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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02:02 |只看該作者
◎ 小騙子的本事

  眼見那美人兒忿忿地提著曳地的裙擺一路小跑,一時沒注意腳下,踩著了自己的裙子,愣是摔倒在地,跌了個四腳朝天。「哈哈哈……」糰子嘴裡含著菜,毫無形象地仰頭大笑起來,笑得捧著肚子在地上直打滾。

  那美人兒狼狽地爬起身,怒氣十足地咬了咬牙,轉身含恨重重地踩著步子離開。

  「慢點,別噎著了。」我斜睨了她一眼,道。她輕哼一聲,全然不理會我。用了午膳,我百無聊賴地在房裡待著,阿瞞大概被他的幾位夫人纏住了,難得沒有來騷擾我。

  我坐在床上,一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銀簪子,一邊打瞌睡。一旁的糰子趴在桌上打瞌睡,還微微打著鼾。屋子裡一片靜悄悄的,除了糰子的鼾聲。忽然很想狗兒,不知道他有沒有脫離險境,偏偏郭嘉的搜尋連半點結果都沒有,我只能乾著急。

  待在這丞相府裡雖然吃好喝好,萬事皆好,但以阿瞞的身份和狀況,我必定得為這段好日子付出些代價。明知如此,但我偏偏又狠不下心丟下阿瞞不管。低頭,我看向手中的銀簪子,很古樸簡潔的樣式,十分廉價的模樣,這樣一件首飾,在這尊貴的相府裡,簡直寒酸得不堪入目,堂堂一個相爺送出這樣的東西,也定是令人嗤笑。可是,送我這件首飾的,不是當朝丞相曹操,而是阿瞞。這支簪子,是他花光自己所有的辛苦得來的「積蓄」而買的,雖然並不起眼,卻是他傾盡所有。在這相府裡,他所熟悉的人卻只剩下我和半仙而已,半仙不住在府裡,倘若丟他一個人在這偌大的相府,萬一露出些什麼馬腳……想起那一日將他送回相府,結果遍地屍體的模樣,我便不由得一陣發寒。那一日,他的眼睛,是那般的死寂。正出神,門忽然「砰」地一下被推開,我微微一驚,抬頭。首先入目的,便是之前摔得一身狼狽的美人兒,她正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剛剛推門的想來便是她。一旁站著丁夫人,那個侍女香霧也在,身後還跟了好多的使喚丫頭。我慢悠悠地回頭看了糰子一眼,看吧,來興師問罪了。只一眼,我的下巴便合不上了,糰子不知何時竟然已經低頭垂首,站在桌邊,一臉聽候使喚的模樣。這丫頭變臉之快,著實令人歎為觀止。「裴姑娘。」丁夫人開口,這一回,她沒有叫我妹妹。我站起身,微笑,「丁夫人有事吩咐香霧來說一聲就是了,何必親自登門?」若想要在這相府裡平安無事地待著,只怕不能明目張膽地開罪了她們,得罪了女人,後果不堪想像。

