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燕此行奉有極大的任務,她不過是一時氣憤,出此下策,現在古浪執意下船,倒把她弄傻了。
可是話是由她先說,這時勢無再加挽留之理,強忍著心中的悲憤,望了丁訝一眼。
丁訝早已微叱道:「古浪!你不要作怪!」
古浪很誠懇地道:「丁老,我這一路下來,承你多方照顧,實在感激得很……不過當初阿難子恩師臨危授命,也就是要我在困難萬端之中達成任務,所以我細細地想過,我不能因人成事,死活都要靠自己,請老前輩不要阻止我。」
古浪這麼一說,連丁訝也說不出話了,他深知古浪的性情,既已決定,便無法更改。
沉默了一下,丁訝道:「那麼童姑娘你如何安排呢?」
古浪正色道:「她已兩度叛離況紅居,恐怕勢難再回去,不過我自會為她想辦法的。」
既到如此局面,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說了,空氣顯得很沉悶。
船慢慢地靠近岸邊,這時約莫三更天,有些早起的漁人已開始作業了。
船終於靠了岸,古浪命石室搭上了跳板,向丁訝拱身一禮道:「丁老!你請休息吧!」
丁訝笑道:「不打緊,我們隨時可見面。」
古浪知道他還是要暗中保護自己,就是拒絕也沒有用,只得由他。
童石紅一直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古浪身後,像個可憐蟲似的。
這情形看在桑燕的眼中,更覺難受,但是她是一個堅強的女性,把那無限的熱情和妒恨,深深地藏在心底。
古浪等石室把船板搭好之後再向尹江達、石室等,一一道勞。
尹江達緊皺著一雙眉毛,因為他是奉桑九娘之命來護送古浪的。不意發生了這等不愉快的事,使他也覺無計可為。
不過既有丁訝一再的保證,古浪或能沿途無恙,遂放了些心。
最後,古浪向桑燕拱了一下手,說道:「姑娘,多謝你的照顧,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們前途相見非遙……見了令兄請代我致意!」
桑燕嘴唇動了一下,只輕輕地說道:「後會有期……」
她飛快地回身而去,跑入了艙中。
古浪心中也不太舒服,發了一下怔,心中忖道:「這個姑娘到底是什麼心意呢?」
丁訝已經笑道:「好啦!唱了半天戲,別忘了最後一句詞,那可就笑話了!」
古浪面上一紅,拉馬而去,童石紅早已走上了岸,在一廂等著他。
上岸之後,石室立時收了跳板,大船再度向江心駛去,掛滿了帆。
丁訝遠遠揮手道:「這裡是『南充』,快趕路吧!」
古浪一驚,忖道:「已到『南充』了?到底是水路快得多啊!」
那一船人走了之後,童石紅的情緒立時好多了,她笑著說道:「喂,我們走吧!」
古浪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神情愉快,根本絲毫不擔心以後的安全,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童石紅笑著又道:「累得你一夜沒有睡覺,快找個地方休息吧!」
古浪問道:「你是不是也很累?」
童石紅搖搖頭,說道:「我倒不累,是怕你累了。」
古浪見她一片關切,出於至誠,心中的煩悶略解,忖道:「人生知己難求,童石紅能夠對我如此,我應該心滿意足了!」
童石紅見他不語,一雙俊目注視著自己,顯得稚氣異常,不禁笑道:「你老看著我做什麼呢?」
古浪面上微微一紅說道:「啊……沒什麼!姑娘,你真的與令婆鬧僵了嗎?」
童石紅輕聲歎了一口氣,說道:「早就鬧翻了,其實她並不是我的婆婆,我只是她收養的一個孤兒罷了!」
古浪大為驚愕,但是看到童石紅神情黯然,不忍再追問下去,岔開道:「既然你不累,我們天一亮就趕路吧!」
童石紅驚喜交集,說道:「你……你是說你願意帶我一起走了?」
古浪輕歎了一聲,說道:「唉……我也是個孤兒!」
這一剎那,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他們拉攏在一起,彼此都體會到對方深長的情意。
古浪又道:「天亮後我們再買一匹川馬,不然二人共騎,很惹人注目。」
童石紅問道:「你是準備到哪裡去呢?」
古浪略為遲疑,說道:「我要到重慶去。」
童石紅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啊呀!你真是個大傻瓜!」
古浪不解道:「我怎麼傻?」
童石紅望著茫茫江水,笑道:「這裡就靠著江,又何必買馬呢?這條河並不是他們桑家的呀!」
