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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紅燈盜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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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37:39
第04章 智斗玉鷹

  冷紅溪寒臉搖頭道,「什麼玉鷹雪雁,我可是不知道,我還有事,告辭!」
  說著轉身就走,二婢子不由同時一怔!
  那個手持鷹旗令的姑娘,一聲妖笑,身形一縱,已落在紅溪身邊,嬌聲道:「唉!你這人真是,莫非我們玉鷹姑娘的金面,你也不看麼?」
  紅溪面色一沉道:「你這丫頭好沒來由,我與她素不相識,見她作甚?你再要惹厭,我可就不客氣了!」
  誰知他這種態度,對方並不害怕。
  就見這姑娘,眼珠子一轉,嘻地一笑道:「鷹旗令下,沒有一人敢不遵從,相公,我勸你還是識趣一些的好!」
  紅溪雙眉一挑,正要發作。
  可是他忽然又忍住了,原因是以自己這身功夫,去同對方一個小女孩爭執,傳揚出去,豈不惹笑?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小姑娘,我勸你最好識趣些好!」
  那姑娘一雙亮油油的瞳子一轉,笑嗔道,「相公你別傻,我們姑娘不會怎麼樣你的!」
  說著抬起一隻手背,掩在嘴唇上,低頭一笑,似乎有些話,不大好出口的樣子!
  冷紅溪心道怪也,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那個頭戴山菊的姑娘,也姍姍的走了過來,她嬌聲道:「相公,你就是不知道我們小姐,想必這首歌,不會不知道吧?」
  話語一頓,竟自婉轉的唱了出來,道:
  「小寒山上有雙禽,玉鷹雪雁交相映,
  鷹善解語偏利爪,雁最可人啄如針,
  狂歌罷劍江湖來,莫忘寒山拜彩裙。」
  她歌聲清脆,聽來十分悅耳,歌聲一斂,秀眉微揚了一下,道:「怎麼,這首歌也不知道?」
  冷紅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說來,你們那位小姐的爪子很厲害了?只是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說罷左掌向外輕輕一送,掌風過處,逼得那個持旗的姑娘後退了一步。
  接著就大步前行,他這種行為,立刻使二位姑娘大為震怒,那個持旗的姑娘一聲叱道:「站住!」
  紅溪回身冷笑,道:「你要如何?」
  那姑娘一搖旗令道:「我們姑娘,曾有話交下,違令者死,相公,你要一試麼?」
  冷紅溪聞言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朗笑。
  這笑聲,使得這雙小婢,都不禁面現紅雲,俱都怒目看著他,冷紅溪笑聲一斂,道:「我只知道人家的命要聽我的,卻不知道我的命倒要聽人家的!」
  他雙掌向上揚了一下,道:「你們上來看看!」
  那個頭插菊花的姑娘,眼珠子一轉,足下一點,就到了紅溪身邊,旋見她雙手一分,直向冷紅溪雙肩之上捏去,動作十分快捷!
  可是紅溪又怎會把她看在眼中?
  只見他身形一旋,那姑娘已走了一個空招。
  這時那個手持旗令的姑娘,也似十分氣憤,她冷笑了一聲,道:「相公,這可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誰來!」
  說著足下一轉,手中那桿旗令,帶起了一陣疾風,直向著冷紅溪頭頂上掃了過來。
  紅溪見那旗令週身黑光閃閃,其質非金非鐵,也弄不清是何物編織而成,桿首上那雪亮的鋒刃尖子,看來卻是銳利無比。
  冷紅溪容她旗子卷在了面前,忽地身形向左一偏,右手「藏雲拿月」,霍地向外一抖,直向她的旗桿上抓去。
  這姑娘發出一聲尖叱道:「你敢!」
  玉腿向前一邁,纖腰猛地一擰,掌中旗令,隨著一擰之勢,「呼」地一聲撤了出來!
  這種「倒展旗」的手法,確實是夠疾、夠快、夠狠。
  旗面帶著一片尖嘯,直向冷紅溪面頸之間掃至!
  那另外的一個姑娘,趁機一墊步,兩隻玉腕也同時向冷紅溪腰上勒來!
  冷紅溪倒是小看了她們倆了!
  這一動手之下,他才知道,這兩個姑娘,雖是名屬婢女之流,可是一身功夫,卻是得自名家真傳!
  他微微有些驚慌,由此推想,她們二人的主人,那個叫做玉鷹姑娘的人,定必是一個具有非常身手的人了。
  在兩個姑娘合力出手之下,冷紅溪發出了一聲長笑,只見他右掌順著對方的旗邊向外一推,對方那掌上的力量已為他化解了一半。
  他左掌卻也不閒著,只用了五成功力,向外一翻,指尖霍地向上一揚,道了一聲:「去!」
  潛力發出,那頭戴山菊的姑娘,禁不住通通通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
  持旗的姑娘,見狀一聲怒叱道:「你真正是自己找死了!」
  說著一斂掌中旗,正想用「秋扇揮螢」的一招,再將鷹旗揮出。
  可是就在這時,冷紅溪的二指,已然貼在了她的旗桿之上,他朗笑道:「撒手吧,小姑娘!」
  這位姑娘,頓時就覺得手掌心一陣發熱,掌中那桿鷹旗令已到了對方手中。
  鷹旗令是小寒山莊的威嚴象徵之一,如何能落到外人手中?
  這位姑娘旗令脫手,立時嚇了一個花容失色。
  她驚叫了聲:「好賊子!」
  旋即忘命似的撲了上來,可是她身子還沒有撲到冷紅溪身邊,這位紅燈少年,突然一聲狂笑。
  只見他手上的黑鷹旗向外一展,由旗身上帶出來的風力,竟使得這姑娘站立不住,身形一陣蹣跚,摔了出去,如此一來,兩個姑娘,全不禁為他怪異的手法鎮住了。
  冷紅溪哈哈一笑,反覆的看著手中的那一桿旗子,只覺得很是沉重,旗身為百煉柔鋼打製而成,尤其是頂端那個尖子,寒光閃閃,令人望之生畏!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信手一丟,那桿鷹旗令就「刷」地飛了出去。
  可是旗子尚未落地的剎那之間,卻由樹叢中猛地閃出了一條人影!
  這人只一伸手,就把這桿鷹旗令接在了手中。
  冷紅溪本欲離去,見情倒不由吃了一驚,他驚詫的向來人望去,發現來人竟也是一個妙齡的少女。
  只見她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年歲,身材中等,皮膚白嫩,兩隻玉臂之上,各套著一雙綠玉的翠環。
  她的衣著,更是奇特有異於一般。
  一般少女們所穿著的裙子,多是長可及地,而這少女,身上卻是穿著一條長僅及膝的短短黑裙。
  那襲黑裙,閃閃發亮,看來輕柔異常,襯著她那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腿,格外令人望之銷魂。
  她雙足上,穿著一雙長可及踝的黑皮蠻靴,更加神氣兮兮!
  這姑娘左肋之下,用黑皮帶子繫著一口長有尺許的短劍,劍柄像是真金所鑄,為一個牛頭形狀。
  她頭上的雲發,用一條銀色的鏈子微微的束著,現出她長長的兩彎蛾眉和半截粉頸,右肩頭上,用一個水晶的扣花,咬扣著一襲黑色披風,看起來,確實神采飛揚,美絕天仙!
  尤其令人奇怪的是,她左腕之上,正棲歇著一隻全身白毛的鸚鵡!
  她這麼驀然的出現,並不慌張,右手已把冷紅溪擲出的鷹旗令接在了手中,神色之間,並不現出一些怒意!
  她遠遠地望著紅溪一笑,道:「紅燈大盜,果然武技非凡!令人佩服!」
  紅溪不由微微一怔,因為他的身份極為隱秘,這少女怎麼能一瞧之下,就認出了自己,這豈不是怪事?
  當時他神色一變,道:「你是什麼人?」
  這少女輕移蓮步,行抵紅溪身邊。
  只見她嘴角微啟,輕輕一笑道:「紅燈俠不要多心,方纔我一雙小婢無禮,得罪了你,已為你教訓過了,算她們咎由自取,你也就大人不見小人過,如何?」
  冷紅溪見她說話時,美目時盼,秀眉輕揚,就知道她是一個十分聰穎的姑娘。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方纔還稱紅燈大盜,突然又變成了紅燈俠?不覺變得太快了麼?」
  少女咯咯一笑道:「俠和盜,有時是不易分清楚的,是不是?」
  她說著話,分出一隻手,輕輕摸著她肩頭上的那只鸚鵡,顯出十分憐愛的樣子。
  冷紅溪忽然心中一動,這只鸚鵡,太眼熟了,他想起了一竿老人去世的那一日,在桃花林內,自己所看見的那一隻鸚鵡,不就是這一隻麼?
  他不禁暗自呆了一呆,忖道:「莫非我的一切,她已由這只鸚鵡口中得知了?
  當時佯作不知,哼了一聲道:「我與你素昧生平,你找我又有什麼事呢?」
  少女輕笑了一聲,道:「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枉自有這一身功夫,卻怎地這麼膽小,莫非我還會害你不成?」
  紅溪心中又是一動,點了點頭道:「那麼你意欲如何呢?」
  少女吟了一聲,道:「我在前面清風亭內備有清茶,閣下如不見外,即請就近一談如何?」
  紅溪點頭一笑道:「也好!既然你們一再相邀,我就打攪了!」
  少女聞言,眉角一揚,似甚歡喜,當時轉過臉來,對一邊的二婢嗔叱道:「沒有用的東西、就憑你二人那一點小小的本事,就敢向冷相公遞爪子?我看你們簡直是找死,還不過來磕頭賠禮,要惹我生氣麼!」
  二個婢子,似乎怕她到了極點。
  這時聞言之下,慌不迭走上前,真的竟向著冷紅溪跪了下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不要來這一套,快起來吧!」
  說著目光視向少女,淺笑道:「憑她二人這種功夫,還是少出來現眼的好!」
  少女聞言臉色一紅,更為惱恨的瞪了二女一眼,道:「還不頭前帶路?」
  二婢同應一聲「是」,相率前行。
  前面是一座石峰,峰勢頗陡,這玄衣少女似乎有意在紅溪眼前賣弄身手。
  只見她微微一笑道,「請隨我來!」
  說罷,身形驀地騰了起來,竟自捨路不行,而向峭壁之上落去!
  她玉腕上的那只白鸚鵡,卻也在這時飛了起來,就在她頭前上空翩翩飛舞盤旋著。
  但是這位姑娘,在這只白鸚鵡的前導之下,只用一雙足尖,飛點著峭壁上凸出的部分,就像是一粒跳動穿行的彈子一般,不多時,已到達峰頂。
  她嬌聲一笑,回身道:「冷相公見笑了……」
  可是使她驚奇的是,身後並不見那位冷相公的蹤影,這時卻聽見身後有人答道:「冷相公在這裡!」
  少女驀的回身,只覺腦中「轟」一聲,差一點要倒在了地上。
  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快的身手、與對方比起來,仍然是顯得太慢了!
  那位以紅燈為標誌的怪客,竟早已先自己來在了亭前,且正在觀望著亭前的花草,一副輕鬆悠閒的樣子。
  這位玄衣少女,不禁又面上一紅。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即輕移蓮步,行到了亭前,淺笑了一聲,道:「相公好快的腳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快請入內用茶吧!」
  紅溪回過身來,一笑道:「姑娘你有什麼事,就請實話實說吧,在下是一個直爽人,不慣於吞吞吐吐!」
  玄衣女面上又是一紅,可是她卻很輕鬆的又掩飾了過去,依然笑臉相向,回身吩咐道:「與冷相公獻上一杯南仁松子茶!」
  亭內石桌上,置有一份精緻的茶具,一旁生有一個炭火小爐,爐上正烹著一個瓦壺,一陣陣的清香隨風送過來,令人嗅之神爽。
  玄衣少女又環顧左右而言他的笑道,「小寒山的南仁松子茶,聞名天下,只可惜產量極少,採摘不易,功能清心醒神,消火生津,相公你飲上一杯,嘗嘗滋味如何?」
  說著玉手微引道:「請入亭一坐吧!」
  冷紅溪到此,自不便再現出猶豫不前的樣子,當時步入亭內。
  在亭內,除了先前那兩個婢子以外,另外還有兩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模樣打扮,皆與先前二女相似,分立在石桌左右。
  石桌一旁,設有一張湘妃竹編成的靠椅,椅上置有一個厚厚的錦墊。
  玄衣女道了聲:「請坐!」
  自己就在那張椅子之上坐下,冷紅溪遂也落坐在一旁的石鼓之上,這時一個婢子獻上了一個細瓷的蓋碗,傳出香噴噴的茶香。
  冷紅溪寒澗幾年,吃盡了人間至苦,從不曾如此享受過,他接茶在手,輕輕呷了一口,忍不住點了點頭。
  玄衣女微微一笑道:「這種南仁松子茶,我們小寒山莊倒是采存不少,你如喜歡,等一會包上一些送你就是!」
  冷紅溪欠身微笑道:「不必了!姑娘芳名在下還不知道呢!」
  玄衣女眸子注定著他,一笑道:「我姓什麼叫什麼,也不必告訴你,這些年,人們都叫我玉鷹,我還有一個妹妹,被稱雪雁,相公,你也許有個耳聞吧!」
  冷紅溪道了一聲「久仰」,又道:「姑娘既是住在小寒山莊,怎又會在此清晨,來到這巴山呢?」
  玉鷹微微怔了一下,遂點頭道:「不瞞你說,年前一竿老人與蠅面叟定約之時,我也在場,因他二人都是當世名家,所以我才趕了一個早,想來看看熱鬧!」
  紅溪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他們二家因何定約,姑娘必定知道了?」
  玉鷹搖頭笑道:「老實說,我不大清楚!」
  她說話之時,無意間,看見了紅溪手上那枚戒指,不覺瞳子一亮,接著笑道:「你手上這枚戒指,可肯借我一看麼?」
  冷紅溪打量她不至於存有異心,遂把戒指取下遞過去,玉鷹接在手中,仔細看了一陣,面現驚異的笑道:「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戒指,是一竿老人的東西,卻又怎會落到了你的手中?」
  冷紅溪微哂道:「這是我那位老友臨終之時,送給我的!」
  玉鷹又向手上戒指看了一會兒,面上現出無比羨慕之容,她把戒指還到了冷紅溪手內,微笑道:「這枚戒指所藏著的隱秘,你不會不知道吧?」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遲早我總會知道的!」
  玉鷹淡淡一笑道:「我也許可以告訴你一點,但不一定對!」
  她笑瞇瞇的望著紅溪又道:「你把這戒指翻過來,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新奇的花樣?」
  紅溪本不想借他人之口以瞭解這戒指的底蘊,現見對方肯自動說出,好奇心促使他,遂就把這枚戒指翻了過來。
  玉鷹眼睛望著他道:「你可曾看到有一個白色凸出的小圓珠?」
  紅溪目光至處,果見那戒指底圈的地方,有一個圓圓的、白色的小珠子。
  玉鷹似甚緊張的問道:「看見沒有?」
  紅溪點了點頭道:「不錯!」
  玉鷹突然站了起來,她掠了一下散披在額角上的頭髮,自語道:「那就完全不錯了,兩相環!」
  紅溪怔了一下道:「什麼兩相環?」
  玉鷹愣了一下,道:「兩相環就是這枚戒指。好!你試著按一下那粒小白珠看看!」
  紅溪不覺用手指向那粒小珠子上一按,只聽得「錚」一聲,整個戒指的上面一層,全部錯了開來。
  這真是一種非常巧妙的設計,在戒指的第二層上,現出一幅美麗的圖案。
  那是兩個老人對坐的凸出的圖形,兩個老人雕鑿得栩栩如生,一個是長鬚垂胸,壽眉出頰的老叟,另一個則是瘦小乾枯的和尚。
  二老各坐在一方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面對面的坐著,狀甚安寧。
  至此,冷紅溪才知道,這枚戒指之所以披命名為兩相環的意思了,他不禁驚詫地道:「姑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玉鷹這時已經輕移蓮步,走到了他身邊,她用手指著兩相環上的那兩個人道:「這二人,你認識麼?」
  紅溪搖了搖頭,玉鷹歎了一聲道:「你自然不認得,他們是已經故世達數百年的兩個老前輩,這個老人名叫『天啞』,這個和尚名喚『二呆』,他二人在數百年前,被天下視為武功至高的武尊,到目前為止,很多的武功學說,還都是出自這兩個人的發明與創造!」
  說著,她又輕巧的笑了一下道:「紅燈俠,這兩相環你能暫借我一段時間麼?至多一月,我必定雙手奉還!」
  冷紅溪哂笑道:「不行!這是敵人的一件紀念物,我怎能隨便借人!」
  玉鷹不禁面色一冷;道:「並不是隨便借人,你借給我,其實並不吃虧!」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我只是不願借人!」
  玉鷹面上頓時現出失望之色,她勉強的笑了笑,道:「我可以把這其中的隱秘告訴你聽,只要你能借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寧可不知道,也不願把它借給你!」
  玉鷹聞言,粉面一紅,兩道蛾眉驀地向上一挑,退後了一步,道:「你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並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自袖內摸出了半錠銀子,往石几上一放,道:「這銀子大概可以夠付茶錢,打攪了半天,告辭!」
  說著正要舉步下亭,卻不料那位小寒山莊的玉鷹姑娘,忽然身形一閃,擋在了他的面前。
  她面上帶出一絲笑容道:「紅燈盜,我勸你還是答應的好!」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不必再談了!」
  玉鷹氣得吁了一口氣,道:「這些年以來,從沒有一人敢像你這個樣子對我的!紅燈盜,別人也許怕你,可是小寒山莊的玉鷹雪雁卻不會怕你的!」
  冷紅溪面色一沉道:「我又何懼於你們?」
  玉鷹見他發怒,冷冷一笑道:「我不想過分為難你,只是你應該知道,你得罪了我,今後在江湖上是十分不便的!」
  紅溪一笑道:「我也正想這麼告訴你!」
  玉鷹姑娘杏目一睜,卻又微微瞇起,道:「你太不識趣了,我就不知道,有誰能在我鷹旗令下走得開的……你也不會例外!」
  冷紅溪見她一隻玉手,叉在纖腰上,一副要打架的樣子,不覺淡淡一笑,道:「你的鷹旗令我已見識過了。不過如此!」
  玉鷹哼了一聲道:「紅燈盜,你要三思而行!」
  紅溪拂袖道:「我已三思過了!」
  才說到此,玉鷹已帶著一陣香風,撲了過來,這姑娘右手向上一抖,中食二指分開,直向著冷紅溪雙瞳之上點至。
  冷紅溪身形岸然不動,說也奇怪,玉鷹雙指已幾乎要點上了,卻忽然撤招抽身,如同旋風似的退出了數步以外!
