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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鐵筆春秋[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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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2:07
  桑燕此行奉有極大的任務,她不過是一時氣憤,出此下策,現在古浪執意下船,倒把她弄傻了。
  可是話是由她先說,這時勢無再加挽留之理,強忍著心中的悲憤,望了丁訝一眼。
  丁訝早已微叱道:「古浪!你不要作怪!」
  古浪很誠懇地道:「丁老,我這一路下來,承你多方照顧,實在感激得很……不過當初阿難子恩師臨危授命,也就是要我在困難萬端之中達成任務,所以我細細地想過,我不能因人成事,死活都要靠自己,請老前輩不要阻止我。」
  古浪這麼一說,連丁訝也說不出話了,他深知古浪的性情,既已決定,便無法更改。
  沉默了一下,丁訝道:「那麼童姑娘你如何安排呢?」
  古浪正色道:「她已兩度叛離況紅居,恐怕勢難再回去,不過我自會為她想辦法的。」
  既到如此局面,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說了,空氣顯得很沉悶。
  船慢慢地靠近岸邊,這時約莫三更天,有些早起的漁人已開始作業了。
  船終於靠了岸,古浪命石室搭上了跳板,向丁訝拱身一禮道:「丁老!你請休息吧!」
  丁訝笑道:「不打緊,我們隨時可見面。」
  古浪知道他還是要暗中保護自己,就是拒絕也沒有用,只得由他。
  童石紅一直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古浪身後,像個可憐蟲似的。
  這情形看在桑燕的眼中,更覺難受,但是她是一個堅強的女性,把那無限的熱情和妒恨,深深地藏在心底。
  古浪等石室把船板搭好之後再向尹江達、石室等,一一道勞。
  尹江達緊皺著一雙眉毛,因為他是奉桑九娘之命來護送古浪的。不意發生了這等不愉快的事,使他也覺無計可為。
  不過既有丁訝一再的保證,古浪或能沿途無恙,遂放了些心。
  最後,古浪向桑燕拱了一下手,說道:「姑娘,多謝你的照顧,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們前途相見非遙……見了令兄請代我致意!」
  桑燕嘴唇動了一下,只輕輕地說道:「後會有期……」
  她飛快地回身而去,跑入了艙中。
  古浪心中也不太舒服,發了一下怔,心中忖道:「這個姑娘到底是什麼心意呢?」
  丁訝已經笑道:「好啦!唱了半天戲,別忘了最後一句詞,那可就笑話了!」
  古浪面上一紅,拉馬而去,童石紅早已走上了岸,在一廂等著他。
  上岸之後,石室立時收了跳板,大船再度向江心駛去,掛滿了帆。
  丁訝遠遠揮手道:「這裡是『南充』,快趕路吧!」
  古浪一驚,忖道:「已到『南充』了?到底是水路快得多啊!」
  那一船人走了之後,童石紅的情緒立時好多了,她笑著說道:「喂,我們走吧!」
  古浪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神情愉快,根本絲毫不擔心以後的安全,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童石紅笑著又道:「累得你一夜沒有睡覺,快找個地方休息吧!」
  古浪問道:「你是不是也很累?」
  童石紅搖搖頭,說道:「我倒不累,是怕你累了。」
  古浪見她一片關切,出於至誠,心中的煩悶略解,忖道:「人生知己難求,童石紅能夠對我如此,我應該心滿意足了!」
  童石紅見他不語,一雙俊目注視著自己,顯得稚氣異常,不禁笑道:「你老看著我做什麼呢?」
  古浪面上微微一紅說道:「啊……沒什麼!姑娘,你真的與令婆鬧僵了嗎?」
  童石紅輕聲歎了一口氣,說道:「早就鬧翻了,其實她並不是我的婆婆,我只是她收養的一個孤兒罷了!」
  古浪大為驚愕,但是看到童石紅神情黯然,不忍再追問下去,岔開道:「既然你不累,我們天一亮就趕路吧!」
  童石紅驚喜交集,說道:「你……你是說你願意帶我一起走了?」
  古浪輕歎了一聲,說道:「唉……我也是個孤兒!」
  這一剎那,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他們拉攏在一起,彼此都體會到對方深長的情意。
  古浪又道:「天亮後我們再買一匹川馬,不然二人共騎,很惹人注目。」
  童石紅問道:「你是準備到哪裡去呢?」
  古浪略為遲疑,說道:「我要到重慶去。」
  童石紅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啊呀!你真是個大傻瓜!」
  古浪不解道:「我怎麼傻?」
  童石紅望著茫茫江水,笑道:「這裡就靠著江,又何必買馬呢?這條河並不是他們桑家的呀!」
  古浪大喜,擊掌道:「對!我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想到?由水路走要快多了,又可省去不少麻煩!」
  這時天光已亮,很多漁人都上船作業,當他們看到這一對俊俏的男女時,都不禁投以驚異的目光。
  古浪拉著馬,笑道:「我們找個地方吃些東西,然後再僱船吧!」
  他們找到了一間專賣小吃的館子,叫了些油餅和稀飯,二人邊食邊談,指點著江濤帆影倒也快意非常。
  飯後,他們雇了一隻雙艙中船,再度沿著嘉陵江,往南而行。
  晨風凜凜,吹飽了白色的帆,一瀉千里,順江而下。
  古浪心中很是痛快,因為他現在是獨自闖蕩,不再有別人接引及保護了。
  一個時辰過去,江面上平靜得很,並沒發生任何事。
  古浪對童石紅道:「看來現在不會發生什麼事,你到隔艙去休息吧!」
  童石紅點點頭,笑道:「好的,你也睡一會。」
  於是他們分別安歇,經過了一夜的辛勞,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古浪一覺醒來,天已近午,連忙爬了起來支開了窗戶。
  江面遼闊,漁船三兩,浪花點點,偶爾有一兩尾魚翻出水面,然後很快地落了下去。
  古浪忖道:「這片風光真個迷人……」
  方想到這裡,便聽到童石紅在艙外說道:「古浪,你還不起來嗎?」
  古浪笑道:「我已經起來了!」
  童石紅推門進來,她手中竟然捧著一盆清水,盆中還有一隻漱口杯,另外在手臂上搭著一塊雪白的布巾。
  古浪慌忙接了過來,連聲道勞,心中卻有一種異常的感覺。
  童石紅則顯得大方得很,她笑道:「你洗臉吧!我去招呼吃的。」
  古浪笑道:「這些事他們自會辦,姑娘不必費心了。」
  童石紅已然出了艙門,古浪匆匆洗漱完畢,關上了門,換了件乾淨衣服。
  少時,一個舟子進來,收拾乾淨之後,擺上了酒菜,竟全是童石紅親手所烹,味美異常。
  古浪被她這番真誠的心意深深感動,但是嘴上卻說不出來,不過那個聰明的姑娘,已經看出了古浪的心意。
  古浪對江淺飲,一面與童石紅談著心,其樂融融,不覺把一些煩惱的事都忘記了。
  他暗忖道:「為了春秋筆,害我風塵僕僕,陷身危境,但是因春秋筆,也使我結了一段奇緣……」
  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一種甜蜜的感覺,一雙俊目,不禁深情地注視著童石紅。
  那個多情的姑娘,粉面微紅,秀目含羞,在古浪的眼睛中看來,似乎比書上的仙女還美!
  這一桌飯,一直吃了一個多時辰,古浪和童石紅也談了不少的知心話。
  這一天,古浪的小船已經到了「合川」,再需半日的水程,就可到重慶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興,因為這麼多天來,可說是風平浪靜,毫無驚狀。
  此刻午時才過,古浪及童石紅在船頭談心。
  經過了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已陷入了熱戀之中,除了童石紅外,古浪不會再想任何一個女孩子。
  他一度感興趣的桑燕,也早從他的記憶中退了出去。
  童石紅望著遠遠的碼頭,說道:「這沿江的鎮市都很熱鬧呢!」
  古浪點頭道:「因為嘉陵江是長江的支流,很多貨物都經由這條河運送,所以熱鬧得很。」
  童石紅道:「好快!我們晚上就可以到重慶了。」
  這時划船的舟子過來請示道:「小爺,合川要不要靠岸?」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也好!我們到合川好好吃頓飯,然後再趕路!」
  舟子答應而去,童石紅卻道:「馬上就快到了,何不到重慶再休息?沿途所幸無事,不要在這裡出了事。」
  古浪笑道:「不要緊!只在這裡吃一頓飯,會出什麼事情?如果真的要出事,我們就是逃也逃不過的。」
  小船慢慢地搖向碼頭,一片人潮喧嘩之聲,陣陣地傳了過來。
  古浪笑對童石紅道:「到底是大碼頭,果然不同凡響!」
  他們臨上岸時,古浪吩咐道:「我們吃過飯就走,你們可別跑遠了!」
  舟子連聲地答應著,古浪和童石紅,雙雙分開擁擠的人群,向鎮內走去。
  他們尋了一家最大的館子,名叫「望江樓」,二人登樓之後,尋了一個靠窗口的位子坐下。
  古浪點了很多菜餚及魚蝦之類,二人指點著江景,且吃且談,甚是高興。
  他們正談得高興之時,突聽一陣腳步聲,只聽夥計們嚷道:「桑少爺來了!雅座!」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古浪連忙把臉側過去,低聲道:「石紅我們轉過去。」
  童石紅也面對嘉陵江,說道:「轉過去他們不會看見我們?」
  古浪說道:「那可不一定!」
  說著,便聽一陣腳步聲,想是桑魯歌已經上來了,很多小二擁過去獻慇勤。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的名望倒是不小。」
  又過了一陣,突聽桑魯歌大聲叫道:「古浪!原來你也在這裡!」
  古浪聽他叫自己,不得不站起來,故作驚訝道:「啊!魯歌兄!真是幸會得很!」
  桑魯歌好似高興得很,緊握住古浪的手,望了童石紅兩眼,笑道:「這位就是童姑娘吧?」
  童石紅笑道:「我叫童石紅!」
  古浪便介紹了桑魯歌,童石紅點頭道:「我知道了!」
  桑魯歌轉頭對夥計道:「我就坐這一桌,再加兩個菜!」
  小二答應而去,他們落座之後,桑魯歌用高興的聲音說道:「啊呀!想不到你們來得這麼快,我還要去接應你們呢!」
  古浪笑道:「有勞費心!這一路下來倒也平安無事。」
  桑魯歌遲疑了一下,說道:「你和燕妹的事我都知道了……」
  古浪及童石紅二人面上均是一紅,桑魯歌又接著說道:「那丫頭被我好罵了一頓,她年輕氣浮,希望你不要見怪。」
  古浪見他詞意誠懇,自己倒慚愧得很,紅著臉說道:「其實是我的脾氣太壞了,桑姑娘一番好意,反被我得罪了。不過,她不知道我與童姑娘相識已久,並且……」
  他說到這裡,目光射在童石紅的身上,二人的臉都紅了起來。
  桑魯歌笑道:「並且怎麼樣呢?」
  古浪突然說道:「並且……我們已經有了百年之約!」
  這句話大出童石紅及桑魯歌意料之外,童石紅驚喜萬分,幾乎要流下淚來,深情而又激動地望著古浪。
  桑魯歌則顯得有些不自然,說道:「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呢?」
  古浪答道:「我現在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未便談此,不過別人對我誤會,我不得不表明一下。」
  這段日子以來,古浪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他是一個做事極乾脆的人,當他發現他們之間有深深的愛之時,就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
  這對童石紅來講,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桑魯歌點頭道:「你的話也對,還是辦正事要緊。」
  才說到這裡,便見小二送了一張排帖來,桑魯歌甚是奇怪,接過看時,不禁面色一變,遞給了古浪,說道:「哼!到底被他們追上了!」
  古浪知道事情不妙,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谷小良、石懷沙。
  古浪面色一凜,與桑魯歌對了一下目光,轉臉對夥計道:「請上來!」
  小二轉身而去,古浪對桑魯歌道:「反正早晚還要與他們碰面,不如早些了事好,我最討厭這兩個老人,只恨我功夫不夠,否則早就把他們打跑了!」
  桑魯歌臉上卻有怒容,說道:「他媽的!這些傢伙的膽也太大了,若是敢闖我們桑家堡,那可是死路一條!」
  對於其他的老人,古浪倒不太在意,獨有一個哈門陀。
  古浪心中忖道:「別人不見得敢闖桑家堡,哈門陀是一定會去闖的!」
  才想到這裡,便聽童石紅低聲道:「他們來啦!」
  古浪皺了皺眉頭,說道:「真可惡!害得我們吃頓飯都不得安寧!」
  說話之際,石懷沙及谷小良二人已然走了過來,古浪看見他們一胖一瘦的模樣便覺有氣。
  但是又不得不站起來招呼道:「石老師、谷老師,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谷小良咧著大嘴一笑道:「哈!好說,順著江風我們就來啦!」
  他邊說著,邊望望童石紅,笑道:「童姑娘也在這裡?你婆婆找得你好苦啊!」
  童石紅偏頭不理,谷小良弄得很無趣,拉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
  古浪開門見山地問道:「兩位老師駕臨,有什麼見示嗎?」
  石懷沙咳嗽了一聲,說道:「咳!這個……我們也不必轉圈子,還是直說的好!」
  他說到這裡,雙目四下掃視了一陣,把每一個人都打量到了,然後才道:「我們由『達木寺』追你到現在,只為問你一句話,只要你告訴我們『有』或『沒有』,絕沒有其他麻煩,你看怎麼樣?」
  古浪忍著怒火,說道:「有什麼問題就快問吧!」
  石懷沙放低了聲音,說道:「阿難子是否把『春秋筆』的下落告訴了你?」
  古浪搖搖頭,斷然道:「沒有!」
  石懷沙及谷小良氣得面色發白,古浪又道:「好了!我已經回答過了,二位請便吧!」
  谷小良氣道:「我還要問你一句!」
  古浪眼望江景,頭也不回,冷冷道:「快問!」
  他那種漠然的態度,使得谷小良大為不滿,但是他還是忍了下來,說道:「就算阿難子沒有告訴你,那麼你是否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呢?」
  古浪冷然道:「不知道!」
  桑魯歌見古浪推得如此乾淨,心中不禁好笑。再看那兩個老人,已經氣得變顏變色了。
  石懷沙強忍著怒氣,說道:「古浪,你一個後生小輩,我們不願過分為難你,你若是以這種態度相待,那你就太不聰明了!」
  古浪轉過了頭,劍眉微揚,星目含威,說道:「你們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石懷沙氣得握了一下拳頭,聲音提高了些,說道:「好!那麼你現在到哪裡去?」
  古浪很乾脆地答道:「重慶!」
  石懷沙、谷小良很快地對了一下目光,谷小良緊接著問道:「去幹什麼?」
  古浪嗤笑道:「遊山玩水!」
  這一來可把兩個老人氣得怒火萬丈,谷小良跳了起來,叫道:「好小子!你好大的膽!看我不廢了你!」
  他說著就要動手,卻被石懷沙攔了下來。
  他們這裡一吵,驚動了整個酒樓,圍了很多人,有很多認識桑魯歌的人,都在捲袖子準備幫忙,桑魯歌連忙把他們喝止了。
  谷小良又怪叫道:「小子!原來你仗著這姓桑的一點勢力,就這麼托大嗎?」
  話未說完,桑魯歌已喝道:「住口!你這個胖賊!」
  谷小良大怒,怪叫一聲,掄掌就想打,但被石懷沙攔了下來,叫道:「老谷!你怎麼像初入江湖一樣,動輒就要動手!」
  谷小良氣道:「他沒罵你,你當然不火……」
  聽了谷小良的話,古浪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童石紅突然慌張地扯了古浪一下,低聲道:「況婆婆來了!我見她轉到正門了!」
  古浪一驚,尚未說話,童石紅已道:「我要躲她,在重慶再見!」
  一語甫畢,古浪還來不及攔阻,童石紅如巧燕一般,由窗口飛出去,落到了江邊的小船上。
  樓上樓下立時一陣大亂,古浪向窗口望時,童石紅已然失去了蹤跡。
  古浪氣得跺腳道:「管他什麼況紅居,竟把她嚇成這個樣子!」
  才說到這裡,況紅居已然由梯口跑出來,扯著她鬼怪般的大嗓子叫道:「古浪,古浪,我孫女呢?」
  谷小良在旁搶口道:「她由窗口跑出去了!」
  況紅居一聲怪叫道:「哇!好大膽的丫頭!」
  她叫聲方罷,人已如大雁一般,由窗口飛了出去,快速已極!
  這時,又是一陣巨大的騷動,滿樓的人都衝向窗口,向下張望,一時人潮洶湧,幾乎要把這座樓擠垮!
  古浪雙眉緊皺,忖道:「早知道有這些麻煩,也就不下船了!」
  他在吵鬧中,喚過了小二,付了飯錢,對石懷沙及谷小良道:「走!我們找個清靜地方去!」
  說著當先而行,石懷沙等跟在身後,這時大群人潮,又擠向了樓梯口。
  桑魯歌回過了身,大聲地喝叱了半天,才把人們止住。
  但是當他們下樓後,人潮又追了下來,古浪等費了半天勁,才衝出了人群,沿著江邊一陣急走,總算把那干人拋開。
  這時他們處身之處,是一片沙灘,也就是四川人所謂的「河壩」。
  除了遠處有漁船外,附近很是空曠。
  古浪停了下來,說道:「好吧!二位還有什麼見教,請趕快說,我還要急著趕路。」
  石懷沙道:「古浪,有這麼多老人追逐著你,難道你真能應付得下嗎?」
  古浪毅然說道:「那是我的事,與你不相干!」
  石懷沙笑道:「話雖如此,不過也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難道我們不能做個交易嗎?」
  古浪尚未說話,桑魯歌已然道:「什麼交易,說來聽聽看!」
  石懷沙道:「只要你把『春秋筆』的下落說出來,我陪你去取,其他的人由谷老師應付去。」
  古浪冷笑一聲道:「哼!他有這麼大的能耐嗎?」
  谷小良面上一紅,說道:「那……那你就別管了,應付不了也與你無關!」
  古浪大笑道:「倒蠻天真,難為活了這麼大歲數,兩個人在一起,才想出這麼幼稚可憐的辦法!」
  谷小良及石懷沙被他一陣奚落,弄得好不難堪,但是他們並未發作。
  古浪接著說道:「別說我不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就是知道也不會答應你們!再退一步說,就算答應你們,『春秋筆』還沒取到手,谷小良早被人家宰了八次了!」
  古浪這一番話,把兩個老人說得暴跳如雷,尤其是谷小良大叫道:「老石,駕他走!」
  他們雙雙向古浪撲來,疾似狂風暴雨一般!
  古浪一聲冷笑道:「駕走?做你娘的夢!」
  他身形一閃,兩個老人撲了空,古浪雙掌一分,左右兩掌分別向兩個老人的背後拍去!
  古浪這一式讓得極快,雙掌招式也出得急,頗出這兩個老人意外。
  谷小良大叫道:「你敢撒野!」
  他肥胖的身子,倒也頗靈活,極快地轉了過來,雙掌一掄,向古浪的前胸拍來。
  這時石懷沙也轉過了身子,叫道:「不要傷他!」
  說著也要向古浪撲去,桑魯歌卻極快地攔住了他,破口罵道:「好不要臉!兩個老人打一個小娃兒!」
  他掌隨口出,右掌如電,向石懷沙的背心疾拍過來,掌力沉渾,不在古浪以下。
  石懷沙叫道:「反了!反了!」
  桑魯歌笑道:「你到這裡來撒野,才真是反了!」
  他們兩對老少,這時打在了一起,江邊傳來陣陣喝叱之聲。
  驚動了遠處打魚的漁船,紛紛搖了過來,江岸上的人,也漸漸圍攏來。
  不一會的工夫,人山人海,圍成了一個圓圈,把他們四人圍在中央。
  他們雖然都是身經百戰,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動手,倒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不二用,按照阿難子及哈門陀所傳身法,使出了一套神鬼莫測的掌法。
  也正因為如此,古浪才能抵得住功力深厚的谷小良,而不見遜色。
  這幾個月來,古浪按照阿難子所傳心法,調息盤坐,在不知不覺之中,功力大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施展起來,古浪只覺掌力強勁,身法輕快,與以前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大為驚喜,忖道:「想不到阿難子的傳授,竟有這等神奇!」
  練武之人,講究的是「功力」、「招式」和「氣力」,這三項之中,古浪先佔了兩項!
  除了功力不如谷小良深厚外,古浪正當年輕力壯,氣力比谷小良大得多,如今使出了哈門陀所傳的掌法,在招式上也佔了先!
  因之,谷小良盡了全力,仍然絲毫佔不到上風,他好不驚駭,忖道:「啊!數月不見,這孩子就像吃了仙果一般,真個是不可輕視!」
  他精神一震,拳腳隨即加緊,比先前快了許多。
  但是古浪所施,乃是哈門陀及阿難子二人所傳的精華,招式之奇妙不可思議,所以谷小良雖然厲害,仍然無法取勝。
  那旁桑魯歌所使,乃是桑九娘親傳的一套小巧掌法,他也與古浪一樣,佔了「氣力」與「招式」的先,才能與石懷沙對敵!
  只見他們四人,如同四隻怪烏一般,前後左右飛舞不停,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來。
  兩旁觀戰的鄉里漁民,都緊張地張大了嘴,隨著他們的式子發出了驚歎和喝彩之聲。
  古浪及桑魯歌全神貫注,注意著兩個老人的一舉一動,見招封招,遇式破式,數十招下來,竟然沒有一點破綻!
  這一來兩個老人有些急了,他們絕想不到,這兩個小孩子,竟給了他們這大威脅!
  谷小良猛叫道:「罷了!我若不勝,跳江而死!」
  古浪罵道:「呸!你不怕髒了河水?」
  谷小良又是一聲怪叫,身形如球般飛了過去,右掌一揮,掌風凌厲,向古浪前額擊到。
  古浪晃身讓過,身形猛然向下一矮,雙掌齊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谷小良小腹之下擊來。
  這一招很是不雅,有些眼快的漁民看清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谷小良滿面通紅,身子趕緊退後三步,扯著殺豬般的嗓子叫道:「該死的小王八!竟敢戲耍我……」
  他雙掌如同兩把斬刀一般,狂雨旋風般向下猛沉,十指箕張,以「太子搞瓜」的招式,分別向古浪的雙腕抓到!
  古浪大喝道:「來得好!」
  他竟不向後撤,反而趕上一步,雙掌猛然向兩下分開,「大鷹爪掌」,向谷小良的左右腰部,急如閃電般抓來!
  谷小良方纔那一招是虛招,才發就收,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準備古浪後退時好追擊。
  卻不料古浪看出了他的心意,反而進了一招,谷小良向前一湊,二人立時相隔極近!
  古浪的雙掌等於加快了一倍的速度,已然抓到谷小良腰部,喝道:「肥豬受死!」
  谷小良猛覺腰部奇痛,大驚失色,知道上了當,拚命地向後一退;只聽「嘶」的一聲輕響,左右兩襟均被抓破,肚皮上也留下兩條血印,痛徹心肺。
  他猛吸一口氣,止住了痛,人已氣得發狂,拚命地叫道:「好小子哇!」
  他如同一隻猛虎般,向古浪撲來!
  古浪佔了先機,但他仍沉靜如恆,身子一晃,已然退至老遠,所以谷小良又撲了個空。
  他人本肥胖,這時衣服一破,露出了左右兩塊白肉,引起了觀戰人的一陣大笑。
  谷小良此刻的心情,真個比死還難受,他行走江湖數十年,雖然吃過不少敗仗,但是栽在小孩子的手中,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中驚喜交集,忖道:「想不到『青海派』的掌法竟是這麼好!」
  他是一個持重的人,雖然佔了優勢,但絕不敢驕傲,反而加倍地小心,提防著谷小良更猛烈的招式!
  果然,谷小良用雙手揉著肚皮,用一種極難聽的聲音說道:「好小子!今天我們不分個死活,我谷小良絕不離開此地!」
  古浪冷笑道:「好!你就埋骨於此吧!」
  古浪一再地激怒他,原是有用心的,因為以谷小良的功力,如果沉著應付,時間一長古浪必然落敗。
  但是,現在古浪惟一可以制勝的,就是在招式上取勝,所以他存心激怒谷小良,好在他拳風掌隙中尋破綻,然後以極精巧的招式,全力進攻!
  古浪的判斷是正確的,所以谷小良雖然成名多年,一時仍不免吃了大虧。
  古浪的話又激怒了他,只聽他狂叫道:「看誰埋骨於此!」
  隨著這聲大叫,他身如旋風,挾著大片風沙,向古浪撲了過來!
  他來的聲勢太驚人,四周觀戰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古浪見他來勢太猛,便再度向一旁閃去。
  谷小良如同瘋了一般,狂叫道:「別跑!小王八!」
  古浪卻不理會他改變戰略,只是一味地閃躲,激得谷小良怒火萬丈。
  但這時看來非常狼狽,腰際兩旁露出了血肉,渾身汗透,一身沙土,看來如同是一隻受傷的猛獸一般!
  古浪知道他已經氣得快瘋狂了,忖道:「我再激他一激,少時便可伺機取勝了!」
  所以他毫不心急,沉著應付,每一次谷小良憤怒地撲來,都被他巧妙地躲開了。
  石懷沙與桑魯歌動手之際,看到這種情形,也不禁頗為擔心,叫道:「老谷!不要著了他的道!」
  谷小良卻狂喊道:「你別管我……」
  接著一聲大喝,再度衝出,古浪以哈門陀所傳的絕招輕功,不住地閃躲著。
  他忖道:「哈門陀所傳『提瓶上樹』,果然是妙用無窮……」
  在「達木寺」,哈門陀曾經嚴格地訓練過他,所以他這時輕功已在谷小良以上!
  石懷沙看得心驚,叫道:「老谷你莫急!」
  可是谷小良已急得快瘋了,如同一隻瘋狗一般,東衝西撞,叫道:「你少管閒事!我非斃了他不可!」
  石懷沙看情形不對,忖道:「我先把這小子打發了再說!」
  他捨開谷小良,連忙加緊招式,但是桑魯歌也是師承有名,不是輕易可以打發的。
  谷小良又連撲了兩次,都落了空,急得哇哇大叫。
  古浪見狀忖道:「現在時機已到,已無再耍下去的必要了!」
  這個少年奇人,決心在這一戰中,把谷小良折於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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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2:32
第16章 惡魔再現

  古浪及桑魯歌,在「合川」縣境、嘉陵江之畔,與石懷沙及谷小良二人爭戰。
  古浪與谷小良殺在一處,由於谷小良輕敵,不料古浪使出了哈門陀及阿難子所傳的奇技,一陣廝殺下來,竟使得谷小良亂了手腳。
  不但如此,古浪更以奇妙的招式,將谷小良雙腰剪破,使這個江湖老人掛了彩!
  這時谷小良不禁面無人色,驚恐羞愧交加,狂叫道:「好小子!看我不廢了你……」
  古浪微微含笑,說道:「來吧!看誰把誰廢掉!」
  谷小良一聲怪吼!身如脫弦之箭,向古浪撲了過去。
  他兩個人再次打在一起。兩岸觀戰的人越來越多,發出了很大的叫好之聲。
  石懷沙正與桑魯歌交手,因此不免分了很多心,他萬料不到谷小良竟會在古浪掌下吃虧。
  桑魯歌卻是一言不發,全神貫注。
  他知道與自己動手的人不是易與之輩,所以全心全意,把桑九娘所傳的一套奇妙的掌法,盡數地施展出來。
  谷小良那邊受了傷,桑魯歌更是精神一震,拳腳齊施,使得石懷沙亦不得不全力以赴。
  石懷沙一面過招,一面問道:「小子!你到底是哪一路的?」
  桑魯歌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不懂!」
  一語甫畢,雙掌如電一般,向石懷沙面門砍到,石懷沙心內好不吃驚,忖道:「怪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厲害嗎?」
  他們這兩對打得沙飛石走,山河變色,好不驚人。
  四面擁觀的鄉民竟是越來越多,差不多在千人以上,擁前擁後。
  谷小良等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在這種情形下動過手。
  加上他掛了彩,羞憤湧集,弄得更是心神不寧,進退之間不無影響。
  古浪是沉心應戰,他決心要以自己的全部精神和武功,把這個不可一世的老人挫於掌下!
  所以他起落之間,顯得威猛而又穩重,一如以往他專心習武一般。
  由於這個原故,古浪進退自如,拳腳之間絕無漏洞,相反的,那個功力深厚的老人,由於性情的影響,不時地露出破綻。
  但古浪並不急於求勝,所以他放過了這些破綻,好似根本沒有發現一般。
  一時之間,又是十餘招過去,這兩個老人,竟是一些不能佔先,不由變得越發地急怒起來。
  古浪偷眼向旁望了一眼,見桑魯歌居然能夠應付下來,心中更是大為安心。
  他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桑魯歌居然挺下來,真是不簡單!」
  經過這半天的打鬥,四人之中,以谷小良敗得最狼狽,頭髮零亂,滿身汗水,雙腰雖然只是皮肉之傷,但是也不住地滲出鮮血。
  古浪卻是越戰越勇,精神大振,拳腳之間,銳不可當。
  谷小良心中震驚萬分,忖道:「媽的!難道我竟會敗在這個娃娃手裡?」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谷小良絕不相信,便咬緊了牙關,厲聲道:「娃娃!我勝不了你,也就用不著混了!」
  古浪冷笑一聲,說道:「面前就是大江,你可以蹈江而死!」
  這一句話把谷小良氣得面無人色,暴喝一聲,用變了調的嗓子叫道:「反了!反了!」
  隨著這聲怒喝,他球一般的身子,向古浪拚命衝過來,又短又粗的兩隻肥掌,用盡平生之力,向古浪的前胸推到!
  古浪見他在憤怒之下,這雙掌用盡了全力,自然不宜硬接。
  但是也不宜閃避得太早,以免谷小良有換招的時間。
  所以,直到谷小良的雙掌,離自己還在半尺時,已經感到力逾山嶽,逼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中不禁暗驚。
  谷小良見古浪還不躲讓,心中暗喜,猛然大喝一聲,雙掌更為神速地推壓過去!
  這一式來得驚天動地,谷小良有必成之意,但是當他奮力運掌之際,面前輕風一陣,古浪已經失去了蹤跡!
  谷小良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萬料不到,古浪能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閃躲開自己的雙掌!
  由於他出力太猛,而對方突然消失,整個身子像懸崖墜車般向前衝去。
  這時古浪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但是他並沒有立時動手,因為他有更正確的判斷!
  果然,谷小良撲空之下,為了防備古浪在背後動手,他百急之中,猛然的踢出了右腿,足尖帶起一股莫大的勁力,向身後踢來。
  幸虧古浪沒有下手,否則兩下急迫,萬難逃過他這一足。
  谷小良一足踢空,不禁面色大變,心中叫道:「罷了!我谷小良休矣!」
  一念未畢,突覺腰間一麻,古浪閃電般的,出雙指點在了他的後腰上!
  古浪這一式奇招,總算是成功,立刻便見谷小良身子一衝,翻倒在地。
  古浪心中大喜,但是緊接著「噗」的一聲輕響,只聽谷小良一聲慘哼,蒼蒼白髮之間,已是一片殷紅,血流遍地,頓時身亡!
  這突然發生的奇事,不禁使古浪大為驚駭,他怔怔地站在谷小良的屍體之旁,竟不知如何是好!