古浪大喜,擊掌道:「對!我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想到?由水路走要快多了,又可省去不少麻煩!」
這時天光已亮,很多漁人都上船作業,當他們看到這一對俊俏的男女時,都不禁投以驚異的目光。
古浪拉著馬,笑道:「我們找個地方吃些東西,然後再僱船吧!」
他們找到了一間專賣小吃的館子,叫了些油餅和稀飯,二人邊食邊談,指點著江濤帆影倒也快意非常。
飯後,他們雇了一隻雙艙中船,再度沿著嘉陵江,往南而行。
晨風凜凜,吹飽了白色的帆,一瀉千里,順江而下。
古浪心中很是痛快,因為他現在是獨自闖蕩,不再有別人接引及保護了。
一個時辰過去,江面上平靜得很,並沒發生任何事。
古浪對童石紅道:「看來現在不會發生什麼事,你到隔艙去休息吧!」
童石紅點點頭,笑道:「好的,你也睡一會。」
於是他們分別安歇,經過了一夜的辛勞,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古浪一覺醒來,天已近午,連忙爬了起來支開了窗戶。
江面遼闊,漁船三兩,浪花點點,偶爾有一兩尾魚翻出水面,然後很快地落了下去。
古浪忖道:「這片風光真個迷人……」
方想到這裡,便聽到童石紅在艙外說道:「古浪,你還不起來嗎?」
古浪笑道:「我已經起來了!」
童石紅推門進來,她手中竟然捧著一盆清水,盆中還有一隻漱口杯,另外在手臂上搭著一塊雪白的布巾。
古浪慌忙接了過來,連聲道勞,心中卻有一種異常的感覺。
童石紅則顯得大方得很,她笑道:「你洗臉吧!我去招呼吃的。」
古浪笑道:「這些事他們自會辦,姑娘不必費心了。」
童石紅已然出了艙門,古浪匆匆洗漱完畢,關上了門,換了件乾淨衣服。
少時,一個舟子進來,收拾乾淨之後,擺上了酒菜,竟全是童石紅親手所烹,味美異常。
古浪被她這番真誠的心意深深感動,但是嘴上卻說不出來,不過那個聰明的姑娘,已經看出了古浪的心意。
古浪對江淺飲,一面與童石紅談著心,其樂融融,不覺把一些煩惱的事都忘記了。
他暗忖道:「為了春秋筆,害我風塵僕僕,陷身危境,但是因春秋筆,也使我結了一段奇緣……」
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一種甜蜜的感覺,一雙俊目,不禁深情地注視著童石紅。
那個多情的姑娘,粉面微紅,秀目含羞,在古浪的眼睛中看來,似乎比書上的仙女還美!
這一桌飯,一直吃了一個多時辰,古浪和童石紅也談了不少的知心話。
這一天,古浪的小船已經到了「合川」,再需半日的水程,就可到重慶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興,因為這麼多天來,可說是風平浪靜,毫無驚狀。
此刻午時才過,古浪及童石紅在船頭談心。
經過了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已陷入了熱戀之中,除了童石紅外,古浪不會再想任何一個女孩子。
他一度感興趣的桑燕,也早從他的記憶中退了出去。
童石紅望著遠遠的碼頭,說道:「這沿江的鎮市都很熱鬧呢!」
古浪點頭道:「因為嘉陵江是長江的支流,很多貨物都經由這條河運送,所以熱鬧得很。」
童石紅道:「好快!我們晚上就可以到重慶了。」
這時划船的舟子過來請示道:「小爺,合川要不要靠岸?」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也好!我們到合川好好吃頓飯,然後再趕路!」
舟子答應而去,童石紅卻道:「馬上就快到了,何不到重慶再休息?沿途所幸無事,不要在這裡出了事。」
古浪笑道:「不要緊!只在這裡吃一頓飯,會出什麼事情?如果真的要出事,我們就是逃也逃不過的。」
小船慢慢地搖向碼頭,一片人潮喧嘩之聲,陣陣地傳了過來。
古浪笑對童石紅道:「到底是大碼頭,果然不同凡響!」
他們臨上岸時,古浪吩咐道:「我們吃過飯就走,你們可別跑遠了!」
舟子連聲地答應著,古浪和童石紅,雙雙分開擁擠的人群,向鎮內走去。
他們尋了一家最大的館子,名叫「望江樓」,二人登樓之後,尋了一個靠窗口的位子坐下。
古浪點了很多菜餚及魚蝦之類,二人指點著江景,且吃且談,甚是高興。
他們正談得高興之時,突聽一陣腳步聲,只聽夥計們嚷道:「桑少爺來了!雅座!」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古浪連忙把臉側過去,低聲道:「石紅我們轉過去。」