  她面色微紅道:「你的內功潛力,雖是不弱,卻休想傷我!」
  紅溪冷然道:「你敢一試麼?」
  玉鷹憤憤的道:「我方才反手扣你脈門,以左手擊你天靈蓋,只怕你那潛力也發不出來,那樣,你後悔也無及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只是你卻近不得我的身,我所練的內功潛力,與一般人不同,能在五步之內,制人於死命!」
  說著五指向外一抓一放,當空炸出了一聲輕鳴。
  玉鷹及手下四婢,全不禁面色一變。
  這姑娘冷笑道:「我方纔如以『風搖牆葦』的手法,以內力暗襲你的兩肋,你就會大大的失策了!」
  冷紅溪一笑道:「那麼,我身形下伏,以巧點花燈一招傷你胸腹,你的雙掌掌風,正好傷了自己雙肋,豈不是自己斷送性命在自己雙掌之下,那不是更為失策麼!」
  玉鷹聞言不由微微一愣,她生性好強,到此仍不肯服輸,當時秀眉深鎖道:「那也未必,我如果拼著性命不要,以『絞盤沙』毒招攻你兩臂,豈不玉石俱焚了?」
  紅溪一聲狂笑道:「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玉鷹怒嗅道:「怎見得?」
  紅溪冷然道:「你莫非忘了我雙掌上發出的無形內力,這內力豈能容你近身份毫、不過姑娘,你的武功的確已很不錯了!」
  說到此,他輕視的一笑道:「只是要同我比起來,不是我小看了姑娘你,你至少還要再下十年的苦功,才能和我一較長短!」
  玉鷹姑娘面色顯然變了一下,可是冷紅溪的話,確也令她內心折服。
  她發出了一聲長歎道:「你的武功,確實高明,你能告訴我,你這身功夫是誰教給你的麼?」
  冷紅溪冷如冰霜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冷笑道:「沒有人教導與我!我走了!」
  說著他步下了亭階,玉鷹氣得咬了一下下唇,恨聲道:「冷紅溪,你的武功雖高,可是我們寒山二女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怕你……」
  跨前數步,又道:「如果你肯把這枚兩相環借我一月,我將來必重重報答你!」
  冷紅溪哂然道:「不必再談了!」
  玉鷹冷冷一笑道:「好!那麼,你今後要格外小心,我會用盡方法,對你不利!」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道:「隨時歡迎指教!」
  說著大步前行,玉鷹姑娘在背後緊緊咬了一下牙齒,道:「你記住就是了!」
  說罷,返身自石桌上拿起紅溪留下的那一錠銀子,冷叱道:「拿走你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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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38:08
  玉手向外一甩,那錠銀子已在她掌心中變成粉碎,就像是一蓬銀雨似的射了出去。
  這一蓬銀雨,分上中下三路,直向冷紅溪背影上射了過來,一閃即至。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姑娘,你太客氣了!」
  霍地回過身來,右手輕抬,已把一蓬碎銀接在了掌中,隨著他哈哈一笑,張開手,掌心內竟又是一錠完整的銀子。
  他一收笑容道:「冷紅溪出手的東西,概不收回,姑娘既不要,那我就改造給這亭子吧!」
  說著右掌向左掌一合,略用玄功,雙手驀地張開,那銀子又成了一把細粉。
  冷紅溪「噗」地一吹,掌中銀粉,頓時化成了一片銀霧,捲向石亭上空,歷久不墜!
  這種功夫,使玉鷹又是一驚!
  因為誰都知道,銀子是軟的,捏成碎塊並不太難,可是如搓成粉未,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冷紅溪這麼隨便的一手功夫,正顯示了他超人的內力,那是一般武林中人夢想不到的!
  就在這位小寒山二女之一的玉鷹姑娘驚駭欲絕之際,冷紅溪已步下了巴山,時間不過是略為晚了一會兒,太陽正懸掛在中天!
  在濛濛月光之下,一座巨大的白色墳墓,靜靜的睡在山窩。
  墳墓的四周,閃著點點的鬼火,偶爾傳過來一兩聲野狗的吠聲,更增加了這一帶的恐怖氣氛!
  這時,卻有兩個高大的少年,正向這邊行來。
  二人面貌相似,身材高矮也相差不多,各人穿著一襲素白色的長衣,在黑夜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鬼魂一般!
  他二人各人手持著一隻自紙燈籠,一路翻騰著,甚是快捷,不多時就來到了這座巨墳面前。
  然後他們熄滅了燈籠,互相低語了幾句,一起在這墳前的大墓碑前跪了下來。
  其中之一,伸出手來,在那方碑石之上,用力的拍了三下,沉聲道:「晚輩雷鳴雷九,向祖師爺爺問安!」
  說著,各人朝著墳前磕了個頭。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一陣喀喀之聲,那塊大墓碑,竟向一邊移了開去,墓內洩出了一片昏黃的亮光。
  一個冷峻的聲音傳出來道:「只你們兄弟二人麼?」
  雷九肅然道:「是的!」
  那聲音停了一刻才道:「進來。」
  二人伏身而迸,進墓之後,雷鳴信手拉動了一下一條通向底內的繩子,又聽得一陣喀喀之聲,那墓碑,又自行合了起來。
  他二人面上都現出極為懼怕的神色,因為他們此刻所要會見的這個人,就連他們死去的師父,對之也是敬怕十分,更不要說他們二人了。
  雷氏兄弟,徐徐步下了石級。
  石級之下不遠處,有一間極為堅實的石室,石室前,垂著一塊用各色彩線織成的簾子,它是那麼死沉沉的垂著,看起來,把室中的那個怪人與人間的距離,隔得更遠了!
  在簾邊左上方的石牆上,插有一支細若手指粗細的松條,這時已被點燃,放出昏暗的綠色光芒。
  二人連帶這一次,不過是第三次來到這神秘的墳墓,前兩次他們都是站在簾外,只由師父獨個人見的。
  從他二人臉上的情形,看出兄弟二人似乎都處在極度的驚慌恐怖之中。
  雷九這時垂手肅立道:「我兄弟二人,奉恩師遺命,前來晉見祖師爺爺,請准入內一見!」
  那人吃驚的道:「遺命?閔蒼死了?」
  雷九淒然道:「師父已在巴山投澗而死!」
  「啊……」那人過了甚久,才道:「你們進來吧!」
  雷氏兄弟互看了一眼,答了聲:「是!」
  當時雷九在前,雷鳴在後,揭簾而入,一入垂簾,他二人鼻端立刻聞到了一種極為濃厚的煙草氣味。
  在白色的煙霧中,他們看見了那個過去只聽過聲音,而未目睹過的怪人,禁不住各自打了一個寒戰。
  他們看見室內砌有一個高約三尺的石台,那石台打磨得極為光潔。
  就在那方光滑的石台之上,坐倚著一個怪相的枯瘦老人!
  這個怪人的年歲,似乎遠比他二人想像得還要高,特別瘦,簡直瘦得可憐。
  這還不說,最驚人的是,這種天氣並不能算熱,可是他們眼前這個怪老人,竟是全身上下脫得一絲不掛。
  不過在前陰後股的地方,分別遮著極小的一片黑布。
  室內只點有一盞小小的松子油燈,似乎這個怪老人,很不喜歡亮光,亮度僅僅容許他們彼此看清對方的臉。
  石台一邊有一個厚而大的棉墊,是老人用以靠背的。
  在他正前面,設有一盤殘棋。
  其實並不能稱為一盤棋,因為並沒有棋盤,只是在石面上散放著幾粒五色的石子,並畫著幾道線。
  另外在他右手上,架著一支極大極大的煙袋桿兒。
  那支煙槍的煙斗看起來足足有西瓜那麼大小,而在如此的大斗頭之上,卻僅僅有黃豆大小的一個小孔,其中插著一小卷黑色的煙葉。
  那種刺鼻的煙味,正是由這上面傳出來的。
  雷氏兄弟幾乎不敢向這個怪人直望一眼,他二人進門之後,就跪了下來。
  老人徐徐的噴出了一口煙,才直起了身子。
  他向兄弟二人望了一會兒,冷冷的道:「你們的師父,是怎麼死的?他借我的那一口寶劍呢?」
  雷九抬頭看了一眼,不由嚇得一呆。
  他這才看清楚這個輩份極高的老人,是一份什麼長相。
  只見他頭上白髮亂蓬蓬的,就像女人似的披到兩肩上,亂髮中,是一張蒼白的臉,蒼白得怕人。
  他前額生得極高,兩顴高高的聳起,一雙眼睛,呈「八」字形,向兩邊垂下,那雙瞳子,卻是黑油油的發亮。
  雷九隻敢匆匆一看,就又把頭低了下來。
  他很是害怕,訥訥的道:「師父他老人家,不幸落敗,被迫跳澗身死,至於祖師爺爺那口寶劍,卻為對方那賊子搶去了!」
  怪老人聞言頓時面現怒容。
  可是他並沒有立刻發作,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道:「怎麼,他連一竿老人也打不過麼?」
  雷九叩頭道:「祖師爺有所不知,一竿老人已死,往巴山赴約的,乃是另一人,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少年!」
  老人猛地怔了一下,冷哼了一聲,道:「是什麼樣的一個少年?」
  雷九戰戰瑟瑟的道:「此人正是目前在江湖上鬧得天翻地覆的紅燈大盜,不知怎麼,他竟和一竿老人盛昆是朋友!」
  怪老人放下煙桿,發了一會兒怔。
  雷鳴想起前恨,猶有餘痛的道:「這人年紀雖輕,可是武功之高,確實驚人,師父在這人手下只不過走了數招,就落了敗,被迫落崖而死,祖師父的那口劍,也被他搶去了,老前輩……你老人家務必要設法為我師父報仇才好!」
  怪老人聞言後,發出了一聲啞笑。
  他重新倚下了身子,道:「你二人先站起來,把事情說清楚!」
  二人遂依言站起,把當日的情形,詳細地敘說了一遍。
  老人只是狂噴著煙,室內整個為白色的煙霧所佈滿,雷氏兄弟被煙嗆得連聲的咳嗽,可是老人的煙兀自狂抽不已!
  他聽完了全部經過情形之後,鼻中哼了一聲,道:「這紅燈盜少年,到底有多大年歲了?」
  雷鳴忙道:「不過二十五六!」
  雷九卻道:「二十三四!」
  老人那雙眸子,瞇成了一道細縫,點了點頭,道:「他的膚色是否同我一樣的白?」
  雷九怔了一下道:「好像看起來也很白,祖師爺,你老人家問此作甚?」
  老人突然站起身,伸出一隻手,在亂髮上用力的搔了一下道:「果然是他……一定是他……」
  他說著話,顯得情緒很激動,忽然雙手抱住頭,把身子蹲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站了起來,鼻中哼了一聲,一隻手搔著瘦腿,咧著一張大嘴,哧哧哈哈的道:「我的卦象每一次都是很應驗的,我出山的時候到了!」
  說話時,他的眼睛、鼻子、眉毛,似乎任何一個地方,都在抽動著。
  他跳下石台,走到一張石桌旁,石桌上放著一個瓦壺,壺內似乎泡著茶水,他端起來,口對口的大喝了一陣子。
  放下了手上的瓦壺後,他才又轉過了身子,對著那雙驚愕的兄弟冷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們的師父,只不過是偶然發現了我,他的武技很差,他答應供我差遣做些事情,我不過傳了他三招兩式……」
  說到此,目光閃閃的道:「他並沒有什麼長迸,死了也就算了,你二人用不著替他報什麼仇!」
  二人一怔,未免心中氣憤。
  怪老人目光再次看向他們。啞聲道:「那個紅燈盜,我雖然沒有見過,可是方纔我聽了你們所說的情形,已然知道一個大概!」
  說著又操起了那桿煙袋,就近燈火吸了幾口,噴出一口濃煙。接下去道:「你們要是找他報仇,無論你們請出什麼人來,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雷九咬了一下牙,道:「莫非祖師爺你也不行麼?」
  老人揮了一下手上的煙袋,怒聲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和你們師父關係平常,不必如此稱呼我!」
  雷鳴叩了一個頭道:「先師故世之前,曾關照我兄弟二人,前來請你老人家……」
  才說到此,那瘦小的老人擺了一下手道:「沒有我什麼事,不要找我!」
  雷九打了一個寒顫道:「莫老前輩……」
  怪老人忽地顫抖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雷九嚇得面色發青,怔怔的道:「我只是稱你莫老前輩……並沒有說什麼呀!」
  老人面色一沉道:「誰說我姓莫?誰說的?」
  雷九怔然道:「師父生前好像告訴過我們,你老人家大名是叫莫……」
  怪老人陰森森的一笑道:「那是你聽錯了,我並不姓莫,我姓駱!」
  雷九低下頭道:「是!駱老前輩,莫非你老人家那口劍也不要了?」
  怪老人呵呵一笑,他雙手連連搓著,道:「那是我的事!」
  雷鳴雷九,二人對望了一眼,全是敢怒而不敢言,他們雖不知這怪老人武功到底有多厲害,只是從以往師父對他的那種恭謹情形上,知道這個人似乎是武功已達化境,高不可測!
  因此,他二人儘管心存猶豫,滿心不服,卻不敢表露出來。
  二人之中,雷鳴性較魯莽,為人直率,他滿以為這位老前輩在聞悉師父遇難之後,必定會代為報仇,萬未想到,他竟說出這話,非但不肯自己出頭,卻反倒說出嘰嘲自己弟兄之言。
  他當時強忍著心中一口怨氣,對著老人叩了一個頭,怒沖沖的對雷九道:「既如此,我兄弟算是白來了一趟,走,我們上別的地方去再找能人吧!」
  雷九聞言,生恐他這幾句話,觸怒了老人,嚇得面色一變,當時忙拉了他一下,正要向老人叩頭謝罪,卻不料那怪老人,早已會意。
  他發出了有如兒啼似的一聲怪笑,道:「你二人,以為可以隨便來去麼?」
  雷鳴這時已站了起來,訥訥的道:「老前輩既無意援手,愚兄弟只有告辭……這莫非有什麼不對麼?」
  瘦老人森森的一笑道:「太晚了,你們是不能走了!」
  雷九這時面色鐵青,嚇得跪在地上道:「老前輩,你老高抬貴手……我弟兄無意前來冒犯你老人家,只是師父遺命如此,不得不來……」
  老人一雙瞳子,骨碌碌在二人身上轉著。
  他嘻嘻笑了一聲,道:「你們並沒有什麼錯,只怪你二人知道得太多了,我本來是打算放你們出去的,如今……哼!」
  說著用手指了雷九一下,道:「我的姓名,從來無人知道,你師父必定是趁我不在室內,偷看了我的手卷等東西……」
  他冷森森的一笑,道:「他真是死有餘辜!」
  說著目光向二人一掃,又道:「所以,你們兩個人,也就該死!」
  二人聞言,就好像當頭響了一聲霹靂,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雷九訥訥的道:「不……老前輩,我只知道你老人家姓莫,名字叫什麼並不清楚!」
  老人森森一笑道:「這已經夠多了!」
  說到此,他吸了一口煙,望著二人道:「你們可以自由選擇死的方法,只是不得在這間石室之內!」
  說罷緩緩坐到一張石椅之上,拿起了茶壺,又喝了幾口,似乎根本就不怕他二人跑走似的!
  雷氏兄弟渾身戰抖,相互對望了一眼,雷鳴緊緊咬著牙道:「老前輩,你不能如此,此事傳揚出去,只怕要為千萬人恥笑!」
  老人怪笑了一聲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我知道,又怎會傳揚出去!」
  他說著,冷冷一笑道:「怎麼,你們是自己下手,還是我替你們下手?」
  雷鳴忽然轉身就跑,雷九猶豫了一下,也隨其身後奔了出去,老人卻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
  二人撲到了階前,用力的去推那石門,可是一任施出了全力,卻休想推開一些!
  雷九臉色大變道:「這可怎麼辦?我們真要死麼?」
  雷鳴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們只有一拚了……」
  雷九打了一個哆嗦,道:「這……千萬使不得!」
  雷鳴鼻中哼了一聲,以無比的勇氣,道:「橫豎都是一個死,還有什麼使得使不得的……」
  他緊張得額角上己見了汗,一面推門,一面道:「你聽著,我們現在重新回去,假裝跪地求饒,你準備好一把暗器,用滿天花雨的手法向他打出,我再猛然出手,制其於死地,你聽見沒有?」
  雷九兩腿直抖,但是事實上,也只有這麼做了。
  他抖著聲音道:「要小心呀……」
  雷鳴冷冷一笑道:「我知道,我們下手要快!」
  室內的怪老人,這時忽然發出一陣兒啼似的笑聲,道:「沒有用的,你們倆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二人一怔,雷九道:「他知道了?」
  雷鳴一咬牙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走!」
  說著一拉雷九,二人轉身重入石室,卻見那瘦老人,又已坐到了那個石台之上,正在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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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氏兄弟入室之後,一齊跪下,雙雙道:「老前輩饒命!」
  瘦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已很久沒有殺過人了,可是從現在起,可就說不定了,只怪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雷九痛泣道:「我們知道什麼呢,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你老人家姓莫,姓莫又怎麼樣呢?」
  瘦老人冷冷一笑,點了點頭道:「在你們死前,我可以叫你們知道一下,也免得你們死了也做一個糊塗鬼!」
  二人嚥了一下口水,連連點頭。
  瘦老人於是冷冷的道:「一點都不錯,我姓莫,叫莫環,我前半生,有著一段極為離奇的遭遇,那段遭遇,幾乎使我離開了人世,可是我畢竟又活著出來了!」
  二人聽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多問。
  瘦老人苦笑了一下,道:「現在我有一個最可怕的仇人出現了,他與我,必定是勢不兩立的……這個人可能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那個紅燈大盜!」
  二人全是一怔,老人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這個人如果真是我那個冤家,他的武功必定是高不可測,我不能不事先防備一下,雖然他必定不是我的對手,可是也不會相差多少!」
  雷鳴苦笑道:「老前輩如此說,我們正好是同仇敵愾,卻又為什麼非要取我二人性命不可?」
  怪老人陰森森的一笑道:「我對敵向來是一個人,尤其是對付這個人,稍有差錯,後果不堪設想,你二人既知我的一切,保不住日後就會走露口風,如此豈不壞了我的大事?」
  二人聽了這話,才知道他所以要殺自己二人的原因。
  怪老人莫環森森的一笑,又道:「再者,你師徒損失了我一口心愛的寶劍,已是該死,我所要的兩相環,又沒有取回來,反倒落入紅燈盜的手中……」
  說到此,伸出一隻白手,在雞窩似的頭上,用力的搔了一下,怒容滿面的道:「這兩相環如果落在一般人手中,還沒有什麼大不了,偏偏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以他今日武功,再加上這件東西,不出一年之後,紅燈盜只怕天下無敵了!」
  說著,用手指著二人,氣得發抖道:「你們想一想,你們為我做成了些什麼事情?你們還有臉來此求助於我,要我為你們那該死的師父報仇?」
  他說到這裡,又發出一陣笑聲。
  這笑聲,真比哭還要難聽,聽得兄弟二人身上都起了一陣雞皮粟兒。
  雷鳴睹情見狀,知道自己兄弟二人,要想討得活命,已是萬不能夠了。
  他把心一狠,暗中提貫真力於雙掌之上。
  同時向雷九遞了一個眼色,雷九聽對方這麼說,心也就寒了。
  事到如此,也只好與對方一拚了。
  這時見雷鳴向他一遞眼色,他立刻就會了意。
  他兄弟二人雙雙又拜了下去,口稱:「老前輩饒命……吧!」
  就在一拜抬起頭的剎那,他兄弟各自發出了一聲厲吼!
  雷九右手向外一揚,自掌心裡,一窩蜂似的,飛出了一蓬鐵蓮子。
  這一蓬鐵蓮子,就像是一片雲似的,直向著那石台上的怪老人,全身上下罩蓋了過去。
  雷鳴卻也在同時,又發出了一聲厲吼。
  他那原本跪著的身子,就像一陣風似的,直向著莫環身上撲去,雙掌分左右疾進,發出兩股劈空掌力!