  圍觀的數千鄉民,見到這邊已出了命案,不禁立時喧嘩起來,有那膽小的,都紛紛地避了開去。
  這種情形,立時驚動了石懷沙和桑魯歌,他們同時向倒臥在地的谷小良看去。
  當他們的目光接觸到地上大片鮮血時,不禁同時地驚出了聲。
  他們立時停止了打鬥,石懷沙如箭一般飛了過去,由地上扶起了谷小良的頭」略一察看,面色越發難看起來。
  在驚嚇憤怒之下,石懷沙的臉上,表現出一種無盡的傷感,他把谷小良的頭,緩緩地放了下去,自語說道:「死了!死了……」
  當石懷沙把谷小良的頭扶起來時,古浪和桑魯歌看得清清楚楚,一根細長的竹籤,由谷小良的左太陽穴打進,右太陽穴透出,竹籤還陷在腦內!
  他死得極慘,古浪及桑魯歌看到這種情形,心中各自吃驚。
  桑魯歌低聲對古浪道:「古浪,好厲害的暗器!」
  古浪搖搖頭,低聲道:「不是我……」
  桑魯歌驚異地望著他,說道:「怎麼……」
  這時石懷沙已經緩緩地走了過來,鐵青著臉,用一種令人恐怖的聲音說道:「好古浪!這一下你可揚名天下啦!」
  古浪要想說明並非自己把谷小良置於死地,但是轉念一想,石懷沙絕不會相信,再說自己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只得冷笑一聲,說道:「哼!這是他咎由自取,怪得誰來!」
  石懷沙氣得面色鐵青,大袖一擺,說道:「好狂的小輩,我倒要試試你的竹籤打穴!」
  說著便要向古浪沖來,古浪連忙舉掌迎敵,這時突聽一聲大喝道:「且慢!」
  眾人一驚,同時回頭望去,只見一隻灰色的人影,如同大鵬掠空一般,由眾人頭頂上飛落而下!
  他來得好不驚人,真如天馬行空,惹得眾鄉民一片大嘩。
  這突然發生的事,也使得石懷沙、古浪等一齊發了怔。當那怪鳥般的不速之客落下之後,才看清了,竟是哈門陀。
  古浪心中一驚,暗道:「苦也!我是怎麼也避不過他的!」
  石懷沙見哈門陀身手過於驚人,也不禁大為吃驚,他怔怔地望著那突來的怪人。
  哈門陀逕自走到谷小良的屍體之旁,低頭看了看,面上掛了一絲笑容。
  古浪心中一震,忖道:「啊!原來是他殺的……那麼哈門陀已經大開殺戒了!」
  由於弄不清哈門陀是敵是友,石懷沙便拱手道:「這位師父是何方高人?」
  哈門陀冷冷望了他一眼,說道:「老衲法號門陀!」
  古浪心中忖道:「他還在冒充出家人……」
  想到這裡,石懷沙已經問道:「老師父突然光臨,有何見教?」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這谷小良是我和尚殺死的,與古浪無關,有什麼事找我好了!」
  哈門陀此言一出,石懷沙面色大變,忖道:「不妙!碰到這等人物,只怕是凶多吉少,我還是立時走開的好!」
  想到這裡,開口問道:「大師父與古浪是何關係?」
  哈門陀冷冷道:「非親非故!」
  石懷沙早已由古浪眼中看出,他與哈門陀必然有些瓜葛。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那麼大師父與谷老師有何仇恨?」
  哈門陀仍然哈哈地說道:「無怨無仇!」
  石懷沙雖然內心憤恨已極,但是他卻不敢招惹這麼厲害的人物,強笑道:「江湖之中,事端極多,既然事不關己,自無過問必要,恕我先行告退!」
  說罷向哈門陀拱了拱手,便要離去。
  哈門陀凜然道:「施主留步!」
  石懷沙無奈,硬著頭皮轉過身子,含笑道:「大師父還有什麼事?」
  哈門陀望了古浪一眼,說道:「古浪乃是江湖晚輩,你與谷小良均是成名人物,為何與他動起手來?」
  石懷沙眉頭一皺,忖道:「看樣子他是成心找事,只怕今天不能善罷了!」
  他強忍著心中的憤怒,說道:「一些私人糾紛,與大師父不相干。」
  哈門陀面色一沉,說道:「施主怎麼知道與我無關?」
  這句話把石懷沙問得啞口無言,他雖然心諱哈門陀武功神奇,但是他自己也算江湖成名人物,在這種情形下,實在忍不下去,說道:「大師父如有所教,尚請明言,我石懷沙絕不裝傻!」
  哈門陀微笑道:「好!好得很!我和尚做事向來無理,所以別想由我口中說出理來。」
  石懷沙白眉微揚,怒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哈門陀道:「我不攔你,只要你走得出去,但請自便!」
  石懷沙大怒,喝道:「和尚,你真小看我了!」
  哈門陀寒著臉,說道:「你若不信就試試看,走得掉儘管走,走不掉那就是與我和尚有緣了!」
  石懷沙已然氣得面無人色,狠狠地咬著牙,頓足道:「好和尚!你也太狂了!老子如果不是有要務在身,一定與你爭個是非長短!」
  哈門陀陰陰一笑說道:「既有要務,你就請便吧!」
  古浪聽哈門陀如此說,便知道石懷沙絕不會逃出哈門陀之手了!
  這時圍觀之人,雖然上千,但是自從哈門陀露面之後,都變得鴉雀無聲,被哈門陀那種怪異的行徑所震懾住了。
  桑魯歌湊在古浪的耳旁低聲說道:「你看石懷沙的機會如何?」
  古浪搖了搖頭,低聲道:「凶多吉少!」
  正說之際,便聽石懷沙大聲叫道:「後會有期,我走了!」
  一語甫畢,身如旋風一般,在地面打了一個轉,驀地騰空而起,宛如一隻巨鳥一般,惹得眾人大嘩!
  但是,就在他身起兩丈餘高之時,突然,好似有一股突來的外力吸引著他,使得他不但不能繼續升高,反而落了下來!
  一般圍觀的鄉民,不知道怎麼回事,忍不住又是一陣喧嘩。
  再看石懷沙時,已然是面無人色,雙目發直。
  古浪及桑魯歌自然明白,哈門陀是以驚人的內功,把石懷沙由半空中吸了回來!
  這等功夫簡直是太驚人了,古浪及桑魯歌不禁瞠目以對,暗自驚心!
  石懷沙更是驚恐萬分,忖道:「我的天!我行走江湖數十年,還沒有遇見這麼厲害的人物,只怕……」
  他的目光,掃在了谷小良的屍體上,只覺一陣冷顫,頭上冒出了汗水。
  哈門陀含笑道:「石老師,怎麼又回來了?」
  石懷沙目射奇光,狠狠地咬著牙,說道:「好和尚!能夠遇見高人,我死也甘心!」
  哈門陀哈哈笑了起來,說道:「石老師果然是快人……」
  話未說完,石懷沙已然叱道:「和尚!你不必奚落我,勝負立時便知!」
  他說罷,狠狠地跺了一腳,雙袖一拂,身子同離弦之箭一般,猛然而起。
  這一次他起得更高、更遠,但是當他身在半空之丈餘高時,那股奇怪的勁力,又吸了過來。
  石懷沙身在半空,突覺一股莫大的勁力,使得自己的身子向下墜去。
  這一次他已然有了準備,強壓驚怖之心,大袖向下一拂,發出了一記十成火候的掌力!只聽得「砰」的一聲大震,兩股勁力已然接觸,石懷沙藉著這一震之力,急如飛弦一般,向左面飛了過去。
  哈門陀微微一笑,說道:「回來!」
  只見他用手一招,石懷沙去得不算不快,但是不過才出去不到一丈,便如斷線風箏一般,又由半空墜了下來!
  古浪見哈門陀隔空功力如此深厚,心中好不驚恐,忖道:「江湖之上,能敵得過他的,恐怕寥寥無幾了!」
  石懷沙第二次被哈門陀吸了下來,已是心膽俱碎,忖道:「看樣子今天是遇見魔星了!」
  哈門陀向前走了兩步,含笑自若地說道:「石老師,你好厲害的掌力!」
  石懷沙面色鐵青,半晌才道:「和尚,你到底是何居心,明白地告訴我!」
  哈門陀笑道:「石老師,你自己走不出去,怪得誰來?」
  石懷沙氣得雙目圓瞪,叱道:「和尚!我石懷沙也是個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你可不能戲耍我!」
  哈門陀冷笑道:「哼!在我眼中,從無成名人物!你既然如此說,我到要看看你是怎麼成名的!」
  石懷沙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容易擺脫,便把心一橫,說道:「好!我捨出這條老命來陪你!」
  說罷之後,緩緩地走著圈子,雙目注定了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哈門陀仍然是含笑吟吟,雙手套在袖筒內,若無其事,只有當石懷沙走得過遠時,他才稍微移動一下,保持著雙方的距離。
  這時的空氣,顯得非常緊張,潛伏著莫大的危機,四下圍觀的群眾,也是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
  古浪早已看準了,低聲對桑魯歌說道:「哈門陀存心不良,看樣子要大開殺戒了!」
  這種情形,桑魯歌也看得很明白,答道:「哈門陀收拾完了石懷沙,不知要對我們如何?」
  古浪心中一驚,低聲道:「在沒有得到『春秋筆』的下落前,他至多把我擄去……」
  桑魯歌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那可不成!我是來負責接待你的!」
  古浪回頭望著他,見他一雙英俊的目中,射出了驚人的光芒,不禁握住他的手臂,說道:「魯歌!哈門陀絕非易與之輩,你千萬不可冒失,現在他對我們並無加害之意,如果他強要把我帶走,你只有趕快去找丁老,若是你輕舉妄動,反而誤事!」
  桑魯歌聽古浪這麼說,便不再言語,古浪深恐他冒裡冒失,為自己送了性命,所以再三地告誡,直到他答應為止。
  這時石懷沙已經走了大半個圈子,但是哈門陀仍然沒有行動。
  哈門陀幾乎是連看他也不看,雙手套在肥大的袖子中,眼皮半搭著,好似在打盹一般。
  石懷沙則是全神貫注,雙目睜圓,注視著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像這種情形,一直繼續了半盞茶的時間,那些圍觀的鄉民已有些不耐煩了,開始吵了起來。
  石懷沙與哈門陀之間,相距約有五六丈遠,這時他走到了哈門陀的背後。
  石懷沙心中忖道:「成敗在此一舉了!」
  一念甫畢,陡地大喝一聲,雙掌齊出,一股驚天動地的掌力,直向哈門陀背後湧撞過來!這兩掌之力,雷霆萬鈞,以不可抑止之勢,擊向哈門陀的背後。
  就在這兩掌發出之後,石懷沙拚命地提足了力氣,足尖一點,一如飛鳥臨空,向人群之中飛去。
  想不到這石懷沙竟有著一連串的動作,在他身起半空之際,雙袖一拂,大片銀星,如狂風暴雨一般,向哈門陀停身之處潮湧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奇招絕技,真個是驚人欲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古浪及石懷沙也不禁為哈門陀捏了一把冷汗。
  再看哈門陀,在石懷沙發出第一招時,他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身子突然向左一晃,已然飄出了一丈多遠,身法之快、姿態之美令人拍案稱奇!
  石懷沙那凌厲的兩掌,打了個空,接著而來的是大批狠毒的暗器,散佈的面積約有一丈方圓,哈門陀整個的身子,都在暗器的範圍之中。
  只見哈門陀一聲驚喝道:「匹夫!看家本領使出來了……」
  他一雙大袖,向前一撲,古浪等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呼」的一聲巨響。
  便見那大片寒星,如同是狂風中的敗絮一般,四下飛濺,落了一地。
  這種凌厲狠毒的暗器,竟沒有傷著他分毫!
  這時石懷沙已經逃出了十餘丈之外,正準備由眾人頭頂掠過,見哈門陀不費吹灰之力,破了自己的暗器,不禁大驚失色!
  他拚命地提了一口氣,雙臂一振,發出了一聲長嘯,人如破空大雁,平地拔起了四丈餘高,由圍觀眾人的頭頂掠過。
  那圍觀的上千鄉眾,不禁又是一陣大亂。
  這時哈門陀早已來到石懷沙的身下,微微一笑,向空招了招手,說道:「石老師,給我回來吧!」
  說也奇怪,石懷沙好似受了一股絕大的吸力,身不由主地墜了下來。
  當他離地面還有三尺時,連忙打了一個大旋,才平穩地落了下來。
  這一來,可把石懷沙驚得面無人色,心膽俱寒,怔怔地望著哈門陀。
  哈門陀笑道:「怎麼樣,我說的話不假吧?」
  兩下相距約有一丈左右,石懷沙望著這個古怪的老人,不禁心膽俱碎。
  他心中忖道:「罷了!今天是劫日了!」
  桑魯歌在一邊也不禁為他擔心,低聲對古浪道:「他可是要殺害石懷沙?」
  這種情形,古浪已經有所瞭解,他點了點頭,低聲答道:「看樣子右懷沙是難逃一死了,哈門陀的脾氣就是這個樣子,殺起人來毫不留情。」桑魯歌心中一驚,又道:「我們還是走吧!少時他會來找我們……」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走是走不掉的,少時我們背對而立,必要的時候,我只有取出『春秋筆』與他一拚了!」
  因為「春秋筆」的招式是天下無敵的,所以桑魯歌聞言略為放心。
  這時石懷沙已稍為鎮定下來,壯著膽,用微顫的聲音說道:「和尚!你到底留我在此做什麼?」
  哈門陀笑道:「我並未拉住你……」
  話未說完,石懷沙一聲大喝:「我與你拚了!」
  他拚命向哈門陀衝來,但二人才一接觸,石懷沙已發出一聲狂喊,摔到一旁。
  古浪看時,他血流滿面,額角插著一枝竹籤,已然慘死在地!
  石懷沙向哈門陀動手,竟連一招也未遞上,立時屍橫於地,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這個古怪的老人,驀然現身,舉手之間,連取了谷小良和石懷沙兩人的性命。
  石、谷二人,雖不是江湖中頂天立地的人物,可也算得是一流高手,想不到哈門陀不費吹灰之力,便把他們解決了!
  古浪及桑魯歌不禁被他嚇昏了頭,怔怔地望著那兩具慘死的屍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圍觀的眾人,見又是一條人命,嚇得一個個面無人色,有那膽小而多事的人,紛紛跑去通知官府了。
  哈門陀低頭望了望這兩具屍體,緩緩地向古浪及桑魯歌走了過來。
  四下圍觀的人,立時緊張起來,紛紛叫道:「啊!他又要殺這兩個孩子了!」
  「不!他絕不敢殺桑少爺……」
  「桑少爺,小心!」
  古浪及桑魯歌被驚動了,古浪當先一步,走到了桑魯歌的身前,意思是要承當一切。
  桑魯歌則搶著站在古浪的身前,哈門陀看著他們這種情形,不禁笑了起來,說道:「你們不必爭先恐後,我向來是不向晚輩動手的,再說古浪與我還有一段緣分,不必害怕!」
  古浪及桑魯歌臉上同時一紅,古浪冷冷說道:「我並不害怕!」
  哈門陀雖然是江湖一代大魔,但當他看到古浪俊目揚輝,氣宇昂然,絲毫不懼的神態時,也不禁暗暗心驚。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果然是個傑出的少年!只可惜我們的緣分竟是這麼短暫,落得這步田地!」
  由哈門陀的語氣聽來,他是真正地感到有些痛心,並不是做出來的。
  古浪心中雖然有些慚愧,但是想到自己如果不趁早脫離哈門陀的話,只怕將來也會變成江湖惡魔了!
  所以他一言不發,哈門陀又接著說道:「孩子,你再考慮考慮……」
  古浪心中一驚,抬目望著他,望著這個狠毒、冷漠的老人。
  他似乎對任何人都是沒有感情的,但是對古浪,卻顯著地有些不同。
  他那雙冷漠的眼睛,蘊藏著一種慈愛——雖然很有距離——這種情形出現在哈門陀的臉上,卻是非常難能的。
  古浪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忖道:「他為什麼對我如此關愛?」
  哈門陀又道:「我是不願傷害你的,你自己應該知道!」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你對我的愛護,我自會記在心中,以後會報答你,可是我不再跟你走了。」
  哈門陀面色一變,說道:「古浪!你到底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地方,硬要與我作對?」
  古浪搖頭道:「我只是要過自己的生活,絕不受任何人的擺佈,怎能說與你作對?」
  哈門陀冷冷說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爽快地告訴你,天下之大,沒有一個人能背叛我的!」
  他的語氣斬鐵斷鋼,具有無上權威。
  古浪不曾接口,哈門陀把聲音提高了些,接著說道:「我現在不傷害你們分毫,可是我要告訴你,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眼睛,我要看看,看你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哈門陀的話說得古浪陣陣驚心,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他的。
  所以古浪仍然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桑魯歌雖然很氣,但是他眼見哈門陀的厲害,也是不敢發作。
  哈門陀望了桑魯歌一眼,接口道:「還有你!如果過分多事,只會給你自己帶來惡運!」
  桑魯歌氣得扭過了頭,一言不發。
  哈門陀回頭望了一下,見圍觀眾人,仍然沒有散去,皺了皺眉頭,說道:「討厭的東西!」
  他望著古浪,沉默了片刻,似乎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古浪和桑魯歌仍是一言不發。
  哈門陀咬了咬嘴唇,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古浪搖搖頭,說道:「沒有!」
  哈門陀忍著氣,又道:「你可願意再與我長談一下?」
  古浪仍然搖頭道:「不必了!」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好吧!我們就此散席,省得鄉役地保來了找麻煩!」
  他說罷之後,大袖一揚,人如巨鳥般,已經飛出了十丈左右,一連幾個起落,已經由那片人群頭頂掠過,不知去向。
  這一群人不禁大亂,把哈門陀當作了天人一般,紛紛向空膜拜。
  古浪及桑魯歌見哈門陀來得驚人,去得更驚人,心中好不驚嚇。
  他們發了一陣怔,桑魯歌說道:「我們也走吧,少時鄉役地保來了,又是一陣扯不清的麻煩!」
  古浪望了望谷小良及石懷沙的屍體,說道:「可是……這兩具屍體呢?」
  桑魯歌接道:「自然會有人收拾,好在又不是我們殺死的!」
  事到如今,古浪也無別的辦法,只得隨在桑魯歌身後,向酒店走去。
  桑魯歌扯高了聲音道:「借光!請讓一條路!」
  那圍觀諸人,沒等他話說完,便紛紛讓開了一條路,一個個雅雀無聲,看著古浪及桑魯歌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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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2:55
  古浪及桑魯歌二人一陣疾行,來到了先前的酒樓,取了駿馬,向河邊奔去。
  古浪問道:「我們可是要僱船?」
  桑魯歌接口道:「不用雇!我有船在等著!」
  古浪果然看見一條大船泊在碼頭,這時他突然想起了童石紅,不禁急道:「糟!石紅不知怎麼樣了!」
  桑魯歌接口道:「現在我們沒有時間再等她了,好在她與況紅居是骨肉之親,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古浪雖然焦急,但是也無可奈何,二人一陣急馳,來到了碼頭,立時上船,幾個小伙子,扯帆操槳,很快地駛了出去。
  桑魯歌交待了幾句,對古浪道:「我們進艙吧!但願路上不要有什麼變化,能夠早些到達家中。」
  二人走進了艙中,只見一個青衣的女子,坐在艙中,清麗可人,正是童石紅!
  古浪不禁又驚又喜,急步趕了過去,拉住了童石紅的手,笑道:「啊呀!石紅,我正在為你擔心!你怎麼到這裡來的?況紅居呢?」
  不知何時,古浪對童石紅的感情已然大增,這時竟在不自覺中表露了出來。
  童石紅面上一紅,把他的手推開,低聲道:「還有外人……」
  古浪這才驚覺,回頭看時,桑魯歌帶著微笑,正在望著他們。
  古浪雖然是少年奇俠,也不禁弄得滿面通紅,顯得異常尷尬。
  所幸童石紅接著說道:「我沒往遠處跑,她當我跑遠了,現在說不定追出了好幾十里呢!」
  古浪高興得很,連聲說道:「你真聰明!」
  童石紅見古浪回心轉意,一片關愛之情,溢於言表,芳心大慰。
  桑魯歌在一旁看得清楚,不禁暗暗皺眉,他想到自己的妹妹,陷入了這個感情的圈子裡,如果不能及早自拔的話,恐怕就是一個悲劇。
  他們落座之後,古浪才問道:「魯歌,你是由哪裡來的?」
  桑魯歌笑道:「我沿江而來,見到了大船,想不到你已經下船了!」
  古浪想起自己與桑燕不愉快的事,不禁面上一紅,岔開道:「丁老還在船上嗎?」
  桑魯歌點點頭,說道:「這位老爺子,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古浪接口道:「他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見九娘呢?」
  桑魯歌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每次問姑婆,總是挨一頓罵,看來他們好像有仇似的。」
  古浪道:「據我看不似有仇,早年他們必定是很親密的朋友,不知為什麼鬧翻了。」
  他們談了一陣,彼此心裡都明白,必然是與感情有關的事。
  船行甚遠,三人閒談著,倒也愉快。
  這一次航行,竟是毫無風險,直抵「南岸」——重慶對江。
  「南岸」雖然是一個小村鎮,但是山靈水秀,景色非常。
  由於山水的雄奇,當地的人看來都有幾分靈氣,活潑而強壯。
  古浪在船上看見這一片青蔥山嶺,心中好不歡娛,擊掌道:「九娘果然不是凡人,選得這一片好所在,真個是人間仙境了!」
  桑魯歌笑道:「當你住久之後,你就會覺得沒有意思了!」
  古浪搖頭笑道:「不會……」
  才說到這裡,便聽童石紅叫道:「那是來接你的嗎?」
  二人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碼頭上站著一些人,其中有焦、盂兩位大娘。
  桑魯歌笑道:「他們的消息倒很靈通呢!」
  船慢慢地靠近了碼頭,焦、孟大娘及一群年輕人擁了上來,古浪及桑魯歌含笑與他們打招呼。
  孟、焦兩位大娘,似乎也高興得很,但是當他們看到了童石紅時,面上的笑容立時消失了。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這樣看來,石紅於我是一種阻力了!」
  船靠了岸,舟子立時搭上了跳板,古浪等魚貫而下,這一帶漁民,對桑魯歌極為友善,紛紛含笑招呼著,親切異常。
  古浪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倒是一個行善之家。」
  這時桑魯歌已問道:「妹妹呢?」
  焦大娘望了童石紅一眼,說道:「小姐回來了,可是突然又騎馬離去,我們也在奇怪呢!」
  古浪很明白,是由於童石紅的關係。
  古浪假作沒聽見,心中卻尋思道:「我雖是有求於他們,但也不能限制我的交遊呀!」
  這時划船的舟子,已經把古浪的駿馬牽了下來,古浪若無其事地笑道:「焦大娘,我們這就走嗎?」
  焦大娘怔怔地望了他一陣,搖了搖頭,古浪弄得莫名其妙。
  桑魯歌在旁接口道:「這附近有家『青山店』,設備很是不錯,我帶你們歇息去。」
  古浪大訝,說道:「你們桑家堡不是在這裡嗎?為什麼還要去住店?」
  桑魯歌苦笑道:「啊呀!老兄,哪有你想得這麼輕鬆,現在九娘見不見你還成問題呢!」
  古浪大為驚奇,說道:「怎麼,她不是還派人沿途接引我嗎?」
  桑魯歌停頓了一下,費力地說道:「她老人家脾氣很怪,不過此事與她切身有關,我想總會見你,只是時間關係,既然到了這裡,你也不必過於焦急了。」
  古浪默想:「阿難子及丁老的話果然不錯,要想見她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古浪才想到這裡,突聽桑魯歌問道:「童姑娘,你怎麼打算呢?」
  童石紅突然被問,玉面一紅,望了望古浪,嚅嚅說道:「我……我到……」
  古浪連忙搶了過來,說道:「石紅與我在一起,事完之後,我們再一同離去。」
  孟大娘在一旁冷笑一聲道:「有她跟著你,九娘更不會見你了,再說童姑娘還帶著一身恩怨呢!」
  古浪被她說得面上一紅,不悅道:「她與此事無關,自然不會進桑家堡去,至於她本身的糾紛,我們自會合力解決,不勞費心了!」
  孟大娘碰了一鼻子灰,氣得一言不發,桑魯歌在一旁很快地接口道:「好!我們到『青山店』去吧!」
  他說著,回頭又對焦大娘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安置好他們就來!」
  焦大娘答應一聲,率著那一群人走了。
  古浪牽著馬,與桑魯歌及童石紅邊談邊行,他們沿著土坡向上爬來。
  川境多山,「南岸」地勢更高,青山高聳,景色如繪。
  「青山店」靠著山邊,青樹紅樓,氣派非凡,古浪詫道:「想不到這裡竟有這麼好的旅店!」
  桑魯歌笑道:「全四川的旅店中,我最喜歡這一家!」
  說話之際,已經有兩三個小伙子走了過來,為首之人笑道:「大少爺,好久不見你了!」
  桑魯歌回頭對古浪笑道:「我平常沒事的時候,就到這來住兩三天,所以跟他們熟得很。」
  這時那小二已跑到面前,笑道:「大少爺,你那間廂房我一直為你留著呢!」
  桑魯歌笑道:「今天我不住店,我有兩個朋友要住!」
  他說著指著古浪等道:「這是古少爺和童姑娘。」
  小二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把古浪的馬接了過來,拍了拍馬頸,說道:「格老子,好高的馬!」
  惹得古浪等都笑了起來,他趕緊牽著馬跑了。
  桑魯歌把古浪等送到了店前,笑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我每天會來看你一次,有什麼事再聯絡吧!」
  古浪有很多話想問他,但是有童石紅在旁,關於「春秋筆」的事無法開口,只得說道:「晚上你是否可來一晤?」
  桑魯歌略為沉吟,笑道:「可以!回頭見!」
  他說罷轉身而去,這時小二已來請古浪上樓。
  古浪打量這家旅店,靠山面水,全部是巨木建成,塗以紅樓,青山紅樓,悅目賞心。
  在旅店的正門,掛著一塊黑底朱字的大招牌,「青山紅樓」四個大顏字,頗具功力。
  古浪忍不住讚道:「我行走江湖多年,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旅店呢!」
  小二似乎很驕傲,說道:「古少爺請裡面看吧,裡面更好!」
  古浪答應一聲,與童石紅同時上了樓,在東北角上有兩間客房,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興,忖道:「這夥計倒會辦事,連我都沒想到這點……」
  他面上微紅,望了童石紅一眼,童石紅面上也有些羞澀和不自然。
  古浪入房之後,只見明窗淨幾,古樸有趣,憑窗而立,青山在側,綠水在前,相映成趣。
  童石紅和古浪看著這旁景致,不覺都是高興非凡,連聲讚賞。
  少時小二開上了飯,用罷之後,古浪對童石紅道:「你也休息休息吧!」
  童石紅點頭答應,古浪回到自己房中,這幾日來舟車勞頓,也感到疲倦異常。
  他隨著小二,到了浴室,只見是用白石砌成的一個大池,雖然有不少人在沐浴,但都是用小盆沖洗,所以池中之水清澈見底。
  古浪痛快地洗了個澡,小二早把他換下的髒衣洗淨,古浪心中忖道:「他們的服務真好!」
  回到房中,憑窗而坐,只見青山蔚蔚,山頂覆有白雪,青白相間,益發悅目。
  江水平靜,漁船點點,撒網垂釣,各成佈局,偶爾有一兩隻寒鴉,由舟頂掠過,投入青山。
  古浪不禁看得入了迷,此時此境,他想到自己流落江湖,一事無成,不禁頗為感傷。
  古浪這時雖然才不到二十歲,可是他早入江湖,歷盡滄桑,這時看到這片勝景,不禁想道:「但願有一天,我能歸隱此地!」
  他癡想了一陣,又回到了現實,於是他站起了身子,扶窗打量這一帶地勢。
  這間旅店的形勢頗為幽深,背面的高大樹木,雖居隆冬,但枝葉仍然茂盛,密密麻麻。古浪正在打量,見小二由房外走過,便喚道:「小哥,你過來一下!」
  小二含笑入內,說道:「少爺有什麼吩咐?」
  古浪笑道:「最近你們店裡生意如何?」
  小二笑道:「我們店是全四川最好的,不管哪一家都比不過我們!」
  古浪笑道:「好得很!最近都有些什麼客人?」
  小二一怔,說道:「客人可多了,什麼樣的人都有!」
  古浪把聲音放低了一些,問道:「我是說有沒有跑江湖的?會武功的人,尤其是老年人?」
  小二略為思索說道:「西廂房住了好幾撥客人,有些老頭子,精神很好,不知道會不會武功。」
  古浪緊接著問道:「他們什麼時候搬進來的?」
  小二接道:「昨天才住進來!」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這些老傢伙果然厲害!」
  小二又問道:「怎麼,少爺與他們有仇嗎?」
  古浪作色道:「別胡說!你出去吧!」
  小二吐了一下舌頭,很快地走了出去。
  古浪本來有些睡意,這時也消失了,忖道:「我且出去看看!」
  他合上了門,出得店來,沿著一條石階,向店房之後走來。
  山風凜冽,吹得古浪遍體生寒,他倒背著手,在後園散步,猜想著是些什麼人追了下來。
  想到石懷沙及谷小良都已經死了,總算去了兩個勁敵。
  但是他也聯想到,哈門陀武功之高,手段之毒,不禁有些不寒而慄。
  他坐在了一塊掃淨的大石上,忖道;「桑九娘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要想見她恐怕還有很多困難呢!」
  才想到這裡,突聽有腳步聲,古浪回頭望時,竟是焦大娘。
  古浪心中雖然討厭,仍不得不站起身來,拱手道:「焦大娘!」
  焦大娘打扮成鄉婦一般,除了她身軀顯得健壯些,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焦大娘笑著還禮,說道;「古少爺,你一個人在此嗎?」
  古浪笑道:「是呀!心中煩悶得很,出來散散心!你可是來找我的嗎?」
  焦大娘也坐在石頭上,說道:「也可以這麼說,我也是閒著沒事,從此經過,來看你和童姑娘……」
  她說到這裡,抬頭望了望樓上的窗戶,說道:「童姑娘呢?」
  古浪答道:「大概還在睡覺吧!」
  二人沉默了一下,古浪心中有很多話要問,卻不知由何問起。
  焦大娘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了一陣,說道:「古少爺,我們小姐來過沒有?」
  古浪心中一驚,搖頭道:「沒有!我不曾看見她,她可是住到這邊來了?」
  焦大娘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
  停歇了一下,她又接著問道:「聽我們少爺說,你與童姑娘……」
  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古浪緊接著問道:「我與重姑娘怎麼樣?」
  焦大娘傻笑了一聲,說道:「聽說你與童姑娘訂了終身,此事可是真的?」
  古浪面上一紅,事實上他與童石紅並無名分,當時只是同情她的遭遇才如此說,到了現在想要否認也不行了。
  他只得硬著頭皮道:「這是我個人的事,不知焦大娘為何以此相詢?」
  焦大娘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還是老實地告訴我好。」
  古浪弄得莫名其妙,可是看焦大娘的表情,又是毫無惡意。
  他心中忖道:「看來此事好像與我有很大關係似的。」
  焦大娘又在催問著,古浪只得說道:「是的!我們已有了口頭之約!」
  焦大娘臉色一變,說道:「古少爺,此番桑家堡你進不去了!」
  古浪一驚,正色道:「焦大娘此言何意?」
  焦大娘皺了皺眉頭道:「古少爺,老實告訴你,我是偷偷來的,若是讓九娘及小姐知道,只怕就是場禍事!」
  聽她這麼說,古浪更感到詫異,追問道:「焦大娘,你到這裡來看我,必是有所暗示,還請你明言的好。」
  焦大娘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其實這也不怪你,只怪九娘脾氣大怪,再說少爺小姐又沒有把詳情告訴你……」
  古浪著急地道:「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呀!」
  焦大娘接道:「那是關於我們小姐終身的事!」
  古浪心中一驚,故作不解道:「你們小姐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
  焦大娘接道:「唉,因為我們小姐出身、人品、武功無一不是上乘,所以九娘對她的終身極為謹慎,曾經到處物色,但始終找不著合意的人……」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與我有關?」
  想到這裡,他不禁嚇了一跳,一雙俊目怔怔地望著焦大娘。
  焦大娘又道:「於是九娘想個辦法,說下一次『春秋筆』的得主,如果是年輕人的話,必然是江湖上傑出的人物,也就是我們小姐的理想的對象了!」
  古浪聽到這裡,心中很不是味道,忖道:「這真是一廂情願了。」
  焦大娘干咬了一聲,又道:「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困難,譬如說『春秋筆』的得主樣樣都好,若是我們小姐看不上,還是不行……」
  聽她的口氣,就如同桑燕是公主,要得天下俊才選為駙馬似的。
  古浪心中很是不悅,但是他並未開口,只是靜靜地聽著。
  焦大娘停頓了一下,又道:「可是……古少爺,你已經是『春秋筆』的得主了,我們小姐與你見過了面……事情就是這樣的。」
  她語焉不詳,但是古浪聽明白了,就是說桑燕對自己滿意,那麼自己便應作她的夫婿了。
  古浪思索了一下,問道:「聽你的意思,似要我接受九娘的意思,可是否?」
  焦大娘笑道:「古少爺是聰明人,就不必我多說了!」
  古浪忍著心中的怒火,很平靜地說道:「那麼就是說,如果誰得了『春秋筆』,只要被桑姑娘看中,就一定要與她成親?」
  他的口氣不善,焦大娘面上微紅,停了一下,說道:「當然這種事還要看緣分,但不知古少爺對我們小姐的看法如何?」
  聽她這麼一問,古浪實在有些難於回答,他站起了身子,來回地走動著。
  焦大娘也不催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她此來負有任務,所以靜心地等待結果。
  古浪思慮了一陣,正色道:「桑姑娘天姿國色,豪爽正直……」
  焦大娘聽到這裡,不禁大為高興,但是古浪緊接著又說道:「不過,正如你剛才所說,這種事是要靠緣分的,只怕我沒有這麼大福分吧!」
  聽到這裡,焦大娘的喜悅盡失。她也站了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古少爺!我知道小姐在船上做錯了一件事情,不過她並非有心,你是聰明人,想一想就該明白了。」
  在這種情形下,就算古浪對桑燕懷有深情,也不能如此吐出,再說他的心房,已經漸漸地被童石紅所佔據了。
  他搖了搖頭,毅然說道:「焦大娘,我謝謝你的這番好意,不過與童姑娘有約在先,實不容再作非分之想,否則我古浪豈不為江湖所唾罵,又怎配作『春秋筆』的主人?」
  古浪的話,說得焦大娘一陣面紅,她不住地點著頭,說道:「古少俠,我佩服你這種君子作風,不過這件事對你入桑家堡有很大影響呢!」
  古浪面色一變,說道:「此言何意?」
  焦大娘道:「古少爺,我告訴你,你可別生氣!」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生氣,你快說明。」
  焦大娘這才接道:「自從你入川之後,九娘就派人暗中接應、維護,並且由回報之中,知道你的品貌和才識,她老人家很是高興,認為她的想法是對的……」
  古浪忖道:「啊!原來他們竟有此深心!」
  焦大娘接道:「可是這件事是關于小姐終身的大事,非同小可,所以九娘特別命少爺小姐親自出馬接你,就是要他們自己去看一看……」
  古浪恍然大悟,說道:「啊!原來如此!」
  焦大娘道:「不瞞你說,我們小姐很是喜愛你的才德品貌,這消息傳到九娘耳中,她老人家更是高興非凡,認為是千里姻緣呢!」
  古浪苦笑一下,並未接口,焦大娘又道:「可是,不料半途起風波,小姐含恨回來,九娘知道以後,很是憤怒。」
  古浪知道她說的是關於船上那件事,不禁面上一紅,俊目閃閃地說道:「我已經說過,我與童姑娘有約在先,為了此事,她與況紅居還鬧了不愉快呢!」
  焦大娘似乎有些失望,說道:「這……如果你們真的有婚約,那可就不好辦了!」
  古浪緊接著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請你爽快地告訴我!」
  焦大娘這才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只怕你很難見到九娘了!」
  古浪心中一驚,也很氣憤,劍眉飛揚,說道:「我千里跋涉,來此晉見,只因先恩師留有遺言,若是九娘以此為要挾,我又有何說的?」
  焦大娘道:「九娘實際上是愛護你的,這麼多年來,她從未接見任何人,就是阿難子老師來,也要事先約定才能見面,可是你一入川,她就派人照顧下來了。」
  古浪心中怒氣難消,說道:「我很感謝她這番情意,不過她總不能強迫我應允婚事呀!」
  焦大娘道:「不錯,她不能強迫你允婚,可是你也不能強迫她一定要見你呀!」
  古浪聞言一怔,說不出話來。
  他已經真正地接觸到難題了,如果見不著桑九娘,自己不但空懷曠世珍寶,並且還辜負了阿難子一番愛才之意!