童石紅也面對嘉陵江,說道:「轉過去他們不會看見我們?」
古浪說道:「那可不一定!」
說著,便聽一陣腳步聲,想是桑魯歌已經上來了,很多小二擁過去獻慇勤。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的名望倒是不小。」
又過了一陣,突聽桑魯歌大聲叫道:「古浪!原來你也在這裡!」
古浪聽他叫自己,不得不站起來,故作驚訝道:「啊!魯歌兄!真是幸會得很!」
桑魯歌好似高興得很,緊握住古浪的手,望了童石紅兩眼,笑道:「這位就是童姑娘吧?」
童石紅笑道:「我叫童石紅!」
古浪便介紹了桑魯歌,童石紅點頭道:「我知道了!」
桑魯歌轉頭對夥計道:「我就坐這一桌,再加兩個菜!」
小二答應而去,他們落座之後,桑魯歌用高興的聲音說道:「啊呀!想不到你們來得這麼快,我還要去接應你們呢!」
古浪笑道:「有勞費心!這一路下來倒也平安無事。」
桑魯歌遲疑了一下,說道:「你和燕妹的事我都知道了……」
古浪及童石紅二人面上均是一紅,桑魯歌又接著說道:「那丫頭被我好罵了一頓,她年輕氣浮,希望你不要見怪。」
古浪見他詞意誠懇,自己倒慚愧得很,紅著臉說道:「其實是我的脾氣太壞了,桑姑娘一番好意,反被我得罪了。不過,她不知道我與童姑娘相識已久,並且……」
他說到這裡,目光射在童石紅的身上,二人的臉都紅了起來。
桑魯歌笑道:「並且怎麼樣呢?」
古浪突然說道:「並且……我們已經有了百年之約!」
這句話大出童石紅及桑魯歌意料之外,童石紅驚喜萬分,幾乎要流下淚來,深情而又激動地望著古浪。
桑魯歌則顯得有些不自然,說道:「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呢?」
古浪答道:「我現在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未便談此,不過別人對我誤會,我不得不表明一下。」
這段日子以來,古浪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他是一個做事極乾脆的人,當他發現他們之間有深深的愛之時,就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
這對童石紅來講,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桑魯歌點頭道:「你的話也對,還是辦正事要緊。」
才說到這裡,便見小二送了一張排帖來,桑魯歌甚是奇怪,接過看時,不禁面色一變,遞給了古浪,說道:「哼!到底被他們追上了!」
古浪知道事情不妙,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谷小良、石懷沙。
古浪面色一凜,與桑魯歌對了一下目光,轉臉對夥計道:「請上來!」
小二轉身而去,古浪對桑魯歌道:「反正早晚還要與他們碰面,不如早些了事好,我最討厭這兩個老人,只恨我功夫不夠,否則早就把他們打跑了!」
桑魯歌臉上卻有怒容,說道:「他媽的!這些傢伙的膽也太大了,若是敢闖我們桑家堡,那可是死路一條!」
對於其他的老人,古浪倒不太在意,獨有一個哈門陀。
古浪心中忖道:「別人不見得敢闖桑家堡,哈門陀是一定會去闖的!」
才想到這裡,便聽童石紅低聲道:「他們來啦!」
古浪皺了皺眉頭,說道:「真可惡!害得我們吃頓飯都不得安寧!」
說話之際,石懷沙及谷小良二人已然走了過來,古浪看見他們一胖一瘦的模樣便覺有氣。
但是又不得不站起來招呼道:「石老師、谷老師,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谷小良咧著大嘴一笑道:「哈!好說,順著江風我們就來啦!」
他邊說著,邊望望童石紅,笑道:「童姑娘也在這裡?你婆婆找得你好苦啊!」
童石紅偏頭不理,谷小良弄得很無趣,拉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
古浪開門見山地問道:「兩位老師駕臨,有什麼見示嗎?」
石懷沙咳嗽了一聲,說道:「咳!這個……我們也不必轉圈子,還是直說的好!」
他說到這裡,雙目四下掃視了一陣,把每一個人都打量到了,然後才道:「我們由『達木寺』追你到現在,只為問你一句話,只要你告訴我們『有』或『沒有』,絕沒有其他麻煩,你看怎麼樣?」
古浪忍著怒火,說道:「有什麼問題就快問吧!」
石懷沙放低了聲音,說道:「阿難子是否把『春秋筆』的下落告訴了你?」
古浪搖搖頭,斷然道:「沒有!」
