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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鐵筆春秋[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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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22:22
第04章 一代盟主

  古浪懷著一顆充滿了驚疑和好奇的心,離開了「達木寺」,轉眼間,就繞過了哈拉湖。
  一直到現在,古浪仍然在疑惑不安之中,這兩天來,由於阿難子及哈門陀都在加緊授技,使他意識到,不久便將有重大的事故發生。
  由「哈拉湖」至「土丘」不過只有幾里之途,該處只有一片土墟,並無房舍,古浪心中忖道:「奇怪!石明松怎麼會住在那裡?」
  他一路上施展輕身功夫,快似飄風一般。
  今夜沒有月亮,卻有滿天的星星。
  古浪猶如鬼魅般,在黑夜之中,御風而行,所過之處,草木不驚。
  不大會的工夫,古浪已經來到了「土丘」,這只是一座小小的土坡,方圓不過兩三里,沒有一棵樹木。
  古浪打量了一下地形,忖道:「這裡怎麼會有人住?」
  他正在猶豫,不知由何處找起,突然,一陣清越的笛音,隨著夜風,遠遠地傳了過來。
  聽到這一曲笛音,古浪如同觸了急電一般,腦中立時浮現出那無頭石人的影子!
  「啊!琴先生果然來了!」
  古浪心中想著,精神為之一振,立時貫注全神,注意聽去。
  但是那笛音卻消失了,一陣陣清涼的夜風,使人有一種夢幻的感覺。
  方纔的笛音清清楚楚,古浪絕不會聽錯,他回想是由北面飄來,於是他提足了氣,一陣急行,已繞過這座小土丘,轉到了北面。
  出乎他意料之外,在土丘的半腰,一片窪地之中,居然搭著一小間茅屋,圓形的小窗戶之中,透出了一片昏黃的燈光。
  古浪不禁看得呆了,如果是江湖上的人,在此搭室而居,實在是件頗為怪異的事。
  他注意地打量,由那圓形的小窗之中,並沒有看見一個人影,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心中不禁頗為懷疑,忖道:「莫非室中無人不成?」
  但是剛才明明有笛聲,所以古浪仍不敢貿然進入。
  他在夜風之中靜立了一會,突然,一曲極為高昂尖銳的笛音,破空響起。
  由於古浪這時立處甚近,猛然之間,不禁嚇了一大跳,忖道:「這是什麼曲調,為何如此怪異?」
  那笛音起音極高,聽來極為刺耳,所吹曲調又極度的淒厲,令人不寒而慄!
  古浪又在心中忖道:「這吹笛之人,到底有何悲慘的遭遇,因何吹出這等傷心絕望的曲子來?」
  古浪才想到這裡,那笛音又突然中斷,恢復了剛才的寧靜,可是古浪的心情,已經大大地受了激動,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在夜風之中,他足足地站了一盞茶的時間,那笛音也未再吹起,小茅屋也是一片死寂,好像根本就沒有人一樣。
  古浪的心情完全平靜之後,這才想到自己此來的任務,不禁一驚,忖道:「我是來探底的,何以在此發起呆來!」
  想到這裡,他壯起了膽子,提起了全身之氣,慢慢地向那小窗走去。
  他很快地接近了那個小窗戶,由小圓窗中向內望去。
  一望之下,不禁大為驚異,室中的景象,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室中一盞昏燈,一個年輕人,坐在一隅,正是石明松。
  他坐在地上,雙腿半曲,把頭埋在了兩腿之間,右手反抱著自己的頭,左手拖地,手中拿著一支烏黑色的竹笛。
  看他這情形,像是一個牢囚,又像是一個傷心極度的人,淒清之情,令人黯然。
  古浪心中好不奇怪,忖道:「如此看來,他必定有一段極傷心的身世,我又何嘗不是?可是我並沒有像他這樣呀!」
  石明松一直匍匐在那裡,雄壯的肩膀,不時地聳動一下,好似在哭泣。
  俗云「惺惺相惜」,古浪莫名地對他產生了一股同情之心,鼻頭酸酸的,幾乎落下淚來。
  他用著低沉的聲音說道:「明松兄,因何在此獨守孤燈?」
  石明松驀然一驚,霍然站起,昏黃的燈光,照著他冷澀的面孔,一雙明星似的眼睛,注視著古浪。
  他面上浮現著一種令人難解的笑容,說道:「哼!你好俊的功夫,我一些也沒有發覺!」
  古浪微微一笑,說道:「並非我輕功好,乃是你沉思入夢了!」
  石明松點了點頭,說道:「也許是吧!你來此作什麼?」
  古浪見他神情冷漠,有使人難以親近之感,當下微微一笑,說道:「明松兄,你可容我入室一談?」
  石明松略為沉吟,說道:「你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古浪立時離開圓窗,轉到正門前。
  這間小茅屋並無門扉,只掛了一塊布簾,古浪掀簾而入。
  屋內只不過丈餘見方,除了幾件細竹編成的桌椅之外,只有一張木板搭成的床,別無他物。
  古浪入屋之後,石明松擺了擺手,說道:「請坐!」
  他的神情,依然是冷冰冰的,目光也顯得很死寂,好似有著極深的心事,而無法開脫。
  古浪坐到一張椅子上,石明松卻走到桌邊坐下,說道:「古兄,有什麼事情直說無妨。」
  古浪一時之間,反倒說不出話來,石明松閃亮的目光,一直注視在古浪瞼上,使得古浪感到微微的不安。
  石明松又說道:「怎麼,古兄此來只是為了欣賞夜色的麼?」
  這時古浪已經想好了要說的話,微微一笑,說道:「今晨一晤,未暇暢談。小弟一人久居古廟,實感無聊,所以乘夜來訪。」
  石明松露出一絲微笑,說道:「你如何知道我住在此地?」
  古浪一怔,隨即道:「我只是隨便找找,想不到果然碰到了。」
  石明松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古浪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勉強,於是道:「石兄在此居住多久了?」
  石明松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三天以前來到此地。」
  他說話之時,一雙明亮的眼睛,始終注視在古浪的臉上,古浪感覺很不自在,一時再想不出什麼話來。
  沉默了一陣,始又道:「如果我猜測得不錯,石兄你來青海,大概是為的春秋筆吧!」
  石明松嘴角帶起一絲淺笑,說道:「不錯!目下不少的江湖人,都是為了『春秋筆』來到青海,你大概也不會例外吧?」
  古浪一笑說道:「不錯,我也是為了春秋筆而來。」
  石明松冷冷說道:「那我們是一樣了?」
  古浪點頭而笑,然後說道:「恕我多問,剛才你吹的曲子叫什麼名字?」
  石明松面色二變,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半晌才說道:「那叫『恨天曲』!」
  他語氣冰冷,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雙目斜挑,星目含威,充滿了一股怨氣。
  古浪心中一凜,輕輕地重複道:「恨天曲?恨天曲……石兄,你可否再吹上一遍,讓小弟一飽耳福。」
  古浪的要求,頗出石明松意料之外,明亮的大眼睛閃了閃,沉沉說道:「恨天之曲,無非是一腔悲憤,有何好聽?」
  古浪含笑說道:「恨天怨地,並非閣下一人,石兄若真是傷心人,我們不妨同聲一哭!」
  古浪的話,使石明松頗為驚訝,他癡癡地望了望古浪,然後取過那支竹笛,湊在口邊,開始奏起來。
  這一次,他吹的聲音極低。
  古浪若不是看見他一笛在手,真懷疑聲音是由地底發出來的。
  但聞一縷笛聲,低迴旋轉,嗚嗚咽咽。
  古浪閉上了眼睛,只覺這一曲笛音,與方纔所聞者大不相同。
  方纔所聞者音韻剛強,如今卻是低沉婉轉,令人為之鼻酸。
  曲調漸漸地高起來,斷斷續續,猶如怨婦夜泣,又如巴峽猿啼,淒淒慘慘,撼人心弦。
  古浪沉入笛音之中,回憶起自己悲慘的身世,一時悲從中來,雖然一再地強持,仍然止不住淚水長流,不可自禁!
  須臾,曲音又改,由悲轉憤,音韻鏘鏘,宛如敵寇入侵,殺家擄人,妻號兒啼,慘絕人寰。
  古浪心情激動,若不是強力支持著,早已大放悲聲了。
  音調越來越高,恢復了剛才的怨恨之情,古浪沉迷在笛音之中,又情不自禁地興起滿腔悲憤。
  他彷彿感覺到,整個的世界,都虧欠了他,每一個人,都欺凌過他,一腔熱血,如潮沸騰,想要把每一個人都殺死!
  突然,笛音戛然而止,大地恢復了靜默。
  古浪淚濕衣襟,悲不自勝,久久不能恢復過來。
  良久,石明松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唉,如此看來,古兄,你也是傷心人啊!」
  古浪這才驚覺過來,睜開了眼睛,見石明松坐左床側,手持竹笛,面上掛著一絲淺笑,似乎一些也沒有感懷身世。
  古浪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用衣袖拭去淚痕,尷尬地說道:「石兄吹得好笛,小弟衷心佩服!」
  石明松搖了搖頭,不發一言,令人難測他的心意。
  古浪問道:「石兄,你這吹笛之技,可是琴先生傳授的麼?」
  不料石明松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我不認識什麼琴先生!難道你以為,天下之人,只有琴先生能吹笛不成?」
  古浪不禁吃了一驚,忖道:「怎麼一提起琴先生,他就如此暴怒?」
  這時石明松的表情非常怕人,只見他劍眉飛挑,一雙星目閃閃發光,好似古浪提及之人,是他的生仇死敵一般。
  古浪見狀說道:「不是琴先生所傳就罷,石兄何必如此憤怒?」
  石明松的怒氣,仍然未能平息,他咆哮著說道:「以後你在我面前少提琴先生!」
  古浪不禁有些不悅,說道:「石兄,你年紀輕輕,為人卻是如此怪異,真使小弟不解!」
  古浪話才說完,突聽屋外一個蒼老的聲音接口道:「孩子!這多年了,你那怨憤之氣,還未消滅麼?」
  古浪及石明松聞聲同時一驚,二人不約而向地雙雙一晃身子,由小門之中搶出屋外。
  靜靜的黑夜之中,並沒有一個人影,古浪提高了聲音,說道:「什麼人?」
  未見有人回答,古浪正要再次喝問,石明松突然低聲說道:「不必問了,此人我認識!」
  古浪心中甚是詫異,石明松又道:「就在前面大樹之上,難道你看不見麼?」
  古浪連忙舉目望去,只見五丈以外,有一株半枯的大樹,這是這座土丘上,惟一的一棵樹。
  在樹桿之上,坐著一個白衣老人,由於光線太暗,只看見他一頭白髮,面貌卻是一些也看不清楚。
  古浪大為驚訝,注目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老人沒有立即答話,向古浪揮了揮手,古浪只覺一股莫大的勁風,撲面而至,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向旁閃開。
  老人以不耐煩的聲音說道:「沒有你的事!我是來找我兒子的!」
  古浪驚詫萬分,望著石明松,忖道:「原來他有父親,為何還要如此感傷身世呢?」
  只聽石明松說道:「老先生,你恐怕認錯了,我乃是無父之人!」
  那老人發出一聲長笑,說道:「孩子,人生天地之間,焉能沒有父母……」
  話未說完,石明松已然怒喝道:「老先生,你我素不相識,若再戲言,恕我要無禮了!」
  古浪在一旁看著,心中好生不解,忖道:「這是怎麼回事?世上豈有強認兒子之理?」
  老人聽了石明松的話,沉默了一下,最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千里迢迢跟你到此,一路上諸般照料,難道你的心是鐵石鑄成的不成?」
  石明松的臉,依然不帶一絲感情,他冷冷地說道:「你不必多說了,多說也是枉費口舌!」
  老人的身子,在樹枝上動了一下,說道:「你……你以為我不忍向你下手?」
  石明松一言不發,倒背著手,目光射向遠方,對老人所說的話,好似沒有聽見一樣。
  古浪很想問他兩句,見狀也問不出口來,不料那老人突然對他說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古浪仰起了頭,說道:「我叫古浪,你是什麼人?」
  老人把古浪的名字,低聲地念了一遍,說道:「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名字做什麼?」
  古浪心想:「怎麼這些老人,都是這般古怪?」
  老人接著又說道:「古浪,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在此多有不便,還是趕快離開吧!」
  古浪甚是不悅,說道:「我才來不久,還有些話要與石兄交談,你憑何趕我走?」
  老人大怒,提高了嗓子叱道:「快走!不要惹我生氣!」
  古浪也是烈性之人,聞言不禁更氣,說道:「你們若是父子,他為何不認識你?」
  老人聽了這話,立時暴怒起來,叱道:「大膽的小子!如果你再不離開,我可要教你吃些苦頭了!」
  古浪不禁大怒,正要反駁,石明松突然壓低了聲音,向他說道:「古兄,你我萍水相逢,犯不上為我得罪他,還是離開此地吧!」
  古浪搖搖頭,說道:「不成!現在已經成了我的事了!」
  石明松還未說話,樹枝上的老人,已經叱道:「好狂野的小輩!你真要惹我發怒麼?」
  石明松面上有了焦急之色,低聲道:「不必與他爭,快走吧……」
  古浪大聲說道:「我從未見過這等無理之人,有什麼本事,儘管讓他使出來好了!」
  古浪話出如風,石明松想攔也攔不及,不禁皺著眉頭,說道:「這是你惹出來的事,我可幫不了忙!」
  古浪心中很是憤怒,說道:「自然不關你的事,你進房去好了!」
  話才說完,老人在樹上一聲喝叱,說道:「松兒少與他嚕囌!」
  說著,霍然站了起來!
  他偌大的身子,站在小樹枝之上,夜風吹動著他白色的衣袍,發出了忽嚕嚕的聲響。
  他的上半身,整個地隱在枝葉叢中,看來很是恐怖。
  古浪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由他的身手看來,想必是一個厲害無比的人物。
  這時的空氣突然緊張起來,石明松退至一旁,一雙明亮的眼睛,不時地望望老人,又望望古浪,好似在為古浪擔心。
  古浪雙目注視著老人的一舉一動,防備他的突然出擊。
  那老人由於頭臉隱在枝葉叢中,所以看不清是何表情。
  這情形維持了約有半盞茶的時間,那老人始終是一動不動,但是石明松的表情卻越來越緊張,古浪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突然,一聲長嘯發自頭頂,古浪便聽石明松急道;「古兄留意!」
  古浪抬頭望時,老人有如巨鶴凌空一般,疾如閃電,由樹幹上向自己撲來。
  只看他這來勢,古浪就嚇了一大跳,還末端詳,老人已然來到當頭,兩隻巨掌,直向他頭頂按下!
  古浪不禁大驚,一時之間,競不知如何化解。
  老人的一雙巨靈怪掌,離他的頭頂尚有半尺之遙,一股驚人的勁力,已經湧逼而至。
  石明松在一旁大叫道:「快向左遁!」
  但是古浪已經來不及照著他的話去做了,百忙之中,想起自己在湖畔所習的功夫。
  於是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身子猛然向下一沉,矮下了半尺。
  他並未向左閃避,身子一個圓轉,竟然閃向了右邊,右邊掌力最厚,但是由於古浪身法很快,所以絲毫未曾受傷。
  古浪躲過了這一招,石明松大感意外,輕輕地啊了一聲。
  那老人也很驚訝,身子一旋,落下地面,口中「咦」了一聲,說道:「孩子,你的武功是何人傳授的?」
  「我沒有師父!」
  老人發出一聲怪笑,說道:「你們二人,一個自稱無父,一個自稱無師,都是自欺欺人!」
  這時古浪才看清了老人的面貌,一張長長的臉,雙目如鈴,鼻子極塌,卻有著一張大嘴,雪白的牙齒在星光下閃閃發光。
  他的相貌很是凶狠,不見一絲祥和之氣,古浪心中暗驚,忖道:「以他這等相貌,要說是石明松的父親,也確實令人難信。」
  古浪想到這裡,那老人又說道:「你如果說出了師門來歷,我或能放你一命,小子!你可別糊塗了!」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一身武藝,均是無師自通,你若不信,我也無可奈何!」
  那老人聽了,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立時又睜大了許多,令人感到一股寒意。
  他用經過壓抑的聲音說道:「我是看你出手,有故人之風,故才想問明一下,你若再執迷不悟,少時就要後悔了!」
  古浪向石明松望了一眼,見石明松一再在向自己使眼色,好似在勸自己依從似的。
  老人又接口道:「你若真是故人之後,我或許還可給你一點好處,現在快告訴我,你師父是何人?」
  古浪一笑,說道:「定要我說出師父也可,但你得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物?」
  那老人的兩道白眉,本來已經放下來了,聞言不禁又吊起老高,叱道:「好個狡猾的小子!」
  他一言甫出,巨靈般的手掌,再次拍出,排山倒海般的勁力,立時向古浪當胸湧到。
  古浪哪敢硬接,身子一擰,向右方閃出一丈多遠,躲過了這招。
  但當他身子才站定時,老人居然又到了身前,冷笑著對他說道:「看你能逃我幾招?」
  語畢,二指如電點向古浪的「眉心穴」,手法快得出奇。
  古浪心中大驚,因為這是他生平僅遇最厲害的點穴法。
  二指離他還有老遠,已然強風壓頂。
  古浪被逼得只有後退,但是老人何等神速,一步跨上,五指箕張,又抓古浪前胸,這一招更有龍虎之威,古浪幾乎被他那顆大白頭嚇昏了!
  這時石明松也嚇呆了,大叫道:「你還不快躲?」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古浪上身猛然向後一仰,足下不動,整個的身子已經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卻突又好似流星錘似的,貼地直射,飛出一丈以外。
  這一招可謂神妙快速,出人意外,老人面上霍然變色,說道:「啊!又是一招故人之技!孩子,告訴我,你師父到底是誰?」
  原來剛才古浪施展的,正是他日夕苦練的「石影之技」,危急之下,自然而然地應用出來。
  石明松顯然也被古浪的身手所震驚,他睜大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又驚又奇地望著古浪,一瞬不瞬。
  老人見古浪不答,沉聲喝道:「我問你話,你沒有聽見麼?」
  古浪心中一動,答道:「好!既然你一定要問,我就告訴你!我師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琴先生!」
  老人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發出一陣狂笑,說道:「哈……就你剛才那兩招看來,倒確有些像是琴先生的弟子,不過我還要試你一試!」
  古浪知道,對方再次動手,比起方纔,必然更要厲害得多。
  他加強戒心,全神注意著老人的一舉一動。
  老人說完了那句話,雙目如明燈一般,注視著古浪,好似在等他說出實話似的。
  古浪仍是一言不發,注視著老人,心中暗思應付之策。
  老人等了一陣,見古浪仍沒有實說之意,兩道白色的眉毛又漸漸向上聳起,眸子裡也閃出了一點凶光。
  最後,冷冷地說道:「好小子,我定要你說出實話來!」
  話聲一落,身如狂風一般,疾撲面前。
  這一次他的身法更快,一雙巨掌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古浪頭頂壓下!
  威勢之猛,真個是驚天動地,彷彿山河倒傾,日月為之昏暗!
  古浪如果不是身受,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麼渾厚的掌力,一時驚嚇得不知所措。
  在老人的預料之中,古浪是絕對難逃這一擊的,但是古浪自幼習武,天賦異稟,應急才能,每出一般想像之外。
  只見他身上猛然一個旋轉,足下「八風步」,竟轉到老人背側。
  接著,一舒猿臂,二指如電,反而點向老人的「志堂穴」!
  這一來,老人更是又驚又怒,他暴喝道:「你居然敢還手!」
  一語才畢,古浪的二指,已經點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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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22:36
  古浪正要加點勁力,突覺老人穴道之中,一股極強的力量反彈出來,心中不禁大吃一驚。
  他連忙收掌側步,已然不及,腰眼一麻,再也支持不住,撲地栽倒。
  古浪倒地之後,便聽老人一聲冷笑道:「小子!這番要讓你多吃些苦頭!」
  說罷,二指一併,便向古浪脅下點到!
  古浪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看老人二指如電,點了下來,只有閉目暗歎:「唉!想不到……」
  不料他一念未畢,突然一股急風來自後方,同時響起一聲喝叱道:「老頭兒,你好大的膽子!」
  緊接著,古浪但覺全身一麻,人便昏死過去。
  天色將明之時,古浪悠悠醒了過來,發覺自己睡在禪房之中。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胸間微微有些酸痛。
  窗外淅淅瀝瀝落著細雨,寒風一陣陣地透窗而入。
  古浪閉上了眼睛,默思了一陣,才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
  他心中很是詫異,忖道;「是誰把我救回來了?那個怪老人究竟是什麼人物?」
  正在疑思之際,哈門陀推門進入,他身上盡被細雨淋濕,進房之後,隨手取過一塊白布,擦拭著身上的水漬。
  他一面擦身,一面說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和他動手!」
  古浪乘機說道:「他到底是誰呀?」
  哈門陀哼了一聲,顯得很氣惱地說道:「鬧了半天,你連他是誰還不知道?他就是琴先生!」
  古浪不禁驀然一驚,由床上翻身坐起,說道:「什麼,他就是琴先生?」
  哈門陀坐到椅子上,說道:「我騙你做什麼?」
  古浪心中感到很是失望,他原以來,琴先生必定是個文雅的書生,沒有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怪人!