  他兄弟二人這種雙管齊下的動作,確實是厲害到了極點!任何人在無防之下,也是難以應付的。
  可是眼前這個怪老人,卻是不能以常情去加以衡量!
  在兩個人這麼快的合攻之下,他只發出了一聲長笑,雷九的一蓬鐵蓮子,首先就偏了方向。
  只聽剝剝落落之聲不絕,全都打空了。
  雷鳴那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劈空掌力,卻連對方的人影子也沒有沾著。
  二人先是一呆,驚顧之下,卻發現那個瘦皮猴似的怪老人竟把整個的身子,平平的貼在了屋頂之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紙一樣的平帖!
  二人不由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事情一經發動,自無再中途住手之理!
  雷鳴大吼了一聲,身上向上一長,自雙掌之內,發出了兩股真力,整個石室都為他這種真力震動了,發出了「轟隆」之聲。
  他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的掌力擊中了對方。
  而對方的身子也就像一張紙似的,飄落而下。
  雷九又驚又喜,以為兄長已得了手。
  他跟著一個墊步,撲到了老人身前,口中喝了一聲道:「打!」
  他雙掌向外一吐,使出了「雙撞掌」暗合「小大星」的掌力,只聽「呼」一聲,擊了個正著。
  瘦老人被擊得像不倒翁似的搖晃了起來。
  可是跟著,他卻又輕輕飄飄的飛到了一邊。
  兄弟二人打量著這個怪異的老人,都不自禁的呆住了。
  那個赤身白皙的老人,竟像平常一樣的含笑站立著,從他的表情上看來,就不像有一點不對的勁兒。
  二人這時已不容再有第二個念頭了。
  他們很快的交換了一個眼色,當時一左一右,又向著老人左右兩側猛撲了過去。
  他二人俱都使出了「蠅面叟」所傳授最厲害的「桑皮掌」,生死關頭,掌力格外雄渾。
  在他二人忘命合擊之下,那個怪老人只是輕輕地笑了一笑,旋即雙手不經意地向兩邊一分。
  說也奇怪,二人那麼快的動作,並不見得比對方佔了一點先!
  莫環的雙手迎著二人的來勢只不過輕輕向外一送,雷氏兄弟,立時就通!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雙雙跌倒在地!
  至此,那位怪異的老人,才發出了一聲尖笑,道:「你們倆死心了吧?」
  雷九禁不住又跪了下來,大哭道:「老前輩饒命,我……」
  雷鳴卻不愧是一條漢子,他重重的跺了一下腳道:「雷九,你這是做什麼?」
  雷九經哥哥如此一喝,跪又不是,不跪也不是,一副可憐的樣子。
  瘦老人望著雷九怪笑了一聲,道:「你真沒出息!」
  說著又獰笑了一聲,道:「我正好借你二人,試一試我新練成的『無極掌』功,事實證明已離大成不遠,你二人可以死了!」
  話落,忽地雙掌平著向外一翻。
  雷氏兄弟,只覺耳邊如同響了一聲焦雷,一股勁氣透耳入腦。
  當時連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雙雙栽倒在地。
  鮮血,由他們雙耳之中,汩汩的流出來,他們只抽動了一下,就一命嗚呼!
  莫環隨即料理二人的屍身。
  他把二人用衣服緊緊的紮在一起,然後拖出墓外,就在附近,挖了一個洞,草草的掩埋了。
  可是、他的心裡,並沒有因為殺了這兩個人,而得到平安的感覺!
  回到了石墓之內,他只覺得心神很是不寧。
  他喃喃的自語道:「紅燈盜……你真的就是那個人麼?」
  說著他發出了一聲冷笑,返身自一個瓦罐裡,取出了幾粒紅豆,按先天易理推算法,把這幾粒紅豆灑出去,略為更換了幾粒的位置之後,立刻現出了一個卦象。
  莫環注目微微呆了一下,旋即緩緩收卦,冷笑了一聲,自語道:「這就不錯了……」
  在這間石室內,他來回走了幾步,忽然站定,獰笑道:「紅燈盜呀紅燈盜,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抹斜陽,正向西邊天際沉去,紅紅的霞光,把附近的景致渲染得更美了。
  在翠綠帶彩的溪水之濱,那美麗的桃林深處,冷紅溪總算有了一個安適的住處,他那幢完全用青色竹子搭制而成的小樓,確實別緻得很!
  冷紅溪自巴山返回後,暫時他哪裡也不想再去了,在他以為,一動不如一靜,而且現在氣候漸熱,不如在這地方過了夏天再說!
  浣花溪邊蔓生著無數的籐蘿,他看中了其中的幾株,於是連根帶本,挖了回來,把它們移植在自己所居住的小樓四周。
  他用繩索把那些幼嫩的枝椏,一枝枚的繫好,如此,到來年的今日,這些籐蔓就會長得很好了。
  九年的孤獨生活,使他信賴他自己的這一雙手,現在在享受到自由之後,再回想一下昔日澗底石道中的那些日子,真是……。
  當他用石塊砸著泥土之時,又使他不由聯想到了那些澗底的玉米,自己也是這麼一株株的培植它們的!
  地洞、石崖、寒澗、大雪、蝙蝠,以及那些不知名的雪猴……這些東西,整整的打發了自己九年時光。
  九年是多麼漫長的一段日子?在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裡,自己是如何地以鐵一樣強的毅力去挨過的。
  這一切,無非是自己基於一個人應有的道義,同情心,去對一個陌生的老人莫環加以援手所得到的不合理的報應!
  如果一個人,為了道義,去救助、同情另一個人,卻得到了如此的報應,請問,這種怨氣,又將如何去發洩?
  所以在他得到了自由之後,他發誓自己要做一個硬心腸、完全沒有同情心的人!
  他恨關禁人們自由的牢獄,因此他肆意的到處打開牢房,一批批的放走了犯人。
  當他目睹著那些待死的犯人,在獲得自由生機後那一霎時的喜悅情形,他以為,那真遠比格殺百十個惡人要痛快得多!
  其實,這是一種報復的心理作祟,不久他自己也就明白了。
  在避居到浣花溪以後,由於靜中的體會,使他對這些任性的行為大感不安,他知道由於自己這些行為,己被人們在自己名字下加上了一個「紅燈盜」的綽號。這實在是一件令他痛心的事!
  因此,他發誓,要還自己清白,要重新在江湖上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物!
  人們並不見得都是該死的,除了其中極少極少的大惡人之外,大多數的人都還是善良的,他們和自己更談不上什麼仇恨。
  如果說到「仇」這一個字,這茫茫人世上,卻僅僅只有一個與自己有仇,那個人就是莫環!
  想到了這個人,冷紅溪全身不禁血液怒張,眼前金星直冒,他簡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找到了這個人之後,應該如何的去處理他?一刀把他殺了?那簡直是太便宜他了!
  他悵悵的站起了身子,長吁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桃花,喃喃低語道:「桃花啊桃花,你能告訴我那該死的莫環,他還在人間麼?他在哪裡呢?」
  微風過處,落英繽紛,就在這時,他耳中聽到了一陣呵呵的笑聲。
  冷紅溪的視聽力極強,能在靜中體察十丈以外的任何細微動作,可是這時由於沉思憤怒,竟讓來人趨近咫尺,方始發覺,他不禁吃了一驚!
  他驀地轉過身來,卻見桃林邊的小路上,站著一個高瘦的老頭兒。
  這老人頭戴一頂馬連波的大草帽,身著一套藍布褲褂,腿下打著高腳綁腿,足下是一雙青臉布鞋,一副樸實模樣!
  但見這老頭遠遠的抱拳道:「請問,這裡是紅溪兄的居庭麼?」
  紅溪不由劍眉微軒,因為目前知道自己名字的人並不多,這人怎麼一開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當下不動聲色道:「足下是誰?來此何事?」
  那人向前跨了幾步,笑道:「在下姓丘,此來是專訪冷大俠的!」
  紅溪不由怔了一下,這時那人已把頭上的大草帽摘了下來,現出了一張紫黑色的臉膛。
  冷紅溪一望之下,不由冷笑道:「足下可是北京城的大捕頭麼?」
  那人怔了一下,又上前一步,仔細看了紅溪幾眼,道:「啊呀!原來兄弟你就是冷大俠呀,看我這雙眼睛,唉!你可真會享福,這地方美極了,簡直是人間仙土!」
  紅溪冷漠地道:「足下莫非是來擒我的麼?」
  這人抱拳呵呵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又上前幾步,小聲道:「兄弟,你猜錯了,我丘池可不是替官府賣命的鷹爪子,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紅溪怔道:「你不是北京城的三班大捕頭麼?」
  丘池搖了搖頭道:「兄弟,你錯了,我可不是吃公家飯的料,北京的金豹子郭松明,乃是我一個要好的朋友,那件事我只是替他幫個場,我要是知道兄弟你這麼大本事,這麼大的英雄,我也就不現眼啦!」
  說著哈哈一笑,一隻手在胸前一拍,壓低了嗓門又道:「兄弟,你放心,北京的那件案子,衝著我已給你壓下去了!」
  頓了頓,小聲又道:「九門提督那邊可是催得真緊呀,這件事要是弄不好,他提督也交不了差,非丟烏紗帽不可!」
  一笑又道:「可是,那是他們的事,兄弟你不知道,做官的那份奸、那份壞呀!媽的!這也是給他們一個教訓!」
  冷紅溪冷漠地道:「那麼你來此是為了什麼?」
  丘池面色一紅道:「兄弟,說來話長,我們進去細談如何?」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是一樣!」
  丘池怔了一下,笑道:「一樣!一樣!」
  他說著就在門旁樹根上坐了下來,冷紅溪也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丘池抱拳道:「冷兄弟,你那一手功夫,實在令人佩服,在下是拜服之至!」
  紅溪一言不發,丘池尷尬的笑了笑又道:「今天我來,是因為有幾位好朋友,對閣下你的大名敬佩之至,因此想見一見兄弟你!」
  紅溪微微一笑道:「這倒不敢當,我暫時不想走動,待以後有機會,再拜訪他們吧!」
  丘池立刻笑道:「兄弟,你太客氣了,我們怎敢勞動你的大駕,只要兄弟你看得起我們,點一點頭,我那幾位朋友,改天一定來專程造訪!」
  冷紅溪正要一口回絕,可是轉念一想,遂又笑道:「丘兄太謙虛了,這幾位朋友,目前是作何買賣?」
  丘池嘿嘿一笑,瞇著一雙小眼,道:「這麼說,兄弟你是答應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對於義氣朋友,一向是求之若渴的!」
  丘池不由面色大喜,他用一隻手遮著唇角,道:「兄弟,這就對了,這幾位朋友,可以說都是當今線上頂尖兒的人物!」
  聲音變得更小的道:「老實一句話,兄弟,你本事雖然大,可是一個人到底難成大事,幹我們這一行的,講究的是人多、手眾!」
  他那兩撇小黃鬍子翹了翹,又道:「我這幾個朋友,可說都老於此道久矣,只是目前江湖上,正派也很有幾個厲害人物,如果兄弟你能加入的話,那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冷紅溪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含笑道:「如果你們看得起我,我倒是願意參加的!」
  丘池鼠眉一翹,喜道:「唉喲!這是什麼話,像你紅燈大俠這麼大的招牌,我們就是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到呀!」
  冷紅溪不由牙關一咬,可是他仍然帶出一個微笑道:「丘老兄,你所要給我介紹的朋友中,有些什麼人物?武藝如何?」
  丘池一笑道:「南北十幾省的幾個人物,都在裡面了,武藝雖不能同兄弟你比,可是也夠瞧的了!」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麼就煩你老兄作一個召集人,定一個日期,由小弟作東,設幾桌筵席,請一請這些了不起的朋友如何?」
  丘池雙掌撫搓道:「這太好啦!兄弟你真夠意思!行!」
  說著並挑了一下大拇指,冷紅溪冷冷一笑道:「可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要遵守!」
  紫面叟丘池一呆,道:「什麼……條件?」
  冷紅溪冷漠的道:「我要請的是綠林道上的第一流高手,雞毛蒜皮的角色,你也就不用找了!」
  丘池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這個沒問題,兄弟,就衝著你紅燈俠三個字,來的人也差不了!」
  冷紅溪淡淡一笑道:「還有,正派的人物,你可別邀請,我不侍候!」
  這句話太對丘池的心意了,他點頭道:「這還用說嗎!咱們要對付的就是正道上的人,還能請他們來?兄弟,你放心吧,來的人,說一句老實話,可是沒有一個好人!」
  說著一笑,道:「都是些綠林豪客,江洋大盜!」
  冷紅溪面色陣陣發青,他強忍著心裡的不悅,冷然道:「丘兄,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
  紫面叟丘池皺眉道:「只要有名有姓的,我都知道,是誰呀?」
  紅溪微微一笑道:「這人姓莫名環,是一個老人,你可知道麼?」
  紫面叟丘池「哦」了一聲,道:「是這個人呀,可是很久沒聽說過他了!」
  紅溪一笑道:「此人是我一個老朋友了,我一直想見一見他,只是不知他身在何處!」
  丘池點了點頭道:「這個不難,我慢慢給你打聽!」
  紅溪站了起來,伸出一手道:「丘兄,話就到此為止了,你為我請的客人,名單列好後,請先送給我過過目,我也好略為準備一下!」
  紫面叟丘池彎腰笑道:「冷兄弟,你真是太賞面子了,這件事你放心。人是一定到,我明後天就把名單送來,絕錯不了,要是沒有能耐的人,我也不敢往你府上請!」
  紅溪一笑道:「不送!」
  丘池興沖沖的戴上了草帽,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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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鴻門之宴

  桃林深處,設有一桌精緻的筵席,雪白的台布上,是十樣銀質的杯箸器皿,在繽紛的落英里,前眺著西下的太陽,這是一種怎麼樣的寫意情調呢?
  紅燈客冷紅溪,身著白綢衫,在領口左側上,別著一枝並蒂的桃花,襯著他那長身健美的身材,看來真是英俊極了。
  他微微抬頭看了一下穹空的浮雲,回過身子,對著一邊的紫面叟丘池道:「時候已差不多,他們應該來了!」
  丘池嘻嘻一笑,彎身道:「你老放一百個心,誤不了的!」
  冷紅溪點了點頭,又問道:「菜準備得怎麼樣了?」
  紫面叟丘池笑道:「這個也請放心,你老關照下的菜單,特地從『新味余』找來的大師傅,還會錯得了!」
  冷紅溪哈哈笑道:「我是問,準備好了沒有?」
  丘池道:「隨傳隨上!」
  他說著拍了一下手,表示自己這件事辦得漂亮。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這桃林內,此刻不許任何閒人通過,以免敗壞了我們的清靜!」
  丘池一笑道:「兄弟,你想得可真周到,我帶來了幾個人,叫他們負責就是,閒人絕進不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這我就放心了!」
  丘池哈哈一笑,走上一步,輕聲道:「兄弟你可是一舉成名了,現在天下誰不知道你呀!今天請的朋友,無不是江湖上響噹噹叫字號的朋友,可說全是衝著兄弟你,來捧你老的場的。」
  說著又上前一步,小聲道:「我們私下裡,已經有了個決議,今天就公推兄弟你做我們的總瓢把子,你老要是不打算動,總舵窯子就設在你老府上,兄弟,你看怎麼樣?」
  冷紅溪哼了一聲,道:「這都不是問題!」
  才言到此,就見一個漢子由林內走出,遠遠的道:「丘爺,來了一個客人!」
  丘池忙道:「是誰?」
  那漢子彎腰道:「血牛峽的嶠道長!」
  丘池笑向冷紅溪道:「兄弟,快請,嶠道長是西北道上有名的一個魔頭,此老對於御女之木,很有一手,且殺人如麻,這人可是厲害極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快請!」
  說著離座迎出,丘池隨後步出,一面道:「嶠道長能來這裡,真是天大的面子,看起來,他對兄弟你……」
  話聲未完,卻見桃花樹下,出現了一個玄衣道人。
  這道人六尺高的身材,滿頭黑髮又細又亮,黑油油的挽成了一個大道髻,一張長形的馬臉,又紅又胖,只是其上凹凸不平,看起來叫人很不舒服。
  道人足下是一雙高筒靴子,靴上繡著一個裸體的女人,真是不倫不類。
  他一步三晃的行到了近前,遠遠抱拳道:「哪位是紅燈俠?貧道失敬了!」
  冷紅溪身形岸然不動,紫面叟丘池,忙為他們介紹了一下,這道人上下看了冷紅溪一番,笑道:「久仰,久仰!」
  並伸出一隻留有長指甲的手,往冷紅溪肩上一搭,冷紅溪微微一笑道:「道長請落座吧!」
  說著袖子向一邊微微一拂,那位血牛峽的嶠道長,就身不由主地一連向裡面搖蕩跌出了三四步。
  他往位子一坐,面色一陣大紅,遂呵呵笑道:「冷大俠真太客氣了!」
  冷紅溪微微笑了一下,未再作聲。
  可是一邊冷眼旁觀的紫面叟丘池,卻是肚內雪亮,他知道這位嶠道長,必是近日多近了女色,身體淘虛。
  這是一個很窘的場面,所幸沒有拖得太長,跟著就有人來報告,又有客人來了。
  所來的是三男一女,三個男的是鄂北二寇項英、項鳳和宜昌的金翅鵬鐵針羽。
  至於那個女客,卻是一個三十許的婦人,生得嫵媚妖冶,風情萬端。
  坐在位子上的嶠道長,忽然自座位上站了起來,笑道:「三尾狐傅春娘也來了,稀客稀客!」
  說話之間,這一行四人己來到近前。
  冷紅溪面色沉重的道:「各位太賞光了,請坐!」
  鄂北二寇項英、項鳳,是一雙生得極其矮小的漢子,四十左右的年歲,二人全是光頭,沒有留發,頭皮刮得閃亮發光,那項英留著兩撇鬍子,生就一雙黃眉,黃眼,看起來很不順眼。
  那個叫項鳳的,也是一副小鼻子小眼的怪相,下巴上也留有兩三寸長的短鬍子。
  這鄂北二寇兄弟二人一身打扮,也是不倫不類,老人都穿著一件絲質的馬褂,穿在身上異常肥大,實在是不堪入目。
  可是那位紫面叟丘池,卻對這兩個人,甚為巴結,立刻為二人讓座。
  兄弟二人落座之後,一副昂然自得之態,不時的左右看著,好似在座之人,全都不是和他二人同來的,那位宜昌的金翅鵬鐵針羽,卻抱拳向著冷紅溪欠身道:「冷大俠你太客氣了!」
  冷紅溪見這人,七十左右的年歲,生得皓首白髮,一身青布衣褲,瘦長的身材,雙耳之下,各生著一條長長的白髯,十分清懼,當時不由內心微微一動。
  他很是驚異,想不到這群人中,尚有如此一個人物,自己對他,可不能一視同仁了。
  於是抱拳道:「閣下太賞光了,快請坐吧!」
  鐵針羽落座之後,便聞得隔座的三尾狐傅春娘,發出一陣媚笑,道:「嘻!我還當紅燈盜是個糟老頭子呢,沒想到竟是個小伙子!」
  說著那雙勾魂的眸子,直向著一邊的冷紅溪身上瞟過來,另一邊的嶠道長卻呵呵一笑道:「怎麼,我們的娘娘又動了凡心啦?」
  邊說邊大笑了起來,三尾狐不由臉上一紅,唾罵道:「不要臉的東西,虧你還是個道士呢!」
  嶠道長擠著一對豬眼,大笑道:「我這個道士,可是一天也離不開女人,怎麼樣,飯後咱們兩個……」
  三尾狐雖是淫蕩成性,可是嶠道長這副尊容,她還看不入眼內,再者,在冷紅溪面前,她更帶著幾分做作。
  這時聞言尖叫了一聲,笑罵道:「我罵你這個臭妖道,你也不拿鏡子照照,居然敢打姑奶奶我的念頭,哼哼!」
  說著把手上的一杯茶,隔桌直澆了過去。
  嶠道長好似存心不躲,就讓這杯茶澆在臉上,一面大笑道:「喝!好澆(騷)!好澆!」
  舉座都不禁大笑了起來,只有金翅鵬鐵針羽,卻是冷面毫不動容,他冷笑了一聲道:「道長不要再取笑了,這樣對主人不是太失禮了麼!」
  嶠道長不由面色一紅,旋又雙目一瞪,可是紫面叟丘池,卻拉了他一下,道:「算了,道長忍一忍吧!」
  這位血牛峽的嶠道長,勉強忍下了一口氣,嘻嘻一笑道:「久仰鐵老師的鐵琵琶功夫,得自獨門真傳,有機會貧道倒要瞻仰一下。」
  金翅鵬鐵針羽一聲朗笑道:「道長不要輕信傳言,其實我老頭子這一把瘦骨頭,哪裡受得起道長你一根手指頭?」
  嶠道長一隻手重重在桌上一按,猛地站起身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告訴你鐵針羽,別人怕你,道長我卻是不在乎你……」
  鐵針羽笑道:「我對於道長,卻是怕得緊!」
  鄂北二寇聞言全都大笑了起來,項英搖了一下頭道:「難得!你二人口說無憑,何不動手一分高下?也好給我們飽一飽眼福?」
  金翅鵬鐵針羽冷然道:「項老師似乎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當著冷大俠的面,豈容我們撒野?」
  可是那位嶠道長,卻誤以為項氏兄弟在為自己撐腰,更有意一顯身手。
  當下他忽地抖手,打出了一支銀筷。
  這支銀筷子,一出手就「哧」一聲,直向著金翅鵬鐵針羽的咽喉飛去!