  他垂首無言,心中紊亂異常。
  焦大娘見狀說道:「古少爺,我此來是私下相告,還希望你多考慮考慮……」
  古浪打斷了她的話,說道:「焦大娘,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怎麼做?」
  焦大娘被他問得有些尷尬,說道:「這……我並不是要你做背信負恩之人,只是希望你做個準備,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古浪點頭道:「謝謝你!我會想的。」
  焦大娘向四下望了望,說道:「我該走了……你最好與丁老爺子商量商量,看他有沒有辦法。」
  古浪詫道:「連他自己還見不著九娘,如何為我設法?」
  焦大娘點頭道:「他老人家要見九娘誠然很難,可是如果他見著了就有辦法!」
  古浪心中一動,正要相詢,焦大娘已匆匆說道:「我出來很久了,回頭見!」
  她說罷此話便很快地沿階而下,向店外走去。
  古浪望著她的背影消失之後,心中混亂到了極點,真有些不知所從。
  至於他與童石紅的事情,他自己也想不到發展得這麼快。
  「一切都是命運吧!」
  他才想到這裡,突聽童石紅的聲音由背後傳來,說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古浪慌忙回過頭去,見童石紅由樹叢之中走了出來,神態頹然。
  看見童石紅這等神情,古浪不自覺地生出了一股憐惜之情,他走了過去,說道:「你……你沒有睡覺?什麼時候來的?」
  童石紅搖了搖頭,說道:「我來很久了。」
  古浪心中一急,問道:「那麼剛才我與焦大娘的談話,你都聽見了?」
  童石紅點點頭,一言不發。
  古浪笑著安慰她道:「不要為我的事發愁,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童石紅抬起了眼睛,很感激地說道:「謝謝你!不過我不願意為了我,耽誤你這麼重要的事……」
  古浪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不必說這種話,在我沒到此以前,我就知道事情很困難,不過我一定會克服的。」
  童石紅道:「還是我離開這裡好……」
  古浪不悅道:「不行!你不能離開我……」
  童石紅問道:「為什麼?」
  古浪俊目一紅,星目閃出了光輝,說道:「因為……我愛你,我們已經有了婚約了!」
  儘管古浪是江湖男兒,到底他才十八歲,一生從沒有說過這些話,所以俊面通紅。
  童石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雙秀目中閃著淚光,深情而又感激地望著古浪。
  古浪有一種莫大的衝動,他情不自禁地把童石紅攬在懷中。
  這兩個年輕人,這一刻都深深地陶醉在愛情之中,彼此誰也不說一句話,只是緊緊地擁在一起,享受著對方的溫情……
  突然,一聲尖銳的冷笑,把他們嚇得立時分開來,驚慌地望去。
  又是那個美麗的魔鬼!
  桑燕穿著一身勁裝,鐵青著臉,怒火在燃燒著她,使得她美麗的臉看來越發恐怖。
  古浪及童石紅羞怒交集,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桑燕張口欲語,但是她也未能說出一個字來。
  古浪冷靜下來,先開口道:「姑娘有什麼見教嗎?」
  桑燕的秀目轉動了一下,說道:「真是不巧,又被我撞著了!」
  她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古浪和童石紅,但又偏偏無話可說。
  桑燕冷笑一聲,又道:「這才真是倒霉,白天晚上都遇見鬼!」
  古浪再也不能忍耐了,喝道:「姑娘!你休要出言不遜!」
  桑燕大怒,叫道:「你們大白天做這種事,不是鬼是什麼?」
  古浪大怒,喝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關你屁事!」
  這句話如火上加油,桑燕一步跨了過來,指著古浪的鼻子道:「不要臉!不要臉!」
  古浪氣得頭發昏,極力地忍著說道:「姑娘,我已經再三忍讓,你不要再逼我了!」
  桑燕又指著童石紅大罵:「不要臉!臭女人!」
  古浪熱血上翻,再也忍耐不住,翻起一掌,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桑燕指著童石紅的那隻手臂,已經被古浪打下來了。
  這一下不得了,桑燕發狂了一般,跳起叫道:「不要臉!你們這對狗男女!」
  她雙掌如電,向古浪的胸前推來,手法快得出奇,勁力也是非凡。
  古浪雖然在盛怒之下,但總是有些顧慮,閃身讓開,大叫道:「姑娘!你再不住手,我可要無禮了!」
  可是桑燕哪裡肯聽,換掌如電,怒罵不已,聲音傳出了老遠。
  立時驚動了很多人,都紛紛跑了出來,團團圍觀,急得桑燕連連頓腳。
  桑燕雖然身手不凡,又是盛怒之下,但是她的武功到底與古浪相差很遠。
  古浪雖然也是怒不可遏,但是他終是投鼠忌器,有所顧慮。
  桑燕急得不住地頓腳,偏又是沒有辦法。
  正在這時,突聽一聲大喝道:「燕妹住手!」
  桑燕雙掌一收,閃開在一旁,指著古浪道:「你別想進我們家門!」
  古浪怒道:「我就要進去!」
  桑燕冷笑道:「走著瞧吧!」
  她很快地跑下了石階,對著圍觀的眾人叫道:「滾!滾!有什麼好看的!」
  那些人許是知道桑家小姐的厲害,立時紛紛跑了開去。
  古浪見桑燕如此失常和暴虐,真是大出意料,心中的氣憤更不用說了。
  剛才喝止桑燕的,正是桑魯歌,他扶著古浪的肩頭道:「我們回房再談吧!」
  面對著桑魯歌,古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歎了一口氣,對童石紅道:「我們上樓去!」
  他們一同上了樓,進入古浪的房中,桑魯歌把門掩上後,說道:「舍妹太任性,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兩位多加諒解!」
  古浪歎了一口氣道:「唉,都是我不好,致令弄得如此不歡,實在愧憾之至!」
  桑魯歌搖手道:「此事絕不能怪你,舍妹一向冷靜溫淑,最近不知怎麼變了性子,真是教人費解!」
  古浪面上一紅,心中的話卻說不出來。
  桑魯歌又道:「不知這個丫頭在姑婆面前說了什麼話,我姑婆最是疼愛她……只怕你要見她老人家不太容易呢!」
  古浪點頭道:「我知道!此來已然歷盡千辛萬苦,但求能盡力而為,無愧於先師惜愛之恩便是功德無量了。」
  桑魯歌點頭道:「古浪,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姑婆她老人家脾氣太怪,所以事情到現在很難說……」
  古浪見他說話時劍眉緊皺,這才知道自己想見桑九娘,果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但是事到如今自己也絕無退縮之理,苦笑了一下,對桑魯歌道:「我盡我的力量就是了!」
  桑魯歌接口道:「我一定盡力協助!」
  古浪感激地拉著他的手,說道:「魯歌,你我萍水相逢,難得你古道熱腸,一片友愛,我也說不出什麼感激的話來!」
  桑魯歌搖頭笑道:「不必說了!我總不能看著這群江湖惡魔對付你一個人吧!」
  他說到這裡,站起了身子,說道:「現在我還不知道怎麼做,等我回去以後,看看情形再說吧!」
  古浪送他到門口,說道:「我以後一定設法改善我與令妹的關係,決不再開罪她了!」
  桑魯歌一笑道:「我回去也要教訓她!好了,回頭見!」
  等桑魯歌去後,古浪及童石紅一同回房。
  為了避免閒言,古浪便把房門大開,二人商談著桑家堡的事。
  古浪說道:「桑九娘怪癖是意料中的事,不過師父命我前來,一定是事有可為,否則他老人家洞悉前因,是不會如此吩咐的。」
  童石紅道:「我看我暫時離開一下,或許桑九娘會讓你進去也不一定。」
  古浪搖頭道:「你走了也是一樣!」
  童石紅著急道:「那麼我們怎麼辦呢?」
  古浪思忖了一下,毅然道:「我想今天晚上去探一探桑家堡!」
  童石紅聞言不禁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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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3:19
第17章 初臨虎穴  

  古浪與桑燕又發生了新的衝突,並且感覺到,要進桑家堡,竟是困難重重,心中很是煩悶。
  他與童石紅回到了房間之內,商量對策,但是沒有結果。
  半晌之後,古浪突然說道:「我決定今天晚上去探探桑家堡!」
  童石紅聞言不禁一驚,說道:「桑家堡不是個普通地方,你本來是他們的客人,若是這麼一來,被他們發現,那就更不好辦了!」
  古浪搖搖頭,說道:「我的想法與你不同,我想如果她真想見我,無論如何冒犯她,她總是要見我的。」
  童石紅問道:「那麼她是不是真想見你呢?」
  這時由於房門開著,所以他們說話的聲音都非常小,古浪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並沒有人。
  他這才轉過了身子,壓低了聲音道:「由這一路上她們對我的作為看來,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否則他們出動這麼多人來接應我,算是什麼名堂?」
  童石紅低下了頭,用微帶傷感的聲音說道:「也許他們只是為了你和桑姑娘的親事……」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絕不是為了這一點,桑九娘有怪癖,一定還有些別的原因。」
  他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心中還在猜疑,如果桑家堡只是為了婚姻之事接應自己,那麼這時自己拒絕了婚事,只怕再見桑九娘,就不是這麼容易了。
  不過事到如今,就是桑九娘不見,自己也要去硬闖的。
  童石紅的神情很是黯然,顯然桑家堡所提出的婚事困擾了她。
  古浪看在眼中,笑道:「你不要為此事煩惱,天底下的事,原沒有不費力便可辦成的,桑九娘那裡還要下些功夫!」
  童石紅不安地說道:「我看還是因為我的關係,若是我離開這裡,事情總會好辦些……」
  古浪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快不要說這些,即使你離開了這裡,還是於事無補,平白增加我的困擾!」
  童石紅想不到古浪的轉變竟是這麼快,對自己的感情如此深厚,芳心極喜。
  她靜靜地打量著古浪。
  只見他身軀偉岸,俊目揚輝,明亮得如同是天上的星星,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兩道濃黑的劍眉,尾梢微微向上翹起,顯示出他堅強的性格,鼻樑挺直,薄薄的嘴唇,新刮的鬍子,留下了淺淺的兩片青印,益發增加了他的男性粗獷美。
  這時他手扶窗欞,劍眉微鎖,閃亮的目光,射向街心,有絲絲煩惱之情溢於面孔,看上去更加誘人。
  童石紅覺得一陣莫名的心跳,臉也紅了,她憶起了在船頭的那一幕,她希望能再度接受他有力的懷抱,倚在他雄壯的胸脯上……
  這一段長久的沉默,古浪覺得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從街心移了回來,接觸到了童石紅的目光。
  童石紅一陣猛烈地心跳,趕緊把目光移開,臉已經是通紅了。
  古浪也感到一種奇特的意味,他輕輕地站了起來,走到童石紅身前,低聲說道:「以後不要再說離開我的話,我們不是已經定了親嗎?」
  童石紅激動地站了起來,目含淚光,撲進了古浪的懷中!
  古浪雄壯有力的臂膀,把她緊緊地摟著,童石紅緊貼著他溫暖強壯的胸脯,幾乎喘不過氣來,眼中的淚水,汩汩地流著。
  良久以來的相思,得到了補償,她心中充滿了感激。
  良久,古浪輕輕地把她扶開,見自己的胸脯上,已沾滿了一大片淚痕。
  古浪不禁笑道:「你為什麼哭了?」
  童石紅紅著臉,破涕為笑,低聲說道:「我……我不知道,也許是太高興了。」
  古浪縮回了手,笑道:「你回房去休息吧!我要去打聽打聽桑家堡的情形。」
  他們一同離開了古浪的房間,來到了隔室,童石紅笑道:「你早些回來。」
  古浪含笑點頭道:「晚飯以前我一定回來。」
  說罷轉身而去,童石紅一直望著他雄壯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之後,才轉身入房。
  古浪下得樓來,掌櫃的知道他是桑府的客人,巴結得要命,立時丟下了大疊帳簿趕了過來。
  這掌櫃的年紀五十左右,卻是個娃娃臉,頭頂禿了一塊,穿著件黃銅色的裌襖,一雙黑面的布履,看來很是神氣。
  他老遠地彎著腰,笑道:「古少爺!你可是要遊船?」
  古浪搖頭笑道:「我一路坐船才到,哪有興趣再要遊船!」
  掌櫃的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罵道:「我真該死,怎麼忘了你是坐船來的!那麼你可是要騎馬?你那匹馬真好,我們已經刷洗乾淨了,真像是龍駒一樣,格老子……」
  說到這裡,發現說出了粗話,趕緊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是尷尬。
  古浪笑道:「你怎麼老把我往外推?不是叫我騎馬就是叫我坐船,我倒想在這裡跟你聊聊呢!」
  掌櫃的連連點頭,忙道:「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他立時把古浪讓到了雅座,命小二泡上了一杯上好的清茶。
  在他認為,這是他接近貴人、拍馬屁的大好機會,所以態度愈加恭謹了。
  古浪看在眼內,很是厭惡,但仍忍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問道:「掌櫃的上姓呀?」
  掌櫃的彎下了腰,笑道:「不敢,小的姓何,單名一個旺字!」
  古浪點了點頭,假作閒談,問了問他們生意方面的事。
  何旺自是一一回答,古浪這才知道,原來這家旅店乃是桑家堡所開。
  除此之外,他們還經營了很多大企業,如井鹽、造船、絲織等,所以桑家是川省第一富豪,堪稱富可強國。
  古浪不禁暗暗驚詫。忖道:「想不到桑九娘還有這等雄心和魄力!」
  古浪想著便問道:「九娘可常出門嗎?」
  提到了桑九娘,比提到了皇帝老子還嚴重,何旺的臉上有一種肅然起敬的表現。
  他費力地嚥下一口口水,說道:「她老人家可是難得出門,這五六年來,只在這兒吃過一頓飯,我就再沒見過她了。」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年紀大的人,都不大願意出門的!」
  何旺吸了一下鼻子說道:「這位老人家可不同,年紀雖大,精神卻比誰都好,她問了問帳務,可是在行透了……」
  他一說就沒完,古浪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道:「他們住的地方你去過沒有?」
  何旺趕緊搖頭道:「那哪是我們去的地方?別說我,連孫太爺都去不得呢!」
  古浪問道:「這是為何?」
  何旺瞪著眼,說道:「這……我就不曉得了!」
  古浪慢慢地喝著茶,又問道:「他們既然這麼有錢,住的房子一定很大了?」
  何旺的勁兒又來了,吸了一口氣道:「乖乖!要說房子,整個『南山』都是他們的,『南山村』就在後山……」
  才說到這裡,突見一個長衣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何旺的話立時停止。
  古浪問道:「南山村?這名字倒不錯,地方一定很美吧?」
  何旺支吾著道:「是!是……很美……」
  這時那長衣的中年人,向何旺招了招手。
  何旺立時站了起來,笑道:「古爺!我告個便!」
  古浪含笑點頭,何旺立時走到那男子身旁,他們低聲地談起話來。
  何旺的臉色變了很多,似乎有些驚惶,向古浪這邊看了一眼。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是與我有關?」
  他們二人低聲地談論了一陣,那中年男子很快地走了出去。
  何旺顯得很不自在,餘悸猶存地走了過來。
  古浪心中已然有幾分明白,但是表面並不露出,問道:「那人是誰?好像帶來了什麼壞消息。」
  何旺輕輕搖頭道:「沒什麼!沒什麼……只是家裡出了點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古浪笑道:「那麼你再坐下來聊聊吧!」
  何旺答應一聲,坐下之後,卻顯得極度地不安,與方才大不相同。
  古浪笑道:「他大概還有什麼別的話告訴你吧!」
  何旺連道:「沒有什麼!只是閒聊,說是九娘她老人家中午時分往青城出去了!」
  古浪一驚,問道:「你是說她今天出門去了?」
  何旺面上一紅,點頭道:「是……是他告訴我的!」
  古浪先是驚恐異常,但是他是聰明絕頂的人,繼而一想,立時明白了。
  何旺一直偷看古浪面色,但卻沒有什麼發現。
  古浪含笑自如,放下了茶杯,笑道:「唔,看樣子還要過幾天等她回來才能見面!」
  何旺很快地接口道:「她老人家這一次出門,恐怕一年半載也回不來呢!」
  古浪聞言頗為不悅,沉著臉道:「怎麼,聽你的意思好像不願意我住在這兒?」
  何旺嚇得趕緊站了起來,鞠躬哈腰道:「喲!少爺,你是貴人,我怎敢……」
  古浪心中很厭惡,揮手道:「好了!好了!快去準備晚飯,待會送到房間去!」
  何旺碰了一鼻子灰,連聲答應著退了下來,但是看他表情反倒輕鬆了許多。
  古浪心中很是氣憤,忖道:「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嗎?」
  他越想越氣,拂袖而起,對何旺喝道:「快些送飯來,我要出去,把馬也給我備好!」
  何旺嚇了一大跳,連聲答是,古浪很快地走上樓去。
  古浪怒氣沖沖地登梯而上,當他剛走完這一段樓梯時,突然右邊的一間房門打開,走出了一個白髮老人。
  那老人出得房來,立時哈哈笑道:「唔,古浪,好久不見了!」
  古浪一驚,抬頭看時,卻是久不見面的琴先生。
  他穿著一件淺淡青色的長衫,白髮飄飄,手中仍然拿著那只竹笛。
  古浪不得不停下步子來,點頭道:「原來是琴先生,你來了多日了吧!」
  琴先生把那支竹笛放在了袖口中,搓著兩隻乾枯手掌,笑道:「可不是!為了能夠與你相晤,我已在此住了兩日了!」
  古浪冷冷說道:「有何見教?」
  琴先生笑道:「這豈是三兩句說得完的,請到我房中,我作個東,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古浪搖頭道:「對不起,我還有客,明天早上再談吧!」
  說罷之後,不容琴先生答話,扭頭而去,匆匆回房。
  琴先生笑道:「也好,明天早上再談!」
  古浪心中煩悶,加速腳步回到房中。
  他才在房中坐定,立時聽得扣門之聲,古浪叫道:「進來!」
  童石紅應聲推門而入,她換了一件墨綠色的裙衫,雲鬟方理,頭後紮著一塊紫紅色的絲帶,出落得淡雅清雋,引人入神。
  古浪含笑站了起來,說道:「你可曾休息過了?」
  童石紅淺淺一笑,說道:「小睡了片刻。」
  古浪點頭道:「好!他們馬上就送飯來了。」
  童石紅在古浪對面坐了下來,這時他們二人,就如同是一對新婚的夫妻。
  古浪暗中打量她,只見她清麗可人,一片純樸,嬌媚之中,還帶有幾分稚氣。
  他心中暗暗忖道:「我的選擇沒有錯,她比桑燕要善良得多了!」
  才想到這裡,童石紅問道:「你在想什麼?」
  古浪驚覺過來,連忙道:「在想剛才的事……」
  於是把剛才與何旺所談的情形,以及遇見琴先生之事,詳細地說出來。
  童石紅秀眉微蹙說道:「這麼說來不是麻煩了嗎?」
  古浪搖頭道:「自我投入江湖以來,就沒有一件事是不麻煩的,但是我相信總是可以解決的!」
  童石紅見他說話之時,劍眉飛揚,一臉豪氣,心中很是佩服。
  她突然說道:「晚上我隨你一起去!」
  古浪笑道:「這是我第一次去探查,地勢不熟,說不定會有什麼危險,你還是不去的好。」
  童石紅笑道:「我與你一樣,也是自小就入江湖,經過了不少磨難,是不怕什麼危險的。」
  古浪想了一下,點點頭笑道:「也好,天黑之後我們一起去。」
  這時小二開上飯來,二人邊吃邊談,把一些不順心的事擱向一旁,談談說說,倒也非常快樂。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與女孩子在一起,談談說說,竟是這麼快樂的事……」
  飯後,已是初更時分,古浪由窗口望了望天色,說道:「現在天還不夠黑,再等一下。」
  說到這裡,便見何旺跑來,說道:「古少爺!你的馬備好了,再不出去天可就晚了。」
  古浪雙目一轉,說道:「天色已晚,我不出去了,你把馬卸了吧!」
  何旺顯得有些不太高興,但是也無可奈何,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古浪笑道:「這掌櫃的是個鬼精靈!」
  他們又談了一陣,天光已二鼓,古浪把燈光撥得如同豆大,對童石紅道:「你回房倒扣房門,我們可以走了。」
  童石紅答應一聲,回到房中。
  古浪等她走後,把門扣上,窗戶推開一縫,左右打量了一下。
  寒夜如冰,雅雀無聲,涼風嗖嗖,侵入體膚,除了風呼林嘯之外,沒有一絲動靜。
  古浪再不遲疑,身子一側,已如一團雲般,飄出了窗口。
  但是他的身子並未向下落去,而是點在了窗下的一根橫木上。
  古浪穩住了身形之後,轉身把兩扇窗戶輕輕地拉上,側頭看時,童石紅也正與自己做同樣的安排。
  他心中不禁很高興,忖道:「這個姑娘倒是個老江湖!」
  他們彼此打了一個手勢,只見兩條人影,飛弩似的,由小樓之上倒射下來。
  這兩條黑影,離地面還有六尺之時,雙雙一個旋轉,輕如落葉般地落下了地,時間竟是不差分毫。
  古浪對童石紅的真功夫素不瞭解,這時見她有這等身手,不禁驚喜異常,忖道:「看來她倒是個好幫手呢!」
  才想到這裡,突覺一陣寒風,掃體而過,二人不禁同時一驚!
  古浪立時轉過了身,雙目如電,向四下掃視一遍,但是卻毫無發現。
  童石紅也湊了過來,低聲道:「不會是人吧?太快了!」
  古浪心中也很懷疑,付道:「如果是人的話,必定是哈門陀一流的人物,才會有這等身手!」
  童石紅又接口道:「林木在十餘丈外,除非是神仙,否則絕對不會有這麼快身手!」
  古浪搖頭道:「別管他,咱們走!」
  於是這對少年男女,展開了身形,疾如流星一般,很快地翻上了一片小山坡。
  由於停了好幾天,這小山坡上的積雪已化,潺潺地流著雪水。
  古浪打量了一下地形,向西指了一下,說道:「往這邊走!」
  童石紅答應一聲,二人又如流星一般,馳下這片小山坡。
  他們所去的方向,正是南山之西,也就是通往桑家堡的正道!
  片刻工夫,他們已經跑完了這片山地,地勢漸漸平坦。
  二人踏上了一條白石砌成的大路,兩旁均是住家,夜靜如死,有時還可以聽見他們的鼾聲。
  古浪及童石紅把腳步放慢了些,各自小心戒備著,因為他們知道,桑家堡高人極多。
  尤其是古浪,因為他知道,桑九娘就是前代筆主之妻,連阿難子見了她也要施禮!
  一路之上,靜靜的,二人腳下如飛,但是並未帶出一絲聲息來。
  啞奔了一陣,兩旁的住家都消失了,地勢漸高,那大塊的白石,竟修成了石階。
  古浪停下身子,低聲道:「好氣派!」
  童石紅也輕聲問道:「這桑九娘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古浪略為沉吟,說道:「以後我再告訴你。」
  他打量著這一帶的地形,只見正道兩旁山林茂密,無路可尋。
  古浪思索了片刻,對童石紅低聲道:「我看除了這條路,沒有別的途徑可走,我前你後,我們靠著山邊向前走吧!」
  童石紅搖了搖頭,答道:「我看還是我們分左右兩邊,同時向前要好些,你認為如何?」
  古浪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們別再耽誤了,路上要加倍小心!」
  於是二人分開,由左右兩旁,同時向上移動。
  他們全神貫注,就是風吹草動,也要觀察良久,因為除了桑家堡的人外,他們還要防備那些不曾露面的老人。
  剎那之間,已經上來了數十丈,卻是一些動靜也沒有,二人都覺得很奇怪。
  又上了十餘丈,仍是毫無警兆,二人漸漸安心,行動也不像方纔那麼小心了。
  古浪心中忖道:「這一排石階,也不知有多高?」
  童石紅及古浪相距約有兩丈,兩人平行而進,不時交投一下目光,緊張之中,又有幾分奇趣。
  童石紅忖道:「我真幸福,能夠得到他的愛……」
  才想到這裡,突聽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什麼人?」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二人不約而同,各把身子一矮,隱在了一叢矮樹之後。
  古浪由樹隙之中望去,只見十餘丈外,有一點燈光閃亮。
  緊接著,出現了兩個年輕人,為首之人,手中提了一盞燈籠。
  那後面之人問道:「馬哥兒們,你看見什子了?」
  姓馬的向古浪等隱身之處指了一下,說道:「好像有人,格老子一叫就沒有了。」
  後面的年輕人道:「媽的,哪個敢來探桑家堡?我看準是你昨兒沒睡好……」
  姓馬的接道:「小姐關照過,出了事哪個擔呀!」
  古浪聞言忖道:「哼!這個丫頭好似算準了我要來……」
  那人的話又傳了過來:「好好!依你,我們下去看看!」
  說著,燈光搖曳,兩個人提著燈籠向下走來,後面那人還在低聲地唱著四川小調,唱的是:「八月裡來呀桂呀花開,
  小妹妹高樓繡呀扎襪帶兒,
  繡到那三更郎還不來喲,
  啊喲!郎呀!
  你來!你來!你來我給你繡朵大紅花兒戴!」
  他聲音低啞,唱得怪腔怪調,古浪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
  打燈籠的也受不了,叫道:「好了!格老子,半夜裡真跟鬼叫一樣,喉嚨好像喝了婆娘尿一樣!」
  古浪暗笑,忖道:「四川人說話也損得很。」
  這時他們已走近了,那人又唱道:「車麼妹兒啊!車麼妹兒啊!車呀麼妹兒……哇!」
  唱了一半一聲怪叫,原來一陣急風湧來,那盞燈籠立時滅了。
  原來他們漸漸地接近了,古浪右掌微揚,一陣急風,把那人手中提的燈籠掃滅,四下立時一片漆黑。
  後面那人正唱得高興,不禁被嚇得「哇」的一聲怪叫。
  馬哥兒們也嚇了一跳,但是他還算鎮靜,大聲叱道:「格老子你叫啥子?就是你龜兒鬼叫,自己嚇自己!」
  唱歌的人萎縮著說道:「風……剛剛那陣風……」
  馬哥兒們氣得在他腦袋上給了一掌,罵道:「你他媽,又不是堂客(女人),還怕風吹呀!」
  唱歌之人稍微冷靜下來,用手摸著脖了,口中唏哩呼嚕地說道:「不過,這陣風有點邪……」
  才說到這裡,馬哥兒們又罵道:「邪你媽的頭!帶火沒有?」
  那人被他罵明白了,說道:「對!我這有火,先點上燈再說!」
  說著掏了出來,馬哥兒們道:「給我!」
  他接過了火折子,才要打燃,突聽樹叢之中一片輕響。
  馬哥兒們一驚,喝道:「什麼人?」
  話未說完,一條人影自天而降,撲面而至!