石懷沙及谷小良氣得面色發白,古浪又道:「好了!我已經回答過了,二位請便吧!」
谷小良氣道:「我還要問你一句!」
古浪眼望江景,頭也不回,冷冷道:「快問!」
他那種漠然的態度,使得谷小良大為不滿,但是他還是忍了下來,說道:「就算阿難子沒有告訴你,那麼你是否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呢?」
古浪冷然道:「不知道!」
桑魯歌見古浪推得如此乾淨,心中不禁好笑。再看那兩個老人,已經氣得變顏變色了。
石懷沙強忍著怒氣,說道:「古浪,你一個後生小輩,我們不願過分為難你,你若是以這種態度相待,那你就太不聰明了!」
古浪轉過了頭,劍眉微揚,星目含威,說道:「你們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石懷沙氣得握了一下拳頭,聲音提高了些,說道:「好!那麼你現在到哪裡去?」
古浪很乾脆地答道:「重慶!」
石懷沙、谷小良很快地對了一下目光,谷小良緊接著問道:「去幹什麼?」
古浪嗤笑道:「遊山玩水!」
這一來可把兩個老人氣得怒火萬丈,谷小良跳了起來,叫道:「好小子!你好大的膽!看我不廢了你!」
他說著就要動手,卻被石懷沙攔了下來。
他們這裡一吵,驚動了整個酒樓,圍了很多人,有很多認識桑魯歌的人,都在捲袖子準備幫忙,桑魯歌連忙把他們喝止了。
谷小良又怪叫道:「小子!原來你仗著這姓桑的一點勢力,就這麼托大嗎?」
話未說完,桑魯歌已喝道:「住口!你這個胖賊!」
谷小良大怒,怪叫一聲,掄掌就想打,但被石懷沙攔了下來,叫道:「老谷!你怎麼像初入江湖一樣,動輒就要動手!」
谷小良氣道:「他沒罵你,你當然不火……」
聽了谷小良的話,古浪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童石紅突然慌張地扯了古浪一下,低聲道:「況婆婆來了!我見她轉到正門了!」
古浪一驚,尚未說話,童石紅已道:「我要躲她,在重慶再見!」
一語甫畢,古浪還來不及攔阻,童石紅如巧燕一般,由窗口飛出去,落到了江邊的小船上。
樓上樓下立時一陣大亂,古浪向窗口望時,童石紅已然失去了蹤跡。
古浪氣得跺腳道:「管他什麼況紅居,竟把她嚇成這個樣子!」
才說到這裡,況紅居已然由梯口跑出來,扯著她鬼怪般的大嗓子叫道:「古浪,古浪,我孫女呢?」
谷小良在旁搶口道:「她由窗口跑出去了!」
況紅居一聲怪叫道:「哇!好大膽的丫頭!」
她叫聲方罷,人已如大雁一般,由窗口飛了出去,快速已極!
這時,又是一陣巨大的騷動,滿樓的人都衝向窗口,向下張望,一時人潮洶湧,幾乎要把這座樓擠垮!
古浪雙眉緊皺,忖道:「早知道有這些麻煩,也就不下船了!」
他在吵鬧中,喚過了小二,付了飯錢,對石懷沙及谷小良道:「走!我們找個清靜地方去!」
說著當先而行,石懷沙等跟在身後,這時大群人潮,又擠向了樓梯口。
桑魯歌回過了身,大聲地喝叱了半天,才把人們止住。
但是當他們下樓後,人潮又追了下來,古浪等費了半天勁,才衝出了人群,沿著江邊一陣急走,總算把那干人拋開。
這時他們處身之處,是一片沙灘,也就是四川人所謂的「河壩」。
除了遠處有漁船外,附近很是空曠。
古浪停了下來,說道:「好吧!二位還有什麼見教,請趕快說,我還要急著趕路。」
石懷沙道:「古浪,有這麼多老人追逐著你,難道你真能應付得下嗎?」
古浪毅然說道:「那是我的事,與你不相干!」
石懷沙笑道:「話雖如此,不過也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難道我們不能做個交易嗎?」
古浪尚未說話,桑魯歌已然道:「什麼交易,說來聽聽看!」
石懷沙道:「只要你把『春秋筆』的下落說出來,我陪你去取,其他的人由谷老師應付去。」
古浪冷笑一聲道:「哼!他有這麼大的能耐嗎?」
谷小良面上一紅,說道:「那……那你就別管了,應付不了也與你無關!」
古浪大笑道:「倒蠻天真,難為活了這麼大歲數,兩個人在一起,才想出這麼幼稚可憐的辦法!」
谷小良及石懷沙被他一陣奚落,弄得好不難堪,但是他們並未發作。
古浪接著說道:「別說我不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就是知道也不會答應你們!再退一步說,就算答應你們,『春秋筆』還沒取到手,谷小良早被人家宰了八次了!」
古浪這一番話,把兩個老人說得暴跳如雷,尤其是谷小良大叫道:「老石,駕他走!」
他們雙雙向古浪撲來,疾似狂風暴雨一般!