  冷紅溪此時並未在座,他遠遠的站在一株樹下,等待著尚未來臨的一個客人。
  席上的笑鬧,他似乎是充耳不聞。
  可是這時,他卻猛地回過身來,右手平空一指,只聽得「叮」一聲。
  嶠道長那支飛在半空的銀筷子,竟自落了下來!
  眾人全是一驚,一齊向冷紅溪這邊看來,冷紅溪微微一笑道:「各位如有意一顯身手,等一會兒是有機會的。」
  說罷,他忽又面色微微一沉道:「我們不等了,請丘兄關照上菜吧!」
  紫面叟丘池答應了一聲:「是!」
  卻見桃林之外,踱來了一個麻面瘦老人,這瘦老人一頭亂髮,一顆大頭,有如巴斗似的,身上穿著一件走了樣的大褂,長僅及膝,背上卻背著一把鐵傘,還有一頂破斗笠。
  他一現身出來,就哈哈大笑道:「我來遲了,主人多擔待!」
  眾人紛紛立起身來,這麻面老人,一面走進來,一面摘下了背上的帽子和傘。
  他走到了冷紅溪身邊,嘿嘿一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紅燈大俠了?失敬!失敬!」
  冷紅溪冷觀這大頭老人,見他雙目神光四射,兩邊太陽穴更是隱隱凸出,就知道這老人必定有非常身手。
  他知道,此老正是這次來客之中,最厲害的一個角色,在兩淮道上無人不知的一名巨盜——滿天星范鵬!
  據說此人,掌中一把鐵傘,在兩淮一帶,橫行了將近三十年從未遇過敵手。
  這滿天星范鵬作案,向以穩重見稱,他能十年不作案,可是一作案就可吃上十年,非萬金不下手,而且下手必毒辣,哪怕是在場有百人以上,他不出手則已,一經出手,也絕不留一個活口!
  所以江湖上,一提起此人,無不魂飛膽落。
  冷紅溪在丘池口中知道此人以後,特別關照丘池務必要請到他。
  為請此人,紫面叟不知托了多少人,才算請動了他。
  冷紅溪這時見他來到,不由暗喜,他抱拳微曬道:「多謝范兄賞光!」
  滿天星范鵬臥光朝席上一掃,狂笑道:「難得難得,好朋友來了不少呀!」
  說罷望著冷紅溪一笑道:「看來主人很夠意思,有心給道上朋友拉個交情。」
  紫面叟丘池這時抱拳一笑道:「紅燈俠因久慕各位大名,是以特著小弟邀請各位來此一聚,范大哥你老能來,真是太好了!」
  滿天星范鵬哈哈一笑道:「恐怕這並不是紅燈俠真正的意思吧?」
  說著目光望向冷紅溪一笑道:「冷兄你說是與不是?」
  冷紅溪心中一震,暗忖道:「這范鵬果然是一個精明之人,莫非他竟已看出我心內的企圖不成?」
  當時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別有用心的!」
  范鵬微微一怔道:「可否說出一聽?」
  冷紅溪道:「我們邊吃邊談如何?請各位都入座吧!」
  當時由丘他的兩個弟子,負責斟酒上菜,冷紅溪看了看天色道:「天已黑了,待小弟點上燈火,我們來一個挑燈夜飲豈不是好?」
  眾人連說妙!妙!紫面叟丘池忙道:「冷大俠你不須自己勞動,我來代勞吧!」
  冷紅溪搖了搖手道:「我這燈籠只怕你不會點,不必勞神,我自己來!」
  說罷欠身而去。
  這時已陸續上了六個冷盤,菜餚極為精緻,滿天星范鵬正待舉箸,忽的一愣道:「噢,一盞紅燈!」
  抬起目光,向前面望去。
  眾人順其目光視處望去,果見桃林正前方,懸起一盞紅燈,也都不由哦了一聲。
  紫面叟丘池哈哈一笑道:「紅燈俠請客,以紅燈為記,何足為奇?」
  眾人不禁一齊點頭恍然。
  就在說話之間,四面八方,一時間,竟又接著亮起了數盞紅燈!
  這些紅紙糊就的燈籠,或高或矮,或遠或近,一共八盞,掛在五個不同的方位,看起來八點紅星,極為悅目。
  血牛峽的嶠道長,不由呵呵一笑道:「主人紅燈助興,真好主意也!」
  三尾狐傅香娘數了一下,笑道:「八盞,一共八盞紅燈,喂!紅燈大俠,再多點幾盞,才好玩呢!」
  她話聲一落,卻忽有二人推座而起。
  這兩個人,一個是金翅鵬鐵針羽,另一個則是大頭麻面的滿天星范鵬。
  二人幾乎是同時之間,各人一按桌面,直向林內撲去!
  他二人所撲奔之處,正是來時的道口。
  只是當他二人身形剛撲近道口的剎那,卻由迎面湧來一股極大的勁力。
  二人那麼快的勢子,吃這股勁力一擊之下,竟又雙雙退了回來。
  旋見面前人影一閃,現出了冷紅溪的身影。
  他對著二人微微一笑道:「來到我這桃花林內的客人,卻是來得去不得呢!」
  滿天星范鵬一聲狂笑,道:「姓冷的,你這是什麼心意?」
  金翅鵬鐵針羽怔了一下道:「冷兄,你這是……」
  冷紅溪望著鐵針羽一笑道:「鐵朋友,你速速向我手指處奔去,切莫回頭,否則我也無法救你了!」
  鐵針羽不由大吃了一驚、已見冷紅溪手向一旁一指,手指指處,正有紅燈一盞,應手而滅。
  金翅鵬鐵針羽已看出了,冷紅溪是借請客為由,其用心竟是想將在座之人,一舉而殲。
  他所燃亮的八盞紅燈,乃是按照先天如意八卦圖形所設置,在座之人,全被困於燈陣之中了。
  這種陣法高深奧妙,絕非他所能突破。
  這時聞言,不由驚喜萬狀,想不到這位紅燈盜,居然對自己網開一面,他哪裡還能不識好歹?
  當時感愧交集,抱拳朗聲道:「紅燈大俠網開一面,鐵某拜領了!」
  話落身形急騰而起,直向冷紅溪所指之處,如飛而去,果然絲毫無阻。
  一旁的滿天星范鵬見狀,陡發一聲狂笑。
  只見他雙足一點,身形絕快的,也向著冷紅溪所指之處撲去,可是當他身形方一接近,卻見那原本已熄了的紅燈,忽的復明。
  滿天星范鵬就覺得眼前一花,身落處,卻仍然是原處未動,不由嚇得呆了一呆。
  這時座中眾人,睹情之下,無不大驚,紛紛離座而起,紫面叟丘池惑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滿天星范鵬一聲狂笑道:「丘池,你還要裝糊塗,我們上了你的當了!」
  說著他身形一撲,雙掌之上,各發出一股絕大的勁力,直向著紫面叟丘池身上襲來。
  可憐紫面叟丘池,自己也還在五里霧中,一時躲避不及,竟為這兩股掌力,擊了個正著。
  只聽他狂叫了一聲,整個身子為范鵬的掌力擊得飛了出去,「呼」一聲,撞在了一塊大石之下,頓時一命嗚呼!
  鄂北二寇中的項鳳怒聲道:「范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滿天星范鵬嘿嘿一笑道:「你兄弟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了,難道還沒有看出這紅燈小子的用心麼?我們已中了他的計,被困在了他的紅燈陣中了!」
  項氏兄弟聞言面色一變。
  三尾狐傅春娘卻咯咯一笑道:「我卻不信,哪會有這等事情!」
  他們目光一齊向著冷紅溪望去,這位紅燈怪客,朗笑了一聲,緩步而來。
  在場各人連忙蓄勢以待,生怕冷紅溪驟然對他們下手。
  冷紅溪這時含笑由他們面前走過,自桌上倒了一杯酒,舉向眾人,哈哈一笑道:「這杯酒,是為各人送行的,干!」
  說著仰首而盡,諸人全是一愣,那位血牛峽的嶠道長,怒聲道:「紅燈盜,你究竟弄什麼玄虛?」
  冷紅溪放下了杯子,莞爾道:「因為各位即將大行,一去不復返了!」
  項鳳一聲狂笑,手指冷紅溪道:「小子,你以為你一個人就能困住我們麼?哈哈!你真是做夢!」
  冷紅溪朗笑道:「並非做夢,乃是實情!」
  項鳳冷哼道:「你困住我們用心何在?」
  冷紅溪冷冷的道:「我並不是困住你們,而是要把你們送出這個世界!」
  項鳳退後了一步,狂笑道:「我就不信,這數盞紅燈,就能奈何我們,看我闖給你看!」
  話聲中,身形霍地騰空而起,雙掌之上,各發出凌厲的劈空掌力,直向著最近的一盞紅燈撲去。
  可是這稱「紅燈陣」,正是冷紅溪在澗底石洞內,潛心竭智所研創出的厲害陣法之一,項鳳哪裡能窺出其中奧秘!
  他滿以為雙掌上發出的真力,定能將紅燈擊滅。
  可是掌力發出之後,那看來近在咫尺的紅燈,卻連搖也沒搖動一下。
  而項鳳卻只覺得眼前形勢一變,萬根巨木,竟好像直朝著自己頭上壓了下來。
  這本是陣法的一種幻覺,項鳳也未嘗不知,但他仍不能控制內心的驚嚇,頓時不由自主踉蹌後退,一跤跌倒在地!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你們之中如果有聰明的人,就不必再試了,還是留一點力氣的好!」
  三尾狐傅春娘,這時才知道了厲害,只嚇得花容色變,她抖顫著道:「這是為什麼呢?」
  大頭麻面的范鵬,這時卻坐回位子上,反倒比以前鎮定了,他用箸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大嚼了一陣,嚥下之後,呵呵笑道:「冷紅溪,你的心意,老夫我早已識破,你是想讓我們自行闖陣,疲極而死麼?」
  冷紅溪冷冷的道:「所以我勸你們最好安靜一些!不過,你們遲早都將難免一死!因為你們平日作惡太多,這是應有的報應!」
  滿天星范鵬獰笑道:「那也不見得,我就不信誰能取我的性命!」
  說著手橫鐵傘,退後了幾步,就地坐了下來。
  血牛峽的嶠道長,狂笑了一聲道:「紅燈盜,你所作所為,又算得了什麼好人?現在又裝什麼正經?豈不令人齒冷!」
  冷紅溪朗笑道:「正因為如此,所以今夜才來上這麼一個壞人大會串,看看誰死誰活!」
  嶠道長自恃所練「霧掌」已有九分火候,他為人桀驁氣盛,絕不甘如此受辱,當時一聲怒嘯道:「道爺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這小子倒底有什麼真實本領!」
  他說著足尖飛點,猛撲而出,右手向外一揮,自掌心發出了一蓬白霧似的東西。
  這股白氣,隱隱透著一種腥氣,直向冷紅溪面上罩來,冷紅溪一聲朗笑道:「你最該死!」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送,嶠道長掌心所發出的白氣,就像是遇見了狂風似的,瞬即煙消雲散。
  嶠道長二次揮掌,可是這一次他的掌力還未發出來,迎面的冷紅溪就如同一隻怪馬似的自他頭頂上猛地掠了過去。
  嶠道長猛然轉身,用雙擂掌,又向對方肋上猛擂過去,可是冷紅溪不知怎麼的,只見他雙手一晃,已當胸兜在了嶠道長的前胸之上。
  這位紅燈怪俠,冷笑了一聲,振臂一搖,嶠道長立即發出一聲慘叫,頓時五臟盡碎,七孔流血而亡。
  隨著,冷紅溪手掌向外一送一鬆,嶠道長的屍身就像是一塊肉似的,叭一聲,摔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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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39:11
  他這種殺人的手法,確實嚇人已極。
  在場這幾人,平日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可是當他們看到了嶠道長的死態之後,也不由為之動容!
  鄂西二寇項英項鳳,對望了一眼,項鳳哼了一聲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大哥,我們併肩子上!」
  他說著身形向下一矮,手抽處,掌中已多了一口鋸齒鉤鐮刀。
  這種兵刃,形象極為特別,看起來有如一彎新月一般,又像是一把割草的鐮刀,所不同的是,它的背後卻是一排鋸齒,通體上下青光閃閃,確實鋒利無比。
  項鳳兵刃在手,似乎陡生無限膽力。
  他低叱了聲:「大哥,事到如今,你還猶豫什麼?」
  項英狂笑了一聲:「罷!罷!我兄弟與你擠了!」
  單手往那襲半長不短的馬褂裡一探,也把鋸齒鉤鐮刀掣了出來。
  兄弟二人,各自向一邊一騰身子,兩口鉤鐮刀,同時舉起。
  就在他二人正要同時出擊的剎那之間,忽見那坐在地上的滿天星范鵬,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目光向二人一掃,大聲道:「你二人想死麼?」
  鄂北二寇一腔熱血,不由得變為冰冷。
  項英側首橫刀,冷笑道:「范麻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滿天星范鵬,一聲狂笑道,「你們這兩個糊塗蛋,虧你們還是鄂北有名的人物呢,你們當真要自己送死,又關我何事?」
  項英不由臉上一紅道:「老范,你難道要我們坐以待斃?」
  范鵬嘿嘿一笑道:「在我看,坐著等死總比送死好些!」
  項鳳冷笑了一聲,道:「大哥,理這麻子作甚,我們闖我們的!」
  說罷身子向下一伏,就要騰起,可是滿天星范鵬卻又大聲叱道:「不可!」
  他身子霍地由地上站起,躍至項鳳身前,獰笑了一聲,道:「項鳳,那嶠道長的下場,你莫非沒有看見?」
  項鳳冷笑道:「他武功不濟,又怪得誰來!」
  滿天星范鵬回過頭來,見冷紅溪仍然站在原處不動,心中似有所悟,就冷笑了一聲道:「我們此刻人手不夠,不能再犧牲性命了!」
  項氏兄弟微微一怔,項英道:「你莫非有什麼主意?」
  范鵬嘿嘿一笑道:「主意不能說有,可是卻也不容易這麼快就死!」
  說著回身向一邊已嚇呆了的傅春娘招了一下手,傅春娘忙走了過去,道:「嚇死我了……紅燈盜真要殺我們呀?」
  滿天星范鵬冷冷一笑道:「像你這種東西,死一百個也不算多,只是眼前我們還用得著你!」
  傅春娘素來嬌柔做作慣了,可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她也做作不起來了。
  她聞言之下,臉色一白,道:「范麻子,我們過去多少還有點交情,你們要走,可要帶上我,別不管我呀!」
  范鵬冷笑道:「那要看你的命了,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過你們要是聽我的話,大家或許還有一線活路,否則……哼!」
  項鳳道:「事到如今,你還賣什麼關子?到底有什麼主意,說出來大家研究一下呀!」
  范鵬目光向那邊的冷紅溪一膘,冷冷的道:「你們看他的舉動有什麼特異之處麼?」
  三人望了一會兒,均搖了搖頭,范鵬嘿嘿一笑道:「我已經注意到了,這小子總是不離開那一塊地方,很顯然的,那地方是他所布下陣勢的一個樞紐,我們如果能逼開他,然後由一人把那地方佔領,這陣勢就大亂了!」
  此言一出,三人都不由動容。
  他們依言望去,果見冷紅溪含笑負手,站在原處,不言不動,再一想方纔他對敵嶠道長之時,雖曾騰避迴旋,最後卻仍回到那塊方寸之地!