  嚇得這二人同時怪叫,但是馬哥兒們還沒叫出聲來,已經撲通一聲,載倒在地,不省人事。
  原來這突然現身之人,正是古浪。
  那唱歌之人,早已嚇得發了昏,癡立在那裡,口中發著「啊啊」之聲,聲音沙啞。
  古浪以一隻袖子,掩住了臉的下半部,沉聲道:「不准叫!」
  那人立時戛然而止。
  古浪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抖了半天才道:「我……我叫劉勾子。」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為什麼叫這等名字?」
  嘴上又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劉勾子道:「我今年二十四,四川灌縣人,家有八旬老母……」
  古浪氣笑不得,喝道:「說這些做什麼,我又不殺你,快告訴我,你在桑家堡做什麼?」
  劉勾子這才說道:「我是巡哨的。」
  古浪冷笑一聲說道:「堂堂桑家堡,竟會派你這種膿包來巡哨!」
  他說到這裡,又望了那倒地的馬哥兒們一眼,繼續道:「桑家堡在哪裡?」
  劉勾子伸手向上指了一下,說道:「不遠……就快到了。」
  古浪又道:「除了你們以外,還有什麼巡哨護莊的人?」
  劉勾子伸長了脖子道:「有啊!那些護院的師父可厲害,不像我,我最膿包,最沒出息,最差勁……」
  說到後來,竟一連串地罵起自己來,古浪連忙喝止了他。
  古浪又問了半天,卻得不到要領,忖道:「像這等不重要的人物,絕不可能知道很多,這桑家堡確是不簡單呢!」
  他不但不因這兩個巡更人的差勁而輕視桑家堡,反而更為擔心。
  他把馬哥兒們提起藏在樹後,然後在劉勾子脅下一點,劉勾子立時軟麻下來。
  古浪把他連燈籠一道,與馬哥兒們放在一起,緊靠著,然後笑道:「天氣冷,你們『擠油渣』好了,你可以慢慢地玩你的『車麼妹兒』!」
  古浪安置好了他們,童石紅也現出身來,二人一連躍上了七八丈,隱在樹後密商。
  童石紅低聲說:「這片地方太大,不知道那個姓劉的,說的是不是實話?」
  古浪道:「諒他不會騙我……石紅,在我們沒有瞭解情況之前,最好能夠避免與他們衝突,在不能有什麼作為之前,不要讓他們認清我們的面目!」
  童石紅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但又道:「不過他們一定會懷疑到我們。」
  古浪接口道:「充其量是懷疑罷了。走!」
  一言甫畢,身如清風,已然拔上去五六丈,其快如電!
  童石紅也連忙追了上去,黑夜之中,這兩條人影,就如同是兩個幽靈一般,閃躍如飛,剎那之時,已經上來了數十丈。
  童石紅緊迫在古浪身後,見古浪身形突然停止,閃向一旁。
  她也連忙按下了身子,已然到了背後,低聲道:「怎麼了?」
  古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低聲道:「到了!」
  童石紅攏集目光向前望去,只見巍巍峨峨,好大一片宅子!
  大白石牆約有兩丈多高,兩扇朱漆大鐵門,在風燈之下閃閃發光,兩個紅色的大字嵌在門首,寫的是「桑廬」。
  這片大宅子深遠廣闊,氣象威嚴,宛如深宮王府,不可窺止。
  古浪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好大氣派!」
  童石紅也是驚詫不已,他們雖然年紀輕輕,但因久走江湖,見過不少世面,卻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宏偉廣闊的私宅。
  古浪仔細地打量,不見一個人影,靜悄悄的。
  天風冷冷,吹得人遍體生寒。
  由於圍牆太高,古浪等無法看見宅內的情形。
  他身軀稍微移動一下,低聲道:「這裡太亮,我們找個暗處入宅!」
  說完這句話,他身形一晃,已然斜著出去了五六丈遠,童石紅也在後面緊跟著。
  二人沿著石牆向西轉去,一連出去了數十丈,燈光才照不到。
  童石紅低聲道:「討厭的燈,這麼亮!」
  古浪放低了聲音道:「我先上去看看,看我的手勢你再動。」
  童石紅點頭答應,古浪又仔細地向四下望了望,不見有別的動靜。
  他又低聲囑咐了童石紅幾句,這才一長身,撲上了那高有兩丈的白石牆。
  古浪隱在一株樹下,雙目如電,向四周觀看不已。
  果然是一片極大的宅院,院中有白石修砌的甬道,縱橫交錯。
  在數十丈外,有一排修葺甚好的房屋,其中有一間,隱隱透出燈光,其他的幾間房都是一片黑暗。
  除了這排房外,沒有其他的房舍,古浪抬目遠眺,其他的房舍都在百十丈外。
  他心中忖道:「桑家佔這麼大一塊地,到底住些什麼人呢?」
  他又細心地察看一陣,這才向童石紅作個手勢,童石紅立時飄然而來。
  他們二人聚在一起,童石紅問道:「看見什麼沒有?」
  古浪指著那排房屋道:「除了這些房子,什麼也沒看見。」
  童石紅打量了一下,說道:「啊!真像皇宮內院一般!」
  古浪皺眉道:「這麼大一片地方,就算他們沒有人護莊,只怕也察不出什麼名堂來。」
  童石紅接口道:「不知道那桑九娘住在什麼地方?」
  古浪接道:「她住的地方,一定更隱秘了。」
  他說著,思索了一下,自語道:「我看只有再尋個人問一下。」
  童石紅道:「那我們就快行動吧!」
  古浪點頭道:「好!你緊跟著我,不要跑遠了!」
  說過之後,身如落葉一般,由數丈高的牆上飄了下來。
  他的行動謹慎已極,才一落地立時隱在了大樹之後。
  童石紅心中暗笑,忖道:「他簡直把我當成了孩子一般,處處照顧著,好像不會武功一般……」
  她雖然這麼想著,但是心中也很高興,因為古浪對她的關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露出來,使她感到非常興奮。
  這時古浪又在向童石紅招手,童石紅笑了笑,低聲道:「來啦!」
  她一語甫畢,如同一團棉絮般,輕飄飄地落在了古浪的身旁。
  古浪見她毫不在意,連忙道:「此處能人太多,我們還是小心的好,否則就丟人了。」
  童石紅心中好笑,嘴上答道:「好!一切聽你的就是了。」
  古浪這才一笑,說道:「我們過去踩踩那間房子。」
  二人同時掩著身形,向那排白石砌成的小房舍逼了過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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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3:44
  黑夜之中,那間小屋中的燈光,透射出老遠。
  好在這片大宅子之中,可以掩遮身形的地方極多,諸如樹叢、花壇、假山等等。
  古浪以極輕快的身形,一連幾個起縱,已然撲到了那排小房的背面。
  他這裡才撲到,童石紅也緊跟著來到,她才要張口說話,古浪已搖手止住了她。
  古浪向她作了個手勢,要她跟在自己身後,不可妄動。
  童石紅只好點頭答應。
  古浪絲毫不敢大意,因為他知道強敵太多,丁訝又不在自己身旁,而自己還要維護童石紅的安全。
  看到童石紅這等不在意,古浪忖道:「這個姑娘真是不知厲害,早知道還是不要帶她來的好……」
  他輕身提氣,沿著這排長長的石捨向前走去。
  那一間間的房舍都是黑暗的,古浪也曾窺視一二,但是都關得極為嚴密,也聽不見有人熟睡之聲。
  但是他並不敢大意,快走到那透有燈光的小房間時,卻聽到了一陣陣水聲。
  古浪一怔,忖道:「莫非有人在洗澡?」
  古浪判斷,如果有人洗澡,不可能是女人,便向童石紅示意。
  童石紅也明白了,立時止步不前,古浪偷偷掩了過去,湊在窗縫中向內偷窺。
  他一望之下,不禁嚇了一大跳!
  窗內燈光昏暗,照耀著一個坐在石床上的人。
  他並不是在洗澡,但是腿前放著一隻木盆,木盆之中滿盛著水。
  這坐在床上的人,是一個七旬左右的老者,他滿頭白髮,面容消瘦,一雙精光四射的大眼睛,不時地閃出光芒。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衫,非絲非絹,閃閃發光,足下也是一雙白鞋,看起來全身都白,很是怪異。
  這時他的雙袖高卷,露出了枯瘦的兩節手臂,向下平伸,小指不住地在那水盆之中顫動,發出一陣陣「嘩嘩」的響聲。
  古浪注目望去,只見那盆水,變成了無數根小小的水柱,由水盆之中立了起來,接著又落了下去,不時地發出聲響。
  古浪猛然間想起江湖中一種久已絕傳的,名叫「千線鉤魚」的功夫,不禁大為吃驚!
  這種武功已經絕跡了數十年,很多老一輩的人物,也只是在傳說中聽到,想不到現在自己竟然開了眼界!
  更想不到的是,在自己進入桑家堡之後,第一眼所看到的人,就是這等人物!
  他向童石紅點了點首,童石紅立時湊了過去,一望之下,也是驚駭不已。
  二人正在心驚之際,突聽遠處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地傳來。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但是古浪鎮靜如恆,他判斷那腳步聲,是由房子的正面傳來,立時向童石紅示意,叫她不要移動。
  童石紅與石浪也是同樣心理,二人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那腳步聲愈來愈近,終於停在了這房舍之前,室內的老者也停止了練功,把長長的袖子放了下來。
  接著,便聽一人說道:「金爺爺,你還沒有休息?」
  古浪一聽心中稍微安定,原來這說話之人,正是桑魯歌!
  那姓金的老人,抬目向門口望了望,用蒼老而又啞澀的聲音說道:「歌兒,這麼晚還來,有什麼好消息嗎?」
  桑魯歌在門外說道:「金爺爺,讓我進來說可好?」
  古浪聞言忖道:「看樣子這金老必是個非常人物。」
  想到這裡,便聽金老說道:「門未上拴,你自己推就行了!」
  接著桑魯歌推門而入,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衫,英氣勃勃,很是俊逸。
  他入房之後,立時向金老行了一個大禮,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金爺爺!」
  金老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擺了擺手,說道:「自己尋個座兒吧!」
  桑魯歌答應了一聲,坐在了他的對面,望了望地上的那盆水,臉上帶著異常的笑容,目光之中,也有一種希冀的神色。
  金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桑魯歌的目光移到了老人的臉上,說道:「金爺爺,你可要傳我新功夫?」
  金老說道:「倒是有這個意思……」
  話未說完,桑魯歌已興奮地叫道:「謝謝你!金爺爺,你真好!」
  金老搖了搖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先別謝我,我還沒有說現在就傳你呢!」
  金老的話,使桑魯歌很是失望,一雙俊目盯在老人臉上,張口欲語,但又說不出話來。
  金老緩緩地說道:「世界上的事,那是有來有往,我一再地傳你工夫,你難道不為我辦事嗎?」
  桑魯歌低聲道:「我每天都在關心你的事……」
  金老問道:「上次給你講的話,你可曾向九娘提過?」
  桑魯歌說道:「我當時就向她說了,後來又問過好幾次。」
  金老雙目一閃,急切地問道:「她怎麼說?」
  桑魯歌顯得有些喪氣,低下了頭,說道:「姑婆不答應!」
  金老聞言霍然而怒,他用力地拍了一下床板,憤然地站了起來。
  桑魯歌似乎嚇了一跳,也緊跟著站了起來,不安地望著他。
  金老操著破銅般的嗓子,叫道:「媽的!她真當我怕了她?我如果不是為了當年的諾言,早他媽的拂袖而去了!」
  桑魯歌見他發這麼大的怒,在一旁也不敢接口,雙目跟著他的身子打轉,顯得很是焦急。
  金老又接著罵道:「這個老婆子,佔山為王,越來越他媽脾氣怪,你去告訴她,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我立時就走!」
  看樣子他似乎有不少積怨,這時一齊發洩了出來。
  他來回踱了兩步,又道:「聽說這幾天有人要進桑家堡,可是丁訝又來了?」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他也認識丁訝?」
  桑魯歌搖搖頭,說道:「不是丁老。」
  金老哼了一聲說道:「不是他是誰,我先告訴你,若是丁訝來了,你叫他來看看我,我有話要跟他說!」
  桑魯歌面上益顯焦急,說道:「金爺爺,真的不是丁老來,來的另有其人!」
  金老轉過了頭問道:「誰?除了他誰還敢進你們的皇宮內院?」
  桑魯歌面上一紅,說道:「金爺爺,你盡挖苦我們……來的是『春秋筆』下一代筆主!」
  金老似乎吃了一驚,說道:「怎麼,阿難子已經找到傳人了?」
  桑魯歌道:「是的!」
  金老走到了桑魯歌的面前,問道:「這一代筆主是什麼樣的人物?阿難子可是也要來?」
  桑魯歌道:「阿難子已經在青海坐化了!」
  金老啊了一聲,古浪忖道:「看樣子這金老在此一定住了很久了。」
  桑魯歌又道:「新的春秋筆主是個年輕人,名叫古浪,比我還小。」
  金老的眉頭一皺,自語道:「這麼年輕?想來他必定有些超人的地方,否則阿難子不會看上他!這就難怪了……」
  他說著,有意無意之間,目光向窗戶看來。
  當古浪及童石紅接觸到他閃亮的目光時,不禁都立時閉上了眼睛。
  這時又聽金老說道:「你回去吧!傳你功夫的事以後再談!」
  桑魯歌哀求著道:「金爺爺!這事又不能怪我,你不要把對姑婆的氣,出在我的身上……」
  話未說完,金老已道:「別說這麼多廢話,反正你們都姓桑,這總不是假的吧?」
  桑魯歌無可奈何,默默地站了一會,這才施禮而退,顯得怏怏然。
  等桑魯歌走遠之後,古浪心中忖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姓金的,看來大有來頭……」
  才想到這裡,便聽金老自語道:「外面的事變化可真不小,阿難子已然坐化了,真叫我慚愧呀!」
  古浪聞言忖道:「如此看來,他與阿難子倒像是早認識了……」
  想到這裡,便見金老對著窗戶,說道:「春秋筆主駕到,請到舍下一晤,不必在外面受風寒之苦了!」
  古浪大驚,這才知道金老早已發現了自己,不禁怔在那裡,不知進去好還是不進去好。
  金老又接口道:「不必多疑,我若與你為難,也不容你窺探這麼久了!」
  這時童石紅也向古浪示意,意思叫他進去,而自己留在室外。
  古浪忖道:「這樣也好,省得她一個姑娘家跟著我,叫我不好解釋!」
  他想到這裡,便道:「老前輩如不嫌擾,晚輩自當拜見!」
  金老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原是我邀你,怎麼嫌擾?前門未上,你快些進來吧!」
  古浪只好轉到了前面,推門而入。
  室內一團暖氣,古浪行了一禮,說道:「晚輩不能多留,少時有人望見了,有些不太方便……」
  金老搖手道:「不要緊!我這裡他們是不敢隨便來的!」
  他說著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古浪。
  他看到一個年輕健壯、英俊清秀的少年奇士!
  古浪穿著一件深黑色的長衫,足下是一雙薄底的軟靴,長身而立,劍眉飛揚,俊目揚輝,果然是天地間難得的英才。
  金老像是欣賞一幅古畫,又像是品玩奇珍異寶似的,把古浪由上望到下,仔細地看個不停。
  古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笑道:「老前輩召喚,不知有何見教?」
  金老這才滿意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唔,阿難子果然慧眼獨具,能尋到你這等人才,『春秋筆』必可光耀於天下了!」
  古浪笑道:「老前輩過獎了!」
  金老坐在了床上,說道:「我一點也沒過獎,你坐下來!」
  古浪便坐在方才桑魯歌所坐的那張椅子上,面對著這個古怪的老人。
  古浪也趁此機會,仔細地打量他,只見他長得慈眉善目,面貌清秀,忖道:「他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英俊的男子!」
  這時金老已說道:「天這麼晚了,你到桑家堡來做什麼?」
  這句話問得古浪無言以對,支吾著說道:「這……」
  金老笑了笑,很快地接著說道:「可是桑九娘這個婆娘不肯見你?」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先師阿難子也曾說過,要見九娘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先來看看!」
  金老點了點頭道:「阿難子叫你來,必然有些囑咐吧!他可曾提到什麼人可以助你?」
  古浪搖頭道:「沒有呀!」
  金老奇道:「這就怪了……他是怎麼交待的?」
  古浪心中奇怪,便把阿難子坐化前後的情形,大略地告訴了金老。
  金老笑道:「原來如此,他的遺謁你可曾都看過了?」
  一言提醒了古浪,這才想起,阿難子曾留下三封遺謁,第一封已經看過了。
  第二封遺謁,註明要自己到了此地後拆開,想不到竟忘記了。
  這時被金老一言提醒,古浪不禁出了一身汗水,忖道:「啊呀!我真該死!若是誤了事,那可怎麼辦!」
  金老笑道:「我與阿難子乃是數十年道義之交,你不必顧忌我,快拿出來看吧!」
  古浪還在猶豫不定,金老站了起來,由書架上取過一本書,翻出一頁,遞與古浪,笑道:「你看看這本書就放心了!」
  古浪接了過來,只見其中夾著一張白紙,由於時間過久,已經發黃。
  紙上寫的是:
  「旭光吾兄大鑒:
  昨日之晤快慰平生,兄之欲言未言者,弟已洞悉,所約之書必不爽言,來日自可證實,弟明日即返青海企求仙業,小成之日,即『春秋筆』出世之時!有我遺言著其拆謁。
  行程匆匆,不便面辭,再次把晤,當在九天以外,速來速來!
  弟 阿難子於亥子六月」
  古浪看罷,驚喜交集,按照時間算來,已是十年以前的事,但是筆跡蒼勁,果是阿難子所寫無疑。
  金老接過了書,笑道:「孽障!我為你延遲了飛昇呢!」
  古浪連忙倒地而拜,金旭光含笑扶起,說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古浪毫不遲疑,立時打開了小包,取出了阿難子的第二封遺謁。
  打開之後上寫:
  「字示古浪:
  桑九娘生性怪異,護犢尤甚,曾有允婚傳技之說,然余默察未來,你與桑姑娘無緣,則入桑家堡見桑九娘必多困擾,想已應驗。
  余有一老友金旭光,居於桑家堡西石屋,可助你成功,宜往見之!
                         師字」
  古浪看過大喜過望,連忙捧與金旭光看,金旭光看罷,就著燈火燒了,笑道:「前天你就該來,我見你不來,以為阿難子誤算,準備明日離開此地呢!」
  古浪嚇了一跳,笑道:「好險!幸虧我今天趕來了!」
  金旭光突然向窗外望了一眼,說道:「剛才與你同來的是什麼人?」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是……是一個朋友!」
  心中忖道:「金老好厲害,他一眼就可看出幾個人。」
  金旭光接道:「她現在已走了!」
  古浪一驚,急道:「啊!這裡地勢太大,她若是走失了還得了?我要去找她回來!」
  金旭光攔道:「不必尋她,這一帶沒有什麼人敢走動,你把她找了來,我們談話反倒不方便。」
  古浪雖然不放心,但是聽金旭光如此說,也無可奈何。
  金旭光又問道:「你要見桑九娘,可有什麼計劃沒有?」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見她,今天夜裡來,就是想看看她住在什麼地方。」
  金旭光笑道:「孩子!桑九娘豈是這麼容易被你找著的?你知道這一塊地方有多大,你到哪裡去找她?」
  古浪皺眉道:「那我怎麼辦?桑魯歌他們又不肯為我引見,我只有自己找!」
  金旭光皺著眉頭,自語道:「這個婆子真可惡!現在連我見她也不容易了!」
  古浪聽他這麼說,不禁發起愁來,雙目怔怔地望著金旭光。
  金旭光沉吟了片刻,抬起了頭,說道:「她這裡每天都有一個負責接待的人,明天午後,你準備好拜帖,正式投拜,先搬到裡面來住,我會為你安排。」
  古浪聞言甚喜,但是轉念想到童石紅,很是為難,半晌才道:「可是……我還有個朋友,是否也可以一起住進來?」
  金旭光笑了笑,說道:「看來你這個朋友是個女朋友了?」
  古浪面上一紅,點了點頭,低聲道:「乃是後輩的未婚妻子!」
  金旭光啊了一聲道:「難怪桑燕那丫頭搗鬼,原來你把未婚妻子都帶來了!」
  古浪的臉又紅了,金旭光笑道:「這是正當的事,沒什麼好害羞的,明天你在拜帖上寫好,一塊帶進來好了。」
  古浪聞言大喜,再三稱謝。
  這時金旭光走往窗前,把窗戶推開,向外望了望,說道:「你可以回去了,我還要趁這個時候,去查看兩個地方!」
  古浪也惦記著童石紅,立時施禮告退,當他走到門口之時,突然想起一事,轉身道:「金老,你可認識丁訝?」
  金旭光一喜,說道:「怎麼,你也認識他?」
  古浪笑道:「不但認識,還熟得很呢!」
  金旭光立時又把古浪給按了下來,說道:「快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現在來了沒有?」
  古浪便把自己結識丁訝的大概情形,告訴了金旭光。
  金旭光聞言沉吟道:「他坐了桑家的船來了?我怎會不知道?不會!他一定還在外面……」
  他自語不已,又對古浪道:「你若是見了他,請他快來一趟,你外面還有這麼多強敵,還是快些搬進來的好!」
  古浪這才二次告退。
  金旭光跟到門口,說道:「他們查更的就快來了,你還是不要多留,有什麼事明天進來之後再談。」
  古浪連聲答應著,辭別了金旭光,天已將近四鼓。
  他把這一塊地方都轉遍了,卻是不見童石紅的芳蹤,心中好不奇怪。
  他忖道:「必是她已先回到店裡了……」
  古浪想著,又尋找了一遍仍是不見童石紅的蹤影,在這種情況下,他又不能大聲呼叫,只得在疑慮不安之中,向旅舍趕去。
  這一路上,古浪真個是比飛還快,這幾天的相處,已使他對童石紅產生了極深的感情。
  只見他如同騰雲駕霧一般,一瀉千里!由南山之上,飛行而下。
  不一會工夫,古浪已經趕到了「青山店」,他飄身越過了院牆,來到後院之中。
  他身子才一著地,突見五六丈外,一棵樹椏上,坐著一個黑衣老者。
  雖然是黑夜無光,但這個人古浪太熟悉了,一眼便看出是哈門陀!
  古浪大吃一驚,怔在當地。
  哈門陀坐在樹枝之上,寒風傳過來他冷酷而又嚴峻的聲音:「哈門陀恭迎春秋筆主!」
  古浪聽他這麼說,心頭不禁一震,但事到如今,自己無法再否認了。
  他只好一言不發,靜靜地站在那裡。
  哈門陀冷冷說道:「不知春秋筆主可肯接納我這江湖野老嗎?」
  古浪昂起了頭,說道:「你以前是我師父,現在是我師伯,若有訓示,我自當恭聆!」
  一語才畢,哈門陀如半天之鷹,飄然來到他的面前。
  古浪已經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哈門陀的面孔上,湧著一層憤怒。
  哈門陀只是不住地冷笑,入耳驚心。
  半晌,他才說道:「你說得真好聽,先為師父,後為師伯,這麼說我們倒是一家人了?」
  古浪提著聲道:「是的。」
  哈門陀壓低了聲音,斷喝道:「住口!你這不義的畜生!」
  古浪心頭一震,卻不回話,雙目注視著哈門陀的一舉一動,謹防他猝然下手。
  但是哈門陀並沒有下手,咬著牙,繼續罵道:「好個陰險的奴才!我太過信你,想不到你隨我學藝之時,已經暗隨阿難子學藝!」
  古浪雖然憤怒,但是自己卻無話說,錯在自己當初誤投了這個惡師。
  哈門陀又接著說道:「你不必害怕,現在我絕不會傷你一根汗毛,可是……嘿嘿……」
  他說到這裡,發出了一連串陰狠的笑聲,令人聽來不寒而慄。
  他笑過之後,又接著說道:「等到了那一天,『春秋筆』到了你的手中,我再與你算算總帳!」
  古浪聞言心道:「萬幸!他不知道『春秋筆』就在我手中,不然的話可就危險了。」
  哈門陀又道:「你現在有什麼話說沒有?」
  古浪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話說!」
  哈門陀鼻中哼了一聲,說道:「哼!諒你也沒有什麼話好說,現在我問你,那桑九娘到底是做什麼的?」
  古浪心中好不驚奇,忖道:「他居然不知道桑九娘是做什麼的,這可奇怪……」
  古浪想著,嘴上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阿難子要我來找她!」
  哈門陀似乎很信他的話,點了點頭,說道:「無怪你不知道,連我也沒聽說過此人,不過我會很快查出來的。」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哈門陀臉上的表情,似是又痛苦,又憤怒,同時更充滿了惋惜之情。
  半晌,他才說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古浪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他像是逃避鬼怪一般,極快地離開了哈門陀。
  當他走出十餘丈時,再回頭看,哈門陀已不知去向。
  古浪不禁吐了一口氣,自語道:「好難纏的怪物!」
  他仰起了頭,見自己與童石紅的房間,都是一片漆黑,也拿不準她是否回來了。
  他雙足微微用力,身如巧燕般,拔上了七八丈高,向自己房間飛去。
  他人在半空之際,已然一掌打開了窗戶,人如穿簷之燕,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這時,遠處的譙樓,恰好打四鼓。
  古浪匆匆把長衣脫了,用手指輕輕地彈著牆板,低聲道:「石紅,你可在房內?」
  問過之後,並無回音,古浪心中一驚,把聲音提高了些,又道:「石紅,我是古浪,我已經回來了!」
  但是隔室仍然靜悄悄的,古浪忖道:「練武之人,絕不可能睡這麼死……」
  想到這裡,不禁大為驚駭,立時翻身而起,拉門奔了出去。
  他跑到童石紅的門前,略為用力,那門栓已經被他推斷了。
  古浪入房後,只見室內空空,心頭不禁大驚!
  石紅還沒回來,還沒回來!
  古浪心中想著,頭上也冒出汗來。
  「一定是在桑家堡有了意外……」
  可是,他並沒有聽到一些聲息,那麼莫非她跑到別的地方刺探去了?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頗為生氣,忖道:「這個丫頭,真是不知利害,我再三囑咐她,她還是到處亂跑!」
  古浪空自發了一回恨,回到了自己房內。
  童石紅沒有回來,使得他心神不寧,坐在窗前胡思亂想。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況紅居,忽有所悟。
  古浪忖道:「必定是況紅居把她逼走了!」
  想到這裡,心中略為安定,因為況紅居與童石紅是祖孫,絕不會對她如何,同時,古浪也相信童石紅總是有法子由況紅居身旁逃開的。
  一直到天亮,古浪都無法入睡,心中總是惦記著童石紅的下落。
  直到五鼓天亮,古浪才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已近午,古浪嚇了一跳,趕忙爬了起來。
  他想到與金旭光約好之事,慌忙叫來小二侍候著淨面漱口,匆匆吃了些東西。
  童石紅依然沒有下落,使得古浪焦急不堪,看看午時已過,勢難再等。
  古浪便留下了一封書信交付櫃上,大意說她回來請速到「桑家堡」報名求見。
  留好書信之後,古浪命小二備好馬,臨行付帳,店家卻是死也不收!
  古浪知道是桑家堡開的店,便也不再推讓,給了些賞錢便走了。
  陰霾的天空,似要壓在人頭頂上來。氣候嚴寒,凍得人手腳生痛。
  古浪滿懷心事,不知此行是福是禍,但是最令他寬心的是,在桑家堡有一個接應他的老人。
  此外,現在他才感覺到,童石紅在他心中,佔了如何大的份量,由昨夜開始,他腦中一直放不下她。
  馬兒不急不緩,寒風吹著他的臉龐,感覺到為「春秋筆」的事,已經傷透了腦筋而該急於了結了。
  古浪想道:「辦完了這件事,我要安定下來,成家……」
  想到這裡,一陣喜悅,腦中又湧上了童石紅清秀的面影。
  「唉……但願好事莫成空!」
  他把馬兒加快了些,踏著凍得生硬的大白石頭,發出了陣陣清脆的聲響。
  快到桑家堡大門時,有兩個人在巡邏,古浪看時,不禁笑了起來,自語道:「這兩個寶貝!」
  原來這兩個正是昨夜的馬哥兒們和劉勾子。
  古浪快到面前時,劉勾子大手一揚,喝道:「哥子!這是啥子地方,還不下馬!」
  古浪忖道:「這小子好大的忘性!」
  古浪想著便道:「劉勾子,你不認識我麼?」
  由於昨夜深夜之中,古浪又以手掩面,所以他們認不出來。
  劉勾子大為奇怪,說道:「哥子!哪條線上的?怎會知道我劉勾子的萬兒?」
  古浪差點沒笑出來,忖道:「這時倒擺起譜來了!」
  古浪還未說話,那馬哥兒們也趕了來,大模大樣地說道:「勾子!叫他先下馬再說話,哪來這麼大架子!」
  古浪聞言詫異,忖道:「喲,這兩個小子到了白天簡直變了一個人了!」
  劉勾子點頭道:「對!下馬!孔老夫子見了人還要下轎,你算什麼,下馬!」
  古浪好氣又好笑,說道:「要我下馬可就不好看了!」
  劉勾子挺上一步道:「你說啥子?狗X的!」
  話未罵完,「啪」的一聲,已經挨了一個嘴巴,打得他一路怪叫。
  古浪沉聲道:「不准叫!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麼?」
  劉勾子及馬哥兒們這才知道煞星來了,嚇得臉上變色。
  劉勾子撫著臉道:「好……你有種!你又來了!」
  古浪一笑道:「以後見面時候多得很!」
  說罷把馬一帶,由他們身旁撞過。
  馬哥兒們叫道:「反了!反了!快吹笛!」
  說罷一陣尖笛聲傳來。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真是蠢才!」
  劉勾子和馬哥兒們還真賣勁,笛子吹得滿天響,桑家堡大門外擁出了十餘個壯丁。
  古浪大喝一聲,直衝過去,嚇得眾人紛紛躲讓,古浪已然衝入了桑家堡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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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4:07
第18章 畫屏觀竹  

  古浪不顧那大群人的呼喊,抖動韁繩,快馬衝入桑家堡的大門!