古浪一聲冷笑道:「駕走?做你娘的夢!」
他身形一閃,兩個老人撲了空,古浪雙掌一分,左右兩掌分別向兩個老人的背後拍去!
古浪這一式讓得極快,雙掌招式也出得急,頗出這兩個老人意外。
谷小良大叫道:「你敢撒野!」
他肥胖的身子,倒也頗靈活,極快地轉了過來,雙掌一掄,向古浪的前胸拍來。
這時石懷沙也轉過了身子,叫道:「不要傷他!」
說著也要向古浪撲去,桑魯歌卻極快地攔住了他,破口罵道:「好不要臉!兩個老人打一個小娃兒!」
他掌隨口出,右掌如電,向石懷沙的背心疾拍過來,掌力沉渾,不在古浪以下。
石懷沙叫道:「反了!反了!」
桑魯歌笑道:「你到這裡來撒野,才真是反了!」
他們兩對老少,這時打在了一起,江邊傳來陣陣喝叱之聲。
驚動了遠處打魚的漁船,紛紛搖了過來,江岸上的人,也漸漸圍攏來。
不一會的工夫,人山人海,圍成了一個圓圈,把他們四人圍在中央。
他們雖然都是身經百戰,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動手,倒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不二用,按照阿難子及哈門陀所傳身法,使出了一套神鬼莫測的掌法。
也正因為如此,古浪才能抵得住功力深厚的谷小良,而不見遜色。
這幾個月來,古浪按照阿難子所傳心法,調息盤坐,在不知不覺之中,功力大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施展起來,古浪只覺掌力強勁,身法輕快,與以前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大為驚喜,忖道:「想不到阿難子的傳授,竟有這等神奇!」
練武之人,講究的是「功力」、「招式」和「氣力」,這三項之中,古浪先佔了兩項!
除了功力不如谷小良深厚外,古浪正當年輕力壯,氣力比谷小良大得多,如今使出了哈門陀所傳的掌法,在招式上也佔了先!
因之,谷小良盡了全力,仍然絲毫佔不到上風,他好不驚駭,忖道:「啊!數月不見,這孩子就像吃了仙果一般,真個是不可輕視!」
他精神一震,拳腳隨即加緊,比先前快了許多。
但是古浪所施,乃是哈門陀及阿難子二人所傳的精華,招式之奇妙不可思議,所以谷小良雖然厲害,仍然無法取勝。
那旁桑魯歌所使,乃是桑九娘親傳的一套小巧掌法,他也與古浪一樣,佔了「氣力」與「招式」的先,才能與石懷沙對敵!
只見他們四人,如同四隻怪烏一般,前後左右飛舞不停,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來。
兩旁觀戰的鄉里漁民,都緊張地張大了嘴,隨著他們的式子發出了驚歎和喝彩之聲。
古浪及桑魯歌全神貫注,注意著兩個老人的一舉一動,見招封招,遇式破式,數十招下來,竟然沒有一點破綻!
這一來兩個老人有些急了,他們絕想不到,這兩個小孩子,竟給了他們這大威脅!
谷小良猛叫道:「罷了!我若不勝,跳江而死!」
古浪罵道:「呸!你不怕髒了河水?」
谷小良又是一聲怪叫,身形如球般飛了過去,右掌一揮,掌風凌厲,向古浪前額擊到。
古浪晃身讓過,身形猛然向下一矮,雙掌齊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谷小良小腹之下擊來。
這一招很是不雅,有些眼快的漁民看清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谷小良滿面通紅,身子趕緊退後三步,扯著殺豬般的嗓子叫道:「該死的小王八!竟敢戲耍我……」
他雙掌如同兩把斬刀一般,狂雨旋風般向下猛沉,十指箕張,以「太子搞瓜」的招式,分別向古浪的雙腕抓到!