  這時哈門陀又道:「我辦完事之後,見你還沒有回來,便趕了去,幸虧我有此一行,不然你就沒命了!」
  古浪甚是氣憤,說道:「琴先生既是江湖上知名之士,難道他就這麼隨便亂殺人不成?」
  哈門陀哼了一聲說道:「這年頭誰還講這些?你快起來,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
  古浪匆匆下床,隨著哈門陀來到了前殿。
  他們分別坐下,哈門陀正色地說道:「現在時間非常緊急,各路人物都已趕到了『哈拉湖』,為春秋筆而起的一場大戰很快便將暴發了!」
  接著又說道:「據我所知,阿難子也該到哈拉湖了!」
  古浪一驚,脫口道:「啊!你可曾見到他?」
  哈門陀臉上掛上一絲仇意的笑容,說道:「哼!我不必見到他,他今日不來明日必來,這一次,春秋筆的主人,勢必要易人了!」
  古浪強自鎮定著,說道:「江湖上這麼多人,都是來搶春秋筆的嗎?」
  哈門陀接口道:「你來此練武功,不也是為的『春秋筆』?他們又何能例外。」
  他說著,霍然站起,來回地踱著步子,情緒顯得很是不穩。
  古浪見這情形,知道他有重要的話要說,耐著性子等聽下文。
  哈門陀踱了一陣步子,接著說道:「我現在告訴你一個事實,無論來了什麼厲害人物,那支春秋筆都必將為我所得!」
  古浪聞言又是一驚,哈門陀又繼續說道:「我告訴你,阿難子是我的師弟,我們二人的武藝是一師所傳!」
  古浪雖然已經知道,但也裝出驚訝的樣子,說道:「啊?原來他是你的師弟!」
  哈門陀的面色越來越難看,接道:「多年前,我因犯了師門之戒,被先師懲罪,十五年中,不准與人動武較技,所以『春秋筆』才落到他的手中!」
  古浪驚道:「十五年……現在過了幾年了?」
  哈門陀目光望著簷前雨絲,說道:「十三年了!這十三年來,我受盡了欺凌,從不反擊,因為我緊守著先師的遺訓……」
  古浪聽到這裡,忖道:「如此看來,他倒是個頗有信守之人。」
  哈門陀接著又道:「所以上一次『達木寺』之戰,我沒有參加,這一次我本來也不想參與,因為距我戒期屆滿之日,已不過只有兩年時間,我不願為了春秋筆,而毀了我十三年的苦守!」
  古浪問道:「那麼你現在怎麼到『達木寺』來了?」
  哈門陀目光一閃,說道:「我正要告訴你……因為我有一件未了之事,十三年來,無時不牽掛在心,現在事情有了變化,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等兩年了!」
  古浪睜大了一雙俊目,問道:「那麼你是要毀戒了?」
  哈門陀踱到門口,望著灰濛濛的天,搖了搖頭,說道:「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絕不毀戒的!想不到我初來『達木寺』的時候,就遇見了你!」
  古浪聽到最後一句不禁精神一振,因為哈門陀即將說出傳他武藝的原因和目的了。
  哈門陀回過頭來,一雙閃電般的目光,盯在古浪身上,半晌才說道:「我一生未曾收徒,所以在此緊要關頭,找不著為我效力之人,那天我一見到你,便知道你必也是為『春秋筆』而來,所以臨時想到了辦法,傳你絕技,由你動手,事成之後,『春秋筆』借我一用,然後永遠歸你!」
  古浪這才明白,原來哈門陀打的這個主意。
  哈門陀見古浪沒有什麼反應,又接著說道:「可惜時間不夠,我無法把你造就出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動手之時,我在暗中助你,不過這樣做仍是很困難的……」
  他說到這裡,皺了一下眉頭,思索了一下,又道:「因為這次所來的人雖然不多,但無一不是拔尖的厲害人物,尤其是琴先生,如果我自己能動手,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借你之手的話,就大不相同了!」
  古浪心想:「若是沒有你,我也要為春秋筆拚死呀!」
  想著,脫口說道:「我不怕困難!」
  哈門陀嚴肅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說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會盡力的!屆時他們一發現我出現,必定大為吃驚,每一個人都會緊緊地看著我,那時將是你的機會,不過……你得了春秋筆之後,若是不念我相助之情,另生二心的話,那你就……」
  古浪裝出氣憤的樣子,說道:「你把我看低了!」
  哈門陀道:「但願如此!現在惟一令我頭痛的,就是我師弟阿難子了!」
  提到了阿難子,古浪心中一動,問道:「阿難子怎麼樣?」
  哈門陀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道:「唉,若說阿難子,對我倒是很好,他的一身武功,還在琴先生之上,自從得了『春秋筆』之後,比我也還要高上許多……」
  古浪聽到這裡,不禁又驚又喜,但對哈門陀也增加了不少戒心,忖道:「如此看來,哈門陀的武功僅次於阿難子,而在琴先生之上了!」
  哈門陀又道:「我與他同門學藝,自幼一起長大,雖然性情不投,他對我倒是很敬重的,十三年來,恪於師命不相往來,但我亦不便為『春秋筆』……」
  他說著,似乎發覺自己說得太多,突然停了下來。
  但是古浪原是聰明絕頂之人,已然悟知了哈門陀的意思,是想借自己之手,把阿難子害死。
  他暗中這樣想,表面一些也沒有露出,仍聚精會神地聽哈門陀繼續講下去。
  哈門陀說道:「好了,大致的情形你已知道,往後一切看我指示行事,昨日你已與琴先生交過手,應該知道厲害,此外況紅居等人,也無一不是江湖上極厲害的人物,弄不好便要把性命送掉,萬萬不可大意!」
  古浪口中連聲答應著,心裡卻盼望哈門陀趕快離開,好與阿難子會面,聽取對策。
  但是哈門陀今日卻不外出,命古浪練習所傳功夫,並特別不厭其煩地詳細講解。
  古浪著急也沒有辦法,只得耐下心來。
  一直到了正午,哈門陀才叫他停止,說道:「休息休息,吃完午飯再來!」
  一上午的時間,古浪不但複習了「石影之技」,同時也把哈門陀所傳功夫,練到得心應手,心中很是高興。
  但是他一直惦念著與阿難子見面,有哈門陀在此,阿難子是不會出現的。
  古浪正要除去濕衣再行進食,哈門陀說道:「做什麼?換了乾衣服,少時還不是淋濕?不要換了,快吃飯吧!」
  說著取出乾糧,古浪無奈,只好穿著一身濕衣,坐下啃食乾糧。
  哈門陀才咬了兩口,突然停了下來,說道:「有人來了!你不要動,我去去就來!」
  說完,身子一晃,已經出了門,其快如矢,這是古浪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見他顯示武功。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哈門陀還沒有回來,古浪心中甚是詫異,忖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琴先生尋來了不成?」
  正自猜測,哈門陀卻忽在門口露面,說道:「古浪!我有事,下午你自己練習吧!」
  古浪不知何事,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哈門陀擺了擺手,說道:「不必等我!早則二更,遲則天明!」
  最後一句話未落,人已去得無影無蹤。
  古浪趕到門前,細雨之中,不見一個人影,寒風陣陣,帶著雨絲,把門內地上都淋濕了。
  他連忙關上了門,脫去濕衣,換上一套黑色的勁裝,越發顯得精神奕奕,一表人才。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推開,閃進一人。
  古浪定睛一看,連忙施禮道:「老前輩!我正在等你!」
  進來之人,正是阿難子,他身上一件葛黃色的長衫,足下一雙半舊的草鞋,雨中而來,竟未沾一絲水漬。
  阿難子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多禮,事情已經很緊急,我不得不改變計劃了!」
  古浪先已聽哈門陀如此說過,這時阿難子也如此說,足見事情確是很緊急了。
  阿難子坐在床沿,雙手套在袖簡內,說道:「哈門陀大概已經告訴了你,他的話倒是不假!這一次到『達木寺』來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江湖上極厲害的人物!」
  古浪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我已經會過琴先生和況紅居了。」
  阿難子嗯了一聲,說道:「從明天開始,他們都會到『達木寺』來,後天早上,我就要公開露面了!」
  古浪聞言問道:「你為什麼要公開露面呢?」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春秋筆』主人定的規矩,總之,他們此來,為的是奪取春秋筆,而又深知我不很易與,所以必然會生出一些新奇的花樣來!」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我本來有一套完整的計劃,現在由於時間,已無法進行,因此只有提前在今天就把『春秋筆』傳給你,以後你就是『春秋筆』的主人了!」
  古浪乍聞此言,不禁嚇得呆了,兩目圓瞪,望著阿難子,說不出一個字來。
  阿難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說道:「你未來的任務是極艱巨的,不知你有這個勇氣沒有?」
  古浪這時已清醒了,躬身道:「晚輩誓必竭盡所能,維護此筆的威譽!」
  阿難子臉上浮起一層安慰的笑容,說道:「我知道我不會看錯的……」
  他說著,由袍袖之中,取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小盒子,上面刻有三個綠色小篆——「春秋筆」!
  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力量,震撼著古浪的心靈,他雙目都發了直,一顆心幾乎跳出口腔來。
  阿難子慢慢地把小盒子打開,那支震驚天下,被武林人目為第一至寶的春秋筆出現了!
  那是一個六寸多長的金色小筆,通體發亮,晶瑩光滑,照人毫髮。
  筆頭是白色的狼毫,整整齊齊,平貼成錐形,在根部有著血紅色的一圈淺紋。
  阿難子雙手把它拿起,端放在書桌上,然後雙膝一屈,跪倒在地,古浪立時也跟著跪了下去。
  阿難子跪下之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春秋筆第四代主人,敬告歷代筆主,春秋筆已屆轉手之時,謹將傳予第五代弟子古浪!」
  他聲音極低,但是字字清晰,含有無比的威力。
  古浪只覺全身熱血沸騰,緊張到了極點,他這時的情緒過於複雜,但是「興奮」佔了極大的成分。
  阿難子說完便站起身來,說道:「古浪,現在聽我傳訓!」
  古浪已經稍微冷靜下來,畢恭畢敬地答應了一聲,阿難子道:「春秋筆原是分辨善惡之筆,執筆之人,若是本身為惡,必遭天譴!現在我宣讀門規,你仔細聽著!」
  說完,便把門規一條條地宣讀出來。
  門規內容包括極廣,凡是稍涉罪惡之事,一概禁絕,足有數十條之多。
  等到阿難子宣讀完畢,古浪發下誓言,這才站了起來。
  阿難子收起了「春秋筆」,並未交給古浪,說道:「門規你都清楚了,我另外還抄寫了一份留給你,現在且再聽我交代幾件要緊的事!」
  古浪躬身答道:「弟子恭聆諭示!」
  阿難子用深沉的聲音說道:「第一件事,你掌筆二十年後,必定要尋一品技雙絕之人,把筆傳給他,你應記好日子,二十年後一定要傳下去!」
  古浪點頭道:「弟子知道!」
  阿難子又道:「另外一件事也是目前最重要的,這是我的過錯,因為我尋到你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春秋筆法』你一招不會,只學了發筆接筆之法。」
  古浪睜大了眼睛,說道:「那麼現在怎麼辦呢?」
  阿難子道:「春秋筆的始祖創下規例,永遠不許將筆法畫製成圖譜,所以我也無法留下圖譜讓你慢慢參研,而如今江湖之上,全曉這『春秋筆法』的只有兩人。」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其中一人自然是我,另一人是上一代筆主之妻,名叫桑九娘。」
  古浪並未聽過「桑九娘」其名,問道:「這桑九娘還在麼?」
  阿難子點頭道:「她還健在,所以你的『春秋筆法』,只有請她代傳,我已留有書信,以後你持函去尋她!」
  古浪奇道:「可是……以後你老人家不能傳我麼?」
  阿難子一笑道:「達木寺這一會,便是我飛登極樂之時了!」
  古浪不禁大驚失色,急問道:「師父!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難子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你不必著急,坐下來待我慢慢地告訴你。」
  古浪滿懷疑惑地坐了下來,無限焦急地望著阿難子,關懷之情,溢於眉宇。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我們雖然相識不久,難得你有這等真摯之心,我在臨去之前,能收你為徒確是快事!」
  古浪聽他這種口氣,好似臨終之人說話,不禁著急地說道:「師父!我決定盡全力來保護你!」
  阿難子淡淡一笑,說道:「你以為憑哈門陀、琴先生、況紅居等人,就能把我置於死地麼?」
  古浪怔怔地望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阿難子笑著又道:「非也!憑他們幾人,就是聯起手來,也不能傷我分毫!」
  古浪又不禁大為驚訝,暗忖:「這幾個人沒有一個不是威震天下、技壓群雄之輩,難道他老人家真有托天之能麼?」
  這時阿難子又接口道:「你大概也知道,練武之人,到了最高的境界,便可白日飛昇……」
  古浪聽到這裡,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也曾聽說過這類傳說,但一直認為不可能,想不到居然真有此事。
  阿難子說道:「這並不是無稽之談,我塵事交待完畢,五日之後,便要飛昇了!」
  古浪望著這個仙風道骨的人,不禁有幾分相信。
  阿難子接口道:「所以我很遺憾,不能親傳春秋筆法,不過桑九娘見了我的手諭,一定會傳授給你,當然她會很刁難,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的。」
  古浪見要阿難子親傳武藝,已是不可能之事,只得說道:「師父放心,弟子半年之內,一定要學會『春秋筆法』。」
  阿難子搖頭道:「以你根基,半年之內學成春秋筆法並非難事,但是要桑九娘傳你,卻不是容易之事,我給你一年半的時間,一年半內若是再學不到,那算是我把你看錯了!」
  古浪聽阿難子如此說,知道去尋桑九娘必定困難重重,但是他有著堅定的信心,且不願有負阿難子所望,於是說道:「師父放心!弟子就是性命不要,也要學會『春秋筆』法!」
  阿難子笑道:「你有此志甚好!明天起,我就不再來找你了。」
  古浪一驚,問道:「為什麼?師父你……」
  阿難子道:「我還有很多要緊的事情要趕著去辦,再者,我把『春秋筆』傳給你之事,切不可讓任何人知道!」
  古浪點點頭,想到未來的艱苦任務,不禁暗暗自己勉勵著自己。
  阿難子站了起來,又道:「以後見了我,不可露出一點相識的痕跡,哈門陀聰明絕頂,讓他懷疑到我與你相識就不好辦了!」
  古浪連聲答應,阿難子又道:「我飛昇之時,你亦不可露出悲傷之情,我的屍體留下,你亦不可理會,那一群老怪物,憤恨之餘,也許會毀我的軀體,你也千萬不可阻攔。」
  古浪口中答應著,心中卻是非常難過。
  這時阿難子由懷中取出了那只裝著「春秋筆」的金盒,又把三個折疊得甚好的小封套,一併放在金盒之中,說道:「這三隻封套,一封裝的是歷代筆主傳下的門規,另一封裝的是我留給你的遺言,很多細節都寫下了,等我飛昇之後,你再拆閱。」
  這時雨點加大,天色陰沉,古浪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傷感。
  阿難子又道:「另外一封信是給桑九娘的,我已寫下了地點,這邊事情一完,你就立時趕去,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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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浪低頭答應,心中卻無法開脫那股悲傷之情,顯得很是黯然。
  阿難子看在眼中,作色道:「江湖男兒,怎可作此女兒態?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飛昇,不同一般死亡,你再如此,為師就要不高興了!」
  古浪凜然一驚,說道:「弟子只是覺得師恩如山,竟無法報答,所以感到難過。」
  阿難子正色道:「只要你行俠江湖,不辱我『春秋』門規,豈不勝於報答千百倍?」
  古浪連忙收起戚容,連聲稱是。
  室內沉默下來,房外雨聲瀝瀝,阿難子似在思索什麼,古浪則靜靜地坐著,有些呆癡。這事實在發生得太突然、太驚人了!
  少頃,阿難子打破沉寂,說道:「我不放心的只是一個人……」
  古浪問道:「師父不放心誰?」
  阿難子目光透向窗外,說道:「我擔心石明松那孩子可能會對你不利!」
  古浪大奇,說道:「他武功未必比弟子高,師父何必擔心?」
  阿難子搖頭道:「我並不是擔心他加害你,而是那天我太大意,在傳你筆法時被他撞見,一旦他知道我就是阿難子之後,必然會聯想到我們的關係,他若是向你糾纏,豈不被其他人看出破綻?」
  古浪也覺有理,說道:「那麼弟子該怎麼辦?」
  阿難子思索了一下,道:「我看那孩子也是絕頂聰明,只可惜我沒時間查訪他的為人,不然倒可點化他幾句……」
  古浪接口道:「若是他跟著我,琴先生必然也會跟著我,他們不是師徒麼?」
  阿難子搖頭道:「他們名為父子,其實不是……他人的私事,我也不必告訴你。現在我們只有弄點玄虛,等眾人來齊後,你可在他面前故意對我表現些仇恨態度……」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道:「能夠騙過他最好,否則你要多加小心,他是聰明人,心裡有什麼事,不會露出痕跡來的。」
  說完,把那隻小金盒遞給古浪。
  古浪雙手接過,小心地藏在懷內,外面絲毫看不出來。
  阿難子說道:「最後要告訴你的,哈門陀傳的武功,不可荒廢,日後必有大用,他對你有傳技之德,不論他將來如何,絕不可傷害他!」
  古浪稱是,阿難子看了看天色,說道:「我要走了,哈門陀被我騙了出去,一時不會回來,你可以休息休息,記著我的話,好自為之。我去了!」
  古浪連忙叫道:「師父……」
  兩字喊出,阿難子已不見影蹤!
  古浪走到門前,遙望雨地之中,回想這些日子的事,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樣。
  這個傳奇的人物,極快地闖進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一件至寶、一片摯情,和一個沉重的擔子,然後又像風一般地消逝了!