  這實在是桑家堡難得一見的情形,圍在門口的數十壯丁,立時一片混亂,口哨之聲,響個不停。
  進入大門之後,古浪自動地把馬放慢,端坐馬背,靜候主事人出現。
  這時那數十壯丁,又紛紛地擁進門來,把古浪圍在中央。
  古浪微微含笑,低頭望著他們,見他們一個個年輕力壯,看來都有些武功底子,忖道:「桑九娘真個是佔山為王,手下這多嘍囉兵,要想造反倒很容易……」
  古浪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突聽一個嘹亮的聲音喝道:「什麼事這麼吵?」
  此言一出,眾人的聲音立時停止了,古浪舉目望去,只見一排雅房之側,轉出了一個二十五六的壯漢。
  他穿著一件淺青色的兩截便裝,足下草履,看來精神奕奕,且顯得一片樸實。
  那人一眼望見古浪,似乎顯得很驚奇,立時快步走了過來。
  他邊走邊道:「你們都讓開!各人干各人的活去!」
  古浪聽他說的是北方口音,心中很是奇怪,忖道:「看樣子他是這裡的一個小頭目呢!」
  思忖之際,那年輕人已經走到了面前,只見他混身黝黑,結實得如同鋼鐵一般的健壯。
  黑面年輕人向古浪拱了一下手,口角掛起一絲淺淺的笑容。
  古浪仍然騎在馬上,略為彎腰,含笑答禮。
  那黑臉漢子含笑道:「在下羅光時,敢問仁兄大名,來此何事?」
  古浪見他態度好,便下了馬,含笑道:「小弟姓古,單名浪字,來此拜見九娘的!」
  古浪報出了名字,羅光時顯得很驚訝,立時說道:「啊!原來是古兄,我們久仰多時了!」
  古浪心中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堡的人,均知道我要來了!」
  羅光時已然轉過頭去,招呼一個少年,把古浪的馬牽去,古浪便把包裹取下,道了聲謝。
  羅光時笑道:「能與古兄相晤,真乃是快事,請到客房小坐待茶。」
  古浪笑道:「忒也打擾了!」
  說著,二人走向那排雅房的第一間,古浪入內略一打量,只見這間房很大,分三處擺著桌椅,乃是一色籐子編就,漆上了白色,看來很是悅目。
  在正面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中堂畫,畫的是山水寫生,青山翠谷,雲深萬里,極具功力。
  另外掛著幅條幅,寫的都是詩詞歌賦,清新雋雅,悅人心神。
  靠西邊是兩大扇落地大窗,卷有席簾,想是因為隆冬的關係,所以深綠色的窗布垂下,在窗戶之前,擺著一張巨大的屏風,黑底金漆畫著修竹菊花,並有詩句,真個是美不勝收。
  古浪望著這等擺設,不禁暗暗稱妙。
  羅光時笑笑道:「古兄請坐,待我備茶!」
  古浪也不客氣,靠窗坐了下來,道了聲:「打擾!」
  他遊目在那扇大屏風上,仔細地欣賞這一片花卉樹木。
  那些修竹,有的青枝吐芽,欣欣向榮,有的老而強堅,縱橫交錯,但均是挺秀俊拔,英氣勃勃。
  突然,古浪發現有一行小字,寫的是:「桑魯歌仲秋戲筆」。
  古浪不禁吃了一驚,忖道:「想不到桑魯歌還有這一手功夫,真是比我強多了!」
  他再看那些菊花,有的花瓣怒放,有的含蕾半吐,神態各異,色澤亦別,很是有趣。
  其下另一行小字,字體甚是絹秀,寫的是:「桑燕補菊,時年十六。」
  古浪更為驚訝了,他想不到這兄妹二人竟擅丹青,並且是多年以前的作品,現在想必更是精進了!
  他正在遐思之際,羅光時已然捧了茶來,古浪稱過了謝,笑道:「桑氏兄妹真個是多才多藝,這一筆丹青真是羨煞人了!」
  羅光時笑道:「他們兄妹倒是喜歡這些,並且還能吹弄管蕭,高歌吟詩呢!」
  古浪心中很是佩服,也感到很慚愧,因為他自幼孤苦,以致沒有機會來研究這些。
  他們又談了些閒話,古浪由身上取出一件紅色的拜帖,遞給了羅光時,笑道:「現在拜帖在此,煩請羅兄轉陳九娘過目吧!」
  羅光時含笑接了過去,笑道:「古兄來得實在不湊巧呢!」
  古浪心中一動,說道:「怎麼?」
  羅光時笑道:「你若早來一日便可見到九娘,她老人家已經於昨日出門去了!」
  古浪心中忖道:「果然不錯,她不見我!」
  想到這裡便道:「小弟因有急事,不得不見九娘,但不知她何時可以回轉?」
  羅光時搖了搖頭,笑道:「這話可就難說了,需看她老人家的興致如何,如果她興致好,說不定玩上一年兩年才回家呢!」
  古浪聞言很是氣憤,正要說話,羅光時已接著說道:「不過若是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故,她老人家半年之內就可回來了,我看古兄還是以後再來吧!」
  古浪冷笑一聲道:「羅兄,你說得好輕鬆,我千里迢迢趕來此地,叫我就此離去,實在令人為難,既然她出了遠門,我便在此等她!」
  羅光時聞言面有難色,沉吟了一下,說道:「此事在下不能作主,古兄請坐坐,我去請我們少爺來!」
  古浪冷冷說道:「你最好請他來!」
  羅光時一笑站了起來,對一旁的小童道:「小鄧,給古少俠送水果點心!」
  小童答應而去,羅光時笑道:「古兄請用些點心,我立刻就來!」
  他說著,拿著古浪的拜帖走了。
  古浪心中雖然氣憤,卻又不能發作,只得悶悶地坐在那裡。
  正在氣悶之際,突見旁門處,走進一個白髮老者,古浪一見大喜!
  來人正是昨夜所見的金旭光,他穿著一件葛色的長衫,長袖拂地,拖拖拉拉的。
  古浪才站起來,金旭光連連向他使眼色,暗示他再坐下來,卻是一言不發。
  古浪心中雖然奇怪,但是知道他這麼做,必然有些道理,便坐了下來,裝著不相識。
  金旭光逕自走到古浪身後,古浪略略回頭,這才看見,在屏風之後,有一隻大書架,上面擺滿了線裝的古籍,為數甚多。
  金旭光一面翻找著書籍,一面低聲說道:「古浪,少時魯歌安排你的住處時,你要堅持住在南樓,知道麼?」
  古浪心中一驚,低聲道:「為什麼?」
  金旭光低聲道:「自然有道理。」
  才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專心地找書。
  古浪知道事出有因,便把頭轉過來,假裝欣賞那張屏風。
  果然,房門開處,羅光時又走了進來,他笑著說道:「古少俠,我們少爺就來了……」
  說到這裡,他一眼望見了屏風旁邊的金旭光,面上神色微變,趕緊走了過去,躬身道:「金老爺子,您怎麼也來了?」
  金旭光轉過了身,沒好氣地說道:「怎麼,我又不是囚犯,到哪去還要先向你報告不成?豈有此理!」
  羅光時碰了個釘子,賠笑道:「金老您說笑了!我是想您老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一聲,何勞您老人家親自跑這麼遠呢?」
  金旭光的火似更大了,瞪著眼道:「你少拍馬屁!我還能動,用不著你們孝順!」
  羅光時在古浪面前,連碰了兩個釘子,弄得面紅耳赤,苦笑著退了下來,說道:「好吧!由您吧!」
  他說著又對古浪道:「古兄,你稍坐,我看看點心怎麼還沒送來……」
  古浪連忙笑道:「不必費心了,我沒那個習慣。」
  但是羅光時仍然走了出來,接著室外有人低聲地談話,一會工夫,桑魯歌推門走了進來。
  古浪連忙笑道:「桑兄,我來得太魯莽了吧?」
  桑魯歌笑了笑說道:「我還想到店裡去看你呢,想不到你已然來了!」
  他言下之意,似乎有些責怪古浪,不該貿然而來。
  古浪裝著聽不懂他的意思,一笑坐了下來。
  桑魯歌逕自走到金旭光身旁,低聲道:「金老,你找什麼書?」
  金旭光頭也不回,說道:「你別管!」
  桑魯歌笑道:「您要看什麼書,可以開個條子,少時我給您送過去……」
  話未說完,金旭光已經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又是這一套!我自己看書自己找,用不著別人費心!」
  桑魯歌一笑不再說話,靜靜地站在他的身旁。
  片刻之後,金旭光左手抱了數十本古書,轉身而走,他邊行邊道:「我看幾本書,也跟防賊一樣地防著,這地方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說到這裡,恰好羅光時送來點心水果,金旭光用右手拿了個脆梨咬了一口,推門而出。
  羅光時與桑魯歌對了一下目光,彼此苦笑一下,並未說話。
  羅光時放下水果之後,立時出房而去。
  古浪隨口問道:「這位老爺子是誰?倒怪有意思的。」
  桑魯歌接口道:「他是教我們讀書的老先生,脾氣古怪得很,與我們練武的人處不來。」
  聽了他的話,古浪心中暗笑,忖道:「你倒真會說慌,還當我不知道呢!」
  這時桑魯歌遞上了水果,古浪見其中種類甚多,便取了一枚青棗。
  桑魯歌笑道:「你的拜帖我已經看到了……」
  古浪笑道:「那麼就煩你給九娘過目一下。」
  桑魯歌面上微紅,停了一下,說道:「很是不巧,九娘已於昨日出門了!」
  古浪聽桑魯歌也這麼說,心中很是憤怒,冷笑一聲說道:「那麼我只好在此等她了!」
  桑魯歌面有難色,說道:「我看你還是住在店裡好……」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此番就是住在店裡住壞了,九娘出門,我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他的話把桑魯歌說得臉上發紅,強笑道:「也好!你住在這裡,我們兄弟也可以親近些……不過,童姑娘如何安排呢?」
  提到童石紅,古浪不禁頗為擔心,但是他面上絕不露出,說道:「她有事已經走了!」
  桑魯歌笑道:「其實舍下房舍頗多,童姑娘若是願意,可請她一併搬過來。」
  古浪接道:「謝謝你,她回來之後,會來此地找我的。」
  桑魯歌笑道:「舍下空曠得很,我們還是住在一處,否則我真怕照顧不好你這位貴客呢!」
  古浪笑道:「你住在哪裡?」
  桑魯歌道:「住在東樓,只我一人,清靜異常……」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道:「不!我最好住在南樓!」
  此言一出,桑魯歌大為驚訝!
  他望著古浪,半晌才道:「你怎麼知道我們這兒有『南樓』?」
  古浪笑道:「你們既然有東樓,必然也有南樓了,再說這四川境內的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你們南樓的。」
  桑魯歌將信將疑,望了他一陣,說道:「難道就是為了這個,你才要住南樓?」
  古浪雖然難於應對,但是他臉色依然,含笑說道:「這『南樓』乃是桑家堡勝地,我難得進來一次,是想瞻仰瞻仰,他日離開此地,也算是我古浪一分莫大的榮耀呢!」
  桑魯歌一雙發光的眼睛,一直盯在古浪臉上,正色道:「古兄,你堅持要住南樓?」
  古浪這時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詞,故意作出傷感之狀,正色道:「桑兄,不瞞你說,昔日阿難子老師飛昇之時,是這麼囑咐我的。」
  聽古浪這麼說,桑魯歌始默然無語,他垂目不語,似在思索。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看他樣子很是為難,莫非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不成?」
  想到這裡,已聽桑魯歌說道:「既然你一定要住南樓我自然為你安排,因為你是我們桑家堡中的貴客。」
  古浪道:「這麼說實在使我受寵若驚了。」
  桑魯歌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不過……你住在南樓,我卻不能擔保你的安全呢!」
  古浪聞言大為詫異,問道:「這是為什麼?」
  桑魯歌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這事牽涉得太多,有些我也不清楚,恕我無法告訴你。」
  這些話聽在古浪耳中,越發覺得奇怪,一雙俊目不解地望著桑魯歌。
  桑魯歌一笑道:「我看你還是陪我住在東樓,等我姑婆回來,我立時安排你們見面……」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魯歌兄,聽了你剛才那些話,我倒越發地動了心,我看還是住在南樓吧!」
  桑魯歌面上笑容頓失,點頭道:「好吧!不過那句話還是說在前面,若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恕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古兄,我們一見如故,這些話絕非出於無故的,還請三思。」
  古浪不禁有些不悅,正色道:「魯歌兄,你的話我實在不明白,我古浪雖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可是混到現在,仍是單槍匹馬,從無倚仗他人之心,照你這麼說我入桑家堡,若是沒有你的保護,就是死路一條了?真令人費解!」
  聽他這麼說,桑魯歌不禁面上一紅,笑道:「這……話不是這麼說,我方才說錯了話,請勿介意。」
  古浪雖然滿腹疑惑,卻也無可奈何,接道:「再說我此來是十二萬分的誠意,府上諸位雖然與我陌生,但亦無仇恨,總不會一定要置我於死吧!」
  桑魯歌先是一怔,繼而笑道:「你說笑了,我們為你來此,還忙碌了一陣呢!」
  這時羅光時正好進來,桑魯歌叫著他道:「光時,古少爺住在南樓,你趕緊去收拾收拾!」
  羅光時聞言面色微變,說道:「南樓?」
  桑魯歌揮手道:「不必多問,快去!」
  羅光時滿面疑色,轉身而去。
  這些情形古浪看在眼中都裝著未見,等羅光時出去之後,桑魯歌又道;「舍下佔地甚廣,你初來地勢不熟,最好少活動,免得走錯了路,我每天會去探望你的。」
  古浪連聲答應著,心中卻有些不服氣,忖道:「難道這桑家堡就是龍潭虎穴不成?」
  他們又談了些閒話,羅光時進內道:「少爺,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桑魯歌站起了身子,笑道:「古兄,我領你去休息休息吧!」
  古浪點頭稱好,隨著桑魯歌走了出客房,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那南樓離此遠麼?」
  桑魯歌接口道:「不算太遠,不過也不算近。」
  古浪關心著自己那匹馬,說道:「那麼我這匹馬怎麼辦?」
  桑魯歌笑道:「在這裡面,是用不著騎馬的,我們這兒有專人飼養,你放心吧!」
  古浪卻還是不放心,把羅光時叫到前面,詳細地囑咐了一陣,這才隨桑魯歌而去。
  他們踏在白石鋪成的山道上,寒風習習,吹得人很是難受。
  古浪笑道:「你們這片大院子,恐怕要不少人來整理吧!」
  桑魯歌道:「還好,這兩天雪停了,不然更費事呢!」
  談話之際,二人沿著這雪白的石板路,向南面折去,古浪心中忖道:「他果然帶我到『南樓』去了!」
  他又想到金旭光,忖道:「不知他為何一定要我住在南樓,真個想他不透!」
  這時,石徑廷入一排叢竹之中,古浪見這一片竹林,佔地極大,雖是隆冬,仍然枝葉茂密,不知他們如何栽培的。
  桑魯歌用手指著這片竹林,笑道:「我們一家人都愛竹子,所以種植了這麼大一片,這塊地方叫『青竹坡』。」
  古浪問道:「現在已是深冬,天寒地凍,雖說竹子耐寒,也少有生長得如此茂密的,莫非你們有什麼特別方法不成?」
  桑魯歌笑道:「古兄果是慧眼,這園內的花木,都是我們用藥物培植的。」
  古浪這才恍然,忖道:「怪不得他這裡花木茂密,原來是用藥物培植的。」
  約有半盞茶的時間,才走出了這片竹林,古浪心中暗暗驚異,並且緊緊記著地勢。
  出了這片竹林甬道,左邊竟是一大片寒潭,滿生著蓮荷藕枝,有的竟是含苞待放。
  古浪益發驚異了,笑道:「這裡真是人間仙境,莫說你們一家人均有超人的武技,就是凡人在此住久了也會成仙呢!」
  桑魯歌大笑,說道:「你實在太誇獎了!」
  他們二人談著閒話,誰也不提正事。
  古浪心中很是遺憾,因為在他沒有入桑家堡以前,他與桑魯歌可謂一見如故,無所不談,而自己進了桑家堡之後,雙方都變得虛假了。
  談談說說,不知走了多久,地勢也越來越高,沿途亭台樓閣,美不勝收,古浪也無心觀賞。
  這時兩人的位置,是在這座小山的極南山弦,長江就在腳下,金沙滾滾,極是壯觀。
  桑魯歌手指著前面,笑道:「古兄,南樓便在那廂!」
  古浪心中一動,舉目望去,不禁吃了一驚,暗道:「好險的地勢!」
  緊緊沿著山邊,在拐角之處,聳立著五六株合抱的巨木,每根都在十餘丈外。
  在諸樹之間,有一幢青竹編成的小房子,凌空而起,架在一枝枝的橫枝上。
  古浪不禁停了下來,說道:「魯歌兄,這座小樓建築得真是別出心裁啊!」
  桑魯歌笑道:「我們堡內建築極多,都是姑婆和我們兄妹設計,千奇百怪樣樣都有,可是我們都最喜歡這座小樓。」
  古浪問道:「這座小樓設計得確是出奇,尤其藉著這萬險的地勢建成,更是匠心獨具,不知是何人設計的?」
  桑魯歌不答他的話,卻道:「我們走快些!」
  說著當先而行,這時所行的白石路,由於面積太仄,已經改用碎石鋪成。
  二人健步如飛,沿途樹枝低沉,似要壓到頭上,很是難走。
  片刻之後,二人接近了那座凌空小樓,古浪這才看清了,這座小樓,竟是很大的一幢樓。
  在這山邊與南樓之間,竟然還隔著一條三十餘丈的懸崖,有一株支持著南樓的巨樹,竟長在對面崖口的邊緣上。
  每當山風猛烈時,滿山呼嘯,那座小樓也是搖搖欲墜,令人心驚膽戰。
  古浪實在料想不到,是這麼怪異的一個建築,心中詫異萬分。
  這時桑魯歌已說道:「這『南樓』雖然時常有人整理,可是很久沒有人住了,本來有一座橋,為山洪衝斷,一直沒顧得修,現在我們只好自行設法過去了。」
  古浪打量那五六棵巨樹,每一根都是筆直入天,十丈以內絕無雜枝,而十丈以上,則是巨木橫枝,恰好用以支持房屋。
  但是兩澗相隔,三十餘丈,毫無憑借,輕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凌空虛渡。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莫非他要考驗我的輕功不成?」
  才想到這裡,便聽桑魯歌說道:「我先過去!」
  古浪忖道:「我正要看你弄些什麼名堂!」
  這時桑魯歌已然振臂而起,平空拔上了五六丈高,落在一株大樹的橫枝上。
  古浪見他雙手在樹枝上動了半天,突然之間,他偌大一個身子,如同箭弩一般射了出去。
  古浪駭然,忖道:「他能縱這麼遠?」
  古浪詫異之際,見桑魯歌已然飛出了三丈以外,身臨懸崖。
  這時古浪才看清楚,原來他手中持了一根兒臂粗細的葛籐,這根葛籐約有三丈多長。
  古浪很是詫異,忖道:「這麼短的籐子有什麼用?」
  一念未畢,桑魯歌已由於索盡而落了下來,他的身子,如同猿猴一般蕩了回來。
  他好像蕩鞦韆一般,來回了好幾次,古浪這才恍然,忖道:「原來他是利用擺盪之勢,來增加他的衝力!」
  桑魯歌每次蕩回來,雙足便在樹幹上用力一踹,身子又射了出去。
  如是好幾次,那籐索竟然越來越長,古浪這才注意到在樹幹之上,有一個活環套著那籐索,每次用力就會向外伸出三尺。
  古浪心中忖道:「這樹離地不過十餘丈,等到繩索放在十餘丈時,他蕩回來不是要碰地了麼?」
  古浪實在不太瞭解,這時籐索慢慢放長,已經有幾丈長了,所以每次桑魯歌蕩回來,雙足離地面不過幾尺而已。
  他最後一次蕩回來,雙足在樹幹上用力一踢,大喝一聲:「去也!」
  等到籐索用盡時,他雙手一放,身如一股急箭一般,由半空射了出去!
  古浪見他本來已出去十丈以外,再加上這籐索的助力,又射出了十丈左右,加起來一共出去了二十餘丈,但是距離對岸仍然還有十丈左右。
  只見桑魯歌落下之時,恰好夠著對岸突出的一個大樹帽,他伸手之間,又抓住了一根籐索,一擺之際,已然落在了那株大樹之上!
  兩下的距離配合極好,古浪忖道:「原來他們一直都是用這辦法過澗的!」
  這時桑魯歌在對面的大樹上,把所用的那根籐索,放回了原處,叫道:「古浪!對不起,現在只有用這個方法過來,你可以照著我剛才那樣……」
  因遙遙相對,桑魯歌大聲地叫道,古浪也提高了聲音答道:「好!我就照你這樣!」
  說過之後,他一連幾個縱身,已經到了這株大樹的樹頂。
  古浪抓過了剛才桑魯歌所用的籐索,提起看時,這根籐索差不多有十丈多長。
  古浪略一思忖,想道:「我一次就可越出十丈左右,不必像桑魯歌那樣費事了!」
  想到這裡,抬頭向對面望去,見對面那株大樹,遙遙相對,方才桑魯歌所用的籐索搭在那裡,索頭被染成了紅色,很是顯眼。
  古浪估計好了距離和位置,他雙手握住了索頭,叫道:「我來了!」
  語聲未畢,身如飛弩般射了出去!
  古浪的輕功果然高些,他一次便縱出了十丈左右,力盡下降,蕩了回來。
  當他蕩到了樹邊時,古浪雙足用力在樹幹上一踹,再次蕩了出去。
  這一次蕩得更猛,一次便到了盡頭,古浪竟不再蕩回,立時把手一鬆。
  也像桑魯歌一般,身子凌空,疾射出去,半空之中,如同一隻巨大的飛鳥一般。
  古浪眼中看準了那節紅色的索頭,但是萬料不到,他一次就鬆了手,擺力不夠,加上他比桑魯歌壯些,身上又背了個包袱,所以一縱之下,只縱出去了九丈多遠。
  當古浪力盡下落時,他趕忙伸手去抓那根索頭,但是兩下相差尚有一尺多遠。
  古浪一把沒有抓住,身子急速下降,心中大為驚恐,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觀望的桑魯歌,也嚇得叫道:「啊呀!」
  古浪驚慌之中,目光掃中一物,他拚命地把身子一扭,凌空轉過了一尺。
  但是那索頭在上,已然抓不住了,但是身旁卻有一支頗細的軟枝垂在足下。
  古浪心中大喜,他拚命地提足真氣,身輕如燕,右足點在了那拇指粗細的軟枝上。
  他足下有物,立時化險為夷,就藉著這軟枝之力,身子反彈上來六尺多高。
  這一次古浪不敢大意,一伸手就抓住了那節索頭,身子蕩了過去。
  他也像方才桑魯歌一樣,身子劃起一道弧線,反彈著抽了過去,恰好落在了桑魯歌的身旁。
  古浪死中求活,幾乎嚇掉了魂,一張臉成了煞白色,額角涔涔有汗。
  他心中忖道:「一個人真是不能逞強啊!」
  桑魯歌還弄不清楚,不知道古浪是真的失手,還是故作驚人,但是見他一次擺盪,就過了崖來,心中好不驚佩。
  那座小樓還在數十丈外,桑魯歌笑道:「古浪,你好俊的功夫!」
  古浪面上一紅,含混道:「一時大意,差點葬身谷底呢!」
  桑魯歌指著那座小樓道:「我們就由樹上過去好了,不然少時還是往上爬。」
  古浪點頭答應,桑魯歌在前,有如戲枝猿猱,縱躍如飛,古浪在後,如同穿林之蜂,緊緊跟隨。
  不一會的工夫二人已先後越上了「南樓」,停在一道小簷廊下。
  當古浪落腳之時,突覺腳下一軟,身子似乎向下沉去,不禁吃了一驚!
  但是他的雙足,只是微微一沉,發出了「吱」的一聲輕響,並未向下沉去。
  古浪這才恍然,原來這整個的一座樓,均是由細籐和竹片編成,人行其上,載沉載浮有如水上之舟,並且不時地發出輕微的聲響。
  古浪好不驚異,說道:「這座小樓建築得真怪異,是我生平僅見!」
  桑魯歌笑道:「我們胡亂想出來的,請莫見笑!」
  二人正說之際,由走廊的另一端,走來一個短裝的孩子,年約十五六歲,生得黝黑健壯,這麼寒的天,還是赤足短褲,露著膀子。
  他見著桑魯歌,立時施了一禮,笑道:「少爺,客人來了麼?」
  桑魯歌笑道:「你沒看見就在我旁邊麼?」
  說著轉頭對古浪道:「這個童兒叫浦兒,是在這兒照顧你的。」
  古浪笑道:「太費心了。」
  這時浦兒已道:「少爺,房間都整理好了。」
  桑魯歌點點頭,問道:「可是東廂房?」
  浦兒點了點頭,桑魯歌笑道:「好得很!我們進房去看看吧!」
  古浪對這個浦兒很是奇怪,因為他完全是一副漁童的打扮,又不太愛講話,顯得古里古怪的。
  他們在浦兒的引導下,一直向東廂房走來,足下起落之間,發出了陣陣「吱吱」的聲響,使古浪感到很不舒服。
  古浪暗中注意,靠東走廊這一排,一共有三間房間,房門是木製的,但是都被漆成了青綠色,並且勾出了輪廓,乍看去好似也是由竹片編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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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4:36
  這裡本是一片高地,房屋又在樹頂之上,風極大,吹得滿樓吱吱發響。
  古浪忖道:「這可真是怪事,這種房子造出來有何用處?」
  思忖之際,已經來到了東邊第一間廂房,浦兒伸手推開,古浪尚未入房,鼻端已經嗅著一股淡香。
  桑魯歌微一皺眉,笑罵道:「浦兒!是誰作的主?你怎麼把老夫人的冷柚摘了來?」
  浦兒齜牙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由於他皮膚很黑,所以看來特別滑稽。
  他笑著說道:「你說是貴客,我當然去採冷柚!老夫人不會怪,她方才……」
  才說到這裡,桑魯歌忙道:「好了,別多說啦,茶泡了沒有?」
  浦兒接道:「早泡好了『白絨茶』,也是老夫人那裡拿的!」
  方纔雖然桑魯歌很快地喝止了浦兒,但是古浪耳尖,已聽出桑九娘並未離開,桑魯歌果然是騙他的。
  他心中大喜,忖道:「只要桑九娘在此地,總不怕見不著她!」
  古浪這麼想著,但是面上一絲也未露出,慢慢地打量這間房間。
  房中的佈置和景色的襯托,真可以說是人間仙境,令人歎為觀止了!
  這間房子很大,約有三丈見方,靠著兩邊甬道,對開著兩扇很大的窗戶,窗前不遠便有一隻攀籐老枝,絲絲垂掛,隨風而飄。
  室內一張編製甚妙的竹床,鋪著雪白的床墊和床單,一個四方的竹枕頭,和一床新疆毛毯。
  床前有一隻小巧的木櫃,為放置衣物所用,漆成了雪白色。
  另外一邊,放著一個書架,卻是空的,看來是為客人自帶書籍所準備。
  在靠窗之處,設有一張茶案,兩把竹椅,茶案之上,除了器皿之外,還擺著一個翠綠色的古瓶,插著些粉紅色的梅花,翠紅相間,益增美艷。
  這間房間的特色是,並無一幅字畫點綴其中,但卻掛了些古董,看來古雅清雋。
  古浪看過之後,不禁讚道:「真是人間仙境!」
  桑魯歌笑道:「過獎了,你認為這房間佈置得如何?」
  古浪笑道:「妙極!最難得是色澤的配合,三色相間,不沾一點俗氣,想必是你的傑作吧?」
  桑魯歌搖搖頭,指著浦兒道:「南樓歸他掌管,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呢!」
  古浪大為驚奇,他料不到這個憨渾渾、漁郎般的小童,竟還有這等眼力。
  浦兒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古浪,微笑道:「請多指教!」
  古浪忖道:「此子將來一定是江湖中不得了的人物呢!」
  桑魯歌又陪他談了些話,說道:「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浦兒,我還有事,今天晚上或許不能來看你了!」
  古浪笑道:「我沒什麼事,你請便吧!」
  桑魯歌作別而去,古浪留心他去的路線,見他並未由來時的樹頂越過,反而轉向了後山,心中很是疑惑。
  忖道:「如此看來,必然還有捷徑通往前山,否則他若是繞過這片大山回去,豈不要天黑了?可是方才為什麼又要由樹頂過來呢?」
  他思索了一下,不得其旨,又想到金旭光要自己到這裡住,到底為的是什麼?
  正思忖間,浦兒走來道:「古少俠,可要看看景色?」
  古浪正在沉思之際,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轉身看時,那黑小子雙目愣愣地望著自己。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是不是桑魯歌派這個黑小子來盯我?」
  他想到這裡,不禁對浦兒笑了笑,那黑小子立時又露出了一嘴的白牙。
  古浪笑道:「好的!我正想把這小樓轉一轉。」
  浦兒又道:「隨我來!」
  他轉身出房,古浪緊跟在他的身後。
  出房之後,他們立時轉到了東廂房外的走廊上。
  古浪扶欄觀望,只見遠天含愁,烏雲片片,老樹枯籐,長江蜿蜒如帶。
  尤其是小風吹過之時,霧絲如凝,迤邐而過,立於小樓之上,使人有置身世外、心神空靈之感。
  古浪立在風口,寒風凜冽,吹得他衣衫飄拂,但是古浪卻好似沒有絲毫感覺,因為他已經完全陶醉在這片綺麗風光中。
  浦兒也看出了古浪的神情,他一言不發,半晌才指著那如帶之流說道:「這條河就是你來時的水路,由這條河轉出去就接著長江,可惜此山不夠高,不然還可以看見長江呢!」
  古浪點點頭,仍然一言不發神遊在這片景色之中,看來如同癡呆一般。
  過了半晌,古浪仍是不言不動,浦兒忍不住了,說道:「古少俠,我們到那邊看看吧!」
  古浪搖搖頭,低聲道:「等一下……」
  等到他目光把這一帶每一個角度都遊遍之後,這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上天造物真是神奇啊!」
  浦兒笑道:「我們轉著看看吧!」
  古浪這才驚覺過來,笑道:「啊呀!我都忘了小兄弟你了,真是罪過!」
  浦兒笑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一直從早看到晚呢!」
  古浪依依不捨地轉到了南邊,只見青山翠谷,疊疊層層,羊腸小道,蜿蜒如蛇,偶有幾個樵子,擔柴提斧,山路朗朗,再加上天邊的幾陣寒鴉,另成一片奇景。
  古浪感歎道:「這裡真是勝地,『移步換景』用在這裡,誠然不虛!」
  等到古浪轉過一遍,有如游了一陣仙境,他又停在了東廊。
  浦兒看出了古浪獨愛這寒山遠水、大江東去的奇景,他就擺了把座椅,並把古浪的茶端了來。
  古浪好不高興,笑道:「有勞小兄弟!」
  浦兒笑了笑,一言不發。古浪伸手握住他的膀子,只覺堅硬如鐵,不禁笑道:「浦兄弟,你必然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吧?」
  浦兒笑道:「我學過幾年粗功夫,要是與你們比起來,可就差遠了。」
  古浪搖頭道:「不見得吧?」
  浦兒一笑不再說話,古浪細細地打量他,見他雖是黑了些,但是品貌、骨格無一不是上乘,心中很是詫異,忖道:「他怎麼會在此作起小廝來?」
  古浪本想問他,但是轉念一想,事不關己,何必多問,何況就是問他也未必肯說。
  浦兒坐在古浪對面,一直觀察著他,目中也透出一種好奇的神色。
  古浪忖道:「我何不探問一下桑家堡的事?」
  想到這裡含笑說道:「浦兄弟,你的功夫是誰教給你的?」
  提到練功夫,浦兒的興趣很濃,他舔了一下嘴唇,笑道:「我的師父就住在桑家堡裡,可是他不准我說出他的名字來。」
  古洛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堡的能人不少呢!」
  想到這裡浦兒問道:「你的師父是誰呢?」
  古浪笑道:「我的師父有好幾個,最早的師父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浦兒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提高了聲音道:「對了!他們說你的第二個師父最厲害!」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不知他說的是哈門陀還是阿難子?」
  想著便問道:「你說的是誰?」
  浦兒睜大了眼睛道:「阿難子呀!」
  古浪笑道:「你也知道他老人家?」
  浦兒挺了一下胸,說道:「我怎麼不知道?他是春秋筆主,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的。」
  古浪忖道:「這小子知道的倒不少!」
  浦兒又接著說道:「你能夠得到他的傳授,武功一定很高吧?」
  古浪苦笑道,搖了搖頭,說道:「不見得,我的武功很平常呢!」
  這時,他想到自己雖然有幸拜在天下奇人阿難子手下,但是由於相遇太晚,未能得到阿難子的一身絕學,等於入了寶山,空手而回,真個是平生的一大憾事!