  「裴姑娘,聽聞您的新買的丫頭對尹夫人無禮了?」丁夫人微微蹙眉,道。

  尹夫人?我看著那仍舊一身狼狽,沒有換下髒衣服的美人兒,丁夫人是正妻,雖然曹操姬妾也不少,但能夠堂皇地被稱為夫人,這女子來頭果然不小麼?再側頭看了一眼糰子,她仍是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好傢伙,踢了鐵板要我來善後。「姐姐,不是我說,這府裡真該整頓一下了,連個奴才都可以欺侮到主子頭上了。」那尹夫人開口,斥道,聲音十二萬分的冷。我注意到丁夫人的眉不自覺地微微皺了一下,呵呵,美人兒逾越了,想來這美人兒在丁夫人眼中也不招待見,說不定被糰子不幸言中,在丁夫人眼中就一狐媚子而已。我抿了抿唇,未待丁夫人開口,便揚聲道,「糰子,還不快來給夫人認罪。」想要我善後?我偏拉你下水。糰子輕輕一顫,隨即開始發抖。「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來認錯!」見她反應奇特,我知她心裡在打什麼小九九,便順了她的意,冷了聲音,大聲斥道。聲音之尖銳刺耳,連丁夫人都微微一怔。糰子咬著唇,眼淚汪汪地走上前,可憐兮兮地跪下。「還不認錯?」我咆哮。我真的是在咆哮,很盡心盡力地咆哮。「夫人……奴婢錯了……」細如蚊蚋的聲音,糰子可憐兮兮地開口,那怯意十足的模樣,直教人心疼。我見丁夫人微微緩和的神情,不自覺地彎唇,這丫頭的演技一流啊。「哪裡錯了!」冷著聲,我繼續斥責。「奴婢不該亂說話……」糰子彷彿被我嚇著了,開始大哭。「你說了什麼?」我揚眉,道。「奴婢是新來的,不懂府裡的規矩,沒有認出小夫人……請夫人饒了奴婢吧……」糰子哭得滿面淚痕,「奴婢見小夫人衣著甚為清涼,便以為……以為是……嗚嗚……奴婢以為相府裡的夫人應是賢良淑德,衣著當如夫人你如此這般……」糰子一臉的委屈,哭得好不傷心,「結果小夫人惱了,自己踩到了裙邊,摔倒在地……奴婢錯了……奴婢錯了……」。我暗自偷笑,她喚丁夫人為「夫人」,卻叫尹夫人為「小夫人」,一番認錯之說更是明褒暗貶,句句稱錯,卻是句句挑不出錯,直損尹夫人毫無婦德,衣著不當。偏偏丁夫人又是個極講究門風的人啊……這丫頭,是瞎貓逮到死耗子呢,還是洞查人心的本事已是爐火純青?我暗下結論,這個小騙子不簡單。果然,丁夫人的臉色緩和下來,「你起來吧,認了錯就算了。」尹夫人聞言,臉都氣綠了,「夫人!她……」「妹妹也該注意一下自己的衣著打扮,莫要失了丞相府的臉面才好。」丁夫人淡淡說完,看向我,「即是無事,我便不打擾了。」「夫人走好。」我微笑,看著尹夫人吃鱉的模樣。送了客,糰子關上房門,兩人寂靜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半晌,糰子和我互視一眼,她忽然止了笑,哼了一聲,轉身躺在榻上繼續打瞌睡。我失笑,這個小丫頭果然有趣得很。正笑著,忽然有人敲門。才躺下去的糰子極度不耐地暗咒一聲,忙起身換了個笑臉去開門。門一開,糰子便立刻石化了,兩個圓圓的眼睛化為心形。於是,不用看,我便知道門外站的是誰了。

  半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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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03:16 |只看該作者
◎ 傅粉何郎

  「糰子,你準備一直杵在那兒麼?」輕咳一聲,我道。糰子忙讓開,笑瞇瞇地看著郭嘉,「咦?哪來的怪驢子?」一眼注意到郭嘉身後的驢子,她驚訝道。「我的。」郭嘉微笑。「啊?」糰子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連眨都沒有眨一下,接下來,她說了一句讓我噴血的話,「好可愛的驢子啊!」什麼叫愛鳥及鳥?什麼叫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回我可算是見識了。「它叫小毛,是我師傅傳給我的唯一的遺物。」郭嘉也一本正經地介紹道。

  「啊,小毛,真是好名字。」糰子彎起圓圓的眼睛,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驢子,「好特別的名字……」當然特別,沒有毛的驢子叫小毛,這不擺明了笑話人家是禿子嘛。偏偏那驢子也有些驢脾氣,竟是甩開了頭。糰子毫不在意,仍然兀自笑得一臉的甜,看得我直汗顏。「半仙,這個時候來有事麼?」我讓他進屋,道。「嗯,剛剛夫人來找你麻煩了?」郭嘉走進屋,道。我剛要開口,卻見他身後還站了一個人,是阿瞞。想起剛才他的大小老婆一通折騰,我便沒有好臉色給他看,「你來幹什麼?」