  傍晚時,雨勢漸小,恢復了牛毛狀。
  哈門陀一身透濕,滿面怒容地走了回來。
  古浪連忙迎出,問道:「老前輩,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哈門陀怒沖沖地道:「跑了一個下午,屁事也沒辦……」
  說到這裡,似乎感到不該與古浪說這些話,立時停了下來,接道:「你自己可曾複習武功?」
  古浪說道:「我一直在練習,剛剛才歇手!」
  哈門陀點了點頭,在室內走了兩轉,突然說道:「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況紅居與那個小女孩,你們到底有何瓜葛?」
  提到童石紅,古浪不禁心中一跳,說道:「我與她只是兩面之緣。」
  哈門陀哼了一聲說道:「那她為什麼一直在廟外打轉?見了我馬上就逃開了!」
  古浪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哈門陀閃了一下眼睛,說道:「你出去看看去!」
  古浪聞言正合心意,立時答道:「好,我去去就來!」
  一面說,一面已向房外奔出。
  哈門陀搖了搖頭,自語道:「這小子的歲數也差不多了!」
  且說古浪出了禪房,奔向廟門口,心中尋思道:「這姑娘來找我做什麼?」
  思忖之間,已經出了大門,一雙俊目四下張望,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心中很是詫異,忖道:「莫非她已經走了麼?」
  想到這裡,不禁略感失望,牛毛細雨,直打他臉上,癢癢的,但他一點也不覺得。
  他腦中浮現著那女孩的影子,嬌美天真,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他感到些微的焦急,踏著石階,向山下奔去,沿途不住地巡視。
  但是始終沒有見到她的影子,不禁又失望地忖道:「她定是走了,可惜哈門陀不早些告訴我……不知道她有什麼事沒有?」
  「她冒雨前來,必定有要緊的事……」
  正想到這裡,突然一個細柔的聲音說道:「喂!你在找我嗎?」
  古浪猛然吃了一驚,連忙回身望去。
  只見童石紅立在一株小樹之下,滿頭秀髮披散下來,已然被雨水淋得濕透,貼在臉上。
  古浪不禁訝然問道:「咦!姑娘你是怎麼了?」
  童石紅翻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奇怪地說道:「我沒有怎麼呀?」
  古浪道:「這麼大的雨,你為什麼站在這裡,有什麼事要找我嗎?」
  童石紅又翻了一下眼睛,說道:「誰說我是來找你的?」
  古浪不禁面上一紅,說道:「那……那麼姑娘來此作甚?」
  童石紅伸出了水濕的手,拭了拭臉上的水漬,抬目望著達木寺,說道:「我想到廟裡去玩玩。」
  古浪說道:「既要到廟裡去玩,為何在廟外徘徊?」
  他說著,一雙俊目盯著童石紅,童石紅垂下了頭,略顯不安地說道:「我……我怕!」
  古浪不覺笑了起來,說道:「那不過是座空廟,有什麼可怕的?」
  童石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誰說是空廟?剛才我就看見一個老和尚走進去,我就是怕那個老和尚!」
  古浪說道:「一個老和尚又有什麼可怕的?」
  童石紅面上一紅,說道:「那老和尚樣子好凶,我本來要進去,就因看見他就不敢進去了!」
  古浪見她一片稚氣,心中更覺好笑,說道:「姑娘既有興趣,我就陪姑娘進去看看好了,不過這廟院早已敗落了!」
  童石紅聞言怔了一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向古浪一掃,突然問道:「你恨不恨我?」
  古浪知道她是為那天關閉自己之事,當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恨你!」
  童石紅非常高興,臉上現出了笑容,向前走了一步,說道:「那天本來是請你吃飯的,誰知婆婆反而把你關起來,真不好意思……」
  提起了況紅居,古浪立即想起況紅居對自己說的話,她要自己與她合作,奪取春秋筆,就好像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得到「春秋筆」似的。
  古浪心中存下這個疑問,想由童石紅口中探聽,於是笑道:「看!雨又大了,我們趕快上去吧!」
  說罷當先而行,童石紅跟在後面,踏著被雨水沖洗一新的石階,緩緩而上。
  古浪走在前面,偶然抬頭一看,只見哈門陀的身影,在廟門口一閃而逝。
  他不禁心中一動,忖道:「哈門陀又在弄什麼鬼?」
  古浪暗中存下了戒心,自己警惕著:「少時與童石紅談話的時候,我可要注意些,不要提及『春秋筆』之事。」
  他一路思索著,童石紅也未發一言。
  不一會的功夫,已經到了廟門前,二人先後跨了進去,童石紅順手把門關上。
  入廟之後,不見哈門陀,古浪目光四面掃去,似見正殿一角,有一身影微微一晃。
  他心中好笑,忖道:「這真是怪事,我們二人談話,有什麼好偷聽的?」
  才想到這裡,童石紅突然在身後碰了他一下,以很低的聲音說道:「喂,我們到正殿去看看好不好?」
  古浪好不奇怪地回過頭來,說道:「你為什麼這麼小聲說話?」
  童石紅手指了一下殿角,低聲說道:「我怕那個老和尚偷聽。」
  古浪頗為驚異她的目光之靈,說道:「我們又不談什麼背人的話,怕他何來?」
  二人說著,一同來到正殿,不料古浪才把門推開,突然「吱」的一聲怪叫,一物撲面而至。
  古浪大驚之下,急忙揮袖一拂,並加了幾成功力。
  那黑色的異物,又是一聲怪叫,由古浪的頭頂掠過,拍翼而去。
  古浪及童石紅一齊抬頭望去,原來是一隻巨大的蝙蝠,已然凌空飛去。
  古浪脫口道:「唔,這裡哪來的蝙蝠?」
  童石紅在旁接口道:「這廟久無人居,自然會有這類東西,沒有什麼奇怪的。」
  古浪卻仍覺奇怪,忖道:「我住了這麼久,就沒見過一隻蝙蝠,今天怎麼突然有了?」
  他心中如此想著,但嘴上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便跨進殿內。
  童石紅跟著入殿,這座大殿正面供的是如來佛的全身大像。
  由於哈門陀每日來此唸經,所以香燭不斷,這時正燒著陳香殘燭,香氣充斥全殿。
  童石紅走到了佛像前,彎身跪下,雙目半垂,低聲地禱念起來。
  古浪見了暗笑,忖道:「想不到她倒如此虔誠!」
  他想著也就坐到一張木椅上,思索剛才發生的事。
  童石紅這一跪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古浪無聊之餘,竟差一點睡著了,身子向前衝了一下才醒了過來。
  當他睜開眼睛看時,不禁一驚,原來童石紅已經不見了!
  古浪連忙站了起來,四處尋找,不見人跡,若說她出殿而去,他就坐在門口,絕不可能不知道,再說,她也沒有理由偷偷地溜走。
  他提高聲音叫道:「童姑娘!童姑娘……」
  滿殿迴響,卻聽不到童石紅的回應。
  古浪用手摸著頭,自語道:「這真怪了,我只不過打了個瞌睡,這麼大的人怎就不見了?」
  自語間,目光偶掠側殿,心中不禁一動。
  原來側殿供著一座觀世音菩薩,當古浪的目光掠過時,那尊觀世音像,似乎微有晃動。
  他尋思道:「如此看來,廟中必定有了外人,卻不知為什麼要向童姑娘下手?」
  他心中疑思著,立時提高了戒心,注意著四面八方,真所謂是耳目並用,無論哪方有一點警兆,也逃不過他的視聽。
  全殿之內,只點了兩截殘燭,光線暗淡,頗為恐怖,那些堅立著的佛像,影子在滿室晃動。
  古浪這時已緩緩走到那觀世音像之前,口中故意自語著道:「童姑娘真是孩子氣,與我作耍……」
  他如此做作,目的在抽空子撲到佛像之後一看究竟。
  不料就在他還未有所舉動之時,那座觀世音像,突然筆直地倒了下來!
  古浪一驚,連忙伸出雙掌,把那佛像扶住,同時雙目如電,向佛像之後看去!
  奇怪的是,佛像之後,什麼也沒有,古浪手托佛像,生怕有人施行暗襲,不好閃躲,於是匆匆把佛像扶好,鬆開了手。
  所幸這過程中,並沒有發生什麼變故。
  古浪既驚且疑,冷笑了一聲,又故意說道:「哼!童姑娘,你真會開玩笑……」
  話未完,身如飄風一般,又向觀世音旁邊一尊羅漢像之後撲去。
  他的身法不可謂不快,但是仍然一無所見,心中好不憤怒。
  照目前的情形看來,這暗中之人,決不是哈門陀,而是另有其人!
  這間大殿倒是不小,足有十餘丈見方,立有不少佛像,古浪斷定這暗中之人,必然是躲在某個佛像背後作祟。
  他伸手入囊,摸出了三粒石子,身子一閃,反而躲到觀世音像之後。
  他這一著果然奏了效,半晌之後,一個羅漢像後,探出了半個人頭,古浪立時抖手打出了兩顆石子,喝道:「我看你出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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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23:13
第05章 風雲人物

  古浪在「達木寺」大殿之內,突然發覺失去童石紅的下落,心中甚是奇怪,由於「觀音」像的晃動,使他明白殿中來了外人。
  他躲到「觀音」像之後,不一會的工夫,果然由一尊羅漢像後,探出半個人頭來。
  他手中早已扣了一把石子,當時抖手打去,同時喝道:「我看你出不出來!」
  飛蝗石帶起凌厲的破空之聲,流星一般,向那半個人頭打去!
  那人頭向後一縮,幾枚飛蝗石頓時落了空,打在牆壁上,發出一片聲響,震下了陣陣塵埃。
  就在飛蝗石出手之後,古浪已經閃電般的由觀音像後閃了出來,身子一晃,撲向那尊羅漢像。
  但是當古浪才到了羅漢像旁邊,耳旁似聽一陣風聲,再轉到羅漢像後面一看,空空洞洞,那人早已不見了。
  古浪好不驚異,忖道:「這人好快身法!」
  他心中很是氣憤,但是敵暗我明,卻是無可奈何。
  環顧這間大殿,除了些佛像之外,別無藏身之處,心中不禁想到:「我且把這些佛像都扳倒,看你何處藏身!」
  想到這裡,立時順手把那尊羅漢像搬起,平放在地上。
  接著,又把其餘的十幾個羅漢像,完全放平下來。
  奇怪的是,仍沒有一個人影,既看不見那暗中隱匿之人,也見不到童石紅。
  現在,只剩下了如來佛的金身大像了,古浪忖道:「莫非他躲在那後面?」
  於是,身形一晃,又撲到了如來佛像旁邊,正要探身向後望去,突然一聲極大地推門之聲傳了過來!
  古浪吃了一驚,急忙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傴僂的背影,雙手托著童石紅,由殿門口飛快地撲了出去,一閃而逝。
  古浪不禁驚怒交加,大喝一聲:「匹夫!哪裡走?」
  他急怒之下,身如一陣狂風似地撲了過去,當他逼近殿門時,那人早已越出廟牆。
  古浪怒火燒天,「砰」地一腳把殿門踢開,身子一閃來到院中。
  他毫不停留,腳下點了一點,身如怪鳥一般,就上了牆頭,細雨之下,向前望去。
  風雨交加,草木呼嘯,「哈拉湖」水被細雨打出了千環萬線,那人早已去得毫無影蹤。
  古浪氣得頓足而歎,自語道:「罷了!我古浪自詡為少年奇人,想不到來到『哈拉湖』後,竟是連番受挫!」
  他才說到這裡,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起自身後,說道:「不要緊,師父為你出氣!」
  古浪回頭一望,見是哈門陀,正要詢問,哈門陀已經接著說道:「他跑不了的,回頭我擒回來由你發落!」
  說罷,身子一晃,一陣風似地向山下落去,古浪連說一句也沒來得及,連忙追了下去!
  哈門陀的身法快速已極,古浪拚命地追,卻是趕他不上。
  哈門陀回過頭來,低聲叱道:「你別跟著我,以免打草驚蛇!」
  古浪雖在擔心童石紅的安危,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停下腳步,忖道:「有哈門陀出手,總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哈門陀幾個閃身,已經到了山下,古浪再望時,已經失去了他的影蹤。
  過了一會,遠方似乎傳來幾聲輕微地喝叱之聲,古浪很想趕下去看看,可是想到哈門陀脾氣古怪,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山下的喝叱之聲,已經停止了,古浪正在焦心地等待結果,突聽樹梢一陣輕響,緊接著一條龐大的身影自天而降。
  古浪大吃一驚,雙掌一錯,便自閃開!
  可是那條人影,有如一陣怪風似的,緊迫著古浪的身形撲了過來。
  古浪大喝一聲,丹田之氣猛提,雙掌倏然自胸前推出,「蓮子吐心」,帶著一股極大的勁力,向來人前胸猛擊過去!
  但是仍然落了空,那人像是一隻蒼鷹般,已飄到了他的身後。
  古浪一慌,左旁已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徒兒莫驚!是我!」
  古浪聞言不禁驚喜交集,已見一個瘦弱的老人轉到了面前,正是阿難子。
  阿難子面容嚴肅,向山下望了一眼,對古浪說道:「隨我來!」
  說罷身子一晃,已然到了林中,古浪連忙跟了進去。
  阿難子一陣急走,來到叢林深處,停下腳步,回身說道:「古浪,我還有些事囑咐你!」
  古浪能夠再次見到阿難子,高興非常,拉住了他的手,說道:「師父,可是你把童姑娘帶走的?」
  阿難子不回答他的話,說道:「明日開始,便是群雄畢集,奪取『春秋筆』的時候,我還有些重要的事必須告訴你。」
  古浪見他說得如此嚴重,連忙說道:「師父有事請吩咐!」
  阿難子卻又突然沉吟起來,目光望著遠方,似在沉思,古浪頗為奇怪,說道:「師父,你有什麼心事?」
  阿難子的目光回到了古浪身上,半晌說道:「我在想,我交給你的擔子太重了!」
  阿難子突然說出這種話來,古浪更感驚異,但是也感到很惶恐,怔怔地望著他,不知說些什麼好。
  阿難子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似乎要把古浪看透,半晌才又道:「我在想,我如此草率地把『春秋筆』托付給你,給你留下了一生的危難,或許太不公平了。」
  古浪惑然說道:「師父,能夠得到『春秋筆』,是曠世的仙緣,我不怕什麼危難!」
  阿難子點點頭,說道:「話雖如此,可是你這一生在江湖中,恐怕是不得安寧了!」
  古浪昂然說道:「師父放心!只要是維護正義,我古浪是不懼任何艱險,不怕任何犧牲的!」
  古浪語氣堅定,態度誠懇,阿難子很高興地點了點頭,說道:「你有這等志向就好,我現在抽出時間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一消息,明日一早,大批的江湖客都要趕來了。」
  古浪還沒來得及開口,阿難子已經接著說道:「這一次來的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厲害的人物,你的處境至為危險,在他們這些老傢伙面前,可是一點破綻也不能露出,否則我交給你的任務,就很難完成了。」
  他說到這裡,引頸四望,古浪正要接口,他又說道:「哈門陀快回來了,我沒有多少時間耽擱,現在我交給你一件信物,萬不可遺失!」
  他說著,由大袖之中,取出了一個紅色透明的圓珠子,用三指夾著,揚了起來,說道:「我留下信,要你去見一個異人,若是沒有這個信物還是不成的。」
  古浪舉目望去,只見那粒珠子通體透明,紅光照人,在珠子之上,刻著一朵金色的梅花,美麗無儔。
  阿難子又接著說道:「這類珠子,一共有二十八粒,流傳到外面的,只有這一粒,以後你去見那人的時候,若是沒有這粒珠子,必然有很多麻煩!」
  他說著把珠子遞了過來,古浪謹慎地接過,忍不住問道:「師父,這珠子的主人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呢?」
  阿難子微笑搖頭,說道:「這人的詳細情形,我都已寫在信上,你以後自然會知道……」
  他說到這裡,又引頸向山下看去,接著說道:「哈門陀上來了,我也該走了!」
  古浪正要多問他兩句,但是阿難子已經像一陣風似地走了。
  古浪向他的去處瞭望,已是杳如黃鶴,不禁深深感歎,自語道:「真是奇人如風啊!」
  他正在感歎,身後傳來腳步之聲,回身一看,哈門陀滿面怒容地走了上來。
  古浪迎上前問道:「怎麼樣了?」
  哈門陀面罩寒霜,揮了揮手,說道:「不必多問,隨我回廟去!」
  看這情形,古浪知道他是沒有把童石紅追回,童石紅準是被阿難子帶走了,所以古浪也就不再為她擔心了。
  但是他卻想不透,如果是阿難子把童石紅帶走,為什麼不向自己說明呢?
  古浪才想到這裡,哈門陀已經回頭叱道:「還不走?在這裡發什麼呆!」
  古浪心中很是不悅,嘴上答應了一聲,心中忖道:「他一定在山下吃了虧了!」
  哈門陀怒氣沖沖地向上疾走,雖然未見他縱躍,但是行動如飛,古浪連忙緊緊追了上去。
  不一會的工夫,就回到了廟中,古浪知他不悅,所以也不提剛才的事。
  哈門陀突然轉身面對他,沉聲說道:「明天就要開始了,你可不要再給我找麻煩了!」
  古浪有些不服,哈門陀又接著道:「以後要是那個姓童的女孩再來,你少答理她,知道了麼?」
  古浪忍著怒氣,點了點頭,哈門陀又道:「可惜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傳你武藝,現在時不我予,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了,明天一早你不要離我寸步,知道了麼?」
  古浪到現在為止,還弄不太清哈門陀的用意,但是因為有阿難子的囑咐,仍然連聲地答應下來。
  哈門陀又道:「若是沒有我的吩咐或暗示,你絕不可輕舉妄動!」
  古浪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一夜,古浪處在極度的緊張和興奮之中。
  明天一早,將有一群江湖上極厲害的老人,到「達木寺」來爭奪「春秋筆」——而這只筆現在正在他的懷裡。
  哈門陀一直在古浪耳旁煩絮不已,半夜方休,古浪唯唯諾諾,只知道他囑咐自己不可妄動,一切要聽命於他。
  翌晨,濛濛細雨居然停了,更怪的是,天邊竟掛上了一輪旭日,金紅色的陽光,照耀著被雨水新洗的山林、廟宇,景色煥然如新。
  古浪一大早起來,趕到前面禪房,卻找不到哈門陀,他室中的物件,均已全部不見,好像已經離去。
  古浪心中頗為詫異,走到廟門口,望著新洗無塵的石階,一直通下山去,「哈拉湖」碧如古玉,如此美景,令人心曠神恰。
  這一剎那,古浪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忖道:「這些江湖上的人,為什麼不享清福,而要互相爭殺呢?」
  古浪想著,不禁探手入懷,摸著那只春秋筆,心中想道:「眼前就有一大群人為了這『春秋筆』,要拚死拚活了……」
  才想到這裡,突聽身後一聲沉深的咳嗽之聲。
  古浪嚇了一大跳,急忙跳開一步,下意識地、用手緊緊地握著懷中的「春秋筆」。
  回頭一看,原來是哈門陀,古浪受了一場虛驚,不禁暗笑自己庸人自擾。
  哈門陀一雙凹目閃閃發亮,說道:「你為何如此緊張?」
  古浪噓了一口氣,笑道:「我當是來了暗襲的人呢!」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嗯,能夠提高警覺最好,你的手放在口袋中,莫非要取什麼厲害的暗器?」
  古浪心中一驚,極力地鎮定著,說道:「我……我只是想取出金錢鏢防範一二……」
  哈門陀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在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古浪心中暗自戒備著,他彷彿感覺到,哈門陀已經漸漸地疑心自己了。
  哈門陀走進廟門之後,說道:「他們就快來了,如果有人問你,不可說我在此!」
  古浪答應一聲,哈門陀又道:「這一次聚會並無主人,來的人也都很怪異,如果他們不來找你,可以不必理會,我隨時在你身旁,必要的時候自會出現!」
  說完之後,施施然地向廟後走去,古浪雖然一肚子疑惑,但是他知道問也問不出結果,所以也不再追問。
  霎時間哈門陀已經去得無影無蹤,偌大的一座古廟,只剩下了古浪一個人。
  他極力地平抑著自己緊張的情緒,等待著那一群古怪老人的到臨。
  旭日高昇,但是仍然冷嗖嗖的,古浪等得有點不耐,不知道究竟有些什麼人物要來,更惦念著阿難子的安危和日後自己的重任。
  對於一切都感到惶惑和不解,空山古寺,更令人有一種如夢的感覺。
  古浪正在癡想之際,突見山下一團灰影,如箭矢般地射了上來。
  他心不禁一驚,忖道:「果然有人來了!」
  一念未畢,那人已上來了十餘丈,由於相隔尚遠,古浪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卻被他的出奇的身手所震驚,暗自想道:「此人的功夫真高!」
  這一瞬間,那人又上來了十數丈,肥大的衣衫,隨風飄搖,活似一隻巨大的蝴蝶。
  古浪已可看清他的面貌了,只見他身子瘦小,頭部奇大,雙目深深地凹了進去,發出炯炯的光芒。
  他穿著一件葛黃色的道袍,或許是頭髮過於稀少,所以光禿禿的,像是個和尚。
  古浪心中一動,立時想起了那十幾具石人中,有這麼一個人物,名叫婁弓,他所擅長的功夫是「萬手琵琶」。
  就在古浪驚異不定的當兒,婁弓已經爬上了山坡,站在廟門外。
  他用手摸著滿是皺紋,卻無鬍鬚的下巴,抬起一雙老鷹般的眼睛,望著「達木寺」三個大字的橫匾。
  古浪心中暗想:「這人長得真可怕!」
  一念方畢,那人頻頻地點著頭,用濃厚的兩湖口音,自語道:「還是老樣子……」
  說著,慢吞吞地走進了廟門。
  他上了山坡之後,與古浪相距不過數尺,進廟之時,又從古浪身旁經過,但是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古浪一般,連目光都沒有瞟他一下。
  古浪心中很是奇怪,忖道:「這個人真怪!」
  他在門口張望了一陣,不見有別人來到,便也轉身走進廟來。
  只見婁弓坐在正殿門口的石階上,雙手套在肥大的道袍中,曬著太陽,好似非常舒適。
  古浪走進來,他仍然是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好像是一隻懶貓。
  古浪記著哈門陀的囑咐,雖然好奇,也未去找他攀談,卻在他身旁不遠之處坐了下來。
  古浪坐下之後,側面望著婁弓,見他雙目半睜半閉,兩條腿伸得直直的,身子靠在一根柱子上,一動也不動。
  偌大一座古廟,冷冷靜靜,婁弓及古浪各坐一隅,彼此一言不發。
  古浪心中想道:「天底下真是什麼怪人都有,像婁弓這樣視人若無的,也實在太少有了!」
  他好幾次忍不住想說幾句話,可是想到哈門陀隨時在暗中監視,只得忍下來。
  他們二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足有半盞茶的時間,婁弓別說說話,就是連坐著的姿態也沒有改變一下。
  古浪實在有些不耐,正想起身再到廟門口去走走,突聽一陣輕微的腳步之聲,傳了過來。
  古浪連忙抬頭望去,並未見人,但是腳步之聲由遠而近,分明是又有人來了。
  婁弓仍然倚靠著柱子,一動也不動,像個半死的人。
  古浪望了他一眼,暗想:「稍時又有人來了,我看你是否還是如此!」
  才想到這裡,一個人已然到了廟門口,他也像婁弓一樣,抬著頭,望著廟門上的橫匾,輕聲地自語道:「達木寺!又來了……」
  古浪細細打量他,不禁又是一驚!
  這新來的老人發須均白,長髯垂胸,身材高而瘦,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袍子,足下是一雙黑布面的薄底鞋。
  他的臉龐,就像他的身材一樣,消瘦露骨,半禿的眉毛,緊緊地壓著眼皮。
  古浪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人正是十七個石人中的第一個——莫雲彤!