  項氏兄弟不由點了點頭,道:「不錯,你到底比我們細心一點!」
  范鵬冷冷一笑,道:「我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有如此功力,我們眼前不能力敵,只有智取!」
  項英皺眉道:「你準備怎麼做?」
  滿天星范鵬道:「方纔他說得不錯,我們此刻是一動不如一靜,我們且耐下心來,等到天亮再說!」
  三尾狐傅春娘喜笑道:「對了,天亮了,他的燈籠也就沒有用了!」
  范鵬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什麼?現在你聽我說!」
  這個大頭麻面的綠林怪老,冷冷說道:「方纔我已觀察了半天,這小子所佈陣勢奇妙莫測,委實不易突破,不過,我也想到了一個與他對抗的陣法!」
  說著他由地上拾起幾粒石子,獰笑道:「你們各人守定我石子所落之處,切莫離開,要注意,只要有一環被他破開,我這陣式就失效了,那時受難可就不止一個人了!」
  說完右手向外一翻,飛出了三粒石子。
  這三粒白色的石子,一出手,落在了三個不同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三處卻是成為一條直線。
  項英點頭冷笑道:「麻子,你這陣式,我明白,你這是蛇頭陣,是不是?」
  滿天星嘿嘿冷笑道:「你倒有些眼力!」
  項英後退了一步,道:「很好,那麼就由你守頭位吧!」
  范鵬不由面色一紅,他倒沒有想到項英明見於此。
  換句話說,守「頭」位者,危險最大,更可怕的是,這個位子只能被打,不能打人,但卻非常重要。
  滿天星范鵬已親眼看到冷紅溪的功力,自忖難以擔當,是以叫別人頂缺,沒想到被項英看穿,他為人陰險,詭計多端,當時眼珠子一轉,一笑道:「傅姑娘,你守頭位,項氏兄弟守二三,我殿尾!」
  三尾狐傅春娘微微一怔道:「我為什麼……」
  才說到此,范鵬已冷笑道:「要不然,你殿後好了!」
  傅春娘這時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略一思忖,遂向「頭」位上縱去。
  項英在她縱去後,冷笑道:「范麻子,你好狠的心!」
  范鵬嘿嘿笑道:「你們自己也不肯去,還廢話什麼?」
  項鳳冷哼了一聲道:「那賤人死活倒不去說她,只是麻子,你切莫再只顧自身安危,出賣我們兄弟!」
  滿天星范鵬沉聲一笑,目射凶光道:「這本來是一條死中求活的辦法,誰也沒有把握,你兄弟這麼能,何不另想一法呢?」
  鄂北二寇面色一紅,對望了一眼,硬把這口怨氣吞下肚去。
  項英冷冷一笑道:「麻子,現在我們不得不聽你的,可是我們如果中途發現你又生異心,可就別怪我兄弟翻臉無情,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逃不了你!」
  滿天星范鵬冷笑了一聲,道:「項矮子,你真是知恩不報,如非我即時制止,只怕你現在早已死在了那小子手上了!你們只須注意著自己的安危,就不用管我了!」
  言罷身子一躍,到了最後的一棵桃樹之下,項鳳回頭對項英道:「看來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項英沉聲道:「我二人前後呼應,必要時,我們顧自己要緊。」
  說著二人同時騰身,在當中二三位落下。
  冷紅溪遙遙立在一盞燈下,見狀冷冷一笑,想不到對方居然會有此一著。
  他所設下的本是一個活陣,因動生變,想不到對方卻想出了這個以靜制動的方法。
  他略一盤算分析,朗笑一聲道:「范鵬,你以為這區區的蛇頭陣,就能與我抗衡麼?」
  滿天星范鵬呵呵笑道:「我們不動,你也就無法可想,你只要一動,我們就可合作發揮威力,那時尚不知鹿死誰手呢!」
  冷紅溪哈哈大笑道:「范鵬,你果然有幾分聰明,只是你這種棄友自存的私心太令人齒冷了!」
  滿天星厲聲道:「你這是什麼話?」
  冷紅溪一笑道:「可笑你這三個朋友,竟然不覺!」
  聽了這話,傅春娘首先動心,嚇得花容失色,項氏兄弟也更加疑惑,三個人一齊回頭,注目望著滿天星范鵬,范鵬冷笑了一聲道:「你們總不會相信這話是真的吧?」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蛇頭固是送死,蛇身也是兩面受敵,你們三人死到臨頭,尚還不知,真正好笑!」
  項氏兄弟,勉強鎮定不語,那傅春娘卻叫道:「范麻子,是真的麼?」
  范鵬冷笑道,「他是有意離間,你不要上當,守定崗位,不要聽他胡言,否則你命休矣!」
  三尾狐傅春娘將信又疑的回過身去,冷紅溪這時狂笑了一聲,道:「可笑你們竟誤把我當作了同類,真正是大錯特錯了,你四人為惡江湖,惡貫滿盈,今日是報應到了!」
  「嗆」一聲,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掣了出來,不料就在這時,滿天星范鵬突然抖手打出了一把「攝魂釘」!
  這一把「攝魂釘」,挾著一片勁風,直向冷紅溪全身罩了過去。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死在目前,尚敢逞兇!」
  掌中「平湖劍」,就空一繞,就把襲到的暗器,全數擊落在地。
  他右手向左右一揮,兩盞紅燈一明一滅。
  就在燈光明滅之間,他身子已躍到了傅春娘身前丈許左右。
  三尾狐傅春娘「嗆」地一聲也掣出劍來,冷紅溪微哂道:「無知的女人,你也敢在我面前動手動腳?」
  右手長劍向外一逼,三尾狐傅春娘身子急向後退,可是無形中卻似有一種力量,約束著她。
  她不由吃了一驚,卻見冷紅溪冷笑看著自己道:「傅春娘,你上了范鵬的當了,不信你動一下你的劍看,看看能傷得我麼?」
  說著身子向前猛的一撲,傅春娘駭然之下,舉劍就刺,可是她劍身還未遞出,就發現自己整個身子,被一股潛力定住了。
  當時嚇得她忙自收回長劍,冷紅溪已帶著一聲冷笑,自她頭頂上掠了過來。
  冷紅溪一聲狂笑道:「傅春娘,你還不醒覺麼?」
  掌中劍向外一抖,把她一片衣角給削了下來。
  三尾狐傅春娘,這時真是嚇癱了,方寸全亂,其實,如果此刻她能定下心來,由於這「蛇頭陣」法,是四人一體,相互呼應,雖然她位於最暴露之處,短時之內,尚不至於有何危險。
  可是這時,她卻是意志崩潰了。
  冷紅溪再次長劍一揮,她就大叫了一聲,猛地由位上縱了出去。
  滿天星范鵬早已有備在先,此刻見狀,立即狂嘯了一聲,騰身而起,直向左側方猛縱出去。
  這位綠林怪傑,身形飛射方向,正好將躍退的三尾狐傅春娘的身子擋住,這女人此時早已亂了方寸,失了主宰。
  她見范鵬向側方飛縱,只以為有路可行。
  當時大叫道:「范鵬,帶著我走!」
  一面加速向范鵬身邊撲去。
  滿天星范鵬好不憤恨,因為傅春娘如不臨陣脫逃,他位於最後,本可利用陣尾方便於亂中脫逃。
  現在,由於傅春娘的脫離崗位,整個陣式已破,他如不速逃,就沒有機會。
  想不到這個時候,傅春娘居然又纏上自己!
  滿天星范鵬惱怒之下,一聲冷笑道:「好!我就送你回家去吧!」
  說著雙掌向外一封,傅春娘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對自己下手,待看出了不對再想閃躲,已是來不及了。
  滿天星范鵬十指向外一送,竟發出了他獨家所練的內氣陰功。
  只聽「砰」一聲,三尾狐傅春娘發出一聲慘叫,連退六七步,「哧」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頓時栽倒在地。
  滿天星范鵬身形陡然又拔起來,雙掌齊出,直向一旁桃林內撲去,他雙目赤紅,形同瘋狂!
  這是他要命的關頭,他如果不能在一擊之下,突破對方的陣勢,自己這條命也就完定了。
  所以他雙掌之上,已使出了全部內力。
  可是他掌風至處,面前的燈籠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這種情形,很明顯的是自己仍然失去了時機。
  滿天星范鵬大驚之下,正預備轉身和敵人一拚死活,可是就在這時,一隻枯瘦的手臂,陡然自林內探出,一把抓在了他的身上。
  范鵬大吃一驚,正要出聲,卻聞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在耳邊說道:「想活命就不要出聲,隨我來!」
  枯臂向外一帶,滿天星范鵬那麼高的功力,竟在這一帶之下,就好像是一隻小雞似的,被提了出去。
  黑暗之中,他為人帶著,就像電光似的飛馳著,當身子被放下的時候,他只覺眼前一亮,已在桃林之外!
  身前是幾方大石,天上的月光很亮。
  滿天星范鵬搖了一下頭,幾疑身在夢中。
  他定神再看,面前立著一個一身白絲長衫,極為矮小枯瘦的老人。
  這老人正冷笑望著他,滿天星范鵬自認閱歷極豐,可是眼前這個桔瘦的老人他卻不知是何來頭。
  當下怔怔地道:「閣下是誰?何故救我?」
  老人那張瘦臉之上炸開兩道笑紋道:「你不要管我是誰,憑你這身本事,對付紅燈盜還差得很遠,想報仇非得想辦法,不可輕舉妄動。」
  范鵬麻面一紅道:「老兄,你……」
  那瘦小的老人微微一哂道:「這個仇,你還打不打算報?」
  范鵬怒目欲出,道:「自然要報,這個天底下,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老人一笑,道:「當然是有他沒有你!」
  范鵬不悅道:「老兄你休要輕視我太甚,我范鵬也不是膿包!」
  老人嘻嘻一笑,目射奇光道:「在冷紅溪眼中,你就是膿包!」
  范鵬不由黃眉一豎,可是一想到眼前這個老人絕非一般區區之輩,就不敢發作了。
  當下嚥了一下唾沫道:「你未免太長他人威風了!」
  老人目光閃爍的望著他,道:「范鵬,我指引你一條復仇之路,你可知小寒山的玉鷹雪雁麼?」
  滿天星呆了一呆道:「當然知道,不過素無來往!」
  老人冷冷一笑道:「很好,現在,你就快找她們二位,然後設法和她姐妹聯成一氣,再來報仇!」
  范鵬退後一步,搖了搖頭道:「老兄,你說笑話了。」
  老人微怒道:「怎見得?」
  范鵬冷冷的道,「你哪裡知道,那玉鷹雪雁最是矯情,我又與她們索無來往,怎能……」
  才說到此,老人又冷冷一笑道:「我既命你前去投奔,自有道理。」
  說著自袖內抽出了一節白玉雕成的竹子,遞過道:「你只管到小寒山莊去,見著了玉鷹雪雁,取出此物,就說是我叫你去的好了。」
  范鵬一愕道:「老人家你到底是誰?」
  老人雙目一瞪道:「我說過不要多問!」
  范鵬還真有一點怕了對方,因為由這老人氣派、言語上都可看出極為不凡。
  當時忙道了聲:「是!」
  老人回頭看了一下,道:「冷紅溪現在正在陣內找你,他絕沒有想到我老人家能出入他的陣中,有如往來平地一般……」
  說到此,唇角帶起一個深沉的冷笑。
  范鵬絕處逢生,自是慶幸不已,此刻睹情見狀,奇道:「老兄,你也和冷紅溪有仇?」
  老人冷峻的道:「我的事你不要管!」
  范鵬又咳了一聲:「是!」
  老人冷然的道:「你找到玉鷹雪雁之後,只須把這『玉竹節』呈交,她二人必會待你如上賓,但一切行事,你卻要聽命於她二人,知道麼?」
  滿天星范鵬聞言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這個……」
  老人冷峻的望著他,道:「你莫非不服氣?」
  范鵬輕咳了一聲,搓著手道:「她姐妹固是天下知名,可是我滿天星卻也是一個人物,再說她二人畢竟是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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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冷誚的道:「女流?哼!不是我小看了你,憑你這身能為,對付玉鷹也許還差不多,可是在雪雁面前,你卻連她一個指頭也抵不上!」
  范鵬呆了一呆,垂首道:「雪雁姑娘的本事,我是久已知道的!」
  老人瘦臉一拉道:「她的本事,是我傳授給她的!」
  范鵬不由大吃了一驚,口中「哦」了一聲道:「老前輩莫非就是古墓老人麼?」
  老人聞言呆了呆,點了點頭道:「不錯!」
  范鵬立刻拜倒在地,道:「老前輩神龍行天,范鵬今日肉眼得見,真是何其幸也,你老人家只管吩咐一切,范鵬絕對照辦!」
  老人呵呵一笑道:「有關我的一切,你不許對第二人洩漏,否則雖千里之外,我也必取你的性命!」
  范鵬打了一個冷戰,道:「是!是……」
  老人又哼了一聲,道:「我如不是看你武功不錯,小有名頭,今晚也就不救你了……快去!」
  范鵬磕了一個頭,站起來,道:「我這就去小寒山,拜見二位姑娘!」
  老人冷笑一聲道:「你告訴二位姑娘,紅燈盜絕非易欺之人,囑她二人不可輕舉妄動,一切照我所書行事!」
  范鵬怔了一下,心說哪裡有書信呀!
  可是他已為老人神威所懾,不敢多問,只道:「是!是!」
  老人冷冷一笑道:「今後無論何處,見我只作未見,你要記住!」
  滿天星范鵬呆了一下,道:「是!」
  老人揮手道:「去吧,由此出去,可直達大道!」
  說著抬手一指,滿天星范鵬拜了一拜,順其手指方向一路縱馳而去。
  冷紅溪在滿天星范鵬乍然失蹤後,不由大吃了一驚。
  起先,他尚以為,范鵬必是被困在陣中,可是當他遍找不見之後,才知道對方竟是真的脫逃了。
  這倒是他所料想不到的。
  想不到滿天星范鵬竟然有此功力,自己倒是太小看了他了。
  當時匆匆返陣,卻見鄂北二寇項英項鳳,正在陣內橫衝直撞,連聲怒嘯不已。
  冷紅溪這一現身,他兄弟二人就同發一聲怒吼,雙雙騰身撲至,項英身形向下一伏,掌中鉤鐮刀,「刷」的一聲,直向著冷紅溪腰上斬去。
  冷紅溪身子向上一拔,項英的兵刃立時走了空。
  項鳳隨後趕到,怒叱了一聲:「我宰了你這小子!」
  鉤鐮刀平著向外一推,使了一招「推窗望月」,掌中刀直向著冷紅溪面上削到。
  只見刀光一閃,其快如風。
  冷紅溪身子向後一倒,就地一滾,他這一口刀遂也走了空招。
  項鳳抽刀換步,二次又向外遞,就時間上來說,他顯然是太慢了。
  冷紅溪一聲輕笑道:「去吧,項老二!」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探,己握住了項鳳的刀柄,項鳳急忙向一邊旋身,冷紅溪左手卻已像是一把刀似的,砍在了項鳳的脖頸之上。
  項風口中「吭」了一聲,就一頭栽倒地上,一命嗚呼!
  項英在一邊正要遞招,見狀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這時他已為冷紅溪神勇鎮住了,哪裡還敢再戰,也顧不得身外的陣法,猛地縱身,向外面就闖。
  冷紅溪一聲冷笑,身形陡地騰起。
  只一起一落,便到了項英身後。
  這位紅燈客,是安下除惡務盡之心,他本打算把這些人一舉盡殲的。
  卻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疏忽,竟讓其中最惡的一個人逃走了。
  所以他此刻的憤恨,是可以想見的!
  這時他焉能再放走第二個人?
  故此,他右臂提貫真力,猛地一抬右腕,正要發力向項英擊出。
  可是,卻有人比他還快。
  那項英身子往前一衝,忽覺迎面一股掌風擊了過來,這股掌風勁疾的程度,竟不在身後冷紅溪之下。
  項英再要回身已是不及!
  只聽見「叭」一聲,這一掌正正的打了他一個滿臉開花,項英的身子,也為這迎面而來的掌力,打得飛了回來,「叭」一聲,落在地上,也就不動了。
  冷紅溪連忙收掌,不由微微一怔。
  卻見迎面人影一閃,出現了一個一身著白袍的瘦小老人,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說著向冷紅溪一抱拳道:「小哥兒,你的手法真利落呀!」
  冷紅溪打量對方面貌,眉頭微皺。
  他確信,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當時奇怪的道:「老兄,你是怎麼進來的?」
  白袍老人點了點頭道:「方纔我在山後散步,見一大頭麻面老人由林內倉倉惶惶跑出去,不知何事,乃就進來看看,卻見老弟正和這兩個人動手!」
  微頓又道:「由外貌上判出,那兩個人絕非好人,所以在這人想逃走的時候,就補了他一巴掌……」
  他目光向四下一望又道:「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冷紅溪點了點頭,他只道這陣式,是被滿天星范鵬所破的,所以並未起疑。
  當下目光在老人身上一轉,點頭道:「多謝老兄幫忙,尚未請教大名!」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我姓白,閣下大名是……」
  冷紅溪由對方雙目,以及方才手法上判斷,這老者具有非常的身手,自古英雄惜英雄,不禁對這老者生了幾分好感。
  當下淺笑道:「在下姓冷!」
  白老頭目光向四下一掃,詫然道:「哦,紅燈!你不要就是紅燈盜冷紅溪吧!」
  說著忙以手掩口,道:「請恕我失言,這是人家如此說的。」
  冷紅溪一笑,道:「紅燈盜,紅燈俠,都無所謂,白老請稍待,容我把這些屍體處置一下,再與你閒話吧!」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冷少俠,你要如何處置這些屍體呢?」
  冷紅溪想了想,笑道:「大不了挖一個大洞,把他們埋了!」
  白老頭搖頭一笑道:「那就太費事了!」
  冷紅溪微怔道:「這麼說,莫非白老你有什麼妙法不成?」
  這矮小的老頭,拉了一下身上的白袍大褂,微微一笑道:「老夫身邊有一瓶自煉的,化屍神散,正好為老弟效勞一下。」
  冷紅溪不由喜道:「這樣就太好了,只是太麻煩你老了!」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我帶在身邊,還未用過,正好用來試一試它們的功效如何!」
  說著又微微一笑道,「有勞老弟你為我備個燈籠!」
  冷紅溪身形微起,摘下了一盞紅燈,這白老頭,已自身上取出一個像鼻煙壺似的黑色瓶子。
  二人遂一同來至一具屍身旁邊。
  白老頭抬起一隻腳,用腳尖一踩死者下巴,死者就張開了口。
  冷紅溪見他打開了扁瓶的瓶蓋,用小指上的長指甲自瓶內挑出了一些紅色的粉未。
  然後把這些藥粉彈入屍身口內,又在雙耳內彈了些,似如此又轉到第二具屍身旁邊如法炮製。
  他走到血牛峽嶠道長身前時,注視了一刻,道:「這道人平日無惡不作,死得好!」
  又看向三尾狐傅春娘的屍身,搖頭道:「淫亂胡為,人盡可夫!」
  冷紅溪奇道:「莫非這些人,白老都認識?」
  白老頭嘻嘻一笑,搖頭道:「並不認識,我是不與這類人物打交道的,不過,他們在江湖上都很有名,我都知道!」
  說著,又用手指著地上的女人道:「這女人,雖是沒有什麼本事,可是她生平面首三千,其中很有幾個厲害的人物!」
  笑了一笑,看著冷紅溪,道:「不是我杞人憂天,冷兄弟今後你可要特別小心,這些人可是不容易對付的!」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這一點,我倒不放在心上!」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當然,以老弟你這一身功夫,對付這類人物,是游刃有餘的!」
  說罷收起瓶子,拍了拍手道:「好了,只消一盞茶的時間,這些屍體,就會化作一攤膿血了!」
  冷紅溪見這老人,雙手白皙,很有些斯文意態,不禁對之多了幾分好感,當時笑道:「多勞了,如果白老無事,席上酒菜尚熱,我們共飲一杯如何?」
  白老頭目光向酒筵上看了一眼,白眉微皺,冷紅溪道:「怎麼,白老有事麼?」
  白老頭一笑道:「事情也談不上,只是我住處步行尚不算近,不便再打擾了!」
  冷紅溪見他欲去,就婉留道:「白老為我解決了問題,感激不盡,且吃些水酒,容小弟親自送您回去如何?」
  白老頭想了想,笑道:「也好,盛情難卻!」
  說著就入席坐了下來,冷紅溪甚為高興,移過了一盞燈,並為他酌上一杯酒。
  這位白老頭倒是好酒量,酒到杯乾,不多時,就干了八九杯,菜也吃得很凶。
  這樣一來,就更對了冷紅溪的胃口了。
  於是他就想問問這位老人的家世一切,可是白老頭卻不等他開口,就先自推杯而起道:「不行了,我要回去了!」
  說著身子晃了一下,道:「好!好酒!」
  冷紅溪道:「這是貴州的茅台,白老如喜歡,再來幾杯好了,不過,我看你已醉了。」
  白老頭哈哈一笑道:「不妨事!」
  伸手拿起桌上酒瓶,嘴對嘴,咕咕嚕嚕的直灌了起來。
  冷紅溪見他已是步履蹣跚,哪裡再能如此豪飲,忙勸阻道:「少喝一些吧!」
  話猶未完,白老頭已沙啞的叫道:「痛快!痛快!」
  他把手上的酒瓶,霍地向外一擲,叭一聲,摔了個粉碎,身子搖了一下,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哈,看來今夜,老夫當真遇上了知心的朋友了,哈,哈……哈!」
  突然整個身子,旋了出去,一路踉蹌著道:「我……要回去了!」
  身子一歪,「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冷紅溪忙上前扶起他道:「白老,你吃醉了!」
  白老頭這時眼光發直,搖晃著身子,突然喝道:「臭賊!照打!」
  竟自猛地一掌,直向冷紅溪面上劈來!