  阿瞞聞言,垂頭喪氣地低了頭。「對了,尹夫人什麼來頭?」見著郭嘉,我正好有疑問。「尹夫人原是何太后的侄媳婦,後來何進死於董卓之亂……」郭嘉略有些為難地解釋道。

  「什麼?」我訝異,隨即鄙視地瞪了阿瞞一眼,「連寡婦都不放過,真有你的,色中惡鬼!」

  郭嘉不自然地抬手輕咳一聲。我白了阿瞞一眼,不理會他的一臉無辜。「呃,你剛進府時,見過的四個孩子中,便有一個是她的兒子,叫何宴」,郭嘉又道。

  「何?姓何?」我揚眉。「嗯……」郭嘉再度看了阿瞞一眼,一臉的為難,「那何宴年紀雖小,卻很有些主張,他認為自己的『何』姓身份高於『曹』姓,便堅決不肯改姓。」「哦……」我拉長了嗓門,順便再鄙視地白了阿瞞一眼,「於是我們的曹丞相,曹大人便愛屋及烏,不與人家小孩兒計較,心甘情願地幫著何家養娃娃……」郭嘉又咳了起來,面色紅得十分的不自然。「想笑就笑,憋著多麼辛苦。」我斜覷了他一眼,咧了咧嘴,道。郭嘉苦笑。阿瞞一臉委屈地站在一旁,很是無辜的模樣,反倒令我不好意思再拿他來撒氣消遣。

  「我都不認識她們,我只要笑笑一個。」見我一臉的鄙視,阿瞞忙急急地上前拉了我的手,舉起三個指頭來發誓。我呵呵直笑。「我發誓,此生唯笑笑一人而已,如若違誓,必將……」阿瞞見我不信,咬牙氣道。

  我微微一怔,上前一步,抬手便捂了他的口,「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唯笑笑一人?他都已經妻妾成群了,這樣發誓,不擺明了自己找死麼!「我真的……」阿瞞一把拉下我的手,力氣大得很。「好,我知道了。」我無奈歎氣。「明日丞相要按例去軍營進行巡視。」郭嘉站在一旁,淡淡開口。我愣了一下,沒了玩笑的心思,這才是他想說的吧。「丞相失憶之事不宜傳開。」「我知道。」我點頭,看向門外逗著小毛玩的糰子。可是阿瞞這副模樣,又可以騙多久?看糰子依依不捨地送走了郭嘉,順便,我也將阿瞞踢到書房去練習明日巡視時要說的話。

  一轉身,我忽然注意到了門角處站了一個少年,與狗兒年紀相仿,是那一日我進府時見過,叫阿瞞爹的。細細一看,我又疑惑了,莫不是女扮男裝的?他一襲錦繡華麗的袍子,黑髮高高梳起,眉目顧盼間儘是風情,特別是那白皙中略略透著紅潤的肌膚,嫵媚極了。狗兒是漂亮,可眼前這孩子,絕對是嫵媚,那傾國傾城禍水型的。「你叫什麼名字?」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我微笑。他看著我,水眸輕凝,有些傲然的模樣,「你是爹的新寵?」我絕倒,額前暴出一根青筋,但看他弱不禁風的模樣,咬牙笑瞇瞇地搖頭,「是朋友。」