  二人正在談話之時,浦兒雙眉微皺,說道:「咦,這時會有誰來?」
  古浪也覺得,小樓之上發出了些輕微的聲響,知道是有人來了。
  古浪笑道:「或許是桑魯歌吧?」
  浦兒搖了搖頭,說道:「不會,他才回去不久……」
  他說著站了起來,準備去查看,卻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浦兒,是我!」
  古浪聞言心中一驚,原來那正是桑燕的聲音。
  他心中忖道:「這個姑娘莫非又是來纏我?」
  浦兒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說道:「姑娘,這麼晚了你還來這兒幹嗎?」
  只見走廊一端,轉出了桑燕,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衫裙,長髮垂在肩後,用一塊白色的絲絹包紮著,顯得風姿冷然,儀態萬千。
  她款款地走過來,說道:「怎麼,我不能來麼?」
  浦兒怔了一下,說道:「不是這麼說,九娘曾經關照過我……」
  才說到這裡,桑燕連忙打斷他的話,說道:「別說了,我有話告訴你!」
  浦兒好似有些不樂意,緩緩地走了過去,桑燕立時把他拉向一旁,嘰哩咕嚕地說了起來。
  浦兒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桑燕則好似在與他商量,說好話似的。
  古浪把頭偏過一旁,欣賞景色,顯示出並不注意他們講些什麼,心中卻想道:「看來『南樓』是歸浦兒掌管,任何人來此,都要先得到他的同意呢!」
  他們二人嘰咕了半天,才聽浦兒道:「好!要是九娘怪起,可沒有我的事!」
  說完之後這才轉身向後走去。
  桑燕便緩緩向古浪走來,古浪本來想不理睬她,可是轉念想道:「我一個男子漢,何必與她們女人嘔氣?」
  想到這裡,便站了起來,向桑燕拱了一下手,含笑說道:「桑姑娘,你好。」
  桑燕淺淺一笑,點頭道:「很好……」
  她說著坐了下來,神色顯得有些不自然,古浪面對著她,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二人沉默了一陣,桑燕先打破了沉寂,說道:「聽說是你自己選在『南樓』的?」
  古浪點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有什麼見教麼?」
  桑燕並未回答他的話,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這兒有座『南樓』的?」
  古浪含混說道:「我在四川境內住過很久,早就聽說『南樓』景色,今天能在此作客,真是平生快事!」
  桑燕並未深問下去,笑了笑,目光投向了遠處。
  二人又沉默了下來,古浪看得出,這個姑娘有著滿腹心事,卻又說不出口,而自己實在沒有什麼與她談的,忖道:「這個姑娘必定要提到石紅……」
  念頭尚未轉完,桑燕已經說道:「童姑娘呢?」
  古浪心中好笑,答道:「她暫時離開這裡了。」
  桑燕站起,走向一旁,扶欄遠眺,用一種異常的口吻說道:「你們這一陣,不是一直在一起麼?」
  古浪聽出他話中有話,但也不加理會,點頭道:「是的!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當我剛到青海時,我就認識了她!」
  桑燕霍然回過了身子,雙目如電,盯視著古浪,面上有一種怨憤之色。
  古浪倒被她嚇了一跳,忖道:「這個姑娘真是太任性了!」
  桑燕瞪著古浪,良久才道:「你告訴哥哥,說你們早訂過親了,這是真的麼?」
  古浪很是不悅,本想損她幾句,可是想到自己犯不著與她衝突,忍下了怒火,笑道:「是的!這是不久的事。」
  桑燕顯得更是憤怒,她滿面漲得通紅,雙目似要射出火來。
  古浪厭惡地忖道:「她也未免太忘形了!」
  但是,意外的,桑燕卻把怒火壓了下去,換上了一臉不可理解的笑容,說道:「你可知道童石紅到哪裡去了麼?」
  古浪聞言一驚,自從童石紅入桑家堡之後,就失去了蹤跡,此事古浪一直放心不下。
  聽桑燕這麼一說,古浪更是滿腹疑雲,強自鎮定著,說道:「她沒有告訴我,難道你知道?」
  桑燕似有深意地一笑,故意拖長了聲音,說道:「我麼……我怎麼會知道?」
  古浪心中很是憤怒,雖然疑心桑燕,但是他不願追問,冷冷道:「管她到哪裡去,我現在自己的事還沒辦完,辦完之後再說!」
  桑燕笑了起來,說道:「你真的放得下心麼?」
  古浪大怒,冷笑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也許你知道的比我多,既然不準備告訴我,就不必再提,我絕不會希望你告訴我些什麼!」
  古浪的話,說得桑燕面色一變,她輕輕地咬著嘴唇,說道:「好!你狠!我走了!」
  說罷跺腳而去,疾如飛弩!
  古浪望著她的背影,很快地消失在山樓之上,心頭如同蒙上了一層陰影,感到非常的煩惱。
  他細想桑燕方才說的話,彷彿童石紅有什麼閃失似的。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一陣心驚,忖道:「啊!莫非石紅那天晚上陷在了桑家堡內?」
  這時古浪再也坐不住,他在走廊之上,來回踱步,思忖桑燕的言中之意。
  古浪越想越覺可疑,因為童石紅絕不可能不辭而別,更何況她的衣物還留在「青山店」中。
  「那麼她真的被囚在桑家堡中不成?」
  古浪這麼想著,心情非常浮躁,也更增加了他對桑燕的怨恨。
  他忖道:「想不到桑燕貌美如花,卻是這麼無恥之人,如此看來,桑家堡的人在江湖之中,也只是空擔了俠義之名而已!」
  古浪越想越氣,他大聲地叫道:「浦兒!浦兒!」
  浦兒很快地由一間房中鑽了出來,滿面詫異地問道:「古少俠,什麼事?」
  古浪怒氣沖沖地說道:「桑魯歌呢?」
  浦兒答道:「他不是走了嗎?」
  古浪接道:「快把他找來,我有話告訴他!」
  浦兒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桑家堡這大一片地方,我到哪裡去找他?」
  古浪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說道:「好,那麼我自己去找他!」
  說著便要離去,浦兒卻把他攔了下來,說道:「算了吧!這大地方,你初來怎麼會找得到他?還是等他來吧!」
  古浪把他推開,說道:「不行!我有要緊的事非要找著他不行!」
  浦兒說道:「你不要忙,我有辦法!」
  說罷之後,轉身飛奔而去,古浪不知他弄些什麼玄虛,只得恨恨地等著。
  不一會的工夫,浦兒又跑了回來,手中拿著一隻雪白的鴿子,笑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古浪說道:「這只鴿子管用麼?」
  浦兒扭眼一瞪,說道:「我養的鴿子不管用?你等著看吧!」
  說罷之後把手一鬆,那只矯健的白鴿,振翅而飛,啪啪作響。
  古浪及浦兒抬頭望時,那只白鴿已飛出了十餘丈高,卻突然斜著向右方落了下去。
  浦兒大感意外,叫道:「白兒!飛呀!飛呀!」
  但是那只鴿子,卻是怎麼也飛不上去,越發地向下沉去。
  古浪及浦兒都知道事情不對了,浦兒大聲地罵道:「他媽的!哪個龜兒子開玩笑!」
  才罵到這裡,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叱道:「小王八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此言一出,古浪及浦兒具都驚喜交集,原來那聲音正是金旭光的聲音。
  浦兒的臉嚇白了一半,伸了伸舌頭,低聲道:「糟了!我罵錯了,他是我師父!」
  古浪一驚,說道:「啊!原來你是他徒弟!」
  話才說完,便見十餘丈外的大樹之上,站起了一個白髮老者,那只白鴿子正落在他的掌心中。
  浦兒連忙叫道:「師父!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金旭光哼了一聲說道:「哼!大膽奴才,少時再算帳!」
  說罷之後,只見他身軀一晃,偌大一個身子,如同一隻怪鳥般,凌空而來。
  才一眨眼的工夫,已落到了小樓之上,恰似一片落葉,連一點聲息也未發出。
  古浪好不駭然,忖道:「看他的功夫,不在哈門陀之下!」
  金旭光把鴿子腳上的條子取下丟掉,右手向上一送,口中喝道:「回去睡覺吧!」
  那只白鴿立時振翅高飛,發出了一陣咕咕的叫聲,很快地消失了。
  古浪連忙施禮,說道:「金老您好。」
  浦兒睜大了一雙眼睛,用手指著古浪道:「咦?你認識我師父?」
  金旭光已擺了一下手,說道:「給我送杯茶來!」
  他說著坐在了椅子上,笑道:「古浪,你也坐下!」
  古浪坐定之後,金旭光笑道:「我早就要來,路上看見桑丫頭,所以避開了,她可是又來糾纏你?」
  古浪苦笑道:「這次倒好些,總算沒有動手。」
  金旭光笑了笑,又道:「你們剛才的談話我都聽到了,這個姑娘也是,被她婆婆寵得沒個樣……」
  說到這裡,浦兒送上茶來,金旭光停住,對浦兒說道:「好了,你到一邊去,有事我會叫你。」
  浦兒不樂意地說道:「我們是師徒,還有什麼可避諱的……」
  話未說完,金旭光正色叱道:「滾開!剛才的帳還沒算呢!」
  古浪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浦兒一溜煙似的,跑回了房間。
  金旭光這才說道:「我想你放這鴿子出去,定是要尋桑魯歌來。」
  古浪點頭道:「是的,我有急事要……」
  金旭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知道,你是要問童姑娘的下落。」
  古浪奇道:「是的,你怎麼知道?」
  金旭光一笑道:「我昨天晚上見到了她!」
  古浪大喜,忙道:「她在哪裡?」
  金旭光道:「她在桑家堡內!」
  古浪笑道:「她一定是看了我留的條子,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把她安排在『南樓』?」
  金旭光笑道:「安排倒是早安排了,可惜不在南樓!」
  古浪聽他話中有話,疑惑地問道:「你是說……她早已在桑家堡內?」
  金旭光點點頭,說道:「不錯!她現在可沒你這麼舒服……」
  才說到這裡,古浪已倏然站了起來,說道:「那麼石紅是被他們囚禁了?」
  金旭光說道:「不要急!她只是被軟禁,除了不能自由活動外,一切都很舒服的。」
  古浪怒火沖天,咬牙道:「好!好!姓桑的,你們實在欺人太甚!」
  金旭光卻道:「這事其過在你,你們黑夜探戶,自落入手,他們把童姑娘另案辦理,不與你扯在一起,就算你見了他們,也是無話可說的。」
  古浪思忖了一陣,說道:「他們囚禁石紅到底是何用意?」
  金旭光道:「你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雖然古浪滿臉怒火,也只好坐下來,懊惱不已,說道:「真想不到桑家堡空有俠義之名!」
  等古浪的怒火略消之後,金旭光才道:「你此來是為了接承『春秋筆』的大業,敢莫為了這點小事就想大亂章法麼?」
  古浪被他說得臉上一紅,低聲道:「我只是氣他們有些仗勢欺人!」
  金旭光笑道:「童姑娘的事好辦,現在只談你的事吧!」
  古浪問道:「他們說九娘出去了,我想一定是謊言,不知他們何故如此?」
  金旭光道:「來此就不能講理了……」
  才說到這裡,突然叱道:「什麼人?」
  古浪非常詫異,順著金旭光的目光向前望去,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這多年了,你的精神還是十分健旺!」
  古浪聞言大驚,原來這聲音,是他日夜掛念的丁訝所發!
  金旭光也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唔,真個是天外高人!快來!快來!你不知我老金是如何想你!」
  丁訝搖搖晃晃地由走廊盡頭出現,這些日子不見,他似乎顯得更消瘦了。
  古浪早已迎了過去,笑道:「丁老,你怎麼現在才來?」
  丁訝笑道:「你也不過才到,我來得還算晚麼?」
  這時金旭光已叫道:「浦兒!快來拜見高人!」
  話還沒說完,浦兒早已推門出來,無限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滿臉病容的高人。
  金旭光似乎很興奮,說道:「快來拜見了師爺!」
  浦兒施了一禮,說道:「你老就是『揚沙掌』的鼻祖麼?」
  古浪忖道:「這孩子知道的居然比我還多!」
  丁訝含笑扶著他的膀子,說道:「那是少年時代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浦兒笑道:「是師父告訴我的。」
  丁訝把浦兒仔細看了看,轉臉對金旭光笑道:「老朋友,恭喜你得此佳徒,一身奇技不愁沒有傳人了!」
  金旭光高興得大笑道:「好說!好說!」
  浦兒早已搬來椅子,端上香茶,丁討喝了一大口熱茶,笑道:「這南樓景色還是依然,可是我卻更衰老了!」言下唏噓不已。
  金旭光道:「我知道你還要來,卻不知道你是哪一年來,害我每年秋天都盼望你!」
  丁訝歎了一口氣,說道:「唉,九娘還是那麼怪嗎?」
  金旭光哼了一聲,說道:「哼!更怪了,連我都有三年沒見著她一面了。」
  丁訝接道:「我也就此一次,見得著見不著都是這一次,以後再沒這精神了!」
  古浪雖然滿腹心事,想要與丁訝暢談,可是看到他們兩個老人,久別相逢,自己也不好插口。
  所幸丁訝立時轉過了臉,對古浪道:「古浪!你這一路的情形我都知道,料不到因為桑燕的事,九娘竟連面都不肯見!」
  古浪接道:「我不管,一定要見著她,哪怕在這裡住上十年也行!」
  金旭光笑道:「十年?怕你等得她等不得了!」
  古浪皺著眉頭笑道:「丁老,現在我該怎麼辦?」
  丁訝笑道:「金老要你住在『南樓』,必然有他的高見,你為何問起我來了?」
  金旭光接道:「九娘並未出山,她最近定了個規矩,凡是外來要見她的人,必須要在她不備之時,竊取她一件東西,她才接見。」
  丁訝笑道:「以她那身功夫,天下有幾個人可以在她身上竊取東西?」
  金旭光笑道:「你可以呀!」
  丁訝一笑不語,金旭光又說道:「一般外人別說取她身上東西,就連她影子也找不到,這桑家堡如此之大,就算給你一年時間,恐怕也尋不著她。」
  古浪不禁皺了眉頭,說道:「那……見不到她如何偷她東西呢?」
  金旭光笑道:「所以我把你安排在南樓呀!」
  古浪聽得有些糊里糊塗,金旭光又道:「桑家堡內美麗非常,各處有各處的奇妙,但是卻無一處比得上『南樓』。」
  丁訝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古浪急道:「可是我一點也不明白,金老,你快說吧!」
  金旭光笑道:「九娘近年來極少外出,可是『南樓』卻是她每日必來之處。」
  古浪聞言驚喜交集,說道:「那………今天她來過沒有?」
  金旭光搖頭道:「她每天夜晚及凌晨來此,白天是不出來的。」
  古浪覺得很緊張,說道:「她今天會不會來?」
  金旭光道:「一定會來,不過你不可操之太切,一切我與丁老為你安排。」
  古浪輕輕地點頭,金旭光又道:「她身上飾物極少,沒有隨手攜帶之物,除了頭上有根翠針……」
  古浪頹喪道:「誰能從她頭上取下東西來?」
  金旭光笑道:「說的是呀!恐怕連丁老也沒有把握吧!」
  丁訝笑著搖頭道:「不行!不行!我這些年身弱體病,氣也虛了,哪還有這等身手!」
  古浪不禁皺眉道:「連你老人家都不成,我更不成了!」
  金旭光道:「你不要急呀!我自會給你設法。」
  說到這裡,丁訝打斷了他的話道:「她現在不掛『鳳尾』麼?」
  古浪一怔,忖道:「什麼叫『鳳尾』?」
  金旭光笑道:「你說得不錯,她還是老樣子。」
  丁訝撫掌笑道:「我明白了!你定是要在她『鳳尾』上弄手腳!」
  金旭光也笑了起來,說道:「可不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古浪被弄得莫名其妙,急道:「你們到底說些什麼呀?什麼鳳尾鳳尾的?」
  丁訝接過了他的話道:「九娘此人怪異得很,自她成名江湖之後,自己便設計了一套奇特的衣服,數十年來沒有換過樣子。」
  古浪略有所悟,說道:「那麼這衣服一定是很長了?」
  丁訝點頭道:「不錯!才開始的時候,她那衣服,裙後拖有十條綵帶長達丈餘,快行起來,隨風飄搖,極是美觀,所以江湖上稱她『千尾鳳』。」
  古浪自語道:「千尾鳳!好雅的名字……」
  丁訝繼續道:「後來她年紀大了以後,愛美之心不如從前,嫌綵帶太麻煩,才減少成為五條,一直到現在。」
  金旭光接道:「現在又改了,只有三條啦!」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可是她綵帶上有飾物?」
  金旭光笑道:「這一次算你猜對了,她的飾物極多,但是最近也減少了,不過每條帶子上,也有三樣飾物。」
  丁訝接道:「現在惟一可想的辦法,就是你要在她綵帶上取下飾物來。」
  古浪覺得這很容易,但是金旭光又接著說道:「你也別以為太容易了!像她這種人物,你略為一碰她便知道,所以沒有我們幫助,你還是不能到手的。」
  古浪心中暗驚,忖道:「想不到她竟有這麼高的功夫,豈不成了神仙了麼?」
  金旭光又道:「這桑家堡內,除了桑氏兄妹外,能夠接近九娘的,只有我這個黑小子!」
  他說著指著浦兒,浦兒笑道:「看來要我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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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絕巖窺奇

  金旭光及丁訝談論桑九娘的生平,古浪聽得神往不已。
  他這才知道,桑九娘是這麼一個怪異和少見的人物。
  金旭光望了浦兒一眼,說道:「在桑家堡內,除了桑氏兄妹外,惟一能夠時常接近九娘的,只有一個孩子了!」
  說著用手指了浦兒一下,浦兒笑了笑,露出了一嘴雪白整齊的牙齒,說道:「看來要我幫忙了……」
  話未說完,金旭光瞪了他一眼,叱道:「你少臭美,用不用你還不一定呢!」
  說著轉臉對古浪道:「方纔我已經說過,九娘每日夜晚及凌晨必來南樓,現在由於你住在此地,或許頭幾日不會來,但是她酷愛此處景色,憋不了多久就會來的。」
  古浪問道:「她每次來,都是到『南樓』來麼?」
  金旭光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一定!她有時會立在懸崖半腰,觀賞雲霧之姿,有時會站在樹梢上等待日出……總之,她武功極高,什麼怪花樣都有。」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如果她是這麼怪異的話,要想見她就更不容易了。」
  金旭光又接著說道:「浦兒這孩子,由於天賦特異,人又天真,所以一般老人都很喜歡他,九娘雖然怪僻,但到底也是人,對浦兒極是喜愛,必要的時候,只有借重他了。」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九娘既然對浦兄弟如此厚愛,我不願意為了我的事情使他為難,我一定要憑自己的力量辦成!」
  古浪這番話倒是出乎金旭光意料之外,不由把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注視著古浪。
  丁訝在旁笑道:「這孩子你尚不瞭解他,不要見怪,要不是他有這股豪氣,阿難子焉會看重他,以『春秋筆』相授?」
  金旭光仍然有些不悅,說道:「年輕人有豪氣自然是好,可是他如今遭遇的對手,是何等人物?若是一味逞強,誤了大事,豈不有負阿難子之托?」
  古浪賠笑道:「晚輩自然盡力而為,但我認為這『春秋筆』並非是晚輩一人之事,不但與九娘有關,也關係江湖正邪兩派甚大,我不明白九娘為什麼要刁難!」
  說到後來,古浪不禁有些激憤。
  金旭光拍了一下腿道:「就是因為這個關係,我們才出面相助,否則我又何必管這閒事!」
  丁訝笑道:「其實九娘脾氣雖怪,並不是不知是非的人,只是她不願意這麼輕易地見人而已……」
  金旭光正要說話,丁訝搖手止住了他,笑道:「金老,阿難子要你相助,並非光指九娘而言啊!」
  金旭光雙目一閃,說道:「怎麼,還要對付什麼人物?」
  丁訝笑道:「自然還有人,並且這些人物還都是驚天動地的人物,如今都來到了『黃角椏』。」
  金旭光的精神可大了,催道:「是些什麼人物,快說!」
  看他那麼情急的樣子,好似悶得太久了,恨不得找些人來打架似的。
  丁訝自然看出他的心情,笑道:「放心,這一次準能讓你過癮,我先說幾個人物,看你還記不記得……谷小良、石懷沙……」
  金旭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兩個老兒早已敗在我手上,算不得什麼人物!」
  丁訝笑了笑,接著說道:「還有別人呢!我剛才說的那兩個老兒,都已經死了!」
  金旭光雙目眨了眨,說道:「已經死了,還提他作甚!」
  丁訝道:「現在把沒死的人告訴你吧,已經到了這裡的,有莫雲彤、況紅居、琴子南……」
  聽到這些名字後,金旭光輕輕啊了一聲,說道:「這三個人物比較厲害些,那琴子南更是棘手。不過你放心交給我們師徒就行啦!」
  丁訝點頭,說道:「還有一個人物更厲害……」
  才說到這裡,浦兒插口道:「難道他還會比琴子南厲害?」
  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他小小年紀,怎麼會對江湖上的人如此熟悉?」
  想著便說道:「當然,此人比琴子南厲害多了!」
  浦兒雙目一閃,急問道:「是誰?」
  丁訝笑道:「小兄弟,此人你是不知道的。」
  金旭光在一旁急了,催道:「你們怎麼盡說廢話!到底是誰?他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麼?」
  丁訝笑道:「你自然是知道的了,此人就是哈門陀!」
  此言一出,金旭光大為驚訝,說道:「啊!竟會是他!」
  由他的表情看來,足見哈門陀是個非凡的人物,浦兒問道:「哈門陀是誰呀?」
  金旭光不答他的話,反問丁訝道:「他已經跟到黃角椏來了麼?」
  丁訝點頭道:「就在附近,這個老兒最為棘手……」
  才說到這裡,浦兒不服氣地說道:「他到底怎麼厲害?難道我們還對付不了他麼?」
  他一雙俊目睜得大大的,一派豪氣,真個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丁訝拍拍他的頭,笑道:「哈門陀還是交給我吧!你們爺倆對付其他三個就行了!」
  浦兒很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望著金旭光,顯得非常詫異,那意思是說:「哈門陀這麼厲害?連你也應付不了麼?」
  丁訝看出了浦兒的心意,笑道:「並不是說你師父對付不了他,只是你師父與他有些交情,在這種情形下不便出面罷了。」
  金旭光點點頭,說道:「哈老兒是個怪人,但是與我還有一段交情,所以此事由丁老去應付最好,其他三人就交給咱們爺倆辦吧!」
  古浪聞言很是感激,稱謝道:「只怪晚輩自己不小心,引來這多強敵,如果不是兩位前輩仗義,晚輩真不知道怎麼應付!」
  金旭光笑道:「別說這些,你自己好好地想法子接近九娘就是了。」
  丁訝站了起來,說道:「老金,咱們該走了。」
  古浪趕忙問道:「丁老,既然九娘每天都到『南樓』來,你何不住在這裡見她一面?」
  古浪的話似乎刺痛了丁訝,只見他苦笑道:「孩子,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雖然能夠見著她,可是她若是一言不發,仍是無濟於事。」
  說到這裡,回過頭去對金旭光道:「走吧!我們到你那邊再好好聊聊!」
  金旭光笑道:「對!我還藏著好酒,咱們老哥倆十年不見,少不得要痛飲一番!」
  古浪問道:「丁老!你什麼時候再來呢?」
  丁訝笑道:「放心!我每天都會來一趟。」
  這時金旭光也把浦兒拉向一旁,低聲地囑咐了一陣,然後兩個老人下樓而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古浪發著怔,尋思應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被桑九娘接納,又想到桑燕和童石紅,不禁一陣心煩,忍不住長歎一聲。
  一旁的浦兒笑了起來,問道:「為何事歎息?」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很多事,一時也說不清。」
  浦兒接口道:「反正現在沒事,你何不把詳細的情形告訴我,我也可見機行事!」
  古浪想了想,覺得告訴他沒有什麼不好,便把自己赴青海「達木寺」,以及以後發生的事,大略地告訴了浦兒。
  浦兒輕噓了一聲,說道:「唔,好熱鬧,可惜我沒有趕上。如此看來,桑姑娘一眼看見你就動心了!」
  提起桑燕,古浪就覺心煩,搖頭道:「不要提她了!我心裡煩得很!」
  浦兒笑道:「那是自然!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煩!」
  古浪雖然憂心忡忡,聞言也不禁被他逗笑了,說道:「你還早呢!還得有幾年才嘗得到這種滋味!」
  二人談笑了一陣,古浪心中悶氣漸舒,這才知道,浦兒原是孤兒,系桑九娘在錢塘江發現帶回來的。
  最初僅傳他桑家的基本功夫,因浦兒天資極高,進步甚速,所以深得桑九娘的歡心。於是,便把桑門本派的心法,悉數傳給了他,直到最近幾年,桑九娘由於年歲太大,才停止傳授。
  但是浦兒卻得到了金旭光的歡心,收為再傳弟子,所以別看他小小年紀,已經學成了兩派絕技,而這兩派功夫都是江湖中一流的功夫。
  古浪很是感慨,點頭道:「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等造詣,相形之下,真是令我慚愧!」
  浦兒大笑道:「你才不過大我三四歲,便老了不成?我還羨慕你呢,不到二十就作了春秋筆主,成了武林的泰山北斗,比我強太多了!」
  不久,天近黃昏,雲霧漸濃,整個的南樓,幾乎被雲霧所籠罩,雖然寒風陣陣,卻是吹他不散。
  浦兒燃起了廊上的兩盞白油燈,濃霧之中,光華如銀,極是美觀。
  古浪望著這一片奇景,不禁忘記了心中的煩惱,發起怔來。
  浦兒一連催了他好幾次,古浪才入房用飯,飯後二人繼續閒聊。
  古浪問道:「浦兄弟,你住在哪裡?」
  浦兒指了一下道:「就在隔室,有什麼事你招呼我就行了。」
  古浪笑道:「你何不搬過來睡,我們也好聊天。」
  浦兒拍了一下腿,說道:「好主意!」
  不一會的功夫,他就抱了毯子過來。
  夜來天氣酷寒,二人雖是練武之人,也覺得不勝其寒,於是披著毯子,喝著熱茶,天南地北地扯著,倒也別有情趣。
  他們一直聊到二更才睡。
  高處寒重,古浪半夜被冷風吹醒,他爬了起來,見窗戶大開著,刺人的寒風,陣陣吹了進來。
  他轉頭看了看,見浦兒裹著一條毛毯,睡得甚是香甜,不時發出鼾聲。
  古浪心中忖道:「真是有福之人。」
  他輕輕地下了床,走到窗前,抬頭看時,天不過四更左右,由於寒風凌厲,吹得附近的樹木,發出一陣陣的呼嘯。
  古浪輕輕地將窗戶拉上,由於這一陣寒風猛吹,古浪不禁睡意全消。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幾口冷茶,更是透心之涼,忖道:「這裡要比平地冷很多呢!」
  他推開了房門,繞到避風之處小解一回,正要回房,突聽遠處傳來一聲低歎!
  夜深人靜,天寒風冷,那聲低歎猶如來自鬼域,深沉悲慘,令人毛髮悚然。
  古浪不禁嚇了一大跳,輕輕地搓著自己的小臂,忖道:「這等絕地,有什麼人深夜悲歎?」
  念頭尚未轉完,又是一聲低歎。
  這一次聽得更真切,古浪如觸急電一般,不由全身微微一顫。
  他腦際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忖道:「莫非是桑九娘?」
  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是緊張,又是高興,沿著走廊,輕輕地往前移動。
  這時除了風聲和樹濤外,四下寧靜如死,古浪聆聽了一陣,忽告斷絕。
  他不禁深深的懊悔,忖道:「金老曾經告訴過我,九娘深夜會來此地,我怎麼不早注意呢?」
  他暗恨自己大意,又等了半盞茶的時間,那歎息之聲,卻不再出現。
  古浪感到很失望,忖道:「空山渺渺,我向哪裡去尋她?」
  才想到這裡,突然聽得有人在後行動,因為這地方也是竹籐混合編成,有人行動,立時可以覺查出來。
  古浪心中一驚,急忙回頭,見是浦兒搖搖晃晃地走來,在廊邊解了一泡小便。
  古浪也不叫他,浦兒小解之後,睡意略消,看見了古浪說道:「我說你到哪裡去了……」
  話未說完,古浪已搖手止住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要講話!」
  浦兒抱著肩膀,湊到了古浪跟前,低聲道:「怎麼回事?」
  古浪低聲回答道:「我剛才聽見兩聲歎息之聲,很是可怕,不知道是誰。」
  浦兒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你跟我來!」
  說著拉住古浪的手,向後轉來,古浪很是詫異,但是知道浦兒如此動作必有道理,便緊緊地跟著他。
  浦兒一直到了小樓之東,才放開了手,低聲道:「我帶你去看!」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問道:「到底是誰?」
  浦兒則含笑不答,有一種天機不可洩漏的味道,使得古浪越發感覺到詫異。
  浦兒蹲下了身子,在甬道的竹欄旁,雙手一陣摸索,古浪低聲道:「你在做什麼?」
  浦兒揚起了臉,答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古浪低頭看時,見浦兒由一枝粗大的樹幹上,放下了一根很粗的長繩。
  他笑著對古浪道:「我們到下面玩玩。」
  古浪略一打量,如果順著這條繩索垂下去,便是萬丈深淵。
  心中忖道:「這下面必定有落腳之處……」
  一念未畢,浦兒已經說道:「你跟著我,這條繩子夠結實,可以承得起我們兩個!」
  說著他已然由欄杆下鑽了出去,雙手拉著繩子,仰頭道:「照這樣跟著我下來,到了下面不要講話!」
  古浪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笑道:「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
  浦兒點點頭,身子向下墜去,古浪等他墜下一段距離之後,立時跟了上去。
  寒風凌厲,吹得二人徹骨寒涼,黑暗之中,向那萬丈深淵下墜去,更有一種陰森森的恐怖感覺,當風力增強時,二人的身子,便隨著那根繩索,不住地來回擺盪,益發感到驚心動魄。
  洞內一片黑暗,一任古浪運盡目力,也不過只看出了兩三尺遠,忖道:「若是沒有浦兒在前,我還真不敢下來呢!」
  這時浦兒已是一言不發,雙手交錯,很迅速地向下落去。
  古浪極力地打量著四周的地形,雖然夜黑如墨,但是他仍然可以看出三尺左右,他發覺身旁不遠,全是一塊塊突出的嶙石,水濕淋淋,寒氣逼人。
  這時浦兒突然向右一閃,人已脫繩而去,落在一丈以外。
  古浪雖然看不見是什麼地方,但知道浦兒必然地勢極熟,所以也學著他的樣,提了一口氣,身子輕如鴻毛一般蕩了過來。
  他落下之時,恰在浦兒身旁,見是一塊突出的大石,由於水氣濕重,甚是滑濘。
  古浪把身子站好之後,正想向左跨出幾步,但他才一舉足時,浦兒突然拉住了他,低聲道「小心!」
  古浪再低頭一看,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忖道:「好險!」
  原來他們所立身之處,不過是一塊七尺見方的大石,大石邊緣便是萬丈深淵。
  古浪好不驚駭,想到剛才自己放心大膽地縱過來,若是稍有偏差,豈不葬身谷底?