  連續地來了這樣兩個非凡奇人,使古浪不禁緊張起來,少時將會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敢想像。
  莫雲彤在廟門口稍事逗留,便也進得廟來。
  他早已望見了婁弓和古浪,走到婁弓身旁時,向他拱了一下手,一言不發走向了一旁。
  婁弓也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們二人雖是打過了招呼,但是沒有說一句話。
  莫雲彤打過招呼之後,便倒背著手,在前院之中緩步蹀踱,打量著這座破落的寺院。
  古浪見他們二人如此怪異,忖道:「難道他們都是啞巴不成?」
  才想到這裡,婁弓突然開口道:「怎麼人才來了這幾個?」
  由於他說話時並未看著古浪,古浪也不知他是在向誰說話,弄得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這時莫雲彤接口道:「急什麼?路上都碰見了,還怕他們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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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二人隔著老遠說話,彼此誰也不看誰一眼,真是怪極了!
  說過這一句之後,二人又沉默下來。
  古浪乾脆也靠在了柱子上,一言不發,靜靜望著他們。
  婁弓突然站了起來,雙手由袖袍中抽出,伸了一個懶腰,說道:「今天的事情不太妙!」
  他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弄得古浪莫名其妙,但聽莫雲彤接口道:「怎麼,可是你又算過卦了?」
  婁弓微微一笑,說道:「剛才無事卜了一卦,今天的事情必敗呢!」
  莫雲彤回過身子,大笑道:「哈……你那套卜卦的功夫還是少來的好,誰要信了你,可就遭殃了!」
  婁弓冷笑一聲道:「你不信就等著瞧吧!」
  莫雲彤又道:「既然你說事情必敗,你何必還呆在這兒?不如回家算了!」
  婁弓面現不悅,但並未回他的話,反向古浪招了招手,說道:「孩子,你過來!」
  古浪一怔,站起身子,走了過去。
  婁弓與古浪站在一起,卻幾乎矮了一個頭。
  他一雙深邃的眼睛,望著古浪,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古浪答道:「不幹什麼!」
  古浪的話,似乎使婁弓生了氣,他由鼻中哼了一聲,說道:「哼!不幹什麼?那你跑到廟裡作什麼來了?」
  古浪很是不悅,說道:「我住在廟裡,你們來做什麼?」
  婁弓上下望了古浪好幾眼,說道:「你在廟裡住了多久了?」
  古浪說道:「好幾個月了!」
  婁弓還未說話,莫雲彤突然走了過來,說道:「道爺!你與這毛孩子扯什麼?他若是多事,也不過是白送死!」
  婁弓翻了一下眼睛說道:「白送死?照我的卦,今天的事要敗在小孩子的手裡!」
  他的話又引起了莫雲彤的一陣大笑,古浪卻暗暗驚心。
  古浪心中暗驚,因為婁弓的話,已經顯示出,他對古浪存有戒心了。
  莫雲彤仰天大笑,態度輕狂已極,古浪心中憤怒萬分,恨不得給他一掌。
  莫雲彤的狂笑,顯然也激怒了婁弓,但是他並未發作,一雙精光四露的眼睛,緊緊地盯在莫雲彤的臉上。
  莫雲彤正笑得高興,門口走進了一人,莫雲彤的笑聲突然停止,與婁弓二人同時回頭向來人望去。
  古浪好不詫異,回身望時,進來的人卻是琴先生的傳人石明松。
  石明松的精神很是沮喪,無精打采地,向婁弓及莫雲彤拱了拱手,說道:「兩位師伯,你們早來了?」
  婁弓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才到不久,令師呢?」
  石明松冷冷說道:「不知道!」
  說過之後,走到古浪身旁,拱了拱手,說道:「古兄你好。」
  古浪含笑答道:「山居倒也舒適,石兄可要到我房中小坐?」
  石明松這時才展露出一些笑容,說道:「不必了。我們就在此處談談吧!」
  古浪彷彿感覺到,石明松有著滿腹心事,他那一雙劍眉,始終微微地皺著,使得他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大了許多。
  婁弓和莫雲彤,對石明松都顯得很親切,古浪心中想道:「這必然是因為琴先生的關係。」
  這時婁弓和莫雲彤,已經推開了正殿之門,入內觀賞佛像去了,天井之中,只剩下古浪和石明松二人。
  石明松低聲地問道:「古兄,那天傳你武功的老人,可是阿難子?」
  古浪心中一驚,想到阿難子不久就要現身,知道瞞他也瞞不過,便道:「我不知他是什麼人,只是在廟中遇見的。石兄,以你看他是什麼人呢?」
  石明松俊目一閃,說道:「我想他不是阿難子就是門陀和尚!他怎麼會傳你武功的呢?」
  古浪謹慎地答道:「有一天晚上,我在後院練武功,那老人突然出現,他告訴我,春秋筆早已有人取去,叫我不要再存幻想,我當然不肯相信他的話,他就說,我看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量,不應為了貪圖春秋筆而送了性命,我現在傳你一點功夫,你趕快離開此地吧!」
  古浪說到這裡,石明松忍不住問道:「就是我碰見的那一次麼?」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就是那一次,由於你中途出現,攪散了局,到現在我還沒有再見過他!」
  古浪編造了這一套假話,心中很感歉疚,但是阿難子一再吩咐,要自己小心石明松,所以不得不如此。
  石明松靜靜地聽完,點了點頭,說道:「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他傳你春秋筆法呢!」
  古浪心中又是一驚,笑了笑說道:「莫說他不可能是春秋筆的主人,就算是的,又豈肯這麼輕易地傳授給我?」
  停了一下,石明松又問道:「上次我問過你,你沒明白表示,你為何到『達木寺』來?」
  古浪不答他的話,反問道:「你為何來?」
  石明松一笑說道:「如此說,我們都是為春秋筆而來了?」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都是為春秋筆而來,可是我卻不然……我與阿難子有血海深仇,此來是報仇的……」
  說到這裡,殿門咿啞一聲敞開,莫雲彤走出殿來了,古浪乘機停了下來。
  石明松將信將疑,啊了一聲,怔怔地望著古浪。
  恰好這時,莫雲彤走過來,古浪便藉著望他,把頭扭了過去,莫雲彤走近,目光閃閃地望了古浪幾眼,對石明松說道:「明松,這人是誰?」
  古浪冷冷說道:「我姓古,叫古浪!」
  莫雲彤把古浪的名字,輕聲地重複了兩遍,撇著嘴說道:「古浪……這名字真是古怪!」
  古浪好生不悅,頭一扭走了開去。
  莫雲彤又發出了一聲冷笑,說道:「年紀輕輕,已是這樣驕傲,將來還得了!」
  古浪實在忍不住了,正要回口頂撞,突然想到哈門陀的吩咐,便又忍下,負氣走出了廟門。
  莫雲彤便與石明松聊起天來,婁弓進殿之後,一直未見出殿,敢情這個人竟在殿裡參起佛來了。
  古浪在嶺頭之上,向下瞭望,便見一個醜陋的老婆婆,與一個極美的少女,一同上山而來。
  這二人熟得很,正是況紅居與童石紅。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昨天童石紅突然失蹤,究竟是不是阿難子所為呢?」
  不一會的工夫,她們祖孫二人,已經上了山坡,童石紅一見古浪,本要走過來,卻被況紅居一把拉住,說道:「別理他!」
  說過之後,拉住童石紅的手,由古浪身前昂然而過,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古浪心中好不憤怒,忖道:「這一群老怪物真是可恨……」
  這時山下又來了兩個人,一路好像賽跑一樣,跑得比飛還快。
  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兩人已跑上了山頂,一齊停下了步子,恰是不先不後。
  其中一人操著濃厚的河南腔,說道:「奶奶的,你的輕功越來越好了!」
  另一人用川語說道:「你還不是一樣!」
  古浪打量這二人,見那河南人也有七十以外,身子矮胖得如同一個圓球般,滿臉的肉擠在一起,神情非常怪異和滑稽。
  此人就是威震武林的谷小良。
  另外一人中等身材,皮膚黑得如同鍋底,穿著一件兩截式的夏裝,手中拿了一把竹扇。
  古浪也看過他的石像,知道他就是武林奇人石懷沙!
  這兩個人的同時出現,好像是一陣怪風似的,使人有一種異常的感覺。
  現在,十七個石人之中,未死的除了琴先生以外,都到齊了。
  他們二人說了這幾句話後,目光一齊轉到古浪的身上。
  谷小良說道:「這就是琴先生的弟子,叫石明松的麼?」
  石懷沙搖了搖頭說道:「石明松我曾見過一次,不是他!」
  谷小良眨了眨眼睛,對古浪說道:「那麼你來這裡幹啥?」
  這些老人說話都非常難聽,古浪氣得不得了,沒好聲地說道:「我是來出家的!」
  古浪信口胡說,倒把兩個老人弄得一怔,互相對望一眼。
  谷小良提高了聲音道:「你說啥?到這兒來出家?」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是來出家的!」
  石懷沙睜大了一雙眼睛,說道:「這麼說,這廟裡有和尚了?」
  古浪答道:「和尚多著呢!快進去看吧!」
  谷小良及石懷沙顯得更為驚異,二人對了半天目光,又打量了一下廟宇,這才匆匆地進入廟中。
  古浪心中不禁暗笑,忖道:「這兩個天下奇人,都像孩子般的天真,這麼輕易便被我矇騙了!」
  他又在廟門口張望一陣,始終不見阿難子出現,心中很是失望,正要回身入廟,卻見谷小良及石懷沙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古浪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卻了無怯意,站在那裡等著他們。
  谷小良及石懷沙匆匆地走到了古浪的面前,古浪含笑問道:「二位前輩有什麼事?」
  谷小良瞪目說道:「什麼事?你的頭!」
  古浪故意裝傻,用手摸著自己的頭,說道:「我的頭怎麼樣?」
  谷小良氣為之結,怒喝道:「放屁!你說廟裡有和尚,哪裡來的和尚?」
  古浪道:「怎麼沒有?還有些女和尚!」
  谷小良一怔,說道:「怎麼,這小子有毛病不成?」
  他說著,用目光徵求石懷沙的意見,石懷沙搖了搖頭,說道:「難為你這麼大歲數,竟栽在孩子手裡!」
  谷小良這才明白受了古浪的愚弄,不禁氣得面如土色,身子一晃,一隻肥胖的短手,已經抓住古浪的衣領,厲聲喝道:「小子!你真是找死不成?」
  古浪覺得他臂力奇大,扯得自己頭頸生痛,但是他決不驚慌,雙目炯炯地望著谷小良。
  這時石懷沙搖了搖手,說道:「老谷!你還是這脾氣,對一個小孩子,值得如此嗎?」
  谷小良好似氣憤已極,呼嚕呼嚕地說道:「奶奶的!真是瞎了狗眼,居然敢戲弄我,可能這小子不知道我是……」
  話未說完,古浪已接口道:「你是谷小良,我怎麼不知道?」
  谷小良一驚,鬆開了手,冷笑了兩聲說道:「小子!如此看來你是有心人了?」
  正說到這裡,突聽廟內一陣紛亂。
  谷小良、石懷沙與古浪三人,同時轉身,向後望去。
  天井之內,那些老少奇人都站了起來,正殿的門口,站著一個青衣老人。
  古浪第一眼看到那個老人,不禁驚喜交集。
  那老人一襲薄衣,隨風飄動,正是這一群天下奇人所要尋找的阿難子。
  谷小良及石懷沙這時也顧不得再與古浪鬥氣,匆匆地趕進了廟中。
  古浪也跟了進去,只見阿難子含笑自如,坐在一張預先備好的竹椅上。
  一大群江湖人,團團地把他圍住,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阿難子的目光,飄過他們每一個人,然後微笑著說道:「能夠再見各位,我真是高興得很,只是昔年老友缺了幾位,很是遺憾。」
  他說話之際,目光始終不向古浪一瞥,古浪滿腹心事,極欲與阿難子一談,卻是無可奈何,心中焦急不已。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阿難子的再三囑咐,心中一驚,連忙平靜下心情,不使焦急外露。
  阿難子說完之後,眾人有一段極短暫的沉默,莫雲彤接著說道:「只要你還健在,我們就夠高興的了。」
  阿難子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既與各位好友約好了,自是不能叫你們失望的。」
  他說到這裡,目光向四下遊巡一匝,然後接著說道:「今年突然少了好幾位老朋友,卻多了幾位年輕的朋友,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恰好停在古浪的身上,古浪接觸到他那一雙充滿了慈愛的眼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由於阿難子的話,那一群江湖老人,便對三個年輕人注上了意。
  尤其是谷小良,當他的目光與古浪接觸時,狠狠地瞪了一下。
  古浪避開了他的目光,發覺石明松也一直在注意著自己,暗生戒心,忖道:「阿難子的推測果然不錯,石明松一直在注意我,我可不能落些什麼在他眼中。」
  他想到這裡,立時偏過頭,也將一雙俊目緊緊地盯在石明松的臉上。
  這麼一來,石明松的目光才算移開了,古浪心中暗笑,忖道:「現在總算有法子了,下次只要你再看我,我就看你。」
  童石紅在人群之中,好像有些不知所為,她的一雙秀目,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彷彿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阿難子很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他兩隻手攤了一下,笑著說道:「近年來身體不好,時常感到腿軟,恕我坐著與各位談話……這荒山古廟,缺少桌椅,各位若是不拘小節,就請隨地而坐吧!」
  他說完之後,谷小良第一個坐了下來,說道:「對!站著怪累的,大家坐下來聊聊,總不能見面就拚命呀!」
  他人本來就矮,坐下之後只剩了一團,看來非常滑稽。
  其他的老人,目光都向谷小良射去,看得他很是不安,口中喃喃道:「看啥!坐呀,坐呀!」
  可是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坐下,他氣得低聲地罵了一句:「奶奶的!」
  這時阿難子又說話了,他道:「除了琴先生以外,恐怕不會再有人來了吧?」
  話才說完,莫雲彤已經接口道:「恐怕不對,除了琴先生之外,還有一個本地的和尚!」
  他的話引起了眾人的驚異,阿難子也面露詫異之色,說道:「怎麼,出家人也參與此事?」
  谷小良坐下之後,被眾人擋住視線,一些也看不見,他又匆匆地站了起來,找了一個空隙,叫道:「老莫!你說是誰?」
  莫雲彤笑了笑,說道:「青海我很少來,阿難子師父大概知道,此處可有個和尚叫門陀的?」
  他提出了門陀和尚之後,眾人都紛紛猜疑,因為他們行走江湖數十年,就沒有聽說過「門陀和尚」其人。
  阿難子卻是一言不發,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只是靜坐椅子上,聽著眾人的討論。
  那一群老人交換了一會意見,彼此都沒有聽說過此人,這才把注意力又轉回到阿難子的身上。
  阿難子笑著說道:「不錯,我倒認識門陀和尚,但他仍是個不會武功之人,不足為慮。但不知莫師父怎會提起此人?」
  莫雲彤陰陰地笑了笑,說道:「我前此不久在廟中遇見過。」
  阿難子接口道:「哦?門陀師父何時來過此地?這倒怪了!」
  沉默了半天的婁弓,此時發話道:「少談這些不相干的事,春秋筆到底怎麼樣了?」
  他聲若洪鐘,與他瘦小的身形不大相配,但由於他提到了春秋筆,立時把眾人的注意力引集了起來。
  眾人突然沉默下來,空氣顯得很靜,但卻隱伏了危機。
  十數道目光,一齊射向阿難子的身上,靜待他的回答。
  阿難子面上仍帶著那絲和善的微笑,用著平靜的聲音說道:「婁師父,多年都等了,何必急在一時?按時間算來,明天早上才到呢!」
  婁弓聳了一下狹小的肩膀,說道:「既然人都來了,何必還要等?」
  阿難子笑道:「我倒無所謂,不過琴先生未來,我們不等到明天早上,恐怕有些說不過去吧!」
  婁弓的眼睛,向石明松一瞥之後,嘴唇蠕動了一下,似想說話,但又忍住了。
  提到琴先生之後,這些老人臉上的表情都怪異得很,古浪看在眼內,忖道:「難道琴先生真是厲害無比麼?」
  阿難子又道:「我個人也想早些把此事結束,不過為了公平起見,還是等琴先生到來好些,今夜大家久別重逢,恰好借此機會話舊一番,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況紅居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接口道:「我不反對!」
  阿難子笑道:「況老師既不反對,我想別位也是一樣了,我們由現在起,直至明日之前,請莫提春秋筆之事!」
  谷小良聽了這話,首先感到不滿,可是其他的老人均未開口,所以他也只好忍了下來。
  於是,這一群老人慢慢地散開了,各人作各人的事情,況紅居與童石紅在一旁閒聊,婁弓靠在柱子上打盹,谷小良則拿出了乾糧大吃不已。
  古浪很希望趁這個機會,與阿難子談談,可是莫雲彤及石懷沙正在與阿難子聊天,自己無法插進去。
  童石紅雖然在與況紅居談話,但是一雙妙目卻不時地溜到古浪的身上。
  只有石明松,他獨自跑到了廟門口,坐在石階之上,雙手抱著膝,遙望「哈拉湖」發怔。
  古浪獨自站了一會,覺得很是無聊,便走出了廟門,來到石明松身旁。
  石明松好似想出了神,古浪來到他身邊,他仍然沒有發覺。
  古浪輕輕地咳嗽一聲,說道:「咳!石兄,你在想些什麼?」
  石明松這才抬起頭來,望了古浪一眼,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只是些自身的事,與他人無關。」
  說完之後,又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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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23:44
  古浪彷彿感覺到,石明松心底蘊有極大的憂傷,不禁生出一種莫名的同情。