  「哦」,他淡淡地點頭。我笑瞇瞇地,兩隻手不受控制地爬上他粉嘟嘟的臉捏了捏。「你……你幹什麼!」他大窘,傲慢的模樣消失得無隱無蹤,只紅著臉大叫,掙扎。

  「想不到這個地方也會有這麼好的粉啊,擦了都看不出來。」我繼續蹂躪他的臉,一臉的羨慕,「介紹一下啊,我也去買」。他一子漲紅了臉,大怒,「誰會像你們女人一樣!」啊?我愣了半晌,下意識地按了按他的胸,一片平坦。他的臉早就紅到耳根,紅撲撲的,煞是好看。「哪有這麼不知羞的女人!」他怒道。我歎息搖頭,這麼好的嫵媚風情……可惜啊。「哼,嫉妒?」他眼角一挑,斜睨我一眼。我啞然。「也對,像你這樣其貌不揚的女人,自然是該好好檢討嫉妒的。」他雖然年少,卻是與我差不多高,此時,正傲慢地用鼻孔看我。我看著他,眨了眨眼,有些發愣。「沒有半點女人的樣子,若我是你,早就羞愧而死,說不定下一世還能生出些好相貌來。」他有些惡劣地看著我,揚起紅潤潤的唇。我一時沒忍住,愣是「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個傢伙,原來是個自戀狂啊,哈,雖然他倒是有些自戀的資本。見我笑,他倒是愣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我笑道。「何宴。」他下意識地回答我,隨即懊惱地咬了咬唇。何宴?尹夫人的兒子?我揚眉,原來如此。我繞著他走了一圈,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啊,曹操的假子,以貌美而聞名於歷史,人稱「傅粉何郎」。「你看什麼?!做女人做成你這樣不如去撞牆!」何宴惱羞成怒。我不以為忤,「小美人,話說積點口德比較好。」「你……你你……你叫我什麼!」他大驚,氣得連話也說不順了。我樂呵呵地盯著他看,真是養眼啊。他大羞,氣得拂袖而去,半刻不敢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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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04:38 |只看該作者
◎ 齊人非福

  傍晚時分,西方殘陽如血,我靜靜坐在房裡,手裡捏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唉,還剩一顆了。

  「那是什麼?」糰子難得上前,盯著我手裡的巧克力,表示好奇。我抬頭看她一眼,伸手遞到她面前,揚唇,「毒藥,要吃麼?」糰子白了我一眼,劈手奪過,抬手便塞進了嘴巴裡。「你……」,我傻眼,愣愣地看著她把我唯一僅剩的一顆巧克力消滅了,「你就不怕毒死!」我磨牙豁豁。仰頭,糰子透過窗戶望著屋外如血的殘陽,圓圓的眼睛裡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哀傷。

  「死了,多好。」輕輕地,她開口。我怔住。「死了,便可以什麼都不管了呢。」轉頭,糰子看著我,幽幽地開口,白白胖胖的臉龐在夕陽下幻出一個黯淡的剪影。我愣愣地看著她,微微皺眉。「還有沒有?」「呃?」我腦袋有些轉不過彎,傻傻地看著前一刻還憂傷不已的臉龐衝我擠眉弄眼。

  「太好吃了!還有沒有?還有沒有?被毒死也甘心啊……」糰子大笑起來。

  「呃?」我繼續發愣。「笨女人。」糰子嗤之以鼻,隨即齜牙咧嘴地湊近我,「有沒有被我感動?有沒有?」

  我回過神來,瞪她,差點忘了這是她的老本行!糰子囂張地大笑。我斜眼看她,不語。糰子麼……是個有意思的孩子呢。想起明日還要陪阿瞞巡視軍營,不禁頭痛,再沒心思與她作口舌之爭,我漱洗了便早早睡下。

  翻來覆去好久,卻是怎麼也睡不著。「笑笑!笑笑!」突然,門外一疊連聲的大喊,阿瞞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二話不說便一頭扎進了我的被窩,把我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一點睡意打得無影無蹤。「阿瞞!」我怒吼,「你給我出來!」某人躲進被窩裡,一動也不動。狠狠磨牙,我的耐心宣告用盡,「出來!」微微一動,被窩裡探出半個頭來。瞇眼,我狠狠瞪他,「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睡覺。」真好,答得乾淨利落,簡單明瞭。「這是我的床!」抿唇,我壓抑住滿腔的怒火。「我想和你一起睡。」眨了眨眼,阿瞞滿面無辜地道。「不是說好回府之後,你和你那群夫人一起睡嗎?」我萬分無力地道。「我病了……」他開口,聲音軟軟的。病了?我微微一怔,忙抬手去探他的額,這才發現他滿面潮紅,的確有些燙人。