  冷紅溪只覺得他掌風疾勁,為自己生平所僅見,不由大吃了一驚。
  因為相隔距離極近,這一掌如為他打上,那還得了!
  當時忙把身子一偏,足下疾點,斜掠而出,白老頭充沛的掌力過處,嘩啦一聲,撞倒了兩三株樹!
  冷紅溪驚心之下,卻不禁更對這白老頭生出幾分欽佩,他身形再閃,又回到了白老頭身邊,道,「白老,我扶你到屋裡躺一躺吧。」
  這時白老頭又已躺倒地上,冷紅溪彎下腰來,想去扶他,卻忽聞得白老頭口中含糊地罵了一聲:「老賊!」
  一把向著冷紅溪腰間抱來,冷紅溪生恐對方撲空跌倒受傷,故沒有十分躲閃,遂被白老頭一把抱了個正著。
  冷紅溪一笑道:「白老你認錯人,我是冷紅溪!」
  說著正要扶自老頭站起,不想白老頭口中狂喊了一聲:「老賊,我殺了你!」
  冷紅溪就覺腰間一緊,奇痛無比。
  白老頭的雙腕,就像是兩道鋼箍似的,冷紅溪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差一點疼昏了過去。
  他在地道中九年的冰凍烘焙苦練,已幾乎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可是這白老頭如此一抱,卻使他有筋骨欲碎之感。
  冷紅溪這才知道了厲害,他此時已不便開口說話,因為一說話,難免真力外洩,那時很可能就要喪身在一個醉老頭的手下了。
  當時,他強自提起了一口真氣,用「坐伏牛樁」的內功,硬把一身童子功力彙集於腰間。
  如此一來,才覺壓力稍減。
  儘管如此,冷紅溪也已漲得面紅耳赤,只覺得雙耳嗡嗡作響,額角上冷汗涔涔而下。
  二人持了很久的時間,白老頭才忽然咳了一聲道:「我……我不行了!」
  猛地放鬆了雙臂,又仰面倒了下去。
  冷紅溪長長吁了一口氣,抹了一下額角上的冷汗,身形踉蹌了數步,才站定了身子。
  這時他腹肋等處,兀自隱隱作痛。
  一陣夜風吹了過來,他打了個冷戰,彎身看了一下地上的白老頭,心道:「好險呀!若非我冷戲溪有一身超人的內外功夫,方才必定死在此人的鐵臂弓手之下了!」
  他吁了一口氣,忖道:「好厲害……好厲害……想不到當今天下,除了我冷紅溪以外,還有如此高手,看來他尚是在昏醉之中,竟然就有如此功力,若是清醒時,那還得了!」
  當時定了定神,就走向老人身前,不過,這一次他有備在先,卻不敢靠得老人太近了。
  卻見白老頭,前胸起伏,滿頭大汗。
  顯然,他也是疲累到了極點,此刻只是呼呼的打著鼾,弄不清他是睡著了還是怎麼樣。
  冷紅溪不由冷冷一笑道:「白老,厲害的『鐵臂弓手』,如非小弟骨架子硬,只怕早已死在你老的雙臂之下了!」
  白老頭翻了一個身,口中含糊地說道:「我今欲醉,君且去……哦……好大的月亮!」
  冷紅溪搖頭一笑,抬頭一看,當空不過是一彎上弦新月,這老頭竟說是好大的月亮,看來他是真的醉得很厲害了。
  他不由微微感到一些愧疚,因為是自己留他喝酒的,如今他喝得如此酩酊大醉,自己是「莫辭其咎」的!
  想著遂又喚道:「白老!白老!」
  白老頭已鼾聲震天,不再答應了。
  冷紅溪這才敢走近他,當時猶恐他再亂出手腳,就分開雙手,分別抓住他一雙手腳,輕輕的把他提了起來。
  接著身形一縱,回到自己的竹樓之內。
  在燈下,他把白老頭安置在自己的竹床之上,卻發現白老頭一張瘦臉,已變為死灰般的顏色。
  想是方才用力過甚之故,整個白袍,幾乎全為汗水所浸透,鬚眉上儘是汗珠。
  冷紅溪歎了一聲道:「何苦……」
  就用綢巾,把老人臉上的汗水拭了個乾淨。
  老人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好像要打架的樣子,冷紅溪不由暗暗好笑。溫言勸慰道:「放鬆一點,白老,你好好睡一覺吧!」
  說著就去分開他緊握的右掌,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老人的手竟是握得非常緊。
  冷紅溪用了很大的力,才分開了些,老人也順勢張開了手掌。
  在老人掌心之內,赫然現出一物。
  冷紅溪一看之下,不由「哦」了一聲,退後了一步,遂又搖頭苦笑道:「荒唐!」
  說著就由老人掌心裡,把那東西拿了起來。
  那東西非是別物,原來就是他戴在手指上的那枚「兩相環」,想必是方才相擁之際,為老人無意抓入手中的。
  可笑,冷紅溪本是一個絕頂聰明之人,此刻由於熱情俠心作祟,竟對每件事都不加深思。
  他重新把戒指戴到手指上,白老頭這時卻忽地睜眼,結結巴巴地道:「怎麼了?我沒有……喝醉……你是冷……兄弟吧?好個冷兄弟,紅燈俠……老夫……服了你……啦!」
  冷紅溪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現在你總算認出我來了……白老,你是喝醉了,不妨在我這蝸居住一夜,明日再回去吧!」
  白老頭忽然發出一陣狂笑之聲,震得整個竹床吱吱作響。
  旋又見他雙目連翻,滿口牙齒咬得「咯咯」亂響。
  這白老頭好似內心充滿了一腔嫉憤,平日無從發洩,以至於醉酒之後會有此不自禁的激動表現。
  燈光之下,冷紅溪仔細打量著這陌生的老人。
  這才看清這老人是一副矮小的身材,年歲對於他是一個謎,很不容易猜測,七十歲、八十歲,甚至九十歲,都可能,在他乾瘦的面容上,有一道道極深的皺紋。
  這些皺紋,每一道,都似乎代表著一個慘痛的生活經歷,或是悲苦歲月的剝蝕。
  他那蒼白無血色的皮膚,也似是因為長久的背棄陽光所致,他的手腳很大,尤其是那雙大手,手指尖上,生有厚厚的黃繭,令人想到他是一個長出苦力的人。
  可是,他那一身衣著,卻又是那麼高雅,絲袍緞履,分別是儒者官宦出身。
  這個人,委實令人難以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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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笑裡藏刀

  冷紅溪端詳著這個人,只覺得此人老邁、蒼白,可是卻似乎又具有堅強的毅力,天生的是一副強者不服老的性格,老實說,對於這一類的人,冷紅溪是非常欣賞的!
  他活動了一下身子,只覺得方才為對方所抱的地方,似乎仍然隱隱作痛。
  由此可見,對方雖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卻負有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超人功力,這一點,冷紅溪是怎麼也想不通的!
  他也曾偶然懷疑到對方可能是莫環,可是莫環是他所憎恨的小人,而眼前這個老人,卻是他所賞識的!
  這其中就有了「偏見」的成分,一個人是不肯輕易把罪惡加諸在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身上的,這是一般人普遍的通病!
  因此,儘管他覺得眼前這個白老頭,在某些地方有點像莫環,冷紅溪卻直覺的否定了這個可能!
  他為白老頭斟上了一杯白水,扶著白老頭坐了起來,白老頭很快的把杯中的水喝了個光。
  紅溪正要把白老頭放平在床上,卻忽然被他抓住了右腕,只見他雙目突開。
  冷紅溪見他那雙眸子充滿了血絲,不由十分同情的點了點頭道:「老哥哥,你安下心來再睡一覺吧,明天回去也不遲!」
  白老頭含糊地笑道,「小兄弟……好功夫……好本事!」
  紅溪微笑道:「你還不是一樣,我冷紅溪行走江湖,至今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交的朋友了……」
  說到此,他發出了一陣豪邁的笑聲。
  白老頭一雙紅絲滿佈的眸子,半睜半閉地打量著他,喃喃的道:「兄弟……我佩服你這身本事,了不起……當今少年輩中,只怕是絕無僅有!」
  說罷,他發出了一陣呵呵的笑聲。
  這幾句話,似乎深深刺痛了紅溪。
  他不禁想起了十萬大山山澗裡,長久的非人歲月,那些忘不了的、生命裡的灰色的日子……
  當時不由得冷冷哼了一聲,苦笑道:「可是你卻不知道,我學得這些功夫的代價……」
  說著他自嘲的一笑又道:「談這些幹嘛,你睡覺吧!」
  可是白老頭卻不肯作罷,他似乎對這幾句話,很用心的去聽。
  他坐起來一些,含糊地道:「我清醒多了,小兄弟,你是……」
  冷紅溪拍著他肩膀道:「睡覺吧,我也要休息了。」
  白老頭嘿嘿笑道:「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誰配收你這樣的徒弟?」
  冷紅溪微微歎息了一聲,道:「我是無師自通……」
  白老頭緊跟著問:「無師自通……那麼,你是一個人研創出來的了?真了不起!」
  冷紅溪含笑道:「那是一段非人的遭遇,不談也罷,老哥哥,你歇息一下吧!」
  說著把老人抓著自己的一隻手解開,白老頭似乎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這時口中喃喃咕咕說了些別的,就倒下來睡著了。
  冷紅溪吹滅了燈,逕自登樓。
  第二天,天方黎明,冷紅溪步下樓來。
  他早已習慣自己服侍自己,現在有了一個新客人,他是樂意招待的。
  他端著一份精緻的早點,匆匆步入白老頭的房中。
  可是當他推開了房門的一剎那,他怔住了。
  原來室內的桌案之上,擺著一碗香粥,幾樣小菜,很是精緻,冷紅溪不由劍眉微軒道:「怪也!」
  卻聞得身後,白老頭的笑聲道:「小兄弟起來了?我正要找你來用飯呢!」
  冷紅溪放下了手上的飯食,驚訝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怎麼弄的?」
  白老頭呵呵笑了兩聲,一面步入室內。
  白日看來,這個白老頭又是一番容相了。
  他那蒼白的臉,這時看來,似乎紅潤多了,頭頂那一塊缺毛的部分,閃閃發著光。
  他眸子裡閃著光芒,步履輕便,進室後笑道:「小兄弟,我和你一樣,都是習於早起工作的人啊!」
  紅溪指著桌上的粥菜道:「可是這些……」
  白老頭不等他說完,就含笑道:「很簡單,這粥乃是用附近野生的喬麥熬煮而成的,至於菜……也就是就地取材!」
  說到此,他呵呵一笑,對著冷紅溪一拜道:「昨夜酒後失態騷擾,感愧良深,這一頓早飯,聊表寸心,小兄弟,你嘗嘗老哥哥我的手藝如何?」
  冷紅溪不由朗笑了一聲,道:「這就太不敢當了!」
  說著就坐了下來,打量著桌上的三樣小菜,一碟香菇拌筍絲,一碟火焙竹雞,還有一小碟是麻油三花!
  三樣小菜,發出的異香,真令冷紅溪有些垂涎欲滴,他夾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大讚道:「妙!妙!」
  白老頭盛上一碗香粥,微笑道:「這林內的竹雞真多,肉厚骨酥,火焙極易,你嘗一塊!」
  冷紅溪入口一嘗,香酥肥嫩兼而有之,不由讚不絕口,白老頭哈哈笑道:「如果沒有你的廚房,以及必要的配料,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冷紅溪笑道:「怎麼我沒有看見你呢?我也是才從廚房出來的呀!」
  白老頭吃了一口,道:「我一向慣於早起的!」
  說著,他目光落在了冷紅溪的手指之上,哂道:「如果我眼力不差,兄弟你手上所戴的,必是那枚武林中傳說的異寶兩相環!」
  冷紅溪微微一笑,摘下戒指道:「是與不是,請你過目便知!」
  白老頭接過細瞧了瞧,點頭笑道:「正是此物,老弟,你的福氣不小啊!」
  說罷隨即遞還,冷紅溪接在手中,哂道:「人人視此為珍物,我卻看不出有何奇處,不過它是一位故友所贈,也就顯得很珍貴了!」
  白老頭沉沉的道:「兄弟,你可知這枚兩相環的奧秘麼?」
  冷紅溪一驚道:「不知,白老你莫非清楚?」
  白老頭哈哈一笑,搖頭道:「我如何能夠得知?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
  冷紅溪不禁感到十分失望,白老頭笑聲一停道:「兄弟,你不要多疑,我只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兄弟,你昨夜設陣殺人,那一著好不厲害,令人折服!」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些人死有餘辜!」
  白老頭嘻嘻一笑,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我想兄弟你志不在此吧?」
  冷紅溪不由吃了一驚,道:「白老此話何意?」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什麼事也瞞不過老哥哥我這雙眼睛的,我昨夜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你內心必是懷有深仇,也許你心中懷恨著某些人可是?」
  紅溪不由怔了一下。
  白老頭按著他的手,哂道:「小兄弟,不要騙我!」
  冷紅溪苦笑了笑,點了點頭,白老頭詫異道:「這就令我不解了,以小兄弟你這一身功夫,還會有什麼仇人不成?」
  冷紅溪長歎了一聲,咬牙切齒道:「此人不除,我這一身本事,也就白學了!」
  白老頭笑哈哈的道:「這麼說,這個人必也不是弱者了?小兄弟,你能否說出他的名字來聽聽?」
  紅溪黯然道:「白老,不是你提起來,我倒是忘了,我正要向你老打聽一個人,你老閱歷豐富,也許知道也不一定!」
  白老頭放下碗筷,不言聲。
  紅溪冷冷一笑道:「此人姓莫名環,是一個武技極為精湛的老賊!」
  白老頭瞇縫著二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麼個人。」
  冷紅溪不由一驚,道:「哦……真的?」
  白老頭哈哈一笑道:「非但知道,我們還有過一度來往,怎麼,小兄弟你和此人有什麼梁子?」
  冷紅溪全身顫抖了一下,道:「哦,太好了,此人現在何處?白老,你可知道?」
  白老頭哧一笑,道:「這就難了,這人一生野鶴游雲,只怕找他十分不易!」
  冷紅溪用力地一拍桌面,發出了彭的一聲。
  白老頭嚇了一跳,微笑道:「怎麼了?」
  紅溪長吁了一口氣道:「天涯海角,我也勢必要找到他!」
  白老頭瞇眼笑道:「老弟你有這番心意,終必能夠如願以償的!不過……」
  說到此,他面上浮起了一絲陰影,接道:「就我所知,那莫老兒,好像一生與人並無瓜葛,你怎會恨他如此?」
  冷紅溪直直地看著他,道:「這是一件令人不可置信的事,但是,卻不幸發生在我的身上!」
  白老頭咳了一聲,道:「照理我本不該多問,不過,我實在想知道一下內情,小兄弟你能夠說說麼?」
  冷紅溪恨聲道:「說起來只能更增加我的憤恨,白老,你既然和那老賊有過一度交往,我就把這段經過說與你聽聽也好!」
  白老頭撫掌稱是!
  於是,冷紅溪遂把那一段往事,沉痛地道了出來,白老頭只是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語。
  不過,他中途卻發出了幾次冷笑。
  可是這種冷笑,冷紅溪只意味到是一種同情的表現,他說完這一段隱痛之後,仇火更熾,頻頻咬牙。
  白老頭不由呵呵一笑道:「這的確是一段很動聽的故事!」
  笑聲一斂,道:「原來你是如此出來的,這真是天意如此了!」
  冷紅溪沉痛地道:「這是上天憐憫我,給我的恩惠,我如一生一世不出來,也只有罷了,可是既然出來了,這筆如海深仇,焉能不報?」
  白老頭似乎也有些傷感,他低下頭,喃喃的唸了一聲,目光中透出一片黯然神色。
  良久之後,他微微一笑道:「我想那莫環,當年在山澗裡,只怕比你更苦,過的也是非人的生活!」
  冷紅溪憤然道:「他是罪有應得,可是我卻是他一手所害,這九年來,我真不知是怎麼挨過去的,有一天我找到那莫環,我要他受盡了折磨才死!」
  白老頭嘿嘿一笑,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接著他又道:「可是兄弟,就我所知那莫環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這九年來,他當然也不會閒著,也許他也練成了驚人的武功,你可不能小看了他!」
  冷紅溪微微呆了一呆,點頭道:「這一點,我也曾想到了,萬一我技不如他,也是命該如此,可是我不能因此而中止了我對他的復仇意念!」
  說著站起來,冷冷地笑了一聲!
  白老頭黯然一笑道,「小兄弟,你這九年來,學到了一些什麼功夫?」
  紅溪搖頭一笑,道:「也沒有什麼,可是,我己盡了我所有的努力!」
  說到此,一隻燕子自樓台下掠空而入,冷紅溪霍地回頭一指。
  那燕子就空一滾,隨即墜了下來。
  白老頭驚慌地離座而起,抬起了那只燕子,可是那只燕子卻在他手心上翻了個身,呢喃一聲,又翩然的飛去!
  白老頭面色顯然一變,道:「小兄弟,這是什麼功夫?」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也說不上什麼名字,只是,我常常用這種手法,戲耍山洞中那些來往的蝙蝠罷了!」
  白老頭點了點頭,忽然冷笑道:「小兄弟,我可以告訴你,你這正是『如意神指』的上乘功夫,你年紀輕輕,有此功力,真也該自豪了!」
  冷紅溪一驚道:「這麼說白老你對於指法一道也是行家了!」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也說不上是什麼行家,只不過年歲大的人,見識多一點而已!」
  方言到此,窗前黑影一閃,方纔那只燕子,又自剪空而來。
  這一次白老頭卻發了先招。
  只見他揮手凌空向外一指,喝了聲,「下來!」
  燕子像紅溪方纔所點的一樣,「咭」一聲,跌了下來,冷紅溪走過去,彎腰拾起,嗟歎道:「燕子何辜,白老哥,你真忍心!」
  白老頭一怔道:「它死了?」
  說著走過來,自紅溪手中,把那只燕子拿了過來,低頭一看,不由面色一變。
  原來,那只燕子這時自口中吐出了一股鮮血,己然回生乏術了。
  很顯然,是白老頭凌空指力所斃。
  二人這種輕描淡寫的舉動,事實上等於是在較量內功。
  這一個回合裡,就表面看來顯然是冷紅溪贏了!
  各位只要想,以他二人的內功指力,要想殺死一隻燕子,是不太難的!
  可是要使燕子不受傷害,落地,就擒,那卻是不容易,白老頭顯然是明白這一點。
  他呵呵笑道:「這也是它命該如此,它如不是先為你指力所傷,也就不會為我指力所斃,所以說,你我二人都是殺它的兇手啊!」
  冷紅溪微笑不語,可是經此一來,他對這個古怪的老人,也就更生出了一種敬服之心,益發不敢輕視!