  他坐在石明松的身旁,目光也投向了山下的「哈拉湖」。
  這時太陽已經高昇,萬里晴空,湖中碧波如鏡,如被偶爾刮來的秋風,吹出了千萬紋線,越發顯得引人。
  他們二人並坐了半晌,石明松既是一言不發,古浪也想不出什麼話說。
  那幾個老人的談話聲,不時地傳了出來,古浪也被這情景勾起了往事,默想著自己十幾年悲愴的歲月,心頭慼慼。
  他正想得入神之際,石明松突然開口道:「那天傳你功夫的人,果然是阿難子!」
  古浪驀地驚覺過來,連忙接口道:「是呀!真是沒有想到!」
  石明松露出一絲淺笑,說道:「這類奇人,別人想謀一面都難如登天,他怎麼會自動傳你武藝呢?」
  古浪心中一驚,知道那天的事落在石明松的眼中,已經使他起了很大的疑心。
  石明松說過之後,雙目炯炯地注視著古浪,靜待古浪的回答。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他要我不要參與這件事吧。」
  石明松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古浪也知道自己的解釋太勉強,但除此之外,也想不出什麼話說。
  古浪心中忖道:「我何不問他幾句,省得他一直問我。」
  古浪想到這裡,便道:「石兄,那天在小茅屋前所見的老人,莫非就是琴先生麼?」
  石明松冷冷說道:「你明明知道,何必問我?」
  古浪一怔,續道:「恕我多問一句,你與琴先生到底是父子,還是師徒呢?」
  他的話才說完,石明松突然站了起來,他面上有一層冷霜,用異常的聲調說道:「此事不勞費心!」
  他說過之後,返身走入了「達木寺」。
  古浪倒被他弄得氣惱不已,他本來想與石明松多親近一些,但是對方好似一塊冰似的,與人格格不入。
  古浪心中忖道:「我來此也是為了自己的事,既然無緣,還是少來往的好。」
  才想到這裡,突聽廟內一陣大吵,一個粗暴的聲音叫道:「老莫!你當我是瞎子不成!」
  古浪心中一驚,連忙趕了進去,只見谷小良暴跳如雷,繼續罵道:「奶奶的!我老頭子眼睛裡可是揉不進沙子的!」
  古浪心中忖道:「怎麼又是他?」
  想著,匆匆趕到了近前。
  只見在谷小良及莫雲彤二人的腳下,有白粉畫的一隻棋盤,已經被踩踏得一片模糊。
  原來谷小良及莫雲彤二人,是為了下棋而爭吵起來的,古浪不禁覺得好笑。
  這時谷小良暴跳如雷,莫雲彤臉上掛著一絲鄙夷的笑容,雙手抱著肩,一言不發。
  谷小良叫道:「奶奶的!沒種就不要來,來輸了竟這麼沒出息,當我三歲孩子麼?」
  這時石懷沙跑了過來,問道:「老谷,啥子事情?」
  谷小良用手指著地上的棋盤,把聲音又提高了一些,大叫道:「奶奶的!我坐得好好的,他定要找我下棋,下了一半,他不是對手,竟發了脾氣,把棋盤踩成這個樣子,你看!」
  說著又用手連連指著地上殘破不全的棋盤,頭上的青筋跳個不住。
  古浪差點失聲笑出來,忖道:「這麼點屁事也值得如此亂叫?」
  再看莫雲彤,仍然老樣子,斜著眼望著谷小良,冷冷在說道:「輸了怎麼樣?難道還犯死罪不成?」
  谷小良又跳了起來,大叫道:「這是什麼話?你們聽!這是什麼話?」
  他這一次叫的聲音更大,震得古浪耳鼓發痛,不禁大皺眉頭。
  莫雲彤有些不耐煩了,提高了些聲音道:「你發什麼瘋?」
  谷小良更不得了,張口又要大叫,卻被石懷沙攔住,對莫雲彤道:「老莫!事情是你不對,就讓他罵兩句算了。」
  莫雲彤翻了翻眼睛,說道:「讓他罵兩句?誰這麼賤骨頭?要罵你讓他罵好了!」
  這句話一出,石懷沙也被他激怒了,睜眼道:「老莫,這話怎麼說,到底是誰輸了棋?」
  莫雲彤冷冷地說道:「我輸了,怎麼樣?輸棋又不是從我開始,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莫雲彤的話可謂是真正的不講理,石懷沙也罵道:「媽的!我好心好意……」
  才說了兩句,莫雲彤已接口道:「好心好意?誰不知道你們兩個狼狽為奸,臭氣滿江湖!」
  石懷沙及谷小良俱皆暴怒,眼看就要動手,婁弓突然大叫道:「吵什麼?你們來此是為了吵架麼?」
  這句話提醒了他們,莫雲彤放下了手,甩了一下袖子,說道:「媽的,懶得跟你們嚕囌!」
  說罷快步而去,神態、語氣,莫說谷小良及石懷沙,就連古浪看著也生氣。
  谷小良及石懷沙二人狠狠地罵了幾句,這才停了下來。
  在他們爭吵之時,阿難子始終是含笑旁觀,表情很是平淡,好似司空見慣一般。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這一群老人,都像孩子一般!」
  爭吵之事告一段落,石懷沙、谷小良、莫雲彤三人都在生悶氣,均不言語。
  況紅居仍然和童石紅聊天,好似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似的。
  婁弓靠在柱子上,看著遠天發呆,石明松還是老樣子坐在地上沉思。
  古浪看到這些情形,自己也不知道做什麼好,他忖道:「阿難子為什麼不利用這時間,與我多談談呢?」
  他又想到了哈門陀,忖道:「莫非他一直不出面,在暗中注意我麼?」
  古浪想著,緩緩地走近阿難子身旁,只聽他對婁弓說道:「婁老師今年多大了?」
  婁弓答道:「我七十六了,你呢?」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我比婁老師大些……」
  古浪感到失望,忖道:「想不到他們盡談這些閒話!」
  才想到這裡,突見阿難子對自己道:「小朋友請過來談談!」
  古浪喜出望外,連忙迎了上去,笑道:「老師父有何指示?」
  阿難子笑著問道:「你也是為春秋筆而來麼?」
  古浪一怔,搖了搖頭說道:「不!我不是為春秋筆而來!」
  古浪的話,使所有的人都驚奇起來,他們的目光,全部射向古浪的身上。
  阿難子表情也顯得很驚詫,古浪不知他是裝作還是真個驚詫。
  阿難子用沉靜的聲音問道:「那麼你來此為何?」
  古浪用牙齒咬了咬嘴唇,說道:「我是來復仇的!」
  這句話又驚動了所有的人,阿難子接道:「莫非找我復仇?」
  很多人都等著古浪的答案,古浪停歇了一下,說道:「我的仇人就在你們這一群人之中!」
  說完,轉身走開。
  他說的當然是謊言,但是他故意這麼說,為的是要這群老人減少對自己的疑心。
  古浪走開之後,不再看他們一眼,顯得有些怪異。
  這一群老人,又低聲地交談起來。
  古浪正冷眼旁觀,突然一隻溫暖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
  古浪轉過了身,見是石明松,心中一動,故作勉強的笑容道:「石兄有何見教?」
  石明松深沉地說道:「阿難子真是你的仇人麼?」
  古浪面色一變,拉著他的手,走向一旁,壓低了聲音說道:「石兄!請別聲張,方纔你問我,我便已直言相告,你可不能告訴他人!」
  因為方才古浪造了謠,告訴石明松自己是來復仇的,所以現在多了一番做作。
  石明松微微一笑,說道:「我自然不會告訴別人,不過我卻有些懷疑,怕你不是來復仇的吧?」
  古浪正色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石明松搖了搖頭,說道:「既是復仇,為何要張揚開來?」
  古浪面色一沉,說道:「石兄,你我不過數面之緣,原不必告訴你這麼多,既然告訴了你,信不信就由你了!」
  說罷之後又轉身走開,但才走出了一兩步,便又被石明松抓住了膀子。
  古浪故作不悅,說道:「石兄還有什麼事?」
  石明松一雙俊目含有隱語,低聲道:「古兄隨我來,我們商量件事。」
  說完拉著古浪向山下急馳而去。
  古浪不知何事,但已感覺到自己的謊言有了效力,心中很高興。
  石明松拉著古浪一陣急奔,來到了半山,尋了一僻靜處,說道:「古兄,我們在此談談。」
  古浪故作驚詫道;「怎麼回事?」
  石明松遲疑了一陣,突然道:「古兄!我幫你復仇,你也幫我一事如何?」
  古浪問道:「什麼事?」
  石明松沉聲道:「殺死琴先生!」
  石明松此言一出,古浪不禁大吃一驚,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著他。
  石明松臉上有一種莫大的痛苦,他雙目望著遠天,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吃驚,現在你有什麼疑問儘管問,我一定回答你。」
  古浪望了他一陣,問道:「琴先生與你到底是何關係?」
  石明松轉過臉來,雙目注定在古浪臉上,說道:「我們名為師徒,其實是……」
  他說到這裡,沉吟了一下,用白色的牙齒,咬著嘴唇,不再發言。
  古浪追問道:「實在是什麼關係?」
  石明松搖了搖頭,說道:「不必談了,總而言之,他害了我一生……還不止害了我,還害了……」
  或許是他情緒過於激動,以至語無倫次,說了半天古浪都不明白。
  但是古浪知道,他與琴先生之間,必定有著極微妙的關係。
  石明松停口之後,不再說話,表情很是沉痛。
  古浪接道:「如果你不是琴先生的對手,我何嘗不是一樣,怎麼能夠幫助你呢?」
  石明松沉吟了一下,由懷中摸出一個小竹管子,說道:「他週身均有奇功,只有雙鼻乃是弱處,這管中乃是苗疆飛針,一發五支,奇毒無比,只有趁他疏忽之時,才有成功希望。」
  古浪面色一變說道:「啊!五羊飛針!」
  石明松說道:「古兄見多識廣,不錯,這就是五羊飛針,也是惟一能夠在他體內生效之毒!」
  古浪不禁吸了一口涼氣,說道:「如此說來,除了五羊飛針以外,任何劇毒在琴先生體內都不起作用麼?」
  石明松點了點頭,說道:「就我所知道的毒藥之中,除此之外,他都不懼,是否還有其他的毒物可以治他我就不知道了。」
  古浪心中好不驚詫,忖道:「如此看來,琴先生的功夫真是高不可測了。」
  石明松又接著說道:「我想請你幫忙的,就是在我暗示之時,把這五羊毒針吹出。」
  古浪搖手道:「你與他日日相處,下手的機會正多,為何要我代勞?」
  石明松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我實在有難言之隱,只請你幫這個忙,你若有任何事情,我都一定捨命而為!」
  古浪搖頭道:「石兄此言差矣,我們江湖中人,講究正大光明,若是有仇,就該當面講明,再說此類毒物,乃是我生平痛恨之物,萬無取用之理!」
  古浪說得正氣浩然,石明松不禁愕然相顧,良久才說道:「古兄,你……你實在不能……」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無論如何我是萬難從命,請石兄原諒。」
  石明松見古浪拒意堅決,無可奈何,只得把那管毒針收了起來,長歎了一口氣。
  古浪見他如此,不禁說道:「石兄,除此之外,有任何事我一定效力。」
  石明松又歎一口氣,說道:「唉,古兄你是好朋友,我知道……我不強求,請便吧!」
  古浪幫不上這個忙,自己也覺歉然,望了他一陣,也就轉身走開。
  當古浪將要走到路口之時,石明松又道:「古兄!方纔的話,請不要對任何人講起!」
  古浪含笑道:「石兄放心,我絕不是多舌之人!」
  說完之後,走出了這片林子,跨上石階,才走了幾步,突見右側林中,一人正向他招著手。
  古浪見是哈門陀,不知他又有什麼事,心中雖不高興,但也只好走了過去。
  哈門陀一面招手,一面退走,古浪一直走了很遠才把他追上,說道:「什麼事呀?這麼神秘……」
  話未說完,哈門陀突然伸出右手,向古浪腰間探來,古浪大驚,閃身讓開,說道:「你作什麼?」
  哈門陀道:「我要看看那五羊毒針!」
  古浪又是一驚,想不到方纔的談話,全被他聽見了,便道:「我未拿什麼五羊毒針。」
  哈門陀笑道:「那麼你見我探手,為何如此緊張,急急閃躲?」
  古浪心中一動,說道:「我自己有些私物,不願人知。」
  他心中忖道:「莫非他已知道,阿難子把『春秋筆』交給了我?」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大為緊張,但是表面卻不敢露出。
  哈門陀陰沉地笑了笑,說道:「啊!你還有些私物,那就算了。」
  古浪略過此事,說道:「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沒有?」
  哈門陀說道:「當然有事,否則我找你做什麼?」
  古浪才要說話,哈門陀突又閃電般撲過來,一手按在了他的嘴上。
  古浪大驚失色,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袋囊,耳旁已聽哈門陀低聲道:「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他說著放開了手,古浪這才知道怎麼一回事,心中稍安。
  不一會的工夫,便聽見一陣談話之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只聽得一個深沉的聲音說道:「我看莫雲彤那傢伙必然有鬼,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這是石懷沙的聲音,原來他們來此密談。
  接著是谷小良的聲音說道:「我看還不止莫雲彤一人,婁弓和況紅居也都古古怪怪,對我們冷淡得很。」
  石懷沙的聲音接著說道:「既然如此,乾脆一不作二不休……」
  說到這裡,聲音突然小了下去,古浪用盡了耳力,也聽不清一個字。
  過了好半天,二人的談話才告一段落,谷小良吁了一口氣說道:「奶奶的,這就叫『無毒不丈夫』!」
  石懷沙的聲音接著說道:「我們快回去吧!時間長了他們又要疑心。」
  說著,二人很快地走出了林子,古浪隱約看見他們的影子,如飛向寺中奔去。
  哈門陀冷笑了兩聲,說道:「他們自相殘殺,正是我們的好機會!」
  古浪還是有些不解,說道:「到底怎麼回事,難道他們講好了『春秋筆』歸他們二人不成?」
  哈門陀說道:「不必問這麼多了,你現在快回去,晚上我自會來找你,到時再詳細交待你。」
  古浪還要問,哈門陀道:「快走!快走!」
  說完之後,他自己像一陣風似的,越林而出,快似箭弩!
  古浪忙也飛快地跑出林子,已不見了哈門陀的蹤跡。
  這時已過午甚久,古浪覺得腹中飢餓,這才想起還未用飯,忖道:「我先吃飽了飯再說!」
  他飛快地奔上嶺頂,正院之中已沒有一個人,想是都到禪房中休息去了。
  古浪回到自己的房內,發現自己的東西,好像被人動過了,心想:「什麼人會來查我?」
  好在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身上,當時取出了乾糧,就著隔夜涼水吃了起來。
  他吃完之後,和衣躺在炕上,心中想著這件事,明天一早,將不知會如何演變。
  他很想去找阿難子,但是又怕引起別人疑心,忖道:「我想他總會再交代我幾句……」
  才想到這裡,突然一陣敲門之聲響起,顯得很是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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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春秋戰史  

  古浪回到自己房中,發現諸物都被移動過,心中大為奇怪,忖道:「會是什麼人來翻我的東西呢?」
  正思忖間,門外突然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古浪心中一動,沉聲喝道:「什麼人?」
  門外急促的敲門聲立時停住了,但卻改為以指輕彈,發出噦噦音響。
  古浪很是詫異,說道:「到底是誰?」
  說著伸手拉開了房門,只見童石紅在門外,面上滿是焦急之色。
  古浪想不到童石紅會來找自己,說道:「啊……童姑娘,找我有什麼事麼?」
  童石紅閃身進入房內,說道:「你快關上房門,我有話告訴你!」
  古浪感到有些不便,正猶豫之際,童石紅已經把房門推上,狀甚神秘。
  看到這種情形,古浪不禁更是詫異,說道:「童姑娘,你這麼緊急,莫非發生了什麼事不成?」
  童石紅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不能耽誤太久,只告訴你一件事情,明天起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弄不好就有殺身大禍!」
  童石紅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幾句話,把古浪弄得一頭霧水,說道:「童姑娘,這話怎麼說?」
  童石紅這時稍微平靜下來,但是仍顯得有些顧忌,她含糊地說道:「你不必問這麼多,明天你特別小心就是了。」
  古浪追問道:「姑娘,你要是不說清楚些,豈不有存心嚇我之嫌麼?」
  童石紅搖了搖手,說道:「我來此只能告訴你這句話,別的我也不知道!」
  她說罷便要推門離去,但是古浪很快攔住了她,說道:「姑娘!你若是不說清楚,只怕我會辜負你的好意呢!」
  童石紅無可奈何,頓了一頓,說道:「好!我就多告訴你一句:小心這一群老人!」
  說完之後,她從古浪身旁掠過,一伸手推開了房門,閃身而出,飛快地向前院奔去。
  古浪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心中驚詫萬分,這一群老人都是為春秋筆而來,為何要加害於我?莫非他們已經知道了春秋筆的下落?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一陣心跳,他意識到,這支春秋筆,已經給他帶來了麻煩。
  童石紅的匆匆趕來送訊,也使古浪疑惑不定,這個姑娘的本意真是使人難測啊!
  古浪想了一想,突然想道:「童石紅怎麼會知道?必定是況紅居也有害我之意!」
  想著,古浪不禁怒氣填胸,他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況紅居,以至三番兩次地要加害自己。
  古浪靠在床頭上,室外靜悄悄的,偌大一座古廟,像是沒有一個人,那一群老人,一個也不見,不知到何處去了。
  他不停地思索,由於並不知人家將如何謀算自己,所以也想不出什麼應付的辦法。
  過了一陣,古浪已快入睡,突然一陣陣掌風交擊之聲由後面傳了過來。
  古浪立時驚醒,挺身而起,他連門都來不及開,就由窗口躍了出去。
  出了窗口,便是後院天井,那陣陣掌風,便是由後院一隅傳來。
  古浪放輕了腳步,循著發聲之處,慢慢地走了過去,似見牆外樹木枝葉微顯晃動。
  古浪心中忖道:「什麼人會在這裡動手?」
  他掩住身形,慢慢地向前欺過去。
  一直到了院牆根下,才見二人在院牆之外,激烈地拚鬥著。
  古浪隱在一株樹後,仔細一看,原來是石明松和琴先生在動手!
  這真大出古浪意料,琴先生怎麼會與石明鬆動上了手?