  「怎麼會這樣?」我皺眉。「我挑了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女人……在那個女人房裡睡……結果,她好可怕……」阿瞞開口,眉頭都皺到一起去了。「嗯?」我一頭霧水。「她……她脫我衣服……」阿瞞低頭,小聲地開口,一臉的怕怕。「啊?」我愕然。「嗯!」阿瞞一臉的控訴,「她還對我動手動腳!」「呃……」,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我發燒了……」他低頭,訥訥地道。發燒?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我愣了半晌,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那一日在山洞裡……「我熱。」「那是因為你落水受了寒,發燒了。」「哦。」這……算不算誤導?如果被他的夫人們知道……會不會聯手劈了我?眉頭跳了幾跳,看著他滿面潮紅,我該不該建議他去沖個冷水澡?降降溫?可是……嘿嘿,我有些不道德地偷笑,原來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姬妾也並非好事啊……齊人非福也……

  「笑笑……」他輕聲呢喃。「幹什麼?」沒好氣地,我道。「我……」他慢慢靠近我。「嗯?」我愣了愣,隨即警鈴大作,「別靠近我!要滅火找你夫人去!」開玩笑,那一堆女人費盡心機地撩撥他,好不容易有點成果……憑什麼要我來滅火!「哦。」有些失望地應了一聲,阿瞞正要坐下,裹在被子裡的腳卻突然被絆住,身子猛地前傾……「啪」地一下,哀嚎一聲,某人徹頭徹尾地趴在我身上,我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

  好半晌才緩過勁來,卻對上了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你要幹什麼?」我動了一下,發現自己退無可退。「我……」阿瞞微微舔了一下乾燥的唇,一臉的迷茫,「我……不知道……」

  氣氛漸漸變得有些怪異……我瞪大雙眼,看著那薄唇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理智「砰」地一下渙散,唇上火熱的感覺直達神經末梢。這個傢伙……我一腳踹開他,怒目而視。「笑笑?」「別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我!再來扮豬吃老虎!我滅了你!」咬牙切齒地,我大吼。

  縮了縮脖子,某人不受教地舔了舔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門「吱啞」一聲被推開,我側頭,看到糰子一臉愜意地站在門口。「幹什麼?」我皺眉看她。「啊,對不起,你們繼續……繼續……」攤了攤手,糰子笑嘻嘻地道。腦中的弦一下子繃斷,我惡從膽邊生,一把推起阿瞞,「出去!你們兩個!都出去!」

  狠狠關上房門。於是……世界終於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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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06:09 |只看該作者
◎ 初露端倪

  一身軟甲,長髮綁成髻,在銅鏡裡照了又照,我頗為滿意地點點頭,這副裝扮當真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瞎子都看得出來你是個女人。」一旁,傳來糰子不屑的冷嘲。我知道她還在惱我昨晚將她轟出房門之事,也不理會她,只道,「今日我同丞相外出,你不要惹事。」「我也去。」糰子昂了昂頭,道。我看一眼,隨即傻眼,她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副軟甲,竟是與我一般裝扮,只是那軟甲裹在她圓圓的身子上,煞是逗趣。「笑笑,奉孝來接我們了。」阿瞞推門進來,道。糰子立刻飛奔出去,含羞帶怯地看著站在門外的郭嘉,「公子。」郭嘉輕咳一聲,微笑。走出房門,經過花園的時候,我注意到有一個眼光一路尾隨著我們,轉身,對上了一雙嫵媚的眸子。是何宴。見我看到他,他刷地一下紅了臉,扭頭便走。我笑了起來,隨即低了低頭,想起了狗兒。「裴兒。」郭嘉的聲音遠遠地響起。我抬頭,見自己落下一大截,忙追上他們,一同坐上馬車。很寬敞的車子,我和阿瞞坐在車外。「糰子,太陽很烈,你坐到車裡去吧。」郭嘉清清淺淺的聲音。「糰子是丫頭,懂得本分的。」糰子的聲音柔柔地響起。我噎了一下,一臉的哭笑不得,為了接近半仙,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呢。