  他很懷疑地道:「白老哥,你這一身功夫,又是跟誰學的?」
  白老頭呵呵一笑道:「和你一樣,無師自通!」
  說著他一抱拳道:「打攪多時,我也該回去了!」
  冷紅溪正要出言挽留,白老頭已步出室外,笑道:「我就住在百里內的景太崗上,過幾天我來請小兄弟去玩玩!」
  冷紅溪道:「我送你走一程吧!」
  白老頭沒再推脫,二人步出院外,紅溪忽然想起一事道:「也不知那些屍身如何了?」
  白老頭嘿嘿一笑道:「我們去看看便知!」
  談說間已來到三尾狐等陳屍之處,只看到了幾根頭髮和黃水幾攤,紅溪大是驚異道:「這化屍的藥真太靈了!」
  白老頭微笑道:「我煉得尚有,下次見面可以送你一些。好了,不敢再勞步了!」
  冷紅溪為了收拾隔晚尚未撤除的殘亂筵局,也就不再遠送,互相抱拳而別。
  白老頭去後,冷紅溪不覺甚是高興。
  想不到,這浣花溪上真有奇人,自己來此不久,先有一竿老人剖腹相待,後有這位白老頭的邂逅。
  看來,真是人生何處無知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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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一份異樣的喜悅心情,去接受這個陌生老人的交情,這份友誼在他來說,是極為珍視的!
  小寒山莊前,林木蕭蕭。
  在那鑲有琉璃扁石的大院牆外,是一行行的松樹,有翠綠茵茵的草地,有艷紅如火的夾竹桃花,風景綺麗,令人望之不忍移步。
  人人都知道這小寒山莊,人人也都知道,小寒山莊內的玉鷹、雪雁兩位姑娘,可是說起來,見過這姐妹兩個人的,可就太少了。
  本書前面,曾提到過那位風華絕代的玉鷹姑娘,對她有過一個大概的介紹。
  至於那位雪雁姑娘,卻還未曾見她出現過哩!
  其實,玉鷹、雪雁不過是她們二人的雅號,她們都各有本來的名字。
  二女是同胞姊妹,玉鷹較雪雁要長三歲,為姐,芳名舒修文,雪雁為妹,芳名舒又青。
  姐妹二人,除有一身絕高的武技之外,最了不起的是,還都生有一副姣艷如仙的容貌。
  武林中對這麼兩個絕代嬌娃,真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怕也怕到了極點。
  二女雖是同胞姐妹,但在作為及個性上,卻顯然有別。
  就性情上來說,姐姐修文人頗自負,任性而為,稍不如意,就會殺人,她風華蓋世,一顰一笑,也不知顛倒了多少武林少年。
  修文交遊不忌,所以那些為數眾多的少年之中,頗多蒙受過她的青睞,嘗過她的甜頭。
  可是侍候這位大小姐,真有如公蜂侍候母蜂一般,一個不好就有性命危險。
  這位大小姐,可真是翻臉不認人的,即使是再親近的朋友,一個不對,她也是說翻就翻,殺個把人,在她來說,那是「隔壁死頭小牛」——小事一樁!
  至於那位二小姐,雪雁舒又青,可就不同了。
  這位小姐,就容貌上來說,可用「閉月羞花」四個字來形容,較她姐姐絕不遜色!
  只是見過她的人,實在不多。
  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她很少涉足江湖,偶爾出莊,人們驚艷之下,真有仙女下凡之感。
  她天生的一副美人胚子,高身材、白皮膚,還有款款的細腰,和一對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
  不要說,她對你看上一眼,你受不了,就是偶爾的眼波兒向你一瞟,你也會窒息得透不過氣來。
  這位雪雁姑娘,正如同她的雅號一樣的玉潔冰清,她潔身自好,不大喜歡交遊。
  她驕傲,可是那只是一種女孩子的自尊,她風趣,卻不放浪下流。
  在小寒山莊內,上上下下提起這位舒二小姐來,沒有人不豎大拇指的!
  人們之所以懼怕她,是因為那首歌:
  「小寒山上有雙禽;
  玉鷹雪雁交相映,
  鷹善解語偏利爪,
  雁最可人啄如針,
  勸君罷劍江湖來,
  莫忘寒山拜彩裙!」
  這首歌其中的那句「雁最可人啄如針」,正是形容她的,不知內情的人,由這一句歌詞,不知把她想成是一個如何厲害的人了。
  其實她之所以被稱為「啄如針」,這其中有一個小故事,那是因為某年某日,大荒二老興師問罪,欲尋玉鷹拚一死活。
  是時,適逢那位玉鷹姑娘不在,雪雁姐妹精深,出面應付!
  她深知二老非比等閒,不易取勝、因此別出心裁,當場贈二老五言詩一首。
  這一首詩,明捧暗損,一面歌頌二老威望,一面卻諷刺二老,對付一個女孩子,竟勞師動眾,傾巢而來,勝之不武,不勝可笑。
  詞句美妙,詼諧譏諷兼而有之。
  想不到這首詩,竟令二老大慚,收兵而回。
  她這種化干戈為玉帛的手法,博得了全武林的喝彩,因為這一次和大荒二老交鋒,不是憑武功,而是憑口才,所以才得了這句「啄如針」的美譽。
  其實見過這位二小姐的人,無不讚頌她落落大方,謙和風趣的。
  小寒山莊因為二女而得名,正因如此,也就時常有些武林中人,自命不幾的常常來此走動了。
  這些人,自然大多數是為「寒山拜彩裙」而來的,可是其中也有不少是因慕美色而來的。
  因為他們只要能進得「小寒山莊」,總是能有機會,得以見到這兩位姑娘的!
  在晴空萬里無雲的酷暑之下,松林間的蟬聲,交鳴成了一片。
  時間雖已接近日落,可是大地上熱氣並未少退,除了這小寒山上涼風習習,平地上,真是「人行一尺土,汗也!」
  小寒山莊的一扇側門開著,兩個青衣的小子,正在買西瓜,忽然嶺陌間響起了一陣蹄聲。
  兩個小子,一名柳串兒,一名楊七,乃是小寒山莊裡的聽差小子。
  蹄聲一響,二人一齊側目而視。
  只見一匹灰馬,風馳電掣而來,馬背上坐著一個頭戴大草帽的漢子。
  這匹馬,就在他二人身邊,猛地停住,揚起了一雙蹄子,發出一聲長嘶。
  柳串兒已選好了一個大西瓜,由於這馬挨得太近了,使他嚇了一跳,手一鬆,西瓜「叭」一聲落在了地上,摔個粉碎。
  柳串兒破口大罵:「王八蛋,狗娘養的,沒長眼睛麼?」
  抬頭一看,對方是一個大頭麻面,目光如炬,黃發黃須的老人,面色極為猙獰。
  柳串兒不由怔了一下,那麻面老人嘿嘿一笑道:「小子說話客氣一點!不要出口傷人!」
  柳串兒和楊七,平素何等威風,憑著小寒山莊四個字,簡直無人敢惹,早已養成了他們驕狂的性情。
  眼前這個大頭麻面的老人,一副莊稼人打扮,又能有多大來頭?
  柳串兒把一雙小眼一瞪,叱道:「出口傷人?沒有揍你這老小子就是好的了,你給我滾下來!」
  麻面老人一翻身下了馬,笑道:「下來了,又如何?」
  賣瓜的一看要打架,忙把擔子挑到了一邊,柳串兒見對方居然敢對自己回嘴,早已忍耐不住。
  這時見他下了馬,如何能夠忍受得了?
  當時由地上撿起了那摔爛的西瓜,一抖手,直向著麻面老人面上砸了過去!
  這西瓜眼看就要飛到麻老人面上,忽見那麻老人冷笑了一聲,右手平空一推,呼的一聲。
  那西瓜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柳串兒再想閃躲,已是不及,只聽「噗」的一聲,那原本已摔爛了的西瓜,正好砸在了柳串兒的臉上,摔了一個稀巴爛!
  柳串兒啊喲了一聲,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楊七見狀大怒,他也不想一想,對方既能平空用掌力把西瓜打回來,自己一個小廝,能有多大本事!
  當時只聽他怒叱一聲,道:「麻子,你敢來這裡打人?」
  話聲中,身子向前一竄,到了麻老人身邊,右拳猛地向前一伸,直向麻老人面上搗去。
  可是他的右拳方自走出一半,那麻面老人一翻手,已叼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楊七疼得「啊喲」一聲尖叫,向後面猛然奪手,那麻子一聲冷笑道:「去吧!」
  振腕向前一送,楊七整個身子驀地飛了出去,「撲通」一聲,倒栽在地上!
  柳串兒見了,在一邊大嚷道:「反了,這簡直是反了,我去叫人去!」
  說著轉身就跑,麻面老人聞言呵呵笑道:「小寒山莊,老夫今天真正的見識了,哈……」
  經過如此一鬧,莊內焉能不知?一時之間,已自門內跑出了七八個人來,其中半數以上,都是女的。
  她們看見鬧事的,竟是一個麻子,一時俱都破口大罵了起來。
  這麻面老人,非是別人,正是受莫環所囑,來此投奔小寒山莊二女的滿天星范鵬!
  滿天星范鵬在綠林道上,有著極高的聲望,他那一身本事。也確實不弱,因而養成了他目空一切的習性。
  這一次雖是受了莫環囑咐來此投奔二女,可是在內心裡,他是非常不服氣的,總以為對方是兩個女流,自己卻是聲名顯赫的一個前輩,如果真就這麼投奔,實在說不過去!
  有了這種心意,所以他才故意地惹事生非。
  這時眼見驚動了莊中,滿天星范鵬哈哈大笑道:「我只當小寒山莊是臥虎藏龍的地方,誰知道卻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他聲音宏亮,氣態豪壯,目空一切。
  話聲方了,那柳串兒和楊七,己各自拿著兵刃,帶了七八個小伙於,各自操著傢伙,飛奔而來。
  柳串兒走在最前面,手持雙刀,高聲叫道:「我宰了你這個麻子,作麻子湯喝!」
  說著已撲了上來,手上的雙刀,一上一下,直向著范鵬頸項腰肚兩處致命的地方砍到。
  滿天星范鵬一聲冷笑道:「你也配!」
  只見他雙手向外一抖,不知怎麼,柳串兒手上的雙刀已到了他的手中,緊跟著他一抬右腿,柳串兒就像一個球似地飛了出去,頓時就摔得昏死了過去!
  他身後那幾個小子,這時一擁而上,叫嚷聲中,刀棍齊下。
  可是滿天星范鵬,如何會把他們這些人看在眼中?
  當時就見他手中雙刀左右一磕,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刀棍一起飛上了半天,那些小子轉身就跑。
  滿天星范鵬,哈哈一笑道:「要跑可是不行!」
  話落身形一晃,已置身在人群之內。
  只見他雙刀連點,不明白的人,只以為那些小子不死必傷!
  可是卻不是如此,隨著他的刀光閃動之下,那幾個小子,俱都頓時如同木塑似的不動了。
  如此一來,才把眾人給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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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這才知道,這個麻子原來是個大有來歷的人,他竟能以刀尖,來點人身上的各處穴道,這種身手自然太驚人了。
  滿大星范鵬以飛快的手法,點住了那幾個拿刀動棍的小子之後,嘿嘿笑道:「奴才被人打了,主人不能不出面吧!」
  說著他一丟手上雙刀,向一邊眾人抱拳一笑道:「麻煩哪位入內通知一聲,就說我麻子說的,主人若不出來,嘿……」
  雙眸子裡血光迸現,續道:「那可就怪不得我,我就要代你們主人懲戒一下這幾個奴才了!」
  話聲一落,就見人群內走出一個妙齡少女,一身大紫,丹眉鳳眼,十分美俊。
  這少女伸出一隻玉手指著范鵬,道:「你是幹什麼的?懂得規矩不懂?」
  范鵬見對方神態,不由一怔道:「姑娘就是玉鷹、雪雁二位姑娘之一麼?」
  少女冷冷一笑道:「二位姑娘,豈能隨便與生人說話?我不過是二位姑娘手下一個弟子,這莊子裡的事,我還能大小拿一點主意,你有什麼事,只管對我說就是!」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道:「不過,今日之事,也不能善罷甘休了,你先把這些人穴道解開再說!」
  范鵬一聽對方,不過是二女手下一個弟子,頓時寬心大放。
  他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說得好輕鬆!他們動手打人,莫非就算了不成?」
  少女嬌叱道:「我叫你解開他們穴道!」
  范鵬嘿嘿一笑道:「有本事小姑娘你自己動手解也就是了!」
  少女鼻中哼了一聲道:「小小點穴手法,又有什麼玄虛?待我解與你看!」
  說著嬌軀一轉,已到了被點穴道的眾人身邊,只見她玉手連出,在每人背後拍擰了一下。
  轉瞬之間,她又飛身回到原處,冷笑道:「這有何難?」
  可是話聲未了,她忽然呆住了。
  原來方才為自己所解救的幾個人,竟然仍自站在當地,紋風不動,那穴道竟是絲毫也沒有解開。
  少女姓胡名小莉,乃是玉鷹手下的第二個弟子,人稱「玉手」,倒也有些實學。
  此時見狀,不由又氣又愧。
  當時身形一縱,又到了一名被點穴者身前,雙掌一前一後,同時按在了這人的身上,用解穴法再次一拍一擰,卻見那人血目怒突,身子晃了一下,仍是不能活動。
  當時驚怒之下,她正要以真力解穴,卻忽見那麻子呵呵笑道:「小姑娘,這可是萬萬使不得!」
  胡小莉怒目道:「為何?」
  范鵬嘿嘿笑道:「如果你不聽我的話,妄想用真力開穴,那麼這個人就死定了,那時可不要怪我!」
  玉手胡小莉恨聲道:「你到底用的什麼手法?」
  滿天星范鵬獰笑了一聲道:「你只當是普通點穴手法麼?哈哈……」
  他說著又朗笑了一聲,道:「告訴你吧,這是『分心閉血扣手』,豈是你這個小姑娘所能解得的?你真是太不知自量了!」
  胡小莉一聽,不由「哦」了一聲,退後一步,道:「那麼你是……」
  滿天星范鵬冷冷一笑道:「我姓范。姑娘,你不要耽誤時間了,還下去通知你的兩位主人……」
  說到此,冷冷一笑,鄙夷地道:「你們兩位姑娘,能夠解開也不一定!」
  胡小莉秀眉一豎道:「姓范的,你也太狂了,你要見玉鷹、雪雁二位姑娘,自是可以,只是二位姑娘一出來,只怕你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滿天星范鵬冷笑了一聲道:「你如不去通稟,那麼這些人也性命不保了!」
  抬手指了指那些被點了穴的人道:「在一盞茶時間內,如不解開,這幾個奴才全要精虧血耗而死,信不信由你!」
  玉手胡小莉聞言不禁一驚,她一打量這幾個被制的人,見他們無不是凸目怒張,狀極痛苦,這才心中有些著急。
  她當時向一邊姐妹叢中遞了一個眼色,立刻有人會意,轉身向莊內走去。
  這一邊,胡小莉冷笑道:「在你會見二位姑娘之前,先要看一看你是否能夠抵擋得住我!」
  說著身形一轉,向滿天星范鵬撲去。
  胡小莉出手,素以「快速」見稱,是以得了一個「玉手」的雅號。
  她雙掌一錯,就逼到了范鵬肋邊。
  滿天星范鵬來此雖非為敵,可是他用心卻是要使得玉鷹、雪雁對自己刮目相看,所以才會如此冒失!
  這時眼看胡小莉掌到,范鵬哈哈一笑道:「你大概還差了一點!」
  話聲中身子向後一坐,兩隻大手由左右向正中一抄,向胡小莉兩隻腕子上叼來。
  胡小莉身形向後霍地一退,就勢雙掌掄起,以「大摔手」,猛然向范鵬兩臂之上打下。
  可是滿天星范鵬身法奇快,她雙掌尚未上身,范鵬的大手就霍地向上一翻。
  只聽「砰」一聲,胡小莉一聲嬌呼,一路向後退了回來。
  范鵬趕上一步,正要再發掌力,當場令對方出醜。
  就在這瞬息之間,門內一聲清叱道:「大膽!打!」
  「哧」的一股掌力,正好迎上了范鵬所發的掌力正頭,兩股力道一接,范鵬身子微微一搖,向後退了一步。
  他面色一變道:「什麼人?」
  只見門前綵衣連閃,走出來五個少女,前四後一。
  前面四女,各著一身紫色風裙,綠色水袖綢衫,秀髮之上,各繫著一條金色帶子,看起來益發顯得亭亭玉立,婀娜生姿!
  四女一出門,立即向兩邊一分,讓後面那個長身玉立,錦衣綵帶的玉鷹姑娘走到前面來。
  范鵬對寒山二女雖是久仰,可是還從未見過。
  這時他一打量這個少女,但見她雲鬢輕擺,娥眉淡掃,一雙瞳子不怒自威,卻又有說不出的嫵媚!
  她長長的身材,白如凝脂的肌膚,再睨著她身上那一襲玫瑰色的裙衫……
  范鵬幾乎看得呆住了。
  他嚥了一口口水,心忖道:「這大概是正主子來了,難怪她姐妹使武林中許多人迷成那個樣子,原來竟有如此姿色呀!」
  想到此,不由自主地抱拳道:「這位想必是小寒山的主人之一了!在下失敬了!」
  玉鷹一出門,眸子只向他微微一掃,並未發言,這時那個被打的玉手胡小莉,忙撲倒地上哭稟道:「請師父作主,這個姓范的,太欺侮人了……」
  說罷,又用手指了指那幾個被點了穴的人,道:「這幾個莊丁,都叫他給制住了,弟子功力淺薄,解救不了,尚請師父出……」
  才言到此,那位玉鷹姑娘蛾眉一挑,一揮玉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去!」
  胡小莉磕了一個頭,忙退至一邊。
  范鵬見狀,不禁內心有點後悔了。
  他已由器宇動作上看出了眼前這個姑娘,武功絕非泛泛,自己來此本是奉命投奔,如今惹上這個麻煩,豈非不智麼?
  可是他天生是一副不服人的脾氣,自負太甚,身上又有莫環的信物,卻也不懼!
  當時嘿嘿一笑道:「閣下就是小寒山二女中的玉鷹姑娘麼?」
  不想,那姑娘卻連正眼也不望他一下,他不禁甚是氣惱,正要惡言相向,卻見隨同玉鷹出來的四女之一,一聲叱道:「大膽的村夫,見了我家玉姑,還不跪下磕頭,想死不成?」
  范鵬冷冷一笑,尚未發言,忽見玉鷹舒修文向那少女一擺手道:「你不要多口,我自有道理!」
  范鵬聽這位玉鷹姑娘口音中,帶著很重的四川口音,自己本是四川人,不覺有一些親切之感!
  卻見那姑娘向他點了點頭,慍然道:「足下可是滿天星范鵬麼?」
  范鵬不由有些驚喜地道:「正是在下,姑娘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玉鷹……」
  才言到此,玉鷹展顏一笑道:「不必客氣……」
  范鵬心神一蕩,正不知對方何故如此客氣,已見玉鷹手指著那幾個被點了穴道的人道:「這幾個人,是足下所制的麼?」
  范鵬麻臉一紅,嘿嘿笑道:「既是姑娘動問,在下這就為他們解開就是!」
  當時就要上前動手,那位玉鷹姑娘一聲輕叱道:「住手!不勞費神。」
  言罷,嬌軀一閃,已到了那幾個人身前,玉腕連翻,叭叭之聲過處,每人身上均著了一掌。
  隨著她的出手,那幾個小子,紛紛都倒在了地上。
  可是當他們站起之時,每人的穴道,俱都解開了!