  這時琴先生大袖一擺,人已飛出了三丈以外,笑吟吟地說道:「孩子!你武藝也高了,膽子大了,再過些年,只怕我真不是你的對手了!」
  石明松靜立不語,雙手撫著胸,不住地喘息,好似疲累異常。
  琴先生又接著說道:「我對你多年教誨,恩重如山,想不到為了幾句謠言,你便立時反目成仇,真令人寒心,唉……」
  他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石明松仍是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非常沉痛,眸子發出了冷澀的光芒,注視著琴先生。
  琴先生搖了搖頭,接著道:「孩子,你以為得了春秋筆,學成春秋筆法就可置我於死地麼?你錯了!」
  石明松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嘴唇微動,但是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琴先生又道:「春秋筆法,雖然是江湖上不傳之秘,可置任何人於死命,但我卻有自保之法!」
  聽了這話,石明松睜大了眼睛,目光閃動,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古浪不太瞭解琴先生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正思忖間,琴先生又道:「古浪,你出來一談!」
  古浪心中一驚,便走了出去,向石明松拱了一下手,說道:「二位又有什麼爭執?」
  石明松只向他點點頭,仍是一言不發,琴先生用手摸著下頷,微笑道:「古浪,聽說春秋筆已經不在阿難子的手中了,你可知道?」
  古浪極力鎮定著,說道:「啊,有這等事?這麼說,春秋筆是在你這裡了?」
  琴先生微微一笑,說道:「你倒很會說笑話,春秋筆在我手,我焉會再來此處?」
  古浪淡淡地說道:「反正我此來並非為春秋筆,這事與我無關。」
  琴先生冷笑一聲,對石明松說道:「松兒,我們到別處去談那末了之事吧!」
  石明松沉默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以低沉的聲音說道:「好的!」
  說過之後,身形一晃,撲上了後山,再幾個縱身,已經消失不見。
  琴先生扭過頭來,對古浪說道:「我們明天再談!」
  說完也幾個縱身,立時無蹤。
  古浪因為弄不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有心想跟去看個明白,但他們此舉分明是為了避開自己,只好忍了下來。
  他在後院徘徊了一陣,也就回房休息。
  古浪方一進房,不禁驚喜交集,原來阿難子竟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頭。
  古浪立時掩上了房門,翻身就要跪倒,卻被阿難子伸手攔住,說道:「不必多禮,我最後有幾句話交待你!」
  古浪壓低了聲音,說道:「師父,哈門陀還在暗中監視著我……」
  話未說完,阿難子已笑道:「不要緊,我已經把他調走了。」
  古浪這才放心,說道:「師父,我有好多話要問你!」
  阿難子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可是我已沒有很多時間與你細談,現在先聽我說!」
  古浪只得按下性子,坐在一旁,阿難子說道:「我知道,你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麼這麼多人都來搶春秋筆,為什麼春秋筆在江湖上被目為第一至寶?它到底有什麼作用?」
  古浪連連點著頭,說道:「是的!是的!」
  阿難子接口道:「春秋筆之所以揚名天下,主要是由於江湖中正派人物,把它奉為金科玉律。」
  阿難子說到這裡,頓了頓,接著說道:「在二百年前,江湖上的三大盟主,為了懲治不法之徒,聯合所創這套『春秋筆法』,他們各人傾其所學,融會貫通,費了三年的時間,才把這套筆法創成!」
  古浪啊了一聲,說道:「那三位高人是誰呀?」
  阿難子微一思索,說道:「談起這三個人你一定也聽說過,就是沈燕山、單夢古、施沁。」
  對於這三人,古浪確曾在傳聞中聽說過。
  阿難子又接著道:「這三個人,每一個都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人物,他們三人聯合研究出的這套筆法,自是天下無敵了!」
  古浪問道:「後來呢?」
  阿難子道:「他們研究好了筆法之後,特往衡山,請出天下鑄兵之祖金老壽,費了一年的時間,鑄造出這支『春秋筆』來。」
  古浪不禁暗自咋舌,阿難子接著說道:「春秋筆造好之後,他們三人各執往江湖行道一年,三年之後,春秋筆聲名大噪,成為江湖第一神兵!」
  古浪這才知道春秋筆出世歷史,神往不已。
  阿難子白色的眉毛鬆了,回憶著說道:「在春秋筆聲名大噪之後,不但一般黑道人物聞之喪膽,就連一些守身不嚴的正派人物也惶恐終日,因為春秋筆把一切罪惡都記下了,情形嚴重的,立時由春秋筆主人處死,情形輕微的,也由執筆人予以適當處分!」
  古浪心中很感敬佩,但也感覺這是一件很不容易執行的任務。
  阿難子接道:「五年之中,被他們懲治的不肖之徒,至少有三十以上,於是春秋筆威信確立,成了江湖第一信物,所過之處,無人不服!」
  古浪睜大了眼睛,問道:「後來呢?」
  阿難子把身子向後仰了仰,說道:「那時三老年紀已經很大了,於是決定選出一人繼承春秋筆,行道江湖,最初決定在三人後裔中選出一人,後又決定由江湖中挑選,結果選中的是時村,也就是春秋筆第一代筆主!」
  古浪詫異地問道:「春秋筆二十年轉手一次,到現在怎麼才換了五個人呢?」
  阿難子點點頭,說道:「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這個規矩,傳到第三代筆主,才定下這個規矩,每隔二十年就要另傳一人。
  春秋筆歷代筆主,遍查天下惡人惡事,一一記下,集成一本惡名錄,然後依照名錄,分別懲戒,就是天下一流高手也不敢不懼,因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能在春秋筆法十招內逃生!」
  古浪聞言好不吃驚,忖道:「春秋筆法竟有這等聲勢!」
  阿難子又接著說道:「春秋筆傳到我手之後,由於我篤信佛教,不願傷生,所以上代筆主留下的名錄,我還有一半的人未作懲治呢!」
  阿難子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現在這個責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你接掌了春秋筆之後,要代我執行未完的任務。」
  古浪問道:「可是你未將名單留給我。」
  阿難子笑道:「名單當然不會放在身上,我把它留在一處地方,留給你的信上已寫明,以後你自然會知道。」
  古浪又問道:「我還是不太明白,這些江湖上的人,爭奪春秋筆有什麼用處呢?」
  這時院外似有輕聲,阿難子把窗門推開一些,向外望了望,古浪低聲說道:「有人來了麼?」
  阿難子搖了搖頭,又道:「春秋筆有一個規定,每五年接受較技一次,若有人可以在春秋筆下走過十招,則其名可由惡名錄上消除,所以每隔五年,便有不少江湖強人追蹤此事,有的根本沒有罪行,只是不服氣,想見識一下春秋筆法。」
  古浪這才有些明白,說道:「原來他們為此而來!」
  阿難子笑道:「還不止此!春秋筆第三代筆主之妻桑九娘,通曉春秋筆法,但她已退隱多年,不理江湖之事,有些人為了與我為敵,都去向她求教,桑九娘卻向他們說:『若要我傳授春秋筆法』,除非執春秋筆來見我!」
  「所以江湖群雄,想盡了辦法,想把春秋筆弄到手,然後去求桑九娘傳授筆法,如果成功,他們就可以在江湖上為所欲為了!」
  古浪這才恍然,說道:「啊!原來如此!」
  阿難子點頭道:「桑九娘就是我的師母,這次傳筆與你,因為時間緊迫,不能親自傳你筆法,所以明日事畢,你要執信去見桑九娘,以春秋筆為證,她一定會傳授予你,不過她脾氣過於古怪,要經過不少波折呢!」
  阿難子說到這裡,站起身子,接道:「這是江湖群雄奪取春秋筆的重要原因,此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因素,我都寫在信上了,以後你可以詳閱,本來這些我不願這麼早告訴你,可是你如此著急,我只得提前告訴你了。」
  古浪思索了一下,說道:「他們謀奪春秋筆都是為了任意胡為?」
  阿難子笑道:「再正派的人,在氣盛之餘,也難免作些不當之事,不過江湖上無人敢予評斷罷了,但是春秋筆卻不放過,正因為如此,才不辜負『春秋』之名,也正因為如此,江湖上不分正邪,都欲得之而後安。」
  古浪點頭道:「我知道了,可是春秋筆法真是天下無敵麼?」
  阿難子笑道:「自然!否則春秋筆還有什麼權威?」
  他說到這裡,雙目一閃,壓低聲音說道:「小心哈門陀、琴先生二人,我要走了!」
  話才說完,房外哈門陀的聲音已傳了過來:「浪兒在房內麼?」
  古浪大驚,脫口答道:「我……在!」
  房門推開,哈門陀一閃入內,古浪心中暗喊:「糟糕!他們碰上了!」
  但是大出古浪意料之外,阿難子早已無影無蹤,窗戶還是原樣,竟不知他是怎麼出去的。
  古浪好不駭然,忖道:「師父真是神人,他由窗戶出去,竟連哈門陀都沒有發現!」
  哈門陀進房之後,說道:「你今天的表現還不錯,尤其是你佯稱與阿難子有仇,使他們對你減少了疑心,這對你奪取春秋筆很是有利!」
  古浪搖頭道:「這批老人都那麼厲害,我怎麼奪得過他們?」
  哈門陀雙目一閃,不悅道:「有我在暗中助你,他們誰也不成!」
  他說到這裡略為停頓,又道:「琴先生這個老兒真個可惡!這麼多人他不注意,偏是對你盯得很緊!」
  古浪心中一動,故意問道:「他說春秋筆已經不在阿難子身上,此話當真麼?」
  哈門陀淡然一笑,說道:「哈!那個老兒,存心極深,想各方刺探,若是春秋筆不在阿難子手中,他還在此作甚!」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如此一來,他便不會懷疑我已經得到春秋筆了!」
  哈門陀坐在靠椅上,端起一杯冷茶,喝了一大口,說道:「這一群老傢伙,都練就了金剛不壞之體,現在我把他們的弱點告訴你,你要仔細聽著!」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連聲答應著。
  哈門陀閉上眼睛,以平靜的聲音說道:「婁弓的致命之處,在他頷下一寸處的『天突穴』!」
  古浪牢記心中,哈門陀又道:「莫雲彤的死穴為左眼眼窩!」
  古浪心中暗驚,忖道:「哈門陀真厲害!這些人物的死穴,都被他找出來了。」
  哈門陀接道:「況紅居的死穴,在她後腦『玉枕骨』下二分處!」
  他說著站起了身子,走到窗前,以低沉的聲音接著道:「谷小良死穴為腹下『開元穴』,石懷沙致命處為『巨闕穴』!」
  他把這一群老人的致命死穴,都告訴了古浪,對古浪來說,真是一種莫大的收穫。
  練武之人,無論武功多高,必然有一兩個致命之處,但是若非武功奇高之人,絕難察出。
  古浪把這幾個老人的致命之處,牢牢記住,心中突然想起一人,問道:「琴先生的致命處在哪裡呢?」
  哈門陀轉過身子,面色凝重,說道:「這個老兒過於機靈,他每次與高手較技,總是護著前胸,但我斷定他致命處決不在胸部,我想明天之後,就可以察出來了!」
  古浪心中暗暗驚異,忖道:「以哈門陀這等有心人,居然也一時無法把琴先生的致命處查出,可見琴先生是個非常人物了。」
  才想到這裡,哈門陀又道:「明天你盡量不要先動手,只要琴先生與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動上手,我就可以看出來了。」
  古浪答應一聲,這時他心中突然掠過一個念頭,說道:「師父,是不是每個練武的人都有致命處?」
  哈門陀點點頭,說道:「武功高如阿難子者,也有致命處,他的致命處在足心!」
  古浪暗驚,說道:「師父!那麼我的致命穴在何處?」
  哈門陀啞然失笑,說道:「你這孩子說話真個可笑,像你這種功夫,全身各處都是致命處!」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那麼師父你呢?」
  哈門陀笑道:「我自然也有致命處,不過我像阿難子一樣,把致命處逼在不顯露的所在,就是……」
  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古浪一驚,鎮定著答道:「我只是隨便問問!」
  哈門陀接道:「等你取到春秋筆,練完了春秋筆法後,就知道我的致命處何在了!」
  古浪大為詫異,說道:「春秋筆法與此有何關係呢?」
  哈門陀笑道:「春秋筆法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我知道,春秋筆法第三章,有專門觀察強敵致命穴的方法,所以江湖上的人才拚命地奪取它!」
  古浪這才明白,春秋筆還有這一層妙用,江湖中人為了報仇、奪寶,往往不能如願,難怪要來爭取春秋筆以遂願了。
  如此看來,任何一件事物,都是利弊各有,春秋筆法雖是正義之筆,卻也會造成許多廝殺。
  哈門陀走到門前,說道:「記好我剛才的話,明日動手時伺機下手,你現在好好休息,我就在近處,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你!」
  說罷推門而出。
  古浪在室中細思阿難子和哈門陀的話,愈加感覺到「春秋筆」給自己帶來了一生的煩惱,但維護春秋筆的令譽,執行春秋筆的任務,也正是自己一生的事業。
  他回想那一群老人的致命死穴,突然想起石明松之言:「琴先生週身都有奇功,只有鼻子是其短處……」
  心中不禁大喜,忖道:「啊!琴先生的致命處我也知道了!」
  他靠在床頭上,細想明曰之事,忖道:「如果一切如阿難子所料,事情完了之後,我將如何擺脫這一群老人?尤其是哈門陀,只怕擺脫他是一大難事……」
  古浪靠在床頭沉思,不大會的工夫,便沉沉欲睡,彷彿夢見了一場大戰。朦朧之中,忽聽房外一聲低沉的叱喝。
  古浪立時驚醒過來,一躍而起,推開房門,來到後院之中。
  出乎他意料之外,況紅居站在一隅,扶著右手的膀臂,面色極為難看。
  古浪詫道:「啊,原來是況婆婆,有什麼事麼?」
  況紅居怒氣衝天,叱道:「怎麼,我不能隨便走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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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浪一見就知道況紅居吃了暗虧,必然是哈門陀暗中出的手,如此看來,況紅居顯然是來暗算自己的了。
  面對著這個古怪的老婆婆,古浪真是有些莫測高深,在這個古廟之中,有著這麼多老輩奇人,可是況紅居為什麼要向自己這個後生晚輩下手呢?
  況紅居一直扶著自己的手臂,輕輕地揉撫著,顯然她剛才吃的暗虧還不小。
  她閃動著一雙光芒凌厲的眼睛,說道:「這裡還住有什麼人?」
  古浪搖搖頭說道:「除了我以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住宿!」
  況紅居冷笑一聲,說道:「哼,你這孩子真會扯謊,莫雲彤明明告訴我,除了你以外,還有一個老和尚住在此地!」
  古浪含笑答道:「那是個苦行和尚,已經走了好幾天了,我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呢!」
  況紅居半信半疑,狠聲道:「這麼說來,難道達木寺有鬼不成?」
  古浪笑道:「老婆婆你說什麼?」
  況紅居叱道:「沒什麼,我來此就是要告訴你,以後你少與石紅來往!」
  古浪詫然道:「我根本就沒有與她來往,況婆婆何出此言?」
  況紅居點了一下頭,說道:「沒有來往更好,以後可得注意點!」
  古浪有些不悅,說道:「這是為何?」
  況紅居放開了手,冷冷說道:「她已經有了人家了,你少打她的主意!」
  古浪聞言又驚又怒,正色道:「況婆婆,你把我看錯了,我古浪豈是好色之徒!」
  況紅居冷笑一聲,說道:「那可不一定,總而言之,以後你要檢點些,否則落在了我的手中,我可決不客氣!」
  說罷拂袖而去,弄得古浪怒氣滿胸,氣得說不出話。
  他與童石紅不過數面之緣,雖然當他寂寞之時,偶爾會想到她,但是仍非常陌生,彼此間並無感情可言,想不到況紅居竟為此提出了警告。
  古浪回到房中,奇怪,童石紅的影子,卻一直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思索著況紅居的話,忖道:「想不到童石紅已經許配了人,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什麼樣子……」
  他想著這些渺茫和不著邊際的事,漸漸就進入了夢鄉。
  翌晨,是一個清朗的好天氣,旭日東昇,彩霞滿天,照耀著被雨水沖洗過的達木寺。這破落多年的廟宇,在紅日映照之下,也發出了一片光輝,甚是迷人。
  古浪被百鳥喧聲驚醒,匆匆爬起,洗漱已畢,吃了些東西,便趕到前院去。
  才一到前院,古浪不禁嚇了一跳,原來那一批老人早已到齊——連琴先生在內。
  他們都坐在四周的石階上,七零八散,彼此誰也個講一句話,安靜得出奇。
  在天井之中,擺著一張椅子,想是為阿難子準備的,但是阿難子並不在場。
  古浪尋了一個地方坐下,在他身旁不遠,便是琴先生,這時他雙目微閉,似在小睡,又似養神,看他鼻息均勻,似甚舒適。
  童石紅坐在況紅居身旁,不時把目光偷偷瞟過來,由於昨日況紅居的那番話,古浪立時把目光避開,不願再去看她。
  況紅居雙手套在抽筒內,仰著頭,望著大樹上一對嬉戲的小鳥,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容,看得入了神。
  婁弓坐在她的右方不遠,手中拿著一根細細的枯枝,在階前的泥土地上,輕輕地劃著。
  古浪注意看去,才知他畫著圓、方、三角各種不同的圖形,如同孩童塗鴉一般。
  谷小良和石懷沙居然已分開坐了,石懷沙雙手抱著膝,兩隻手輕輕地拍著膝頭,口中低聲地哼著四川小調,雖然很滑稽,但是也很悅耳。
  谷小良竟脫下了鞋襪,把右腳架在了左膝上,兩隻手抱著腳丫子,正在撕腳皮,皺著禿眉咧著嘴,其狀醜怪,令人作嘔。
  古浪看著噁心,便把目光轉向一旁,莫雲彤兩隻手掌貼在一處,貼著又分開,然後又合上,好似要比較哪一隻手大一些似的。
  石明松遠遠地坐在一隅,一言不發,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這些人的神態各異,不一而足。
  古浪心中奇怪,不知他們為何沒有一個人講話,也不見阿難子出現。
  他心中忖道:「暴風雨來臨之前,必有一段出奇的平靜,如此看來,少時就要有一場流血之戰了!」
  才想到這裡,突見正殿之門打開,阿難子含笑走了出來。
  阿難子的現身,立時驚動了這一批人,大家全把目光集中過去。
  谷小良也慌得放下了腳丫子,拚命地往鞋裡面擠,其狀可笑已極。
  阿難子穿著一件淡青色的衣衫,足下一雙新履,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他一走入院子,立時向眾人拱了拱手,含笑說道:「諸位早!諸位早!」
  眾人有的還禮,有的一言不發,但他們的目光,卻始終集中在阿難子的身上。
  古浪知道他們的心意,都是在查看,春秋筆是否已經帶來,但是由於阿難子的衣服寬大異常,所以很使他們失望。
  這一剎那,古浪可以由這一群老人的目光之中,看出他們的貪婪之情。
  阿難子走到天井中間,看了看那張擺好已久的椅子,笑道:「難為各位老朋友,對我阿難子如此愛護,十分感激。」
  說罷,將身坐到椅子上。
  古浪心中詫異著,忖道:「我且看這一場奪筆之戰如何開始?」
  這時阿難子又發話道:「各位老友,今天時間已經到了,不知各位是如何商量的?」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把目光射向琴先生身上,彷彿是眾人中的領袖。
  琴先生緩緩站了起來,提高了聲音說道:「春秋之筆,天下奇兵,得者可昌可亡,我們這一群人,前數年為了此筆,已經喪命了好幾個,我想人一多,事情便難安排……」
  琴先生說到這裡,其他的老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詫之色,莫雲彤首先站起說道:「琴先生之意,莫非要單獨行動?」
  阿難子也問道:「琴先生,這一次不聯合行動麼?」
  琴先生微微一笑,對莫雲彤說道:「莫老師,人一多難免良莠不齊,春秋筆若落入野心人之手,難免造成江湖浩劫,不但有損此筆令譽,也辜負了阿難子傳筆之意,莫老師以為如何?」
  莫雲彤的眸子中,滿是驚訝,但很快便即消逝,微微一笑,說道:「啊!琴先生有先見之明,我莫雲彤無話可說!」
  說罷坐回原處,這時谷小良霍然而起,睜著一雙怪目說道:「啥,你們啥時候作的決定?我小谷一點也不知道!」
  他一口河南土腔,古浪差點笑了出來。
  由於他名叫谷小良,所以自稱小谷,江湖上有些缺德的人,乾脆把他谷小良三字重新排過,稱之為「小姑娘」(小谷良)。
  谷小良話未說完,琴先生已說道:「算了吧!你少說兩句,我琴先生作事,難道必須事先通知你不成?」
  谷小良大怒,正要爭辯,石懷沙已經站了起來,說道:「小谷,我們聽聽下文再說!」
  谷小良這才憤憤地坐了下來。
  阿難子說道:「不論怎麼說,我是誠意來陪各位的,至於各位怎麼行動,但憑各位自己決定。」
  琴先生接口道:「我已說過單獨行動,現在哪一位先上場,請自便!」
  莫雲彤立時站了起來,說道:「我先向阿難子老師請教!」
  說著走到了阿難子面前,相隔三尺左右站定。
  阿難子笑道:「莫老師怎麼說?」
  莫雲彤一笑,說道:「這事好辦,只請老先生先把春秋筆拿出來讓我瞻仰瞻仰!」
  阿難子一笑,道:「恐怕沒有這個先例吧!」
  莫雲彤道:「有人說春秋筆已經不在你身上,你何不取出一解眾疑?」
  眾人立時顯得緊張起來,雙目大睜,注視著阿難子,靜觀他的反應。
  阿難子淡淡道:「莫老師,春秋筆若是不在我身上,你說會在誰身上?」
  莫雲彤不禁為之語塞,面上一紅,向眾人望了一眼,又對阿難子說道:「難道我看看都不成麼?」
  阿難子搖頭道:「恐怕不成!」
  莫雲彤漲紅了臉,說道:「為何?」
  阿難子笑道:「莫老師,你難道不知道,春秋筆出手,就有不幸之事發生麼?」
  莫雲彤冷笑道:「如此說來,你還是慈悲為懷了?」
  阿難子笑道:「我一向慈悲。」
  莫雲彤點了點頭道:「好!那麼請問,我想要春秋筆,老師父你如何才能給我?」
  阿難子站了起來,說道:「簡單得很,只要能在我春秋筆下走過十招,立時奉送,絕不食言!」
  莫雲彤冷冷道:「還是老規矩,那就請你亮筆,我莫雲彤願意先接你十招!」
  阿難子把椅子拉向一旁,谷小良立即跑過來,把椅子送得遠遠的。
  阿難子笑道:「這時亮春秋筆還太早,我就先以掌上功夫,向莫老師請教!」
  莫雲彤臉色難看已極,說道:「這也是規矩?好,我陪你!」
  他說著退後幾步,雙目如炬,狠狠地盯在阿難子的臉上。
  阿難子含笑退向一旁,若無其事地向眾人望了望說道:「五年以來,莫老師功力想必更驚人了!」
  莫雲彤面罩寒霜,說道:「不必說這些廢話!」
  說罷之後,雙目微閉,好似在調息暗運內力。
  阿難子笑吟吟地望著他,一言不發,古浪在一旁暗想:「看來莫雲彤不是師父的對手,不然師父為何如此不在意?」
  他正想著,忽聽身旁琴先生說道:「古小弟,這是一場好戰,不要放過了學招的機會啊!」
  古浪瞟目過去,看到琴先生那張醜惡的面孔,感到十分討厭,冷冷道:「我知道!」
  琴先生又道:「莫雲彤最拿手的功夫你知道麼?」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琴先生一笑不語,這時但見莫雲彤雙目已經張開,朗聲道:「恕我得罪了!」
  阿難子笑道:「儘管來!」
  莫雲彤大喝一聲,怪鳥般地撲了過去!
  莫雲彤的身形快過飄風,閃電般向阿難子撲出,一雙蒲扇般的虎掌,以雷霆萬鈞之力,向阿難子的前胸擊了過去!
  阿難子大袖一拂,人似清風,飄出五尺,呵呵一笑說道:「莫老師,我們這麼動手豈不太江湖氣了麼?」
  莫雲彤停下手,說道:「本就是江湖中人,你還有什麼高見?」
  阿難子微笑說道:「雖是江湖中人,我卻不喜歡像一般武夫般的動手,再說莫老師之後還有這麼多老師,我們這麼打,豈不是太耽擱時間了?」
  莫雲彤雙手插在腋下,顯得有些不耐煩,說道:「那麼你說怎麼辦吧!」
  阿難子說道:「莫老師的『千佛指』震驚天下,聽說一共十二招二十四式,不知可肯賜教麼?」
  原來莫雲彤最成名的功夫,就是「千佛指」,他行道江湖數十年,沒有人能在他「千佛指」下走過三招。
  可是一聽阿難子之言,卻大吃一驚,因為他一向自稱九十七招,而實際上只有十二招,連他最親近的朋友也不知道。
  阿難子一口說破了他的秘密,莫雲彤臉上立時變了色,他強笑了一下,說道:「你真是高人,我這點壓箱子底的功夫也逃不過你的眼目。好吧,我就以千佛指向你討教!」
  阿難子拱了拱手說道:「抬愛!抬愛!」
  說著又退開一步,雙手平垂,溫和的目光平射在莫雲彤的臉上,接道:「莫老師請賜招吧!」
  莫雲彤說道:「既是以千佛指向你領教,我們文打如何?」
  阿難子一笑說道:「正合我意!」
  於是二人再不開口,互相對立著,相隔約有六尺左右。
  古浪知道他們所謂的「文打」,就是武家最狠的打法,一般所謂的「內功較量」。
  其他的老人,都是全神貫注,注意著他們二人,因為莫雲彤是江湖一流高手,阿難子更是傳奇人物,這種較技在江湖中也是百年難見的。
  這時雖然是風光綺麗,但是達木寺中的空氣卻是無比的緊張。
  阿難子和莫雲彤四目相對,良久不見行動。
  古浪雖然知道他們都在運氣待發,一旦發招猛不可當,但仍不禁等得心焦。
  半晌,莫雲彤開聲說道:「來了!」
  阿難子一言不發,含笑點了點頭。
  莫雲彤雙掌本來是下垂的,這時突然閃電般地揚了起來,一雙大袖發出了「呼」的一聲悶響。
  眾人不禁同時睜大了眼睛,全神貫注,但卻不見一點動靜。
  原來莫雲彤只是把雙臂揚了起來,他的第一招並未發出,害得眾人虛驚一場。
  這時只見他一雙蒼白的手,在日光之下微微地顫動。
  古浪仔細看他的雙手,只見他的一雙手,似乎比一般人的手要大上了五分之一,十個指頭微微顫動,看來很是恐怖。
  阿難子仍然是老樣子,雙目平視,目光射在莫雲彤的鼻樑上。
  如此又相持了一陣,只見莫雲彤的一雙手掌,漸漸地向上翻起。
  緊接著,他十個指頭微微分開,發出一陣格格之聲。
  怪異的事情立時出現了,只見阿難子如同立在風口一般,全身的衣服一齊向後飄去。
  但是他的身形,卻絲毫沒有移動,他含笑吟吟,右掌平舉當胸,如同扇子一般地微微地擺搖著。
  這一群練武之人,立時都看出來了,莫雲彤的第一式,名為「佛陀洗手」,表面看來輕鬆平常,實際上他十指之力不下萬鈞!