  「笑笑,你在生氣麼?」阿瞞湊近了我,道。「為什麼要生氣?」我揚眉看他。「昨天晚上……」阿瞞訥訥地開口,隨即緊緊盯著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嘴角開始抽搐,拳頭微微一緊,我抬手便欲揍他。「保護丞相!」突然,郭嘉的聲音在車外高高揚起。馬車劇烈的晃動起來。幾乎是反射性的,阿瞞一手將我帶進懷中,在馬車翻倒的那一瞬間,阿瞞抱著我躍出了馬車,安然落地。郭嘉身子微微一側,寬大的衣袖在空中飛揚起一個弧度,狠狠墜地,口中咳出血來。

  糰子大驚,俯身上前扶起他。「保護丞相!」郭嘉抬手拭了拭嘴角的血漬,一點驚慌痛苦的模樣都沒有。

  四下環顧,我心中暗暗留意了一下,攻擊者大約有十餘名,阿瞞帶出的侍衛雖然有二十名,此時卻已只剩下幾人而已,來人身手不弱。眉頭微微一皺,我掙脫開阿瞞的懷抱,自己站好,趁著侍衛拚死抵抗,我拉著阿瞞靠近郭嘉。

  冷光一閃,阿瞞拉過我險險避開一劫,我側頭,看向那個持刀人,他看到我,竟是微微一愣,瞪大了雙目,雖然蒙著面,但顯然他認識我。我在這兒認識的人並不多,是誰呢?只是一剎那的遲疑,那大刀便又落了下來。「主公!」「主公!」驀然間,兩聲大喝,如驚雷一般。不遠處,兩人策馬飛奔而來。遠遠看去,一人手持雙戟,滿面凶相,一人手握大刀,面色憨厚。兩人遠遠闖入包圍陣中,左斬右殺,身手之厲,令人砸舌。站在我們面前的蒙面人稍稍遲疑一下,躍身上馬,揚鞭而去。「莫追了。」郭嘉開口,擋住了兩人,「還有伏兵,先護丞相大人去軍營吧。」

  「典韋、許褚來遲,讓主公受驚了!」單膝下跪,兩人愧道。見阿瞞一臉茫然,我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側頭看我,隨即他一臉瞭然,點頭,一板一眼的開口,「無妨。」「這兩人都是丞相的護衛,面相較凶的是典韋,人稱『惡來』,另一個人是許褚,人稱『虎癡』,皆是猛將。」郭嘉不知時何湊近我,在我耳邊輕聲道。我點頭。在兩人的護送下,一路平安無事。剛進軍營,便有兩人上前來問候,兩人皆身披重甲,其中一人左眼戴著一隻眼罩,只餘一隻眼睛。夏侯惇?我想起了「撥矢啖睛」的典故,此人可是生生地吞了自己的眼睛啊。話說當年夏侯惇征討呂布之時,被呂布麾下的曹性偷襲,一箭射入他的左眼,夏侯惇一手便將箭拔出,不料連眼珠也一併帶出,他大呼一聲「父精母血,不可棄也!」,便將自己的眼珠納入口中吃了,並縱馬挺槍,將偷襲他的曹性刺於馬下,兩軍無不駭然……我微微抖了一下,看向那獨目的夏侯惇,他身旁那位,想來便是其弟夏侯淵了。

  似乎是感覺到我過分火熱的眼光,夏侯惇看向我。我忙若無其事地撇開眼去。「你是何人?」手中的利刃直直地指向我,夏侯惇冷冷開口。未待郭嘉開口,阿瞞一把將我攬在身後,「不准動她。」夏侯惇微微愣了一下,收回兵器,「是。」「軍營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一旁的夏侯淵看向我,帶了幾分不屑。我選擇充耳不聞。「我們走!」阿瞞卻是氣鼓鼓地拉了我,不再理會他們,調頭便要走。我暗驚,忙一把扯住他,不讓他離開。見到阿瞞如此賭氣的舉動,夏侯惇夏侯淵二人眼中皆露出疑惑之色。「入帳再談。」一旁,郭嘉終於開口。感覺到了些什麼,夏侯兄弟點了點頭。「糰子,你幫我照顧小毛,可好?」轉頭,郭嘉蒼白的面上帶了一絲笑,道。