  想到這兒,不禁瞪了浦兒一眼,低聲道:「好險!你剛才怎麼不說?」
  浦兒卻笑了起來,說道:「反正你跟著我沒錯,剛才若是告訴了你,或許你就不敢過來了。」
  古浪氣笑不得,說道:「好了,現在我們做什麼?」
  浦兒道:「你不是要尋那歎息之人麼?」
  古浪四下望了望,說道:「怎麼,那人可是在這裡?」
  浦兒一屁股坐在那水濕濕的石頭上,說道:「你等著瞧吧!坐下來歇歇!」
  古浪低頭看看那水濕泥濘的石頭,不願意坐下,但是浦兒卻道:「這有什麼關係?我能坐你就能坐,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古浪氣笑不得,只得坐在了他的身旁,搖頭道:「與你們孩子在一起,真是沒得話說。」
  二人低聲地閒聊著,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仍是毫無動靜。
  寒氣越來越大,一股股的冷氣,由四面八方襲了過來,使人有些耐不住。
  古浪輕輕地搓著手,低聲道:「怎麼還沒有動靜?」
  浦地答道:「快了,不要說話!」
  古浪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得耐著心,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候。
  片刻之後,仍是沒有一絲異狀,古浪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正要開口,浦兒突然輕輕地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低聲道:「你看!」
  古浪心中一驚,抬目望去,一望之下,不禁大為震動,心頭亂跳。
  原來在對面懸崖上,站著一個錦衣的白髮老婆婆。
  由於她手中提了一盞昏黃的小風燈,所以古浪能夠把她打量得很清楚。
  只見她白髮如雪,捲成髮髻,穿著一件織錦長衣,並有三根極長的絲帶綴在身後,恰似三條鳳尾,在夜風之中,不住地飄搖。
  她的面孔很清秀,並沒有很多的皺紋,但是燈光之下,卻現出可怕的慘白色。
  古浪大為震動,忖道:「啊!這就是桑九娘……」
  浦兒已然伏在他耳旁,低聲道:「這就是九娘,剛才歎息之人就是她!」
  古浪輕輕地點著頭,目光緊盯在桑九娘的身上。
  他目睹著這個神奇的人,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敬仰。
  桑九娘在他的心目中,似乎是一個神化了的人物。
  良久,桑九娘站在那裡,不言不動,寒風吹動著她手上的小風燈和身上的衣服,在靜夜之中,發出呼呼的聲響。
  古浪凝視良久,才低頭對浦兒道:「難道九娘不會發現我們?」
  浦兒搖了搖頭,說道:「大概不會,我選的這地方隱秘得很!」
  古浪覺得很詫異,問道:「你好好地找這麼一塊絕地來觀察桑九娘,可是有什麼用意?」
  古浪問過之後,浦兒遲疑了一下才道:「我想她時常到這裡來,必有緣故,說不定在練什麼厲害的功夫,所以才找了這麼個地方……」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是想在這裡偷學幾招?」
  浦兒點點頭,說道:「不錯!像她這種人物,只要能偷學上一招半式,這一生就受用不盡了!」
  古浪又問:「你在這地方呆了多久了?」
  浦兒道:「一年多了!」
  古浪笑道:「你一定學了不少絕技吧?」
  浦兒卻搖了搖頭,苦笑道:「誰知這一年多來,她不是歎氣就是作詩,連一招半式也沒有練!」
  古浪笑道:「你只要耐心等下去,總有一天可以如願的。」
  浦兒搖頭不語。
  在他們二人談話之際,桑九娘仍是不言不動,靜立在岩石之上,雙目望著深沉陰霾的天空,似在沉思又似在幻想。
  古浪望了她半晌,低聲道:「真是個奇怪的老婆婆!」
  浦兒接口道:「人一老,就怪裡怪氣,像我師父就是這個樣子。」
  這時桑九娘身軀稍微移動一下,把手中的小風燈,插在了岩石之間,然後雙手下垂,緩緩地走了幾步。
  古浪低聲道:「她總算移動了!」
  一語未落,桑九娘發出了一聲低而深沉的歎息,入耳淒涼!
  這一聲歎息,猶如來自萬里天庭,空空渺渺,又如來自地獄中心,深沉悠長,使人不敢卒聽!
  古浪與浦兒對了一下目光,彼此誰也不曾說話,很快地又把目光轉回到桑九娘的身上。
  這個奇怪的老婆婆,臨淵深歎,由於她年紀太大,所以她的歎息之中,恨事獨多,聽來令人悲切。
  桑九娘歎息過一聲之後,良久,她才用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說道:「已是風火燭年,卻是不能安心自理,莫非這也是因果不成?」
  她語聲低沉,音調淒涼,聽來很是不適。
  古浪忖道:「看來她是很不快樂的……」
  一念未畢,桑九娘又自語道:「言牙,言牙,既是無緣,何苦相見?」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果然,她與丁老有一段戀情,雖然未能結合,到了晚年仍然傷情!」
  這時浦兒低聲地說道:「我老聽見她說這個人,這言牙不知是何人物?」
  古浪低聲道:「就是丁訝,言牙是他的號!」
  浦兒睜大了一雙眼睛,低聲道:「啊,就是丁老……原來他們還有這麼一段往事!」
  這時桑九娘又開始低語了,她低啞的聲音,陣陣地傳了過來:「揚子江風浪依舊,錢塘江夜潮不改……峨嵋金頂,日月光華,岳陽酒樓,煙雨濛濛……往事猶在,華年已逝,此恨悠悠,言牙呀……」
  她似在追憶以往與愛人的遊蹤,充滿了懷念與悲切之情。
  這種話,出自如此一個老婆婆之口,使人聽來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浦兒自語道:「他們年輕的時候,倒玩了不少地方!」
  古浪聞言想笑,但是望見了桑九娘的神情,卻是笑不出來,忖道:「真是人生恨事多!如此看來,桑九娘也是深切地懷念著丁老,卻又處處躲避著他……」
  方想到這裡,又聽桑九娘低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她方吟到這裡,突然一聲尖叫:「什麼人?」
  古浪及浦兒同時大吃一驚,以為自己的行藏敗露了,很是驚慌。
  但見桑九娘衣袖一拂,那盞小燈,已被她取到手中,身形一晃,如同鬼魅一般凌空而起,極快地消失了!
  浦兒低聲道:「她看見我們了。糟糕!以後再見她可就不容易了!」
  古浪皺眉道:「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一語未畢,便聽桑九娘的喝叱之聲,遙遙傳了下來,喝道:「大膽畜生!」
  浦兒慌忙道:「啊!她沒有看見我們,而是來了外人,我們快去看!」
  話才說完已然騰身而起,飛出一丈餘遠,伸手抓住了那根垂下的長繩。
  他是走慣了這條路的,所以毫無困難,古浪卻有些擔心,因為他根本就看不見那根繩子。
  浦兒知道古浪的困難,說道:「你過來扶我的膀子就行了!」
  古浪提一口氣,身輕如燕,向浦兒飛越過去,伸手抱住了浦兒的身子,差點滑了下去,慌忙用力,才把身子穩住,已然嚇出一身冷汗!
  浦兒被他用力一墜,也嚇了一跳,吐舌道:「乖乖,好重!」
  他們二人飛快地向上攀去,耳旁聽得桑九娘的喝叱之聲隱隱傳過來。
  「老畜生!這是你自尋死路!」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莫非是丁老?」
  這時他們已經攀上了崖頂,寒風陣陣,四下一片寂靜,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事情一樣。
  古浪與浦兒二人相對不語,等了片刻,仍是毫無跡象,浦兒道:「九娘一定走了!」
  古浪道:「剛才她在喝叱,不知道來了什麼外人?」
  正說話間,西面樹叢之中,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之聲,古浪及浦兒同時吃了一驚。
  那呻吟之聲,越來越大,也更顯得淒厲,古浪再也忍耐不住,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說罷之後,順著聲音尋了過去,浦兒也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除了那痛苦的呻吟外,別無其他聲音,所以二人很容易地判斷出,桑九娘已經走了。
  由於那呻吟之聲,連續不斷,所以古浪及浦兒很容易地尋到了。
  夜暗如漆,只依稀可以看見,一個白髮的老人,倒臥在叢樹之下,不住地呻吟和顫抖,那景象很是怕人。
  古浪心中彭彭跳個不住,他不知道這身受重傷的老人到底是誰,但是他幾乎可以確定這老人必是他認識的。
  他匆匆取出了火折子,迎風一晃,紅色的火焰冒了出來。
  這時他們看清了,一個白髮蒼蒼的灰衣老人,倒臥在地,雙目圓睜,不住地顫抖。
  古浪大吃一驚,叫道:「莫老師,竟是你!」
  看來這受傷的老人,正是莫雲彤!
  莫雲彤看清了古浪之後,又是一陣猛顫,呻吟著說道:「古……古浪!」
  古浪把火折子交給了浦兒,蹲下身子,扶住了莫雲彤的右手,欲待把脈。
  莫雲彤卻用力地把手抽了回來,費力地說道:「快……快點……丹……丹田穴……」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要昏絕過去,古浪不敢遲疑,慌忙在他腹下「丹田穴」點了一下。
  莫雲彤這才暫時地復甦過來,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道:「江湖生涯,到此終了……」
  古浪驚道:「莫老師,你的傷勢怎麼樣?」
  莫雲彤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傷是無救了,我中了『冷寒指』,內腑已然全毀!」
  古浪大吃一驚,暗道:「桑九娘的手段好毒辣!」
  莫雲彤喘息著又道:「古浪,在我死前我要問你兩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否則我死難瞑目!」
  古浪忙道:「莫老師不必如此說,你的傷或許有辦法……」
  莫雲彤用力地搖著頭,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華陀再世也是無救了,少時我死後,把我屍體拋在崖下即可……」
  說到這裡,又猛烈地喘息起來,古浪也不知說什麼好,默默地望著他。
  莫雲彤喘了一陣,又道:「剛才我的話,你答應嗎?」
  古浪點頭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莫雲彤點了點頭,說道:「第一,我希望你告訴我,『春秋筆』的下落你是否知道?」
  古浪不禁有些為難,遲疑了一下,未曾回答。
  莫雲彤急急地問道:「我已是要死的人了,你還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唉……」
  說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古浪猶豫了一下,忖道:「反正他快要死了,我還顧忌什麼?」
  想到這裡,壓低了聲音道:「我就是春秋筆主,自從阿難子圓寂之後,『春秋筆』一直在我身上!」
  聽到古浪的話之後,莫雲彤身子一陣震動,如果不是受傷太重,他幾乎要坐起來。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真是沒有想到……『春秋筆』竟然一直在你身上!」
  古浪接口道:「是的,從青海,它一直在我身上!」
  莫雲彤又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可應了『有緣居之』這句話,我為這只筆用了數十年的心機,卻連一面之緣均無……」
  古浪問道:「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莫雲彤聞言雙目發出異光,說道:「剛才與我動手,置我於死的老婆婆是誰?」
  古浪詫道:「她是桑九娘,難道你不知道?」
  莫雲彤輕輕地重複道:「桑九娘,桑九娘……」
  古浪和浦兒靜靜地望著他,他一直把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
  最後,費力地說道:「我行走江湖數十年,從未聽說過此人,今天死在她手中,未能知道她是什麼人物,真是死不瞑目!」
  古浪皺眉道:「如果你不知道桑九娘是什麼人物,我更不知道了!」
  莫雲彤閉上了眼睛,默念道:「桑九娘……四川境內哪有這麼厲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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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4 03:15:17
  他似乎在回憶一生在江湖中所聽到的人物,希望知道殺他的到底是誰。
  半晌,他睜開了眼睛,說道:「這一定不是她的真名!近百年的人物,我沒有不知道的。她可有外號?」
  古浪尚未回答,浦兒已經搶著說道:「她的外號叫『千尾鳳』!」
  「千尾鳳」這三個字,如同是一把飛針一般,刺在了莫雲彤的心上!
  他奮然地坐了起來,叫道:「啊!千尾鳳!是她!是她……」
  古浪嚇了一跳,扶著他問道:「你知道她?」
  莫雲彤連連地點著頭,說道:「知道!知道……我死在她手中,也算不得丟人了!」
  古浪很是詫異,忖道:「桑九娘在江湖中必定是厲害無比的人物!」
  這時莫雲彤卻突然地笑了起來,聲音沙啞,極為駭人。
  古浪吃了一驚,問道:「莫老師,你怎麼了?」
  莫雲彤叫道:「千尾鳳!千尾鳳!」
  噴出了一口鮮血,倒了下來,寒涼的夜,很快地把他的體溫奪去,剩下了一具僵冷的屍體!
  夜寒如冰,血腥撲鼻,這白髮的老人,在火折子昏弱閃爍的光線下死去。
  良久,古浪才托起了他,低聲道:「我們照他的話,把他葬了吧!」
  浦兒也嚇傻了,說道:「我們把他葬了吧!」
  他們托著屍體,走向絕崖。
  天亮了很久了,古浪醒來,見浦兒已不在房內,房間也已灑掃一清,花瓶中也換了兩枝新梅。
  想起昨夜發生的事,猶如一場噩夢,古浪感喟頗多,忖道:「又是一個老人殞滅了!」
  他想到一個人,自幼苦學,然後在江湖中出生人死,掙下了一點名氣,到老來如果這麼默默無聞地死去,這一生又算什麼呢?
  然而,石懷沙、谷小良、莫雲彤不都是這麼死去了的麼?
  想到這裡,古浪不禁把未來的事,看淡了許多,也感到自己戰戰兢兢地維護著這支『春秋筆』,不知是否有價值。
  古浪在床頭癡想了一陣,才下床穿衣,見自己的髒衣已然不在,而換了一套黑絲的長衫。
  案頭上擺著早餐及漱洗器皿,古浪不禁笑了笑,忖道:「浦兒這孩子倒是怪會做事的!」
  他洗漱已畢,換上淨衣,見早食菜餚精美可口,不禁把一小鍋稀飯及兩個花卷全吃完了。
  吃飽之後,精神旺盛,方纔那些悲觀的想法都不存在了。
  古浪一個人徘徊良久,不見浦兒的蹤跡,也不見桑魯歌等到來,感到很是無聊。
  他手扶欄杆,忖道:「像這個樣子住下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事辦完?」
  雖然他心中焦急萬分,但是卻無計可施,如果桑九娘執意要拖延下去的話,自己只有耐心地等了!
  他忖道:「我雖然住在『南樓』,可是他們並不能限制我的活動,我出去看看!」
  想到這裡,他回房給浦兒留了一張紙條,然後藉著兩崖之間的繩索飛渡過去。
  那條白石鋪成的路,可以直通正門,古浪心中暗自尋思,忖道:「如果碰見了桑魯歌等,行動又有不便,我乾脆擇小路走,若是他們碰見了,我只說遊玩,無心而至,也許可以多看看桑家堡的情形!」
  他拿定主意後,見曠野四下無人,即展開身形,人如輕風,飛逝而去。
  不一會的功夫,古浪便翻上了這片小山頭。
  出乎古浪意料之外,山頭那邊,原是桑家堡辟下的梅林,無數的梅枝,紅白相間,香光似海,沁人心肺。
  古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忖道:「怪不得身在南樓,聞得陣陣清香,原來這兒有這麼一大片梅林!」
  那千樹梅花,有的老梅已開,有的含苞待放,粗枝嫩芽,相映成趣。
  古浪漫步其間,宛如置身仙境,心曠神怡,好不舒適。
  他忖道:「桑家堡猶如仙境,桑九娘不來欣賞,卻夜半對崖深歎,真是辜負了天地間的勝景!」
  他緩步在梅下花間,目光突然接觸到邊上一間石築的小屋。
  由於那座小屋恰在數株老梅之間,所以落英繽紛,紅白相間,把那小屋幾乎覆蓋住,令人看來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古浪起了好奇之心,忖道:「能夠住在這裡,必然不是平凡的人物,我且過去看看。」
  他避開了正面,向小花屋的側面掩去,很快地就撲到了近前。
  許是很久沒有人來,花泥積聚甚厚,古浪來到石屋之後,見有一個小指粗細的石孔傳出了昏暗的燈光。
  古浪不禁吃了一驚,忖道:「這房子好生怪異!」
  他全神貫注,放輕了腳步,向那小孔欺近過去。
  由於不知深淺,古浪不敢貿然由小孔中向內窺探,他把耳朵貼在石壁上,全神聆聽。
  或許是由於石壁太厚,或許是室內無人,古浪的耳朵冰涼了一陣,並未聽見任何聲音。
  他忖道:「室內想是堆置雜物之所,待我看看!」
  古浪想著,緩緩地將身子移動到石孔之下,慢慢地湊了上去,他一看之下,不禁大為驚詫!
  室內燈光昏暗,在牆角一隅,倒臥著一個少女,古浪的目光接觸到她的時候,不禁一陣震動!
  原來那倒臥之人,正是童石紅!
  古浪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忖道:「石紅竟然被他們禁在這裡!」
  他不禁怒氣衝天,暫時忍著,輕聲道:「石紅!石紅!」
  聽到古浪的叫聲,童石紅如觸急電,她慌忙地爬了起來,叫道:「古浪……」才叫了一聲,眼圈一紅,似要落下淚來。
  古浪見她如此狼狽,不禁怒火中燒,強自忍耐著,說道:「你不要傷心,告訴我怎麼回事?」
  童石紅道:「那夜我在外等著你,被人用藥物迷倒,醒來已到這裡,原來是桑姑娘,她逼我不再理你,才肯讓我自由……」
  古浪咬牙罵道:「無恥的賊人!你且告訴我,門在哪裡,先把你救出來再說。」
  童石紅搖搖頭,說道:「這間房子,四周都是石頭,我也不知道開關在哪裡!」
  古浪的目光,由石孔中打量這間小屋,只見室內擺設極為簡單,除了一桌一幾,一燈一椅外,別無長物。
  四周都是整塊的大石砌成,不見一絲痕跡。
  古浪益發憤怒,罵道:「真個無恥,用這種下流的手段!我古浪拚著『春秋筆』不要,也不能受他們挾制!」
  童石紅搖頭道:「你不可太意氣用事,好在她對我尚無加害之意,還是暫且忍耐……」
  古浪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不行!我怎能忍受下這口氣?」
  才說到這裡,面色微微一變,說道:「且慢!有人來了,我先看看是誰,你還像剛才那樣躺著好了!」
  說罷之後,他身如飛箭一般,閃電般地退了回來,躲在一株大樹之後。
  不久,山頭之上,飄飄落下一人。
  古浪定睛看時,不禁怒火中燒!
  真個不是冤家不聚頭,來人正是古浪恨之入骨的桑燕!
  她穿著一身翠綠的長衣,嬌美如花,身輕似燕,一路飛縱而來。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堡怎會出這種不肖的女人!」
  桑燕的速度很快,不一會的功夫就來到近前,她折向了石屋之後,就著圓孔向內張望。
  靜靜地看了一陣,只見她發出一兩聲輕佻的笑容,用嬌甜的聲音說道:「童姑娘,這兩天的時間你可想清楚了?」
  童石紅並未回答,桑燕發出了一聲輕笑,接道:「看來我要好好與你談談!」
  古浪忖道:「他媽的,你若是敢折磨童石紅,看我不宰了你!」
  以古浪的脾氣,本就忍不住要衝出來給她一陣毒打!可是他暫旦忍耐著,為的是要看清楚,桑燕如何啟門入房。
  這時桑燕由身上取出了一把光亮的小刀,把身子貼在石牆上,用小刀在石縫之中撥弄。
  雖然古浪伸長了頸子,但是由於桑燕的身子擋著,所以看不見她在弄些什麼。
  古浪正想偷偷地換到側面去觀察,就在他還未移動的一霎那,只見一片大石一動,整個地翻了一個面,而在室外的桑燕,竟不知如何,隨著這塊大石翻到了房內。
  古浪大為驚訝,怔怔地望著那座石屋發呆,室中已經傳出了桑燕的聲音:「童姑娘,我已經進來了。」
  古浪忖道:「只要知道她是怎麼進去的,少時就好弄了!」
  他身形一展,撲到石窗外,只聽童石紅冷冷的聲音傳了出來:「你來做什麼?」
  桑燕冷笑一聲,說道:「我們約好了今日談判,難道你忘記了?」
  童石紅冷笑道:「與你沒有什麼好談的!」
  桑燕輕笑一聲,說道:「童姑娘,對於古浪你還是癡心不改麼?」
  童石紅提高了聲音,罵道:「無恥賤人!我與他已有百年之約,你趁早死了這顆心!」
  室外的古浪聞言忖道:「罵得好!」
  意外的,桑燕並未憤怒,室中傳來她一連串的笑聲,並言道:「童姑娘,你這鐵石之心,很是叫我佩服,只可惜你白多情了!」
  童石紅問道:「你此言何意?」
  古浪也把耳朵湊近了些,只聽得桑燕說道:「我本不願告訴你,不過事情既已如此,也用不著瞞你,雖然你對古浪有金石之心,他卻未必……」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我且看她造些什麼謠!」
  童石紅未曾答言,桑燕又接著說道:「他昨天見過了我姑婆,已經答應與我結婚了!」
  聽到這種話,古浪真個氣笑不得,忖道:「這丫頭真是無恥之極!」
  童石紅冷笑道:「哼!桑姑娘,你把我當作了三兩歲的孩子了,這些話豈能騙我!」
  桑燕緊接著說道:「古浪此番是為『春秋筆』而來,難道你以為你比『春秋筆』還重要不成?」
  童石紅冷笑道:「既然如此,你還把我關在這裡做什麼?」
  桑燕沉吟了一下,說道:「古浪不願來見你,要我帶話給你,如果你答應從此離開,我立時送你還鄉,否則只好讓你終老於此了!」
  童石紅冷冷說道:「謝謝你,我看我還是終老此間的好!」
  童石紅此言似乎大出桑燕意料之外,她哪裡知道古浪剛剛來過,自己扯了一個有天大漏洞的謊!
  但是她並未生氣,冷冷道:「好吧!看樣子要他自己來你才能死心,明天此時我請他來好了!」
  古浪知道她要離開,身形一晃,又隱在了剛才那株樹後。
  他這裡身形才藏好,石板一翻,桑燕已出了石屋。
  她面上有一層盛怒,靜靜地站著。
  古浪忖道:「初見她時,我還愛上了她,誰知她竟是這等人物,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他同時也在懷疑,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打動了她,以至於她這麼癡心地愛上了自己。
  桑燕靜靜地站了一陣,然後一扭身,以極快的速度向來路而去。
  她去得甚快,等到桑燕的身影消失之後,古浪立時向小石屋撲去!
  古浪才到了窗下,童石紅立時迎了上來,說道:「剛才她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古浪點點頭,說道:「真是無恥!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即使她長得如天仙般,也是一錢不值了!」
  古浪感歎了幾句,又道:「我先設法把你放出來!」
  他說著,由身上取出了一隻小刀,學著桑燕的樣,在石縫之中探索。
  但是他把這一片石頭整個地敲擊一遍,卻是沒有絲毫反應。
  古浪漸漸地有些耐不住氣了,他雙掌抵著石牆,用盡全身之力,拚命地推去。
  可是那石壁堅硬如鐵,仍然紋絲不動,古浪不禁急道:「咦!這是怎麼回事?方才桑燕輕而易舉地就推開了,我怎麼推它不動?」
  童石紅也顯得有些焦急,說道:「你多找些地方試試看!」
  一言提醒了古浪,他沿著這座小石屋,把四周的牆壁都推遍了,仍然毫無所得。
  童石紅皺著眉頭道:「怎麼樣?怎麼樣?該死的桑燕!」
  古浪思忖了一下,說道:「你不要急,我就住在山頭那面,與我同住的,有一個桑家堡的小孩,他在桑家堡內住了十幾年,找他來或許有些用處。」
  童石紅忙道:「那你快些找他來!不然桑燕又有花樣了。」
  話才說完,突聽一個響亮的口音傳來道:「你好大膽!」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轉身看時,三丈以外的大樹之後,站著一個身軀健壯的黑衣少年,正是浦兒。
  浦兒的突然現身,使古浪又驚又喜,連忙迎了上去,說道:「浦兒,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浦兒笑道:「莫非你要我幫你拆房子麼?」
  古浪道:「不要胡說了,我有個朋友被困在這裡,看你是否能幫我救她出來。」
  浦兒笑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古浪見他稚氣未脫,氣笑不得,放低了聲音道:「是我的未婚妻子。」
  浦兒笑了笑,說道:「怪不得你這麼急呢!」
  古浪由他說笑了幾句,然後道:「你到底能不能幫忙呀?」
  浦兒緩緩地走到石屋之旁,笑道:「這座小屋是我建造的,我怎麼會不能幫忙?」
  古浪聞言大喜,拉著他的手:「好兄弟,你快把門打開!」
  浦兒卻有些猶豫,說道:「若是桑姑娘知道了……」
  提到桑燕,古浪就是滿頭火,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必顧忌她,一切有我承當!」
  浦兒笑道:「其實我也不是怕她……」
  他說著走近了石牆,使手摸索了一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然後輕輕一推,立時推開了半人高一塊大石。
  古浪又驚又喜,說道:「啊!你果然是不同一般!石紅,快出來!」
  童石紅由石孔中出來,浦兒把手一放,那塊大石又合攏了上去,嚴絲合縫,看不出絲毫痕跡來。
  古浪指著浦兒道:「石紅,這是浦兄弟,快謝謝他!」
  童石紅施禮道:「多謝浦少俠……」
  浦兒慌得連忙讓開,說道:「童姑娘快莫如此!」
  由於童石紅在石室中困居了兩日,所以形態狼狽,浦兒打量了一下,說道:「童姑娘需要些衣服來換,待我去取!你們先回『南樓』去,省得有人看見了又是麻煩。」
  古浪道了勞,翻過了這座山頭,回到「南樓」,所幸這一帶極為隱蔽,所以一個人也未碰著。
  上樓之後,二人各述經過,童石紅雖然只不過在小石屋中待了兩天,但是兩天來,桑燕卻是不勝其擾,千方百計地要她放棄對古浪的愛。
  古浪聞言忖道:「想不到她對我竟有這番深情,只可惜緣分不夠!」
  不一時浦兒回來,帶了幾件女人衣服,童石紅沐浴更換,入房休息。
  古浪及浦兒閒談著,心中浮而不定,想著未來之事,很是傷神。
  但是能夠找著童石紅,把她安排在這裡,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古浪問道:「桑魯歌今天來不來?對於我的事,他們到底準備怎麼樣?」
  浦兒道:「聽說他今天要來,對於你這件事,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呢!」
  古浪站了起來,氣道:「我倒要看看他們對我如何處置!」
  話才說完,突聽一陣急風凌空之聲,緊接著竹樓之上一片吱呀。
  浦兒霍然而起,說道:「來了外人啦!」
  說罷便要出外觀察,卻聽得一陣大笑,由高處傳了下來,緊接著一個蒼老的口音說道:「古浪,尋得你好苦,你卻在此隱居了!」
  浦兒望了古浪一眼,說道:「你認識他?」
  古浪已經由口音中,聽出是婁弓,點了點頭,說道:「那群孤魂怨鬼,總是糾纏不清!」
  浦兒雙眉一揚道:「他在北面,我們過去……」
  古浪攔住了他,說道:「他既然來此,不會馬上就走,何必急著尋他?」
  這時婁弓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古浪,你可聽見我說話!」
  古浪提高了聲音道:「婁老師,別來無恙,房上風大,何不下來談談?」
  說罷之後,一條灰影由頂上翻過,落在了走廊之上,是一襲灰衣的婁弓。
  古浪拱了拱手,說道:「婁老師好精神,千里迢迢追我至此,真叫我有點不明白!」
  婁弓笑了笑,說道:「你裝糊塗的功夫倒是高人一等,事到如今,我們倒要好好談談。」
  古浪點點頭,說道:「好吧!」
  婁弓冷笑一聲說道:「好!我也不多囉唆,你是『春秋筆』的這一代傳人,我已經知道了!」
  古浪冷冷說道:「知道的人太多了,何用你說?」
  婁弓面色一變,喝道:「好!那麼『春秋筆』到底藏在哪裡?這桑家堡內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古浪雙目炯炯,注視著婁弓,說道:「桑家堡儘是奇人,你自己慢慢地看吧!至於『春秋筆』……」
  說到這裡,古浪提高了聲音,用手拍著腰際,朗聲道:「『春秋筆』就在我身上,婁老師,你意欲何為?」
  婁弓氣得面色煞白,喝道:「小子!且看我收拾你!」
  說著,一雙蒲扇大的手掌,向古浪胸前抓來,掌風呼呼,甚是驚人。
  一旁的浦兒挺身便要迎上,古浪喝道:「浦兒讓開!」
  話才出口,人如疾風迎了上去,一雙虎掌舒展而出。
  就在這四掌將接觸之時,古浪倏地收了回來,身子一個大擺,已然到了婁弓左側。
  他毫不遲緩,右掌閃電下沉,向婁弓的腰眼猛擊過來。
  婁弓方纔那一招不過是投石問路,所以他幾乎是在同時收回了雙掌,這時古浪右掌擊到,力激掌快,不可輕視。
  婁弓冷笑一聲,大袖一擺,身如旋風閃了開去,他長臂猛吐,疾如閃電般,大張五指,向古浪的頭頂抓到。
  古浪正欲閃躲,突聽一聲悸人長笑傳至耳際!
  古浪等同時一驚,一齊住手閃開,只見十餘丈外,一株老樹之上,坐著一個白髮老人。
  他笑著說道:「古浪!這是我的靶子!」
  這白髮老人的突然出現,使眾人同時吃了一驚,古浪及浦兒一眼看出,此人正是金旭光。
  婁弓自然不認識他,但是也感覺出他是一個極度不凡的人物。
  他望了金旭光兩眼,喝道:「你可是桑家堡的人?」
  金旭光搖著白頭笑道:「桑家堡內沒有我這一號,你可是婁弓,外號叫『萬手琵琶』?」
  婁弓大怒,喝道:「老畜生,既知我大名,你又是什麼人物?」
  金旭光仍然笑道:「我記得你是個出家的道士,什麼時候換了這身打扮,莫非是犯了清規,被逐出門牆了?」
  婁弓聞言一驚,因為他原是道土,卻不知金旭光為何如此清楚,當下大喝道:「你是誰?」
  金旭光不理會他,繼續說道:「想當年你火焚『大清觀』,弒殺師兄,犯下了滔天大罪,老夫有渡你之心,卻是找你不著,今天得遇,真是天網恢恢了!」
  婁弓面色煞白,他數十年前的罪狀,被金旭光宣佈出來,怎不使他面白心冷!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你到底是誰?你這老畜生!」
  金旭光雙手一按樹枝,說道:「今天我要為『大清觀』清理門戶了!」
  一語甫畢,身起如隼,凌空飛渡過來,一身長衣,兩隻大袖,在空中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響。
  他身手如電,就在眾人驚詫的一剎那,金旭光已如一朵烏雲般落在了走廊上。
  雖然這座竹樓編織得如此精巧,但是金旭光落下之時,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看到金旭光這等身手,婁弓已然嚇掉了魂,他心中忖道:「罷了!看來今天我是凶多吉少了!」
  金旭光落下之後,收斂了嬉笑之態,面上如同罩上了一層寒霜,使人看來不寒而慄!