古浪大喝道:「來得好!」
他竟不向後撤,反而趕上一步,雙掌猛然向兩下分開,「大鷹爪掌」,向谷小良的左右腰部,急如閃電般抓來!
谷小良方纔那一招是虛招,才發就收,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準備古浪後退時好追擊。
卻不料古浪看出了他的心意,反而進了一招,谷小良向前一湊,二人立時相隔極近!
古浪的雙掌等於加快了一倍的速度,已然抓到谷小良腰部,喝道:「肥豬受死!」
谷小良猛覺腰部奇痛,大驚失色,知道上了當,拚命地向後一退;只聽「嘶」的一聲輕響,左右兩襟均被抓破,肚皮上也留下兩條血印,痛徹心肺。
他猛吸一口氣,止住了痛,人已氣得發狂,拚命地叫道:「好小子哇!」
他如同一隻猛虎般,向古浪撲來!
古浪佔了先機,但他仍沉靜如恆,身子一晃,已然退至老遠,所以谷小良又撲了個空。
他人本肥胖,這時衣服一破,露出了左右兩塊白肉,引起了觀戰人的一陣大笑。
谷小良此刻的心情,真個比死還難受,他行走江湖數十年,雖然吃過不少敗仗,但是栽在小孩子的手中,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中驚喜交集,忖道:「想不到『青海派』的掌法竟是這麼好!」
他是一個持重的人,雖然佔了優勢,但絕不敢驕傲,反而加倍地小心,提防著谷小良更猛烈的招式!
果然,谷小良用雙手揉著肚皮,用一種極難聽的聲音說道:「好小子!今天我們不分個死活,我谷小良絕不離開此地!」
古浪冷笑道:「好!你就埋骨於此吧!」
古浪一再地激怒他,原是有用心的,因為以谷小良的功力,如果沉著應付,時間一長古浪必然落敗。
但是,現在古浪惟一可以制勝的,就是在招式上取勝,所以他存心激怒谷小良,好在他拳風掌隙中尋破綻,然後以極精巧的招式,全力進攻!
古浪的判斷是正確的,所以谷小良雖然成名多年,一時仍不免吃了大虧。
古浪的話又激怒了他,只聽他狂叫道:「看誰埋骨於此!」
隨著這聲大叫,他身如旋風,挾著大片風沙,向古浪撲了過來!
他來的聲勢太驚人,四周觀戰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古浪見他來勢太猛,便再度向一旁閃去。
谷小良如同瘋了一般,狂叫道:「別跑!小王八!」
古浪卻不理會他改變戰略,只是一味地閃躲,激得谷小良怒火萬丈。
但這時看來非常狼狽,腰際兩旁露出了血肉,渾身汗透,一身沙土,看來如同是一隻受傷的猛獸一般!
古浪知道他已經氣得快瘋狂了,忖道:「我再激他一激,少時便可伺機取勝了!」
所以他毫不心急,沉著應付,每一次谷小良憤怒地撲來,都被他巧妙地躲開了。
石懷沙與桑魯歌動手之際,看到這種情形,也不禁頗為擔心,叫道:「老谷!不要著了他的道!」
谷小良卻狂喊道:「你別管我……」
接著一聲大喝,再度衝出,古浪以哈門陀所傳的絕招輕功,不住地閃躲著。
他忖道:「哈門陀所傳『提瓶上樹』,果然是妙用無窮……」
在「達木寺」,哈門陀曾經嚴格地訓練過他,所以他這時輕功已在谷小良以上!
石懷沙看得心驚,叫道:「老谷你莫急!」
可是谷小良已急得快瘋了,如同一隻瘋狗一般,東衝西撞,叫道:「你少管閒事!我非斃了他不可!」
石懷沙看情形不對,忖道:「我先把這小子打發了再說!」
他捨開谷小良,連忙加緊招式,但是桑魯歌也是師承有名,不是輕易可以打發的。
谷小良又連撲了兩次,都落了空,急得哇哇大叫。
古浪見狀忖道:「現在時機已到,已無再耍下去的必要了!」
這個少年奇人,決心在這一戰中,把谷小良折於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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