  而阿難子一掌當胸,乃是佛家真傳的「上元掌」,雖然只是那麼輕扇著,卻已經把莫雲彤的萬鈞之力撥開了。
  他們二人這一接觸,都已感覺到對方渾厚的內力,但是他們仍是平靜如恆。
  莫雲彤十指不住地顫動,勁力一成成地加上去,威勢愈發驚人。
  只見阿難子如遇暴風,寬大的衣服一齊吹向身後,並且在掌風中搖擺,發出了「啪啪」之聲。
  古浪心中好不驚懼,忖道:「啊!這些老人的功力都如此驚人,如果換上我的話,豈不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想到這裡越發心寒,因為他接掌了春秋筆,日後必然要與這些人為敵!
  古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下苦功,練出驚人之技,以保春秋筆威譽。
  莫雲彤的指力已經加到了十成,阿難子的掌力也加強了,那一隻單掌在胸前不住地搖擺,每一擺動,便與莫雲彤的指力相馭,發出了一陣裂帛之聲。
  古浪、石明松、童石紅等小輩人物,無不看得張口結舌,這才知道這批老人並非徒有其名。
  莫雲彤見第一招不能奏效,立時雙掌一錯,左手托著右手手腕,右手五指猛然向外一張,「春花怒放」,一股突然來的勁力霍然湧出,發出了「波」的一聲輕響。
  阿難子不敢輕視,他肥大的衣袖立時由身後飄起,在胸前閃電般地一拂。
  這一手功夫名叫「鐵袖拂雲」,莫雲彤那股銳不可當的勁氣,竟被他這一掃之力立時化解!
  莫雲彤面上微微變了色,強笑道:「好俊的功夫!」
  阿難子微微含笑,說道:「過獎了!莫老師,你的千佛指真個名不虛傳!」
  莫雲彤臉上浮現出一片陰雲,說道:「比起你來差遠了!」
  就在二人交談之際,古浪聽得琴先生自語道:「唉,老莫的功夫還是沒什麼進步。真怪!」
  古浪聽了,目光瞟了過去,只見琴先生一雙光彩熠熠的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
  古浪立時把目光避開,心中很是詫異,忖道:「奇怪,琴先生自從見面之後,好似就對我特別注意,莫非他有什麼詭計不成?」
  想到這裡,不禁對琴先生增加了幾分戒心。
  莫雲彤已連出了一招兩式,不但阿難子的皮毛沒有傷到,就連他的身形也未能逼出半步。
  他輕咬著嘴唇,一雙手掌握在一起,搓來搓去,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
  古浪知道他正在暗中思索,想以奇招致勝。
  就在古浪轉念之際,莫雲彤的雙掌已突然分開,十指如鉤,一陣亂彈。
  阿難子只覺一團團的勁力,如同流星彈一般,連綿逼到,周圍一丈以內的空氣,都受了極大的震動。
  霎時間,阿難子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他輕輕地翻起右掌,向外一托,一股驚天動地的掌力,立如排山倒海般,迎著莫雲彤指力撞來。
  莫雲彤指力尚未盡出,突覺大股勁力迫來,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大喝道:「好!我們比比看!」
  隨著這聲大叫,他化點為擊,一雙手掌當胸平推,自掌心之內,湧出了一股勁氣,抵住阿難子的掌力。
  這兩股驚天動地的掌勁才一接觸,二人的身形同時向後一仰,但是雙方的腳步卻沒有絲毫移動。
  他們二人隔空相推,就好像中間有著介物一般,始終保持一定距離。
  莫雲彤面上微現血紅,他長吸了一口氣,雙臂奮力向前推出。
  阿難子的雙臂立時被壓退了!
  只見莫雲彤的雙掌寸寸逼進,阿難子的雙掌漸漸向後退縮。
  古浪見此情形,心中忖道:「師父一定有出奇之招……」
  才想到這裡,阿難子的雙掌,已經退縮到離胸前不過數寸。
  古浪這時不禁有些擔心,因為這類名家較技,若是一方手掌被逼到胸前,便非常危險了!
  阿難子的手掌仍是一寸寸地向後退,但是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什麼表情。
  莫雲彤雖然運著全力,但是他的臉上,已浮現出幾絲喜悅之色。
  就在阿難子的雙掌,快要退到貼胸之際,莫雲彤突然又是一聲大喝:「下去吧!」
  他運盡全身之力,猛然向前一推,其勢如山。
  但見阿難子一笑道:「忒也討厭了!」
  雙掌向外一抵,莫雲彤偌大的身子,竟一連退後了三步,一陣嗆咳,吐出了一口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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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1 22:24:47
  眾人不禁一陣混亂,莫雲彤早已用大袖把嘴上的血漬拭去。
  阿難子拱著手,說道:「啊呀!誤傷了莫老師,真是罪過,罪過!」
  莫雲彤面色煞白,頹然說道:「想不到我的千佛指,在你手上過不了四招,真是慚愧得很……」
  話未說完,阿難子已接口道:「比武較技,勝負難免,莫老師何出此言?」
  莫雲彤接著說道:「可笑我不自量力,竟想覬覦春秋筆,真是自取其辱,恕我先告辭了!」
  說罷向群老拱了一下手,大踏步走出廟門,一閃而逝。
  莫雲彤走了之後,群老都有些微的驚恐之情。
  因為莫雲彤這種人物,在阿難子手下也不過兩招就敗,看來自己也是差不了多少!
  古浪見阿難子技業如神,心中好不高興,忖道:「像師父這等神技,恐怕天地之間,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阿難子這時說道:「諸位老友,莫老師竟先告退了,真是遺憾……」
  才說到這裡,突聽一個粗啞的聲音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古浪循聲望去,見是谷小良,心中忖道:「此人真個討厭,最好師父給他個厲害!」
  阿難子見是谷小良,笑道:「谷老師自然另有驚人之技了!」
  谷小良大步走到阿難子面前,說道:「我谷小良行走江湖也有數十年了,奇功絕技確也不少,你就隨意挑一樣吧!」
  他說起話來驕狂異常,令人討厭。
  阿難子望了他幾眼,笑道:「谷老師的武技我是久仰了,可惜很少機會瞻仰,現在借了春秋筆的光,我要請教你幾手『雲天劍法』!」
  眾人都知道谷小良震驚武林的拿手絕學,就是一套雲天劍法,施展起來,神鬼莫測。
  谷小良雙目睜得圓圓的,說道:「行!咱是十八般武藝,件件俱通,使劍更是拿手!」
  他的話引起眾老人一陣輕笑,他立時顯得有些不自然,紅著臉縮了一下脖子。
  阿難子笑道:「谷老師真個快人快語,那麼就請谷老師亮劍賜招吧!」
  谷小良雙目一閃,說道:「要我亮劍可以,你以什麼接招?」
  阿難子一笑道:「我若以春秋筆應接,豈不對不住莫老師?谷老師你說可是?」
  谷小良大聲道:「那麼你用什麼兵刃?」
  阿難子雙手一攤說道:「老朽願以一雙肉掌,接你幾手高招!」
  谷小良聞言不禁勃然大怒,瞪口道:「好狂妄的老兒,你把我谷小良看成後生晚輩了!」
  阿難子搖手道:「谷老師誤會了,我阿難子一向沒有稱心的兵刃,不得不以雙掌對敵啊!」
  谷小良搖頭道:「不行!你不亮兵刃我就不動手!」
  眾人都知道,阿難子如果空手對敵,谷小良面上太不光彩,這時琴先生又對古浪說道:「古兄弟,你看江湖上這些臭規矩多麼討厭?谷小良也太作態了!」
  古浪望了他一眼,口中嗯了一聲,忖道:「少時你與阿難子對敵時,且看你如何做法!」
  這時阿難子面色一沉,對谷小良說道:「谷老師既然不願賜招,就請站去一旁!」
  阿難子說出這句話,谷小良更是氣得滿面通紅,他矮小肥胖的身子用力地搖晃一下,球般的腦袋隨著身子打轉。
  他怒喝道:「好!我就看看你這青海第一奇人有什麼出類拔萃的功夫!」
  他說到這裡,反手向後一拍,只聽得「嗆」的一聲輕響,一柄光華閃閃的寶劍,已然掣在手中。
  谷小良仗劍微微一抖,發出一陣龍吟之聲。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谷小良如此醜怪,卻用了這麼一把好劍!」
  思忖之間,只見谷小良手中寶劍一揚,說道:「怎麼樣?你還等什麼?」
  阿難子雙手合十,狀如老僧,說道:「還請谷老師先賜招!」
  谷小良又氣紅了臉,大叫道:「阿難子!你不要太藐視於我……」
  一言未畢,閃電般向阿難子撲了過去,掌中劍「萬里來歸」,夾著凌厲的破空之聲,向阿難子當胸刺到!
  練武之人有一句俗話,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谷小良這一招甫出,立時可以看出他功力非凡。
  古浪見他身法、招式、速度,無一不及於至高的境界,心中好不吃驚,忖道:「想不到他人如此粗魯,卻有這等高超的身手!」
  谷小良劍尖帶著寒光,眼看就要刺到阿難子的前胸,阿難子一聲沉喝:「好劍法!」
  高瘦的身子,如同一面風旗一般,一個疾轉,已經到了谷小良身後!
  但是谷小良也是快若神龍,他長劍尚未吐盡,猛然向後一撤,矮胖的身子已滾球一般轉了過來。
  阿難子雙掌還未襲出,谷小良的長劍又已揮出,「玄鳥劃沙」,劍身帶著輕嘯,寒光閃閃,好不驚人!
  谷小良長劍遞出,冷笑著道:「我早知你有此一招!」
  寒光劍矯若飛龍,斬向阿難子雙腕,阿難子身形猛向後挫,雙掌倏分,「大鵬展翅」,谷小良的長劍,貼著阿難子的前胸劃了個空。
  就在谷小良劍落臂沉之際,阿難子右掌突伸,二指如電,點向谷小良的「華蓋穴」,快速絕倫!
  口中同時喝道:「我也早知你有此一招!」
  阿難子這一指之力何止萬鈞,莫說被他點上,就是稍被觸及,谷小良也要肝腦塗地。
  谷小良慌忙向後退出半步,掌中寶劍「平地飛揚」,自下而上,反削阿難子的手腕!
  這一式變化得也是神速無比,阿難子二指才遞出,谷小良的長劍已然反削過來,他只得把身形帶開,飄出三尺。
  谷小良緩了一口氣,掌中劍一擺,「飛渡關山」,身如鬼魅一般又逼了過來。
  這兩個老人一交上手,當真是驚天動地,風雲變色!
  古浪見谷小良的劍法使得出神入化,心中也很欽佩!
  他想起初來「哈拉湖」時,曾在湖邊,利用石像之影,研習諸老本門的絕技,這時對證起來,有很多絕妙的招式,湖影之中根本未曾出現過。
  於是古浪全神貫注,把自己所習心得,參照谷小良的招法,用心參悟,果然心領神會,得到不少啟示。
  古浪心中一高興,愈加專心觀摩。
  就在他全神貫注之際,突聽耳旁有人低語道:「古小弟,這等曠世劍法,可要用心學啊!」
  古浪聞聲一凜,那說話的又是琴先生,不知何時竟坐到了自己身旁。
  琴先生指著谷小良道:「這老兒別看他長得醜怪,功夫比莫雲彤還高呢!」
  古浪不知他為何對自己說這些話,心中厭惡已極,立時站起身子,目光仍然注視著谷小良。
  琴先生見他不予搭理,一笑不再說話。
  谷小良越戰越勇,一柄寶劍如同神龍一般,忽前突後,倏左忽右,把阿難子罩住劍幕之中。
  阿難子雙掌如同一雙飛蝶,在谷小良的劍網之中急起猛沉,快得驚人。
  那一群旁觀的老人,都靜靜地坐著,況紅居的雙目,不看谷小良,卻全神望著阿難子,好似在研究他的身法與掌招。
  石懷沙顯得更關切,他也站得最近,顯然準備在谷小良不支時出手解救。
  只有婁弓坐得遠遠的,一雙眸子如同明燈,把阿難子及谷小良籠罩其中,右手的手指,並不住地在左手掌心中划動著。
  這時阿難子正躲過谷小良的一劍,谷小良倏地「神龍翻身」,劍光耀目,削向阿難子肩頭。
  阿難子喝聲:「來得好!」
  肩頭微晃,右掌猛抬,二指閃電般向寶劍上一彈!
  只聽得「嗆」的一聲輕響,谷小良的寶劍,立時被蕩向一邊!
  谷小良不禁變色,喝道:「好傢伙!再吃我一……」
  「劍」字還未出口,阿難子左掌又已遞出,五指如鉤,向他前胸抓到!
  谷小良趕緊向後退開一步,長劍帶回,一片光網,向阿難子雙眉之間刺來。
  阿難子低頭讓過,右掌由下往上,貼著谷小良的小腹,向前胸擊去!
  這一掌之力,非同小可,谷小良顯得有些慌張,雙足用力,拚命向後一縱,身如倒箭,退出了六尺以外。
  但是阿難子如影附形,不差分毫地趕了過去,雙掌猛瀉,大喝道:「留神這一掌!」
  他竟使出了「大翻天掌」,雙掌疾如沉雷,向谷小良的頂門壓下!
  谷小良大驚失色,無法再退,眼看就要喪命,突然一條黑影怪鳥般撲到阿難子身後,右掌大開,向他後腦抓到!
  這人的身勢好不神速,眾人都被驚動了!
  只見阿難子頭也不回,大袖向後一甩,那人的身子立時被撞出了五六尺遠!
  緊接著一聲怒喝,三個人倏然分開,阿難子面色一沉,說道:「石懷沙!以多勝少麼?」
  原來那暗施毒手之人,正是石懷沙,這時退立一旁,面有愧色。
  谷小良死裡逃生,面色煞白,怔怔地站在一旁,有些發傻。
  阿難子對谷小良及石懷沙說道:「怎麼樣,二位是否要一齊上麼?」
  石懷沙面上一紅,說道:「谷老師已然落敗,我石懷沙願意請教你幾手高招!」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好得很!好得很!」
  說著,目光射向谷小良,谷小良狠狠地跺了一腳,說道:「好!我們回頭再說!」
  古浪忖道:「他恐怕也要走了!」
  但是谷小良並未離開,退至一旁,雙手環抱著,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看情形好似還有些不太服氣。
  阿難子面向石懷沙,說道:「石老師如何賜教?」
  石懷沙一笑道:「願以無相神功,與你比較比較!」
  阿難子撫掌道:「我阿難子榮幸之至,能於同時遍會各位高人絕學!」
  石懷沙接道:「後面還有好幾位,我們不必耽誤時間了!」
  說罷退後三尺,兩人之間,相隔約有八尺遠近。
  石懷沙提高聲音說道:「老師父,我石某立著不動,你隨意進招好了!」
  古浪不禁訝然,忖道:「石懷沙到底有什麼功夫,竟敢如此托大?」
  只聽阿難子笑道:「石老師,我明白了,你是要以『無相神功』對付我老頭了?」
  石懷沙道:「一點不錯!你快進招吧!」
  說過之後,果然靜立不動,雙目半合,暗運內力,靜待阿難子出手。
  阿難子走上幾步,說道:「這樣好了,我以枯枝一根,試試功力如何?」
  石懷沙道:「悉聽尊便!」
  阿難子轉過身子,對古浪道:「小兄弟,煩你為我折節枯枝來!」
  古浪略為猶豫,答應一聲,走到廟門口,順手折了一節枯枝。
  當他正要回來時,目光偶掠,似見一條人影在廟後一閃。
  古浪詫然,忖道:「還會有什麼人來呢?」
  由於阿難子還在等著,古浪也顧不得追查,匆匆走了回來,把枯枝交給了阿難子。
  阿難子接過說道:「有勞小兄弟了!」
  接著轉身對石懷沙道:「石老師,我就這麼試攻你的穴道,使得麼?」
  石懷沙仍是不動,冷冷道:「請便!」
  阿難子舉步向石懷沙走去,相隔三尺處站定,說道:「先試眉心穴!」
  一言甫畢,手中枯枝隔空向石懷沙雙眉之間點去,其快如矢!
  只聽石懷沙突然喝道:「來得好!」
  即見阿難子點出的枯枝,好似突然遇到了反震之力,只聽「噗」一聲輕響,整根枯枝又彈了回來!
  阿難子面上也有詫異之色,笑道:「石老師的功夫果然越發精進了!」
  石懷沙冷冷地說道:「不妨再試試看!」
  阿難子道:「好,『腹結穴』!」
  像這種點明了部位再出招的打法,古浪還是第一次看到,自然也表示出阿難子的托大了!
  這一次枯枝進行甚慢,距離石懷沙穴道還有一尺時,枝頭微微一動,阿難子立時含笑把枯枝收了回來。
  古浪看得莫名其妙,忖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一批老人,都在不住地點頭,好似看出了石懷沙的功力非凡,有些讚許。
  古浪知道「無相神功」是石懷沙的拿手功夫,看來卻不玄妙,忖道:「莫非無相神功的威能僅止如此麼?」
  一念至此,阿難子第三招又出,枯枝微顫,向石懷沙右肩遞去。
  阿難子進招之時,口中仍然喊道:「石老師,小心肩井穴!」
  這一次阿難子的枯枝是橫著遞出,但當距離對方身前還有半尺時,突然挺直,枝頭一點勁力,「波」的一聲,逼射出去。
  便見石懷沙的整個身子,為之一顫!
  石懷沙雙目突然睜開,身子用力一挺,阿難子的枯枝立時被盪開一旁!
  古浪看得清楚,石懷沙臉上已變了色,顯得極度驚訝!
  顯然,阿難子這一招使他吃了虧。
  接著,他們二人就這麼比試下去,阿難子仍是出一招喊一招,越來越快。
  只見他的身子,圍著石懷沙打轉,快得看不清手腳,出奇的招式,像狂雨般點點遞出!
  古浪暗想:「看來這一下石懷沙要落敗了!」
  這時琴先生竟又湊上來說道:「無相神功,防身比攻敵好!」
  古浪連看也沒有看他,心想:「這老兒必是發現了什麼,才如此地盯著我,我可要小心!」
  阿難子與石懷沙較技,霎時已是數十招過去。
  其實「春秋筆」早已放在古浪懷中,可笑這一群老人,還在為此拚命。
  石懷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面上也有些微紅,顯然已漸感不支。
  他狠狠地咬著牙,抗拒著阿難子的枯枝,額頭上也滲出了汗水。
  這時陽光正烈,照著這一群老人,場中驚險的打鬥,使每一個人更增熱炙之感。
  阿難子至此已先後發了二十六招,第二十七招時,他大喝道:「白海穴!」
  只見他的枯枝,閃電般向石懷沙大腿白海穴擊到,激起了破空之聲!
  石懷沙把氣一沉,正要抵禦,阿難子卻突又道:「天突穴!」
  枯枝倏然上揚,石懷沙氣才沉下,提之不及,不禁大驚失色!
  就在這當兒,阿難子的枯枝已然破氣而入,逼至他的咽喉!
  石懷沙再已站不住,大喝一聲:「來得好!」
  身子如箭一般向後退出,雙掌揮出,發出十成掌力,撞向阿難子。
  但是阿難子已巧妙地繞到他的身後,笑道:「石老師,我在這裡!」
  又見他枯枝一送,石懷沙的身子向前一衝,一連奔出五六步,幾乎摔倒在地!
  石懷沙用手扶著腰肢,面呈死灰,轉過身子,提著氣道:「阿難子!我……佩服你!」
  阿難子一笑道:「來日方長,不必如此!」
  他說著,把手中枯枝丟向一旁。
  這時已是正午時分,三個不可一世的江湖奇人,已先後敗在阿難子的手中!
  婁弓、況紅居等人,不禁大為惶恐,怔怔地望著阿難子,他們發覺阿難子的武技,當真堪稱天下無敵了!