  滿天星范鵬見狀,老臉通紅地叫了一聲:「好!」
  玉鷹杏目向他一掃,道:「范鵬,你的死期到了!」
  范鵬不由一怔,冷冷一笑道:「姑娘這是何意?」
  玉鷹淡淡一笑道:「這多年來,還從未有過一人,敢來到我這小寒山莊撒野的,你姓范的,可算是第一人!」
  范鵬嘻嘻一笑道:「姑娘你錯了,在下天膽也不敢來此胡鬧,實因貴門丁惹事生非,先出手打人,在下才代姑娘略加管束……」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道:「這麼說,我倒要謝謝你了!」
  范鵬雙手連搖,呵呵笑道:「那可是不敢當!」
  雖在玉鷹面前,他仍然改不掉他那種輕狂的態度!
  玉鷹杏目半合,貝齒微露,道:「俗語說,打狗還看主人面,你打了我門下這麼多人,豈能就此算了?」
  范鵬嘿嘿一笑,道:「姑娘意欲如何呢?」
  玉鷹蓮步輕移,到了范鵬身前,後者有些不大得勁的後退了一步。
  玉鷹望著他冷冷一笑道:「你且看來!」
  范鵬一怔道:「看什麼?」
  玉鷹用手向一邊峭壁上指了一下道:「那些生長在峭壁上的古松,你可看見了?」
  范鵬順其指處,果見峭壁上生有十數棵松樹,這些松樹大異於平地所生。
  因為平地生樹,大多是由下而上,可是這些松樹,卻是橫著伸出,枝椏幾乎全沒入雲霧之中。
  松樹向上,約二十丈可至峰頂,松樹之下,則是千仞懸崖。
  由澗下捲起的寒風,令人遍體生寒。
  范鵬點了點頭,道:「看見了。」
  玉鷹淺淺一笑道:「很好!范鵬,我要告訴你,我知道你在武林中略有地位,武功不弱,否則你不會如此輕狂。」
  范鵬仍不明究竟地聽著,玉鷹接下去道:「我們小寒山有這麼一個規矩,就是服強不服弱!」
  范鵬心中兀自不解,訥訥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玉鷹微微一笑道:「這個很簡單,你的功夫強,就是打了我們的人,我們只有服了你,非但如此,還會待你如上賓!」
  范鵬心中一動,忖道:「我也正是此意!」
  想著就笑問道:「如果功夫不濟呢?」
  玉鷹秀眉向兩邊一分,冷冷地道:「那可就是自討苦吃了,要受我小寒山莊的『七餐七宿』之苦!」
  滿天星范鵬一怔道:「何謂七餐七宿?」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手指峭壁上的松樹道:「七餐乃是餐風,七宿乃是宿露,不過,小寒山的風露,可是有異於一般的!」
  滿天星范鵬聞言不禁呵呵大笑道:「妙!妙!妙呀!」
  玉鷹等他笑聲一停,面色一凝道:「范鵬,你可願一試麼?」
  范鵬連連點頭道:「在下不才,雖不敢以強者自居,卻也不會輕易服弱,但不知姑娘你所謂強弱,如何定法?」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微微冷笑道:「這很容易,足下只要縱身到那些松樹之上,在每一棵樹尖上踏行一遍,然後再從容上來,這就算是強者了,我姐妹非但對你方纔的侮慢不較,且還會以上賓待你!」
  范鵬嘿嘿一笑,走至崖前。
  他俯身向下看了一看,除了澗底深有千仞,並無其他出奇的地方,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范鵬不是太笨的人,他內心暗想:如果僅僅如此,又有何難呢?
  他再細細的打量半隱在雲霧裡的那幾棵松樹,自信以自己超人的輕功,定能來去自如,於是回頭一笑道:「姑娘可得言而有信!」
  玉鷹點頭一笑道:「這是自然。不過,在未實行之前,你最好三思,否則,後悔莫及!」
  范鵬冷哼了一聲,道:「姑娘大可放心,范某不試則已,否則斷無不成功的道理!」
  玉鷹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告訴你,這多年來,來到小寒山惹事生非的人確也不少,可是葬身澗底的,也是不少!」
  范鵬一怔,道:「莫非竟無一人能上下自如不成?」
  玉鷹一笑,道:「自然是有,只怕足下無此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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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 23:41:09
  滿天星范鵬不由勃然大怒,可是他終又接著一笑,道:「姑娘不必激將,我范鵬雖是不濟,卻也未把這件事兒看在眼內,且待我現醜吧!」
  這時眾人見他竟有意接受這項考驗,俱都圍了過來。
  這麼多人,把隘口都圍滿了,他們要看這麻子如何上下自如。
  滿天星范鵬呵呵一笑,把褲管袖頭紮緊了一些,一面問道:「姑娘下去過麼?」
  玉鷹冷冷一笑:「這是我姐妹時常玩耍的地方……」
  范鵬聞言點點頭,道:「好!范某下去了!」
  話落,右手一撈前襟下擺,整個人先向上竄起了丈許高下,然後筆也似直,直向峭壁間松樹上落去!
  他身子方墜下一半,忽然發現足下白雲有如白浪似地在疾滾狂捲著。
  范鵬不由大驚道:「不好!」
  可是這時身在半空,已無能為力了。
  急切間,還算他聰明,當下猛地壓下一口真力,打了個千斤墜兒,就如此,那疾捲而來的狂風仍然把他身子猛地揚了出去。
  范鵬心驚膽裂之下,足下一盤,總算被他找著了一棵松村的尖梢,定住了下落之勢。
  可是他卻覺得四下飄來的狂風,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竟使得自己無法站立起來。
  並且更覺得自己落身的這棵松梢,似乎像柳條兒似的軟。
  在狂風裡,人和樹,都擺動得很是厲害。
  看眼前情勢,休說踏遍樹梢,再爬上峰頂了,單就是定住身子已都困難。
  滿天星范鵬至此才知上了大當,叫了聲「苦也」!
  抬頭看峰上,眾人就像甲蟲一樣的小,且似乎都在取笑自己,指指點點笑成了一團!
  范鵬真是又愧又恨,當時雙足分踏在兩根較粗的枝椏之上,丹田運力,勉強站了起來。
  狂風,緊抄著他的頭皮刮過去,這要命的風時上時下,嚇得他亡魂直冒!
  忽見峰上的玉鷹玉手頻揮,道:「范鵬,你武功不弱,只要踏遍了松樹,再上得峰來,你就算勝了!」
  范鵬冷笑了一聲,咬牙道:「那是自然!」
  他說著,身形一彈,向著第二棵松樹梢上落去!
  可是迎面刮來的一陣狂風,卻把他硬給擋了回來,急切間,他一翻右手,才被他拉著了一根枝叉,倖免落澗!
  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先前的自負狂傲,此刻是一絲也沒有了。
  他攀附在原樹之上,第一次感到害怕了。
  玉鷹居高臨下,冷笑了一聲道:「范鵬,你此刻知道厲害了吧?」
  范鵬怒目向峰上看了一眼,玉鷹是用「千里傳聲」的功夫,向他說話的。
  只聽她脆笑咯咯地道:「不知自量的東西,現在你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說罷一擺手,就要離去,范鵬大驚,呼道:「姑娘休走!」
  玉鷹回頭下視道:「范鵬,這是你自找的,你以為小寒山莊是易欺的麼?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滿天星范鵬大聲叫道:「你用計陷人又算是什麼英雄!」
  玉鷹笑道:「這是你自願的,又怪得誰來?老實告訴你吧,我方才本想殺你,只怕髒了我的手,才想出這個好辦法,你認命吧!」
  說到此,又脆笑了一聲。
  范鵬銳氣盡去,不由氣急敗壞地道:「我只當你們小寒山二女,是如何了不起的人物,原來卻只是設計陷人的小人!」
  玉鷹並不生氣,脆笑道:「隨你怎麼說,你是活不成了,你不是要七餐七宿麼?只怕你一餐一宿,也受不了呢!」
  滿天星范鵬努力的一彈身,抱在了第二棵松樹之上,樹梢顫抖得十分厲害。
  他俯臉下望,幾乎嚇昏了過去。
  當時再也顧不得什麼臉面了,高喚道:「姑娘救……救命!」
  就見那峰頂上的玉鷹姑娘,一聲笑道:「好!」
  玉手猛地向下一抖,滿天星范鵬內心一喜,他滿以為對方必是拋飛索下來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卻只見銀光一閃,一蓬牛毛似的細針,就像一片針雨般的,直向自己全身射來。
  滿天星范鵬,雖說有一身功力,可是此刻卻苦於無法閃身。
  眼看著這一片銀雨,隨風而下。
  如無奇跡發生,范鵬是必死無疑了。
  猛可裡,他耳中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清叱道:「姐姐不可!」
  一股極大的風力,由范鵬後方直捲了過來!
  那一蓬銀雨,眼看已到了范鵬身邊,猛地為這股風力一撞,一齊向外一偏,刷一聲,向澗底落去。
  范鵬驚魂甫定,連忙抬頭上望。
  但見身後上方,另一座凸出的石峰之上,立著一個白衣白帽的姑娘。
  落日的紅霞,斜照在她的身上。
  雖是距離甚遠,可是范鵬仍能很清楚的看清這姑娘的姿容!
  她那修長豐腴的身形,有如玉樹臨風,面容五官之美,真使范鵬疑為「仙女臨凡」!
  雖是在要命關頭,范鵬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他立刻知道,這位姑娘,必是雪雁無疑了。
  當時不由大呼道:「雪姑娘救命,我來此是有事的啊!」
  只見那白衣雪雁,向著玉鷹道:「此人雖是罪大惡極,既落松上,就該聽其自生自滅,姐姐你何必再落井下石呢?」
  范鵬聞言,頓時涼到了底。
  又聞玉鷹一笑道:「你倒真是菩薩心腸,這麻子自恃武功,打傷我門下多人,豈能便宜了他?」
  雪雁輕歎了一聲道:「姐姐,你莫非忘了我們恩師臨終所言麼?姐姐如能手下稍稍留情,未嘗不是一件功德呢!」
  玉鷹見妹妹竟然當著敵人以及門下弟子,說出此話,不由大是氣怒。
  當時一聲冷笑道:「想不到對這種敗類,你還會代為求情,我就偏要殺了他,看你又如何!」
  范鵬這時實在忍不住了。
  他大聲叫道:「姑娘息怒,在下是奉命而來,與二位姑娘有所商量的啊!」
  玉鷹一聲冷叱道:「無恥麻子,你還要耍什麼花樣麼?」
  說著探手入懷,就要取針,另一邊的雪雁生性寬厚,見狀忙高聲阻止道:「姐姐先不要忙!」
  玉鷹冷笑道:「你還真相信他的話麼?」
  雪雁舒又青道:「聽聽無妨!」
  言罷向著峭壁下的范鵬,清叱道:「范鵬你說什麼?」
  滿天星范鵬抱在松枝之上,冷笑道:「你們要殺我也無妨,只是你們將如何向莫老前輩交待?」
  二女聞言,不由對看了一眼。
  玉鷹冷笑了一聲,道:「什麼莫老前輩?」
  范鵬嘿嘿一笑,道:「古墓老人莫環,二位莫非不認識麼?」
  此言一出,二女不由面色一變。
  玉鷹冷冷的道:「你與他老人家又有什麼關係?少胡說八道,你以為這樣,就可逃得活命麼?」
  滿天星范鵬內心把這位玉鷹恨之入骨,只是這時自己生殺大權操在對方手上,不得不暫時低頭。
  他強自忍怒,冷笑道:「我說的句句是真話,你不信就算了!」
  一邊的雪雁道:「你既是莫老師父差來的,可有信物?」
  一言提醒了范鵬,當時冷然道:「自然是有,只是現在不便奉陳!」
  玉鷹冷笑道:「你休信他的鬼話,殺了他算了!」
  雪雁解顏一笑道:「姐姐你何必如此性急,我們先看看他的信物再說!」
  說著就見她身子驀地直線下落,范鵬幾乎還沒看清楚她是怎麼下來的,對方那亭亭玉立的身子,已然俏立在自己面前。
  只見她一雙足尖,僅僅立在一根粗如人指的小松枝之上,一任那樹枝為狂風吹得左舞右晃,她身子卻像釘在上面一般。
  單憑這一手功夫,就使范鵬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遠看這位雪雁姑娘,真像是月裡嫦娥一般。
  她那細長黑黑的柳眉,白裡透紅的一張清水臉,櫻唇欲滴,貝齒生輝。
  天下,竟會有這麼絕色的女子!
  范鵬勉強站起身來,道:「謝謝姑娘活命大恩!」
  這位雪雁姑娘,冷冷道:「你說有莫老師的信物,如是真的,自可饒你活命,否則,我姐姐只怕放不過你……」
  范鵬鼻中哼了一聲道:「范某乃是奉命來與二位姑娘商量大事,不意玉姑娘如此不通人情,令人遺憾!」
  雪雁已有些不耐,她伸出手道:「信物呢?」
  范鵬平素是多麼驕狂的一個人,可是今天在二位姑娘面前,卻硬是一點威風也使不出來。
  當時歎息了一聲,探手腰間,把莫環交給他的那支玉竹節拿了出來,道:「姑娘請看!」
  雪雁驟見之下,不由面色微變,她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道:「不錯,我們上去說話!」
  說罷左手猛地向范鵬身上一抓,卻又收回,面色微微一紅道:「你能上去麼?」
  范鵬苦笑道:「我若能上去,也不會俯首示弱了!」
  說著麻臉上說不出的不帶勁兒,雪雁杏目向他一瞟,想笑又忍住了,輕顰道:「僅只這麼一點本事,就來這裡惹事麼?」
  話落當胸一把抓出,范鵬方自吃驚,已覺身子為對方提起,接著一晃,貼身壁上,再一彈身,已落在峰頂之上!
  滿天星范鵬不由暗道了聲,「慚愧!」
  想不到自己一身武功,在江湖上是如何的聲望,今日在對方一個姑娘手下,簡直就像是小孩一樣了。
  心中想著,定神一看,自己正立在眾人身前,迎面而立的,正是自己切齒痛恨的玉鷹姑娘:
  他不由面色一青道:「姑娘這番大恩,范某人沒齒不忘!」
  玉鷹冷笑了一聲,目視雪雁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雁把玉竹節遞過道:「姐姐看這玉杖,不正是莫老師的信物麼?」
  玉鷹接過看了一看,點了點頭。
  她轉望滿天星范鵬道:「這東西如何到了你的手中?憑莫老師父身份,豈能與你相交?」
  范鵬不由哈哈大笑道:「姑娘你太抬愛了!」
  玉鷹不由秀眉微蹙,正自舉棋不定,不知如何來處理這件事才好,雪雁忽然抬頭,伸手接過玉杖,雙手一捏,只聽「吱」的一聲。
  范鵬一驚,再看那節玉杖,已自分為兩節。
  雪雁並伸二指,自第二節玉杖內,抽出了一片竹葉,玉鷹忙湊近觀看。
  竹葉上寫滿了黑字,二女略一過目,似都會意,玉鷹點頭一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你為何不早說?」
  范鵬冷冷一笑道:「杖內有書信,我並不知,可肯借范某一觀?」
  玉鷹冷冷一笑道:「此事與你無關,莫老師既關照你效力,你就在小寒山莊住下就是,只是莊裡的規矩你不能不知道!」
  說著喚了聲:「天青!」
  立時就見她身後四個著紫裙的姑娘之一,應聲而出,玉鷹面色凝怒道:「傳話給留賓室的鬼臉李通,叫他好好招待這位客人,莊裡的規矩,要詳細地告訴他知道,出了差錯,我可是不饒。去!帶他下去!」
  天青彎腰答了一聲:「是,弟子領命!」
  滿天星范鵬聞言睹情,只氣得麻臉鐵青,冷冷笑了一聲,道:「既如此,我告辭就是!」
  說罷才一舉步,卻忽聽那位玉鷹一聲叱道:「站住!」
  范鵬只覺面前人影一閃,那位玉鷹姑娘,已站在了自己面前,只見她杏目圓瞪道:「你想走,恐怕沒有這麼容易!」
  范鵬道:「這是為何?咦!」
  玉鷹冷笑道:「莫老前輩特別關照,你今生今世,休想再出這小寒山莊了一步了。還不進去!」
  范鵬呆了一下道:「這……這……為什麼?」
  說著,他狂笑了一聲道:「哦!我明白了,莫老兒好厲害的手段,他是怕我說出了他的隱秘!」
  接著又冷笑道:「我偏要走!你們……」
  才說到此,玉鷹身後的四大弟子,一齊動手,只聽得「嗆」的一聲,四口劍已一齊抽了出來,劍尖全指向他的身上!
  范鵬不由麻臉一漲,怒目向玉鷹面上望了一眼,才歎了一聲,道:「罷!罷!我隨你們入莊作客終身就是!」
  說著轉身直向小寒山莊之內行去,玉鷹微微點頭,四女隨其身後而入!
  眾人全都退走之後,雪雁不由秀眉微皺,問玉鷹道:「這信中所說的冷紅溪又是誰呢?」
  玉鷹咬了一下嘴唇,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兩相環就在這小子手上!」
  雪雁不禁冷冷一笑道:「莫老師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憑他一個後生小子,又能有多大道行?」
  玉鷹一笑道:「這人武功委實不弱,你不能輕視他!莫老師既如此交待你,我們就該早日動身下山才是!」
  雪雁舒又青那雙剪水瞳子,在玉鷹身上一轉,道:「這人也就是你說的那個紅燈盜麼?」
  玉鷹鼻中哼了一聲道:「誰說不是!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工夫,想不到這小子竟會跑到浣花溪去!」
  她說著又不禁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說你,你不要自命不凡,平日是誰也瞧不上眼,如果你看見了這個人,只怕……」
  雪雁冷笑道:「只怕怎麼樣?」
  玉鷹繃臉一笑道:「見了面你就知道了!」
  雪雁面色微紅道:「別說他是一個強盜了,就是正經的俠客,我也不會瞧他一眼!」
  玉鷹想到月前冷紅溪與自己敵對時的那種神采,頓時神往不已,她面上浮起桃花一般的笑容,道:「是個強盜,可和別的不一樣……」
  雪雁不由面色一冷,她真想不到姐姐竟會說出這種話來,輕輕歎了一聲,直向莊內行去!
  玉鷹不由面色微微一紅,用腳在地上踢了一下,啐道:「呸!我這是怎麼了?想瘋了麼?」遂也緩步走入「小寒山莊」內。這片山莊,佔地並不十分大,其實所謂「山莊」,不過僅只寒山二女及其弟子等十數個人在此落居而已。
  莊內有七座翠樓,是按「七星」形勢建築的,分別名為「摘星」、「探星」、「望星」、「盼星」、「巧星」、「迷星」、「瀉星」等七座。
  七樓均為二女自己繪圖設計,請精明匠工依圖建就,真可謂集雅美大成,構造之巧妙,直令人有「鬼斧神工」之感!
  二位姑娘,各居一樓,玉鷹住在「盼星樓」,雪雁喜靜,則住在後面的「摘星樓」。
  夜深了,一切罪惡的事情都在這時發生,但當夜更深時,距離光明的明天也就更近了。
  多情的姑娘,常常會在這時想著她們的心事,就像「摘星」、「盼星」樓上的姑娘也是一樣的……
  偶然的一粒石子,能使一池清水驟起千萬漣漪與無窮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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