  這時的空氣,似乎是被冰凍起來了,顯得空前的寧靜。
  金旭光望了古浪一眼,說道:「古浪!這外面的事交給我,你不用管了!」
  古浪道:「金老!他是來找我的……」
  金旭光喝斷了他的話,說道:「那天已經講好,一切外擾由我應付!」
  說著目光在婁弓身上一掃,用冰冷的聲音又道:「這位婁老師與我還有些過節,我要好好地與他談談!」
  在他們談話之間,婁弓已經神色數變,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生死關頭。
  他轉過了身,對金旭光道:「好吧!既然你知道這麼多,我可不能讓你活著離開此地了!」
  金旭光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哈哈!好厲害!不愧是『大清觀』的弟子,你們觀中之人,均被你謀弒一空,只有我這方外之交,代他們清理門戶了!」
  婁弓似知末日已到,神情黯然,冷冷地向金旭光拱了一下手,說道:「既然你與『大清觀』有關,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物?」
  金旭光點點頭,說道:「自然要告訴你……也許你太健忘了,我在數十年前曾在『大清觀』作客……」
  說到這裡,婁弓面上霍然變色,說道:「啊!你是……」
  金旭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知道就好,只要記在心裡,不必說出來。」
  說到這裡,轉身對古浪及浦兒說道:「這類江湖中的醜事,我實在不願意讓你們聽見,古浪不要離開,少時會有人來。」
  他又對婁弓說道:「這件事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去談談吧!」
  婁弓似乎知道逃不過這一關,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說道:「好吧!凡事終要有個了結!」
  說罷之後,凌空而起,躍上了那株大樹,再一晃身,已經失去了蹤跡。
  金旭光向古浪等說道:「我去去就來!」
  說畢一晃而去,急似閃電,兩條灰影,在寒風之中,很快地消失了。
  古浪望空而歎,說道:「想不到婁弓竟是這麼罪惡滔天之人!」
  浦兒說道:「他這一去是必死無疑了!」
  古浪驚問道:「怎麼?你怎麼知道?」
  浦兒道:「每次我師父要殺人的時候,我都看得出來。」
  古浪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是他作惡多端,自食其果!」
  二人等了一陣,不見金旭光回來,也聽不見任何聲息。
  古浪忖道:「方纔金老說有人要來,卻不知是誰?」
  才想到這裡,突聽浦兒「啊」了一聲,撲向欄杆向遠處張望。
  古浪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浦兒用手指向遠方說道:「九娘在召喚我,不知有何事。」
  古浪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只見遠處有一縷粉紅色的煙霧,冉冉而起。
  浦兒又道:「九娘每次找我,都是這個樣子!」
  古浪笑道:「這倒是稀奇的法兒!」
  浦兒道:「我要去了,你少時告訴童姑娘,無論誰來都不要出房!」
  說罷之後,很快地離身而去!
  古浪覺得很奇怪,觀望了一陣,然後跑到了童石紅的房外,輕聲喚道:「石紅,你醒了麼?」
  童石紅答應了一聲,古浪道:「不必起床,少時無論誰來,不要出房,也不要出聲,知道麼?」
  童石紅答應了一聲,說道:「知道了,出了什麼事嗎?」
  古浪道:「沒有什麼事,只是浦兒如此關照,說是少時有人前來。」
  童石紅嗯了一聲,又道:「剛才是什麼人在此?」
  古浪怕她關心,便道:「是堡中的一個老人,不關事的,你好好地休息,吃飯時我再叫你!」
  童石紅不再說話,又沉沉睡去。
  古浪坐在走廊之中,靜靜等候。
  半晌過去,金旭光及浦兒均未回來,右浪等得有些不耐煩,忖道:「怎麼回事?怎麼一個人都不來?」
  他瞭望遠方,那粉紅色的煙霧,已經消盡,也看不出有什麼動靜。
  古浪正在納悶,突見一條黑影,閃電也似,由極遠的地方飛奔而來。
  古浪目力甚佳,一眼便看出,來的人正是浦兒,由於相隔太遠,不便招呼。
  看到他那種慌張的樣子,古浪很是詫異,忖道:「莫非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工夫,浦兒已經跑到了對岸,他爬上了那株大樹,叫道:「九娘要來了!」
  古浪聞言又驚又喜,說道:「怎麼,她要來?」
  這時浦兒已經用繩索蕩了過來,他跑得甚快,所以喘個不住。
  古浪急不可待,連聲地催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呀!」
  浦兒用力吐了兩口氣,說道:「九娘問了我許多話,突然說要見你,所以我特別回來準備!」
  說完奔向一間小房間,古浪追問道:「她怎麼突然要來?」
  浦兒道:「我也不清楚,你不要吵我,我要忙著準備呢!」
  說著拖出了一堆桌椅器皿,均是罕世古物。
  古浪忖道:「她好像王母娘娘似的……」想到『春秋筆』之事可以作一交待,不禁又緊張,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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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南樓會客

  古浪在「南樓」靜坐,等得實在不耐煩時,浦兒突然跑了過來,說是九娘要親訪。
  古浪不禁又驚又喜,見浦兒忙前忙後,取出了很多極為珍貴的杯盤器皿,忖道:「這桑九娘像是王母娘娘一樣,譜可真不小!」
  浦兒見古浪一直追著自己問長問短,實在有些不耐煩,笑道:「你老跟著我做什麼?我要忙著做點心,你快去外面等著接駕吧!」
  古浪笑道:「看不出你還會做點心!」
  說著走到前廊,抬目望去,只見遠處山徑上,簇擁著來了好幾個人。
  由於兩下相隔很遠,所以看不清是些什麼人物,只見有騎馬的,也有坐轎的,一群人浩蕩而來。
  浦兒抬出一張紫木桌,擺了四把椅子。
  古浪見那紫木桌,鑲著大理石,極為珍貴,笑道:「桑九娘哪裡來的這些珍貴木器?」
  浦兒道:「多著呢!九娘富可敵國,有很多珍奇玩藝兒,連皇宮裡都沒有呢!」
  古浪聞言越發稱奇。
  浦地笑道:「她們已快到了,你別盡跟我說話。」
  說著又急匆匆地轉向後面去了,古浪回頭遙望,那一群人相距已然不遠。
  古浪見這一行約有十餘人,包括桑魯歌及桑燕在內,他們騎馬當先,後面則是一乘大轎,有圍簾遮著。
  看見這種情形,古浪心中很是詫異,忖道:「九娘突然來訪,又帶了這麼多人,真不知是何緣故?」
  「莫非她就這麼輕易地打消了成見?」
  「難道桑姑娘不再恨我了?」
  這一連串的問題,湧向古浪的腦際,使他有一種不知禍福的感覺。
  那一群人終於接近了,四個壯漢把轎子放了下來,桑魯歌等也是一起下了馬,垂手立在轎前,神態極是恭敬。
  古浪心中忖道:「這個老婆婆來頭可真不小!」
  一念未畢,桑燕已經趨前把轎簾掀開,一個白髮老太太,彎身走了出來。
  古浪見她一身黑衣,發白如霜,右手握住一根碧色的枴杖,仙風道骨,神采奕奕。
  雖然兩下相隔頗遠,但是彷彿由她身上感覺出一股壓力,忖道:「桑九娘果然有幾分懾人之威!」
  桑九娘似乎向桑魯歌問了幾句話,然後吩咐了幾句,桑燕及桑魯歌連連地點著頭。
  只見桑九娘在桑燕的攙扶之下,沿著一條小路走了下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桑魯歌則回身吩咐了幾句,那些抬轎子和騎馬的人,都躬身答應著,然後退到了林中。
  古浪見狀忖道:「如此看來,這『南樓』必然另有通道!」
  桑魯歌卻未隨桑九娘而去,仍然向崖頂走來,想是要用凌空之技飛越過來。
  古浪轉回了身,浦兒已經收拾乾淨,擺上了四色鮮果,有的切成了小片,用牙籤串著。
  他問道:「怎麼樣,他們到了麼?」
  古浪點點頭,說道:「已經到啦!」
  浦兒「啊喲」一聲,說道:「我得趕快去準備點心!」
  說著匆匆地跑到後面去,古浪暗笑道:「看來今天倒是『南樓盛會』了!」
  一語方畢,竹樓呼的一震,桑魯歌已然落在了走廊上。
  古浪迎了上去,笑道:「魯歌,你來得好不驚人!」
  桑魯歌笑道:「算是你運氣不錯,九娘竟會於昨日回來了,聽說你已到此,立即就來看你!」
  古浪也弄不清他們心意為何,一笑說道:「原該我去拜望九娘,怎麼敢勞動她老人家的大駕呢!」
  桑魯歌笑道:「看來也許你與九娘有緣分,以往不論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她老人家一概不見,更不要說是親自造訪了!」
  古浪道:「那我真的太榮幸了!」
  說到這裡,後樓一陣腳步之聲,桑魯歌道:「九娘已經來了!」
  古浪雖然日夕盼望,能夠早日晤見桑九娘,但是這一天來臨時,他又顯得緊張異常。
  桑魯歌望他兩眼,說道:「我們到後面去迎接一下吧!」
  古浪點點頭,隨在他的身後,沿著走廊,才轉了一個彎,便見一白髮老婆婆,手執竹杖,姍姍而來。
  古浪連忙躬身為禮,說道:「晚輩古浪拜見桑老前輩!」
  桑九娘望了古浪兩眼,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不必多禮!」
  說過之後,逕自由古浪身旁走過,在桑魯歌的引導下,就坐在那張方桌之前。
  古浪跟了過去,桑九娘擺了擺手,說道:「你們也坐下。」
  古浪施了一禮,說道:「晚輩告坐!」
  說著與桑魯歌同時坐下,兩下相距甚近,古浪見桑九娘年歲已在八旬以外,白髮白眉,雙目奕奕有神,那兩道不算太細的白眉,微微向上揚著,顯示出一種堅強的性格。
  她的面色很好,微現紅潤,皺紋也不多,或許是由於保養得法之故。
  桑九娘的目光,並未射在古浪的臉上,她緩緩說道:「以後不要叫我老前輩,江湖上一般人,無論識我不識,都稱我九娘,你也這麼叫好了。」
  古浪點頭答應,這時才注意到,她身後拖有三條丈餘長的綵帶上,上綴金珠珍寶,光華燦爛。
  這時桑九娘才把目光抬了起來,射在古浪臉上,靜靜地觀看著。
  古浪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又聽九娘道:「你把頭抬正!」
  古浪雖然有些不樂意,卻也無可奈何,把頭仰了起來,二人目光相對。
  古浪這才感覺,桑九娘的目光好不凌厲,幾乎使人不敢逼視。
  但是他鎮定著,保持著他平視的視線。
  桑九娘看了他半天,點了點頭,似乎是用喟嗟的口氣道:「唔,果是一表人才,仙風道骨,阿難子總算沒有看走眼!」
  桑魯歌及古浪均是一言不發,桑九娘目光轉了回來,說道:「春秋筆在你身上麼?」
  古浪肅然答道:「是的!」
  桑九娘點了點頭,又道:「阿難子要你來此之時,可還有什麼交待沒有?」
  古浪這時猛然想起,阿難子曾經留了一封信,這一段日子來,由於忙亂給忘記了。
  這時被桑九娘一言提醒,不禁暗罵道:「該死!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忘記了!」
  他連忙由身上取出了書信,雙手遞給了桑九娘。
  桑九娘用尖尖手指接了過來,把書信拆閱後,放在了袖筒中,問道:「除了書信外,還有什麼信物沒有?」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那粒紅珠我已經借給了丁老,這怎麼辦?」
  古浪不敢遲疑,怕桑九娘看出自己心意,所以只得搖頭道:「除了這封書信,沒有別的了。」
  桑九娘一雙白眉微微皺起,思忖道:「這就怪了,莫非他把它給了別人不成?」
  她自語了一陣,突然說道:「你把『春秋筆』請出來吧!」
  古浪一驚,點頭答應。
  這一段日子來,古浪全力維護著這支「春秋筆」,已經自然的養成了一種警戒性。
  即使是現在,在桑九娘的面前,古浪要把這支「春秋筆」取出來,也是有些驚疑不決。
  桑九娘見狀笑道:「在我面前還拘謹什麼?」
  古浪站了起來,由身上取出了「春秋筆」的盒子。
  桑九娘及桑魯歌同時站了起來,桑九娘面色頗為激動,但也顯得極度地嚴肅。
  她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春秋筆」,然後用微顫的手,將筆盒打開。
  立時,一蓬金色的光華散了開來,照映著雪白的眉發!
  這支威振武林的「春秋筆」,把桑九娘帶入了回憶,使她臉上湧現了一層濃厚的傷感。
  這三個人的面色都極度地嚴肅,桑魯歌更是初見這支名筆,滿面的羨慕之色,很想湊近去看個分明,但是他卻抑制著。
  桑九娘凝視了良久,才輕歎了一聲,說道:「真難為你!這一路護著這件至寶,竟能不出差錯!」
  說著,她把「春秋筆」放在了桌案上,深深一拜,古浪及桑魯歌也跟著她一拜。
  拜過之後,桑九娘把盒子蓋上,然後坐了下來,說道:「好了,你們現在可以坐下了。」
  古浪及桑魯歌同時坐下,古浪眼望著「春秋筆」放在桌上,桑九娘沒有說話,自己也不好收回,心中很是擔心。
  因為這是他接受「春秋筆」之後,第一次把它公開在眾人之前。
  桑九娘等坐下之後,浦兒獻上了茶,九娘道:「浦兒,你到後面去,我有事自會喚你。」
  浦兒答應而去,桑九娘喝了一杯香茶,說道:「本來外人要見我,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可是我今天自動來看你,有三個原因。」
  說到這裡,作了個手勢,古浪端起細瓷茶碗,喝了一口,不禁讚了一聲:「好茶!」
  桑九娘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第一個原因是,我想看看,阿難子所選的到底是什麼傑出的人物!」
  古浪面上一紅,桑九娘接道:「第二個原因是,我思念故物,很想看一看這支『春秋筆』,此筆曾追隨先夫二十餘年!」
  說到這裡,面上有一種傷感和得意之色,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小盒子,又道:「第三個原因是,聽說你這一路下來,引起不少江湖的孽障,數千里追蹤,竟敢追到我桑家堡來,所以我要問問你,到底是些什麼人物!」
  她的語聲低沉而堅定,有一種很大的威力,使人感覺到她是一個非凡的人物。
  這時,桑九娘突然側耳向旁,少頃,臉上掛上一絲不可理解的笑容,低聲說道:「大膽的孽障,果然來了!」
  古浪等均知來了外人,一念未畢,一條龐大的身影,如同狂風一般掃了過來,兩隻巨大的手掌抓向桌上的「春秋筆」,古浪不禁大驚!
  這人來得如同疾風暴雨,好不驚人,那一雙慘白色的手,眼看就要抓到「春秋筆」了。
  古浪受驚非淺,大喝一聲,雙掌向來人的脅下推去!
  但是,緊接著一聲大喝,古浪眼前一陣晃動,自己的雙掌撲了個空,而桌上的「春秋筆」及桑九娘都不知去向!
  古浪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目光一轉,見桑九娘立於自己身後五尺以外,左手托著「春秋筆」,這才把一顆倒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在走廊的遠處,站著另一個白髮老人,正是久不露面的琴先生!
  古浪又驚又怒,冷笑道:「哼!原來是琴先生……」
  才說到這裡,桑九娘已經搖手止住了他,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古浪把『春秋筆』收起來!」
  古浪連忙接了過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慌忙把「春秋筆」收入懷中。
  桑九娘望了琴先生兩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語氣嚴峻,態度傲慢,使人很是難堪。
  琴先生冷笑著道:「若是道上朋友,不知道我的可就太少了……」
  話未說完,桑九娘已經不耐煩地說道:「什麼道上不道上,我沒有時間聽你囉唆!快把名字告訴我!」
  桑九娘的話,氣得琴先生面色發白,他由袖筒中取出了那只竹笛,迎風一揚,說道:「見了我這件信物,你還不知道麼?」
  桑九娘目光在他的竹笛上停留了一下,白色的眉毛微微皺起,說道:「近數十年來,江湖上使用這等兵器的名人,我沒有不認識的,卻從沒有見過你,我看你還是把名字報出來,省得我生氣!」
  琴先生聞言氣得微微發抖,怒喝道:「好狂的老嫗,難道連我琴先生的大名都不知道麼?」
  桑九娘閉目思忖了一會,點點頭,說道:「是了,我記起了,江湖上有個小輩叫琴子南,大概就是你了!」
  琴先生大怒,喝道:「老鬼!你到底是什麼人?」
  桑九娘道:「你沒有聽見他們都叫我九娘麼?」
  琴子南緊問道:「你姓什麼?」
  桑九娘淡淡道:「我姓桑。」
  琴先生思索了一陣,說道:「無名之輩!我琴某從未聽說過有你這一號人物!」
  桑九娘卻是不怒,微微一笑道:「諒你不知……」
  說到這裡,她把衣服略提,露出了身後的三條綵帶,用手指著說道:「你若是孤陋寡聞,也該聽你的師長說過,看見我這三條綵帶,總得有些明白了吧!」
  琴先生驚詫地打量著桑九娘的裝束,突然之間,他面色大變,用發抖的聲音說道:「你……你是千尾鳳?」
  桑九娘點點頭,說道:「還算你聰明!」
  這時琴先生神態大異,先前的驕狂之氣已然一掃而盡,代替的是一種極度的恐慌!
  古浪看在眼中,忖道:「如此看來,桑九娘以前在江湖中,不知有多麼厲害呢!」
  琴先生半晌說不出話來,神情之間,如同大禍臨頭,變得木訥了。
  桑九娘冷冷地說道:「十餘年來,我桑家堡就不曾有外人闖入,你竟然毫不顧忌,已然是犯了死罪,剛才居然想在我面前搶奪「春秋筆」,膽子也忒大了!」
  琴先生鐵青著臉,用微顫的聲音說道:「這……這事與你無關,我是為古浪來此,原是阿難子背信,再說我又不知你住在這裡……」
  話未說完,桑九娘已然喝道:「住口!你這大年紀,不好生休養,一再地貪圖珍物,我是不能讓你再活下去了!」
  琴先生雖然久聞千尾鳳的威名,但是從來未見過面,這時聽桑九娘如此說,不禁激起了怒火。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久聞你心腸如蛇,今日聽你講話果然如此,我琴某出世雖然比你晚,可也是威振武林,從來沒人敢動我!桑家堡我來得自然去得!」
  一語甫畢,桑九娘發出了一陣冷笑,說道:「琴子南!你若是不信,你就試試看,你若是能離開南樓一步,我桑九娘自絕而死!」
  她語聲堅定,豪氣凌人,有一種莫大的權威!
  琴先生聽她如此說,心中雖然不服氣,但一時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怔了一下,說道:「在『春秋筆』沒有到手之前,我豈肯離開?」
  桑九娘道:「大膽孽障,你居然還敢說這種話,待我把你打發了吧!」
  說罷身軀欲動,琴先生面色一變,全意提防。
  但是就在桑九娘身軀未動之際,突然一條黑影,巨鳥一般自天而降,帶出了一大片風聲。
  雙足未落地,已然叫道:「九娘!這是我的差事!」
  接著,那團灰影落在了走廊上,長身而立,正是白髮蒼蒼的金旭光!
  望見了金旭光,桑九娘笑道:「金老師,你又管起閒事來了!」
  金旭光笑道:「這是我的正事,怎說是閒事?琴子南這個小輩,與我有些過節,今天自動前來,到省了我不少工夫!」
  金旭光的突然出現,使琴先生又吃了一驚,因為這個老人起落之間,已顯出了他傲世奇功!
  桑九娘道:「金老師,這件事你一定要伸手麼?」
  金旭光望了古浪一眼,笑道:「自然!自然!」
  他說罷之後,轉身對琴先生道:「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琴先生雙目圓睜,望了金旭光半晌,說道:「你是什麼人?」
  金旭光簡單地說道:「金旭光!」
  這三個字,又如同是一柄鐵錘一般,敲在了琴先生的心弦上。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忖道:「怎麼這些數十年罕跡江湖的人都出現了?」
  雖然心驚,但卻點頭道:「好!我先會會你這只家狗!」
  說罷之後,轉身飛出了南樓,金旭光向桑九娘一笑道:「老姐姐,我今天又要殺人了!」
  說罷一閃,立時失去了蹤跡,真個是來如龍,去如風。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桑九娘若無其事地對古浪說道:「你坐下,我還有話問你!」
  古浪依言坐下,桑九娘道:「這一路上有多少人跟著你?」
  古浪道:「很多!很多!一路上已死了好幾個,現在還剩下三人了!其中之一便是琴先生。」
  桑九娘道:「他是死定了,不必算,另外兩個是誰?」
  古浪道:「一個是況紅居,不知九娘可知道?」
  桑九娘似乎很詫異,說道:「啊?況紅居也是這等模樣?大概她不知我住在此處,否則她是不敢冒犯我的。」
  古浪問道:「九娘認識她麼?」
  桑九娘點頭道:「自然認識!那另外一人是什麼人物?」
  古浪想到了哈門陀,皺眉道:「這一個最厲害。」
  桑九娘似乎很感興趣,說道:「啊?難道說比琴子南還強麼?」
  古浪點頭道:「他比琴子南強得多!晚輩初抵『達木寺』時,一時不察,還隨他學過藝。」
  桑九娘更感興趣,說道:「這麼說來,還有人夠得上會我一會,他叫什麼名字,你可知道?」
  古浪才要張口,便聽一聲蒼老的聲音,由頭頂傳了下來,說的是:「阿彌陀佛?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古浪等同時一驚,就連桑九娘也有些吃驚,顯然此人如此逼近,連她也未曾發覺!
  他們都知道此人在房頂之上,桑九娘提高了聲音說道:「聽你如此說,莫非是舊相識?」
  那蒼老的聲音又傳了下來道:「不但是舊相識,一度還是生死之交呢!」
  桑九娘益發動容,站了起來,說道:「既是好朋友,請下來用茶吧!」
  古浪早已聽出是哈門陀的聲音,心中更是恐慌。
  桑九娘說過之後,便聽一聲長笑道:「如此我就下來了!」
  語音方歇,一條淡影,清風也似掃入了走廊,一個僧衣老人,已然站在桌前。
  桑九娘一眼望見了他,不禁面色大變,脫口說道:「哈兄弟!是你……」
  來人正是哈門陀,他微微一笑道:「九嫂子還認識我,我真太高興了!」
  桑九娘雖然抑制著,但是神情亦不如方才平和,她面上似有一種傷感之色,用微顫的聲音說道:「哈兄弟!此生還能見著你,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哈門陀輕歎一聲道:「我原說過,人生何處不相逢!」
  桑九娘稍微鎮定下來,笑道:「坐下再談吧!」
  哈門陀也不客氣,坐下之後,說道:「十七年前,我被九哥逐出府門,原想一生不作秦、桑二家之客,卻不料誤打誤撞的,又作了你的客人!」
  桑九娘被他勾起了往事,顯得很傷感,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初你九哥也是性子火爆,我為此事一直感到不安,今日見到你實在太高興!」
  哈門陀吁了一口氣,說道:「唔,往事不提也罷!」
  古浪等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們以前是什麼交情,但聽他們的談話,必是極近的朋友。
  桑九娘望了他一陣,問道:「哈兄弟,你還沒忘『春秋筆』麼?」
  哈門陀很淒涼地笑了兩聲,說道:「哈哈,應該早就忘了……」
  說到這裡,望了古浪一眼,接道:「我此來一是因為阿難子師弟,選在『達木寺』開壇,似是故意激我……」
  說著目光停在古浪身上,接道:「二則這個孩子背信忘義,我不得不追下來弄個清楚!」
  說著目射寒光,古浪不禁凜然一驚!
  桑九娘的目光,也射在了古浪的身上,說道:「啊!我明白了,原來古浪曾作過你的再傳弟子。」
  哈門陀臉上湧上了一層怒色,說道:「我生平未收徒,見他之後,也是一時愛才心切,才把本門的功夫傳了他,不料他暗隨阿難子學藝,我與阿難子同一師承,所以只是驚於古浪的進展神速,才發覺他是兩師之徒!」
  古浪雖然理屈,但由於處在那種環境下,也是身不由主,這時有口難言,因為無論如何,對哈門陀來說,總是有叛師之罪。
  桑九娘望了古浪一眼,說道:「這件事我也不好說話,你自己有何打算?」
  這兩個老人的目光,是時盯在古浪身上,使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但在這種情形下,卻又不能說話。
  哈門陀見他不言,喝道:「說呀!且看你怎麼說!」
  古浪正色答道:「我現受阿難子恩師之托,來此辦理『春秋筆』之事,既然哈老師認為我有叛師之罪,等『春秋筆』告一段落之時,靜候發落!」
  哈門陀冷笑道:「哼!你說得容易!」
  古浪無可奈何,說道:「那麼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哈門陀立時被他這句話所激怒,變色道:「我知道怎麼辦!」
  說著便要站起來,卻被桑九娘攔道:「哈兄弟,天大的事我都不管,不過在我這塊小地方,還請你暫時緩緩手。」
  哈門陀又坐了下來,說道:「若不是因為你的關係,在琴子南之前,我早就宰了他了!」
  桑九娘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道:「恕我說句無禮的話,若不是你,換了任何人,我也不容他攀登『南樓』呢!」
  桑九娘的話,使得哈門陀沉默下來,半晌,才說道:「九嫂子,我不願為這個孽障傷了感情,但願你不要過分出頭才好!」
  哈門陀語調雖然很客氣,但是已表明了態度。
  桑九娘略為沉吟,說道:「春秋筆雖然已隔了兩輩傳人,可是這一次情形特殊,古浪甚至連筆法還未學會,我當初與阿難子曾有口約,不知你是否能等我把此事了結之後,你再與古浪了斷,那時就與我不相干了!」
  哈門陀搖搖頭,說道:「我不能任他如此萬般如意!」
  桑九娘面色很是難看,說道:「你的老脾氣還是未變?」
  哈門陀望著桑九娘笑了笑,說道:「我看你的脾氣也還是老樣子啊!」
  桑九娘很勉強地笑了笑,說道:「這就難了!我們二人脾氣都未改,只怕談不出什麼結果來。」
  古浪在一旁看著,見他們談話已快鬧僵了,很想插嘴,但又不知桑九娘的心意到底如何,只得忍著。
  哈門陀還未說話,桑九娘又接著說道:「這件事我們暫時不談,明天晚上我為你在『青山廳』設宴,私誼敘畢再談公事如何?」
  哈門陀思索了一下,點頭道:「也好!那麼我先告辭,明日再談!」
  說著站了起來,桑九娘等也跟著站了起來,問道:「你可知道『青山廳』在何處?」
  哈門陀笑道:「可是『梅莊』之東?」
  桑九娘忙笑道:「我這桑家堡想你已走遍了。好吧,明日再談!」
  哈門陀向桑九娘略一拱手,又望了古浪一眼,身軀晃時,御風而去。
  哈門陀走了很久,桑九娘還站在那裡沉吟,古浪等也只好跟隨站著。
  桑九娘轉過了身,對古浪道:「你竟惹上了這個魔頭,且看你怎麼辦吧!」
  古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由他好了!」
  這時桑魯歌在旁插口道:「這個哈門陀到底是什麼人物?」
  桑九娘緩緩說道:「此人武功蓋世,生性怪異,他是上一屆筆主阿難子的師兄!」
  她說著坐了下來,桑魯歌聞言不禁嚇了一跳,咋舌道:「乖乖!那誰能打得過他?」
  桑九娘皺著眉頭,說道:「即使是金老師,或者是我,也不能牽制於他!」
  桑魯歌在旁接口道:「那麼現在沒有人能降伏他麼?」
  桑九娘道:「哈門陀最得意的一套功夫是『彌陀掌』,自習此掌之後,他便自稱為『門陀和尚』。」
  古浪這才恍然,忖道:「原來是這個緣故!」
  桑九娘又接著說道:「這套『彌陀掌』法,乃是空門奇人大雲禪師所創,招式精奇,獨步江湖。」
  古浪聞言道:「那麼江湖沒有人能抵得過他這套掌法麼?」
  桑九娘道:「太少了,據我所知,只有兩個人可以完全制服他!」
  古浪不禁抽了一口冷氣,桑魯歌接問道:「難道連你也勝不過他麼?」
  桑九娘搖搖頭,古浪接道:「那兩個人是誰呀?」
  桑九娘道:「一個是他師弟阿難子。」
  古浪啊了一聲,忖道:「怪不得哈門陀如此恨阿難子!」
  他想著,緊接著問道:「另外一個是誰?」
  古浪問了這句話,桑九娘的面色突然凝重起來,面上的神情很是怪異。
  桑魯歌及古浪都很詫異,怔怔地望著桑九娘。
  桑九娘沉默了半晌,低聲說道:「還有一個人……此人絕少在江湖走動,他是不會再出現的了!」
  古浪心中一動,立刻想到丁訝,正要詢問,桑九娘又接著說道:「不妨事的!我雖然未必能勝過哈門陀,他也不能不顧忌我,既在桑家堡中,便是我桑九娘的事,你們不必操心了!」
  說到這裡,一陣腳步之聲,走廊的一端,桑燕姍姍而來。
  她穿著一件淺黃色的衣服,面上微有怒容。
  古浪望見了她,立時把目光避開,忖道:「恐怕她又要為我帶些糾紛來。」
  桑九娘問道:「燕兒,你到哪裡去了?」
  桑燕狠狠瞪了古浪一眼,說道:「我到梅林去了!」
  桑九娘點點頭,桑燕又接道:「囚犯已經不見了!」
  桑九娘啊了一聲,又目射在桑燕的臉上,靜聽下文。
  古浪知道她是說童石紅已然出險,聽她稱童石紅為「囚犯」,心中好生不悅。
  桑燕氣沖沖地說道:「房子早就空了!我不相信憑她自己能夠逃得出來!」
  桑魯歌似乎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問道:「怎麼回事?誰逃走了?」
  桑燕道:「沒你的事!」
  桑九娘說道:「或許是你進進出出,被她看出破綻來了。」
  桑燕連連地搖頭道:「絕不可能!一定有人在外面搗鬼!」
  她的目光射在古浪的臉上,古浪忖道:「只要她不明說,我就與她裝糊塗!」
  桑九娘早知道桑燕的心意,但是她不說出,故作詫異地問道:「那麼你看什麼人敢在我桑家堡如此妄為?」
  這件事整個說來,桑燕自己理屈,當著古浪的面,更是不好出口。
  她生了半天悶氣,冷笑一聲,說道:「哼,這還用我說出來麼?」
  她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古浪。
  他不禁氣從中來,冷冷道:「桑姑娘,什麼事?」
  桑燕冷笑道:「你自己心裡明白!」
  古浪面色一沉,說道:「姑娘不說明,我一點也不明白!」
  桑燕漲紅了臉道:「是不是你把童石紅救了出來?」
  古浪怒道:「是我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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