  石懷沙退去一旁,阿難子望了望天色道:「各位可以休息休息,我們用過了飯再來!」
  況紅居突然叫道:「吃什麼飯?我來會你!」
  眾人的目光一齊射向況紅居身上,她霍然站起,用手提著長裙,目露神光。
  古浪心中忖道:「如此看來,這況紅居也不可輕視啊!」
  阿難子搖搖手,說道:「抱歉,各位不休息,我可要休息了!」
  說過之後,又向眾人拱了拱手,走入大殿之內,並把殿門緊緊關上。
  琴先生好像看戰看倦了,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各位也休息一下,下午看況婆婆和我的吧!」
  況紅居無可奈何,拉著童石紅的手道:「走,我們後面去!」
  這時石懷沙和谷小良正在低聲地密談著,婁弓仍然不言不語。
  古浪很高興,因為阿難子已經連挫三個高人,看來這些人都不會是他的敵手了。
  他正要回房用食,琴先生卻忽然喊住他道:「古小弟慢走,我有事問你!」
  古浪只好停下腳步,不耐煩地問道:「什麼事?」
  琴先生還未說話,突聽正殿之內,驟起一聲大喝,只見一人破窗而出,帶起「轟」的一聲巨響,大殿的窗戶,整個被撞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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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千里孤騎

  說到阿難子以一身神技,在短短的一個上午,先後挫敗了莫雲彤、谷小良、石懷沙三個名震天下的奇人。
  況紅居接著宣戰,但是阿難子卻道:「現在是我休息的時候了!」
  說完,就轉入了正殿以內,把兩扇門閉得緊緊的。
  況紅居帶著童石紅,走向了後殿,古浪正要回房休息,琴先生突然追上說道:「古兄弟,請留步!」
  古浪回過了頭,問道:「什麼事?」
  就在這時,突聽正殿內,驟起一聲震耳大喝,只見一人破窗而出,帶起了「轟」的一聲巨響,那大殿整個的窗戶,都被撞成了粉碎!
  古浪等不禁一驚,目光一齊射了過去,只見那人摔落天井之中,已然昏死過去。
  古浪連忙走到近前查看,只見那摔死過去的,竟是方才含羞離去的莫雲彤!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那一群老人又同時驚駭起來,因為像莫雲彤這等身手,居然被人點了穴道,由窗戶之中拋出,那麼此人必定是阿難子一流無疑了!
  這時阿難子也推門而出,滿面驚疑,彷彿此事並非他所為。
  石懷沙好不憤怒,面色一沉,對阿難子道:「老師父!你如此作,豈非太藐視我中原習武之人?」
  阿難子搖了搖頭,說道:「石師父!老夫豈會如此?等莫老師醒來就知分曉了。」
  眾人聽阿難子如此說,不禁大為驚訝,顯然此事並非阿難子所為,那麼這廟中一定另有高人了!
  眾人紛紛議論之際,琴先生說道:「你們空自議論作甚,先把莫老師救醒要緊!」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谷小良立時把莫雲彤扶起來,只見他頭髮零亂,面如金紙,由於被人隔窗拋出,所以額角及手臂都受了傷,滲出了鮮血。
  谷小良先在他胸前點了一指,莫雲彤立時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但是人卻並未清醒過來。
  谷小良面上微微變色,又在他脅下點了二指,然後平伸右掌,在莫雲彤背心之處,狠狠拍了一下。
  只聽莫雲彤發出了一聲悶叫,但是人仍然沒有醒來,谷小良不禁驚駭異常,這時琴先生說道:「看來點穴之人功夫奇高,讓我來試試看!」
  谷小良只好站起身來,面有愧色,因為他未能把莫雲彤解救過來。
  琴先生接過了莫雲彤,雙掌在他脅下揉了一陣,莫雲彤雙目緊閉,不住地呻吟。
  琴先生在他脅下揉了好半晌,然後以右手二指,在莫雲彤的左頸之旁,用力地點了下去,只聽莫雲彤一聲大叫,整個身子一陣劇烈顫動。
  這一次,他雖似恢復知覺,但是仍然未曾完全清楚過來,這就令眾人更加大為驚訝了。
  琴先生皺了皺眉頭,說道:「看來莫老兒要以金針開穴才可得救了。」
  古浪在一旁看著,早已知道莫雲彤是中了哈門陀的獨門點穴功夫,莫怪高手如琴先生等也不能及時解救他了。
  琴先生說過之後,眾人一言不發,目光一致射向阿難子的身上,好似在徵詢他的意見。
  阿難子還未說話,古浪已向前走了一步,說道:「我來試試看!」
  古浪此言一出,眾人齊都一怔,紛紛地望著他,谷小良撇了一下嘴,說道:「奶奶的!你個後生晚輩,還不站開點!」
  古浪大為不悅,還未說話,琴先生已經站了起來,說道:「不妨事,古兄弟你來試試看!」
  古浪望了谷小良一眼,不再說話,他走近莫雲彤身旁,仔細看了看,知道莫雲彤被哈門陀以獨門指力點了「必經穴」。
  古浪曾經隨哈門陀學過點穴功夫,所以知道解救之法,他雙掌貼在莫雲彤的胸脯上,暗運內力向下壓去,只聽莫雲彤腹內發出了一陣「咕咕」之聲。
  半晌之後,古浪又一掌貼在他的背心,另一掌則在他的前心之處,不住地來回揉撫。
  琴先生等一群老人及石明松等,都靜靜地圍觀,用疑惑的目光望著古浪。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莫雲彤忽然發出「啊喲」之聲,身子向前一衝。
  古浪連忙鬆開了手,便見莫雲彤吐出一口淤血,悠悠醒轉。
  谷小良等好不驚奇,雙目發直地望著古浪,他們萬萬料想不到,這個年才雙十的毛孩子,竟有解救高手的秘技。
  古浪退至一旁,目光向阿難子望去,只見他正含笑望著自己,但當二人的目光相觸時,阿難子的目光,卻又很快移開了。
  這時莫雲彤已醒了過來,谷小良急著問道:「莫老師,怎麼回事?」
  莫雲彤坐在地上,滿身血漬,甚是狼狽,他臉上有一種羞愧和憤怒之色,咬牙道:「暗算!暗算!好無恥的匹夫!」
  眾人不知道他在罵誰,阿難子走過來說道:「莫老師,請你把經過說出來,不然老夫有嫌疑呢!」
  莫雲彤用肥大的衣袖,抹著額頭及嘴角的血漬,憤憤地說道:「什麼也不必說了,只怪我莫雲彤不自量力,受此奇恥大辱!」
  谷小良在一旁接口道:「莫老師,有話請說出來,也讓我們明白一下。」
  莫雲彤這才站了起來,對阿難子說道:「這廟中是否還有其他人?」
  阿難子搖頭道:「我與諸位老師同時來此,是否還有外人隱藏,我就不知道了。」
  谷小良等,也就相信莫雲彤受傷之事,並非阿難子所為,都顯得很驚訝,因為他們已知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更厲害的人物隱在廟中!
  莫雲彤低頭思索了一陣,略有所悟,說道:「啊!我想起來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他的身上,他走上了幾步,對古浪說道:「古兄弟,你在廟中住了多時,可曾見過一個老和尚?」
  古浪知道他說的是哈門陀,立時答道:「有一兩次在哈拉湖畔,見過一個老和尚,但是最近卻沒有看見過他。」
  莫雲彤點著頭,說道:「不錯了!正是那夜我所見之人,如此說來,我莫雲彤倒要以此不死之身,等著會會他了!」
  眾人都知道,莫雲彤暗地潛回來,乃因不甘心對春秋筆放手,如今吃了這大暗虧,就正好借題再留下來了。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不錯,只要莫老師等他,他早晚是會出現的。」
  阿難子說過之後,轉身又回到大殿之中,莫雲彤面上神色不定,被那一群老人簇擁到大殿一隅,低聲地討論著。
  古浪乘機悄悄回到禪房,推門而入,見哈門陀正坐在自己床上,當下施了禮。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你過來,我有話告訴你。」
  古浪走到他身旁,問道:「師父,剛才莫雲彤可是被你點傷的?」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莫老兒心存奸詐,落敗之後,又偷偷潛回,想以劇毒,逼阿難子交出春秋筆,我豈能容他如意?」
  古浪聞言心中暗驚,但表面卻道:「師父何不任他作為,等阿難子交出春秋筆時,乘機奪取?」
  哈門陀驚異地望了古浪一眼,說道:「看不出你這孩子,心機也深得可以哩!」
  古浪面上一紅,實際上他是故意這麼說,好使哈門陀深信他與阿難子間毫無關係。
  哈門陀接著又說道:「你的辦法甚好,我也想到了,但是你卻不知阿難子的脾氣,他即使中了劇毒,也至死不會吐出『春秋筆』的所在,我們反而無處尋了!」
  古浪原以為他是念同門之情,不忍令莫雲彤如此作為,卻原來是仍為了春秋筆,如此看來,哈門陀奸險狠毒,不禁心中更存戒心。
  哈門陀把聲音放低了一些,說道:「下午琴先生出手之後,便是真正的時機到了,也就是你動手的時候了。」
  古浪聞言一驚,說道:「我的功夫無論如何抵不過他們!」
  哈門陀接道:「不要緊,我會在暗中助你,記好,只要把阿難子胸前一枚草枝搶到手,他自會把春秋筆交出。」
  古浪心中很感驚異,但仍連聲答應著。
  隔了一會,哈門陀又道:「你出手之後,那一群老東西,必定群起而攻,但是你不要害怕,我會應付他們,只要你把草枝搶到手就行了。」
  古浪連聲地答應著,哈門陀又道:「你一定要沉著,搶到草枝,立時逃到廟門口,那時你就安全了。」
  古浪點頭答應,問道:「師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不自己動手呢?」
  哈門陀微微一笑道:「你忘記了,我曾告訴過你,我已封劍受戒,不能公然露面,若是我不遵師訓,縱然把草枝搶到,阿難子也不會交出春秋筆的。」
  古浪這才明白,哈門陀所以要利用自己,是基於這個原因。
  哈門陀又囑咐了古浪好些話,最後說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走啦!」
  話落穿窗而去,快得像一陣風。
  哈門陀去後,古浪獨自沉思,暗忖:「哈門陀與阿難子同門師兄弟,為了春秋筆,竟成了血海仇人,如此看來,世上的至寶,都是不祥之物啊!」
  但是,他已經答應了阿難子,這重大的責任,已經落在他的身上。
  古浪摸著懷中收藏的春秋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之,這支筆已改變了他整個的人生!
  又過了一陣,古浪聽著前面有了動靜,於是推開門,向前院而去。
  到了天井中,況紅居等一批老人都到齊了,莫雲彤也老著臉皮坐在一旁。
  在這一群人中,只有況紅居及琴先生未曾動過手,再就是古浪、石明松這批年輕人了。
  況紅居的神情,顯得很激動,也很緊張,因為她知道如果沒有什麼出奇制勝之道的話,也必然像谷小良他們一樣,敗在阿難子手中!
  阿難子仍然像上午一樣,坐在那張椅子上,氣度安祥。
  古浪仔細地打量他,並不見他胸前插有草枝,心中忖道:「哈門陀怎說他胸前有草技?」
  才想到這裡,已聽阿難子說道:「各位老友,我希望所有的事,能夠在今天有個結束,不要再拖下去了!」
  況紅居接口道:「這樣正好,我也不願意拖下去。」
  阿難子一笑道:「上午可是況老師要賜教的麼?」
  況紅居點點頭,說道:「不錯!等了幾年,總算輪到我了。」
  阿難子道:「以況老師之意,我們如何較量?」
  況紅居用手指向廟門,說道:「我們到外面去玩玩如何?」
  阿難子笑道:「況老師果然不落俗套,我極願奉陪!」
  況紅居不再說話,長袖一甩,掠出了廟門。
  古浪知道況紅居最擅長的功夫是「青袖八閃」,這乃是一套小巧的功夫,忖道:「況紅居必是想在輕功上取勝了!」
  這時阿難子也跟著走了出去,其他的老人,都緊跟在他們之後,一同走出了達木寺的大門。
  在廟門之外,有兩棵高大的雪松,長得筆也似直,枝葉很是茂盛。
  古浪心中忖道:「看樣子況紅居的花樣,就要耍在這兩棵雪松之上……」
  古浪一念未畢,況紅居果然說道:「這兩株雪松倒也可愛,我們不妨上去玩玩!」
  阿難子接口道:「果然是好主意!」
  古浪抬頭看時,見這兩株雪松,雖然年代夠久,但是筆也似直,分校也都細弱,分明沒有落腳之處,不知他們如何上樹。
  古浪才想到這裡,突聽琴先生自語道:「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像猴子一般攀籐爬樹,想來真是可笑!」
  古浪回頭望他一眼,見他一副驕狂之態。
  自從這怪老頭來到「達木寺」以來,他的表現始終是超然的,好似他與此事無關,又好似他穩操勝算,不時說些風涼話,很是令人厭惡。
  這時阿難子向後退開一步,含笑對況紅居說道:「況老師,我候你『青袖八閃』賜教呢!」
  況紅居撇了一下嘴,說道:「遇見你這種人物,豈能不把壓箱子底的功夫拿出來?」
  她說過之後,一雙大袖微微一拂,整個身子飄飄而起,一直拔上了三丈多高。
  她上升的身子,與松樹相平行,到了三丈多高時,只見她身子一轉,雙足向樹身中插去。
  古浪也看不清楚她的雙足落在什麼地方,但是她已然停止了,身子斜著,就好像是一根樹枝似的!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幾年不見,況老師的輕功更驚人了!」
  況紅居立在半空,提著尖銳的嗓子說道:「要沒有點功夫,我焉敢與你一拚?別耗時間了,趕快了結吧!」
  阿難子一笑,用手微提長衫,也未見他有何動作,龐大的身形,已經平地而起,上升了三丈多高。
  直到身子升至與況紅居同一高度時,他勢子才煞住,落向了那株雪松。
  只見他雙手微微一分,撥開了松枝,右足輕輕點在松枝與樹幹的交接處,很平穩地定住了身形。
  阿難子雖然沒有絲毫賣弄,表面看來稀鬆平常,但是,這一群武技精絕的老人,仍都被他那種平穩守意的功夫所震驚。
  阿難子與況紅居遙遙相對,兩下相隔約有一丈五六,阿難子拱手道:「況老師,請過招吧!」
  況紅居一雙枯老的手掌,不住地搓動著,聞言咬了一下嘴唇,說道:「我自然要動手!」
  這句話剛剛說完,便見她身形一長,發出一聲長嘯,身子已如脫弦之箭,向阿難子飛撲過來,直如彩鳳凌空。
  當她距離阿難子還有五六尺時,右臂突揚,大袖翻處,「古井生波」,向阿難子的頭頂拂來。
  這是「青袖八閃」中的第一式,袖風如刃,威勢驚人。
  眾人抬頭張望,見況紅居凌空發掌,功力身法都是上乘,心中好不欽佩。
  阿難子見況紅居大袖如雲,翩翩而來,連忙雙掌一錯,右掌閃電擊出,帶起一股掌風,迎了過去。
  兩股掌力微微一觸,雙方立時撤招,阿難子足尖點處,人如飛鴻拔身而起,射向對面的那株松樹,落腳在方才況紅居的落腳之處。
  就在同時,況紅居也換了位置,落在阿難子停腳地。
  這是第一招,雙方都沒有力拼之意,所以略一接觸,立時分開。
  雖然只是一個輕微的接觸,但是況紅居已然心驚不已,因為她已由阿難子的招式之中,感受到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力。
  但是她仍然有著幾分自負,要以自己苦練的奇技「青袖八閃」,與這個青海第一奇人一拚高下。
  由於以往從來不曾有人與阿難子較量輕功,所以一般人對阿難子的輕功都不知道深淺。
  方纔阿難子縱身上樹,雖然顯出了他有著極深的輕功造詣,但是況紅居注意到阿難子落腳之處,卻是附在松枝之根,不若自己僅靠松枝之力即可著腳。
  況紅居忖道:「如此看來,輕功方面我勝他一籌,我一定要把握這個優勢!」
  因為況紅居知道阿難子武技太高,已是出神入化,所以才想了這個取巧的辦法,決心與他一拚。
  阿難子仍然像先前一樣,足尖插在松枝之根,含笑吟吟地說道:「況老師,請賜第二招吧!」
  況紅居點了點頭,說道:「你不用急,我『青袖八閃』夠你應付的!」
  她口中雖然如此逞強,但是心中卻很畏懼,因為想在枝頭之間,把這位青海第一奇人打倒,畢竟是很困難的,但是除此之外,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說完了這句話,況紅居雙目如電,射在阿難子的身上,她用心地打量可以落腳的幾個地方。
  片刻之後,況紅居又口發一聲清嘯,飛渡過來,身子如同一隻彩蝶一般,大袖帶出了「忽嚕嚕」的風聲。
  這一次況紅居的身勢甚猛,霎時撲到阿難子身前,一雙大袖同時向前覆來,口中喝道:「再試我一招!」
  一語甫畢,兩隻肥大的袖角,夾著凌厲的破空之聲,向阿難子的面門及前胸打來。
  這是「青袖八門」第二式,名為「蝶影雙飛」。
  阿難子只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當胸撞來,那兩片袖角,如同兩片鐵片,激氣生風,鏗然有聲!
  他足下微微用力,身子猛然向後一退,整個的身子,向松枝之內鑽了進去,貼在了樹幹上!
  況紅居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阿難子為何使出這等招式,使自己陷於死地,喜的是這正是她奏功的寶貴良機!
  她猛提一口真氣,把身子穩住,雙臂一投,招式不改,向緊貼著樹幹的阿難子打了過來。
  就在況紅居雙掌發出之時,突聽一陣「嗖嗖」之聲,那茂密的松枝,彈動得非常厲害,深藏在松枝裡的阿難子已經失去了蹤跡!
  況紅居大驚,連忙把掌力撤回,身子卻已逼近了阿難子藏身之處。
  她足尖在一節松枝上立定了身子,雙掌猛然一收,把發出去的掌力,完全收了回來,震得那株松樹一陣搖晃!
  這剎那的變化可是太出奇了,這一塊地方松枝盤結,阿難子的身子,竟貼著樹幹消失,偏又不見斷枝殘葉落下。
  古浪等人在樹下看得清楚,就在況紅居雙掌將要遞到時,阿難子的身子,竟然縮小了一半,像一隻猿猴一般,轉到了松樹的另一邊。
  況紅居略為思索,立時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她不禁老臉通紅,大叫道:「好!阿難子,我們非要決一雌雄!」
  她的話說過之後,在樹幹的另一邊,露出了阿難子的頭,他笑著說道:「況老師,我一直在候教呢!」
  況紅居大喝一聲道:「阿難子,我看你狂到什麼時候!」
  隨著這句話,一掌劈山,阿難子立時又縮了回去,掌風所過,震落下大片松枝,劈裡啪啦地,落在廟前空地。
  古浪等人在樹下,一直圍著兩棵松樹打轉,阿難子與況紅居,如同兩隻插翅飛猿一般,縱躍如飛,來往於兩株松樹之間。
  況紅居每一次飛撲,都發出了凌厲的掌勢,但是阿難子只是一味地閃躲,從不還手。
  漸漸地,況紅居變得暴怒起來,她的掌勢越來越猛,每一次補空之後,總是劈下了大片松枝殘葉。
  古浪看到這裡,知道況紅居輕功雖高,但比起阿難子來,仍然遜色不少。
  這天下第一奇人,與這一群老人比起來,高出了一段很大距離,古浪僥倖得入門牆,可惜無緣從他多習武功,真是遺憾終身的事。
  況紅居「青袖八閃」的功夫,已經差不多用完了,但是阿難子就像一個幽靈一般,來往飛躍於兩株松樹之間,連一片衣角也未被她擊中。
  況紅居急怒之下,厲吼連連,她發覺自己五年苦練,仍然無濟於事,想獲得「春秋筆」的美夢,已很難實現了。
  童石紅的臉上也有一種焦急之色,她一雙光彩的大眼睛,不停地隨著況紅居的身形打轉。
  這時古浪的目光,偶爾飄到她的身上,她一些也沒有感覺,只是全神貫注著況紅居,一雙手把衣服抓得緊緊的。
  古浪心中忖道:「她小小年紀,對『春秋筆』知道些什麼?卻也混在這群人中,參與『春秋筆』的紛爭……」
  古浪想到這裡,突聽頭頂一聲尖叫,急忙抬頭望去,只見況紅居及阿難子各自一株松樹上飛起,二人空中相遇,況紅居發出了鬼般的尖叫。
  她的一雙衣袖,早已迎風揚起,二人相距還有三尺,猛然向前一撲,發足十成掌力,向阿難子的頭頂打了過去。
  阿難子的身形,本來進行若箭,這時竟猛然地把身子頓了下來,停在空中。
  況紅居的雙掌,已然帶著極大的風聲,向阿難子擊到!
  就在阿難子的身形將要下降的一剎那,阿難子突然拋出了一隻大袖!
  就藉著這拋袖之力,阿難子的身子已然向右邊盪開了三尺,向下微沉。
  況紅居見阿難子躲開了,大急,怒喝道:「你向哪裡逃?」
  她雙掌驟然一合,「童子拜佛」,追著阿難子的身形,直逼阿難子的頂門!
  她這一式快得神速莫測,連古浪也為阿難子擔心,不禁在心底暗呼道:「啊呀!這一式……」
  他念頭尚未轉完,突見阿難子身在空中,猛然向外一蕩,喝道:「我反擊了!」
  隨見他巨靈之掌,由下往上一托,緊接著「波」的一聲輕響,兩股掌力已然相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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