  糰子忙不迭地點頭。我一頭黑線,這才發現,小毛竟也跟來了。典韋和許褚在帳外把守,夏侯惇與夏侯淵一同入了帳。「丞相失憶了。」坐下,郭嘉穩穩地開口,聲音平淡得很。「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大驚。「此事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目前只有帳內幾人知道而已,切不可外傳,否則丞相危矣。」郭嘉繼續道,聲音仍是淡淡的。「可惡,何人下的手?」夏侯淵低叫。「一個月前丞相中了毒失蹤,是這位姑娘將相爺送回來的」,郭嘉看了我一眼。

  中了毒啊?夏侯兄弟看向我,眼裡微微閃著寒光。「殺人滅口並非上策。」彎了彎唇,我笑道。被我看穿心中所想,二人皆是有些狼狽,調頭看向郭嘉,「可有解毒之法?」

  「已命人尋找解毒之法,只是現在丞相大人身陷險境,皇上定是已經有所懷疑,還有另一撥人馬在蠢蠢欲動,這已是丞相第二次遇襲了。」是第三次……我暗暗加了一句,卻沒膽子說出口,因為那一回是我賣了阿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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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08:14 |只看該作者
◎ 半仙的藥罐

  「此次事態緊急,我們……」郭嘉端坐著,淡淡開口,忽然,他頓了一下,胸口微微一震。

  我看向他,發覺他原就蒼白的神色更是一片慘白,嘴角隱隱有血絲滲出,這才記起來時的路上他曾摔下馬車,受了傷。「軍師。」一旁的夏侯惇微微皺眉,上前一步。「無……無妨」,郭嘉抬手止住夏侯惇的腳步,面色依然淡定,他笑著拍了拍胸,「我身強……咳咳咳……」,俯身咳了起碼有一分鐘之久,復又抬頭,「……身強體健,不礙事的……」

  他那叫身強體健?我揚眉,那我是什麼?超人?「天色已晚,現在回去路上恐有埋伏,在軍營裡歇一晚吧。」夏侯淵道。

  「如此也好。」郭嘉點頭。「來人,準備藥罐。」回頭,夏侯淵揚聲道。聞言,郭嘉一貫波瀾不驚的臉有些綠了。藥罐?我好奇不已。「軍師久病纏身,行軍途中都有軍醫照料的。」看我一眼,夏侯淵算是解了我的惑。

  「嘿,就一碗湯,看起來就很可怕。郭嘉眉毛微微一抖,抬袖掩住口鼻,「這是什麼?味道與之前的不大一樣。」

  端藥進來的是許褚,他憨憨地摸了摸後腦勺,笑道,「軍醫有事不在,這是他的幫手弄的。」

  「幫手?怎麼沒有聽過?」郭嘉一臉戒備地看著那碗藥,道。「今天剛來的,據說原先家裡是屠戶……」屠……屠戶?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再看那碗藥,越發覺得恐怖,用憐憫的眼睛看了一眼郭嘉,我搖頭歎息。郭嘉的眉毛略略一抖,神情有些扭曲。我心情竟是有些愉快,這樣的郭嘉看起來有人氣多了。「藥很燙,你們先去歇息,我等涼了再喝。」郭嘉彎唇,笑得溫和萬分。

  如此模樣,竟像一個耍賴不肯吃藥的孩子。「軍師,趁熱喝了吧。」典韋大咧咧地道。眼角微微一跳,郭嘉笑得危險萬分,「惡來,陪我下盤棋吧。」典韋頗有警覺性地後退一步,搖頭。「嗯?」郭嘉低頭,淺淺笑開,「如果你贏了,我便去校場,隨你怎麼操練。」

  「真的?」典韋大感興趣。「真的。」郭嘉抬頭,眼睛清亮得宛如夜空中的星星。典韋大笑,彷彿已經看到郭嘉被操練的模樣了。「軍師,藥……」一旁,許褚提醒。郭嘉側頭,微微瞇眼,「你也要下棋嗎?」許褚忙搖頭。「主公,時候不早了,屬下安排了營帳,早些休息吧。」夏侯淵說著,轉身便出了營帳。

  一時間,大家竟是忙不迭地退場,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呃,我的婢女……」我良心發現地記起了糰子,忙揚聲問道。「已經安排睡下了。」夏侯惇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小心糰子。」郭嘉的聲音淺淺地在我耳旁響起。我微怔,回頭看他,他已經擺開棋盤與典韋殺上了,一臉的淡然,那碗黑乎乎的湯碗仍擱在一旁沒有動。黑白棋子在棋盤上縱橫馳騁,郭嘉始終坐得直直的,一臉的安然,反觀典韋,已是滿頭大汗。

  「一盤五錢,輸了便給。」郭嘉的聲音再度響起。典韋抬頭,一臉的愕然。「小心,你的白子危險了。」郭嘉帶著笑意輕輕開口。顧不上反駁,典韋忙低頭專心去看那棋盤。雙眸微閉,郭嘉老神在在。典韋滿頭大汗地盯著棋盤。半個時辰過去了。典偉仍是一動未動地盯著棋盤,沉思中。半晌,郭嘉睜開眼,優雅地打了個哈欠,見典偉仍然捏著手中的白子不放,又合上了眼。

  「藥都涼了,吃了吧。」站在一旁,我催道。抬頭看我一眼,郭嘉微微皺眉,「這藥看起來很恐怖……」「那也得喝。」「十年風水輪流轉呢」,郭嘉低頭輕笑,夾帶著向聲咳嗽,「以前,我也這麼逼別人吃藥來著。」見他的笑意又染上三分淒清,我微微皺眉。「你輸了。」郭嘉忽然開口。典韋大歎了一聲,搖頭。眼見郭嘉手邊的錢越堆越高,典韋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密。「又上當了!」典韋大呼,「完了,一個月的餉銀全沒了!」郭嘉微笑,將桌上的錢全都掃入袖中,「不要難過,失敗的次數多了,總有一兩次會勝利的。」

  典韋憋紅了臉,站在起身,「好了,該喝藥了!」眉頭緊緊打了一結,見是躲不過,郭嘉側頭看向那藥碗。「咦?」一個簡單的語氣詞,表示了疑惑。我也一臉訝異地看向那藥碗,空了?誰喝的?我看向郭嘉,他一臉問號地搖頭,再看向典韋。「不是我,那種藥打死我也不喝的,毒死了多難看!」典韋忙不迭地擺手,引來郭嘉的注視。

  見郭嘉揚眉,典韋有些心虛地乾笑。那是誰喝的?不是我,不是郭嘉,不是典韋……還有誰?額前冒出一排黑線,我忽然想起有一個本該聒噪的聲音很久沒有響了。阿瞞……「笑笑……」阿瞞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了出來。我忙上前,「你喝了碗裡的東西?」「嗯。」坐在角落裡,他有氣無力地點頭,「好難吃……」「誰讓你吃的!」我有些著急,阿瞞又沒病,萬一吃出病來怎麼辦?「我餓了。」聲音帶了些許的虛弱,卻是回答的理所當然。「笨蛋!餓也不能吃藥!」我氣得血管都快爆了,咬牙大吼。「頭好暈……」阿瞞喃喃著,隨即竟是「哇」地一下,吐了一大口黑血出來。

  「快去找軍醫!」我心裡一慌,大喊。顧不上心疼輸了的錢幣,典韋忙衝了出去。頭一歪,阿瞞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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