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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穿越] 星無言 -【瀟灑如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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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6 21:07:56 |只看該作者
六十一章   夢裏天涯(四)

  如風這一睡,直到中午也沒有醒來。秦簡望望等著他們下馬來吃飯幾人,面有難色。

  非清清咳一聲,上前一步:“軍師,要不我先扶著公主,您先下馬來?”

  秦簡略偏頭看著背後的女子,略有躊躇:“萬一你沒扶好,摔下來怎麼辦?”

  非清一臉黑線,軍師大人,我是您的帶刀副將好不好?

  秦簡咬咬牙,將韁繩交給非清,一手向後扶著如風的腰,稍稍推離少許,在馬上一個旋身,已換過方向,將如風摟在懷裏,穩穩落在地上。

  垂眼向懷中望去,居然還閉著眼睛睡得正熟,不由得嘴角微微翹起,眼中閃過幾絲笑意。找了一地坐下,小心翼翼的將懷中女子調整好姿勢,才空出一隻手來吃東西。

  納南玉書皺皺眉頭:“她不要緊麼?要不要叫起來吃飯?”未免也睡得太久了吧?

  秦簡搖搖頭,看納南玉書一眼:“她只是困了,在睡覺。”

  直到日薄西山,如風才悠悠醒轉,睜開眼,就對上了秦簡的視線。似乎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醒來,一怔之後,立即將視線移開,飛快的說:“你睡著了,後面不安全。”

  如風眨眨眼,這才意識到她是被人摟在懷裏,怪不得睡這麼熟還沒掉下來。話說回來,這個胸膛還真不錯,韌性十足,嗯,那個,又足夠溫暖。眼睛似閉非閉的又想合上,忽然聽到耳邊的心跳聲急促有力,讓她想忽視都不行。使勁睜開眼,果然看見某人耳根子都紅了。

  暗歎一聲,萬惡的女尊社會啊!她只是想借個懷抱睡個覺好不好?像秦簡這樣的男子,也終究不能免俗。

  無可奈何的,她坐直了身子,問道:“這是到哪里了?”

  “已到邊境了,明天可以到臨關附近納南軍駐地。”秦簡的聲音在腦後響起,熱氣拂過如風耳垂。

  如風猛地一躍而起,落在地上。

  秦簡嚇得一勒韁繩,“怎麼了?”其餘幾人也一臉緊張之色的望來。

  如風摸摸臉,自顧自的跳上秦簡背後,坐好。低著頭說:“走吧,剛剛腳麻了一下。”

  臉上還在有點發燙,心底暗罵,死人秦簡,一個大男人你心跳什麼跳,又靠她那麼近說話,害得她也面紅耳赤起來。

  晚上吃飯,有秦簡等人張羅,她也樂得清閒,與納南玉書在那大眼瞪小眼。

  “你不去幫忙?”顯然在納南大公子的意識裏,她好壞也是個女人,怎麼沒有點女人的意識,竟然坐一旁看一堆男人忙活。

  如風喝一口水,萬分愜意的歎口氣,“這麼點小事他們都搞不定,還怎麼混?”

  似乎不太贊同的看她一眼,納南玉書沒有再說話。

  晚飯是秦簡弄的,聞著香噴噴的烤肉,如風差點要對老天頂禮膜拜了,她來這時代這麼久,也就碰上這麼一個會做飯的男人。眯起眼,果然還是飯來張口的生活比較適合她啊!

  夜晚,秦簡安排幾個人輪流守夜,自然也輪不到她出馬了。

  秦簡躺在她身側,似乎已經睡著了。

  “秦簡?”她輕喚一聲。

  “嗯!”幾乎是立刻的,秦簡睜開眼看向她。

  “明天,你帶著納南玉書趕往納南軍駐地。納南家的陣,只有納南玉書才有能力在短短時間內完成修改。你也在那裏等秦介的會合。”

  沉默,良久,秦簡問道:“那你呢?”

  如風往秦簡那邊挪了挪,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上寫了幾個字。

  秦簡手指一僵,反手握住不放:“我陪你去。”

  忽明忽暗的火光裏,男子的眸光幽深,如風輕笑:“不行哦,秦簡,你們可是我一片心血打造出來的,千金不換的寶貝哦!”輕輕閉上眼,如風低聲說:“如果,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要和納南家合作,守護我們的家園。還有,納南晴鈺,你把他接到驥山營吧,那是個死心眼的傢伙,你要替我,照顧他。”

  只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一陣一陣的鈍痛。秦簡看著眼前的女子,明明在微笑,卻讓他覺得不能喘氣樣的難受,死死握住如風的手,“我要陪你去。”

  如風睜眼,定定望著他,卻帶著不能拒絕的堅持。

  “你讓我去,好不好?”

  歎氣,如風縮回了手,躺了回去:“秦簡,你該知道,你或許是戰場上以一擋百的將軍,卻不是詭異飄忽的俠客。更何況,你手中握著的,還有我們的一支奇兵呢!”

  眼前一暗,卻是秦簡移了過來,將她摟在懷裏。這個是什麼狀況,如風眨眨眼睛,看向秦簡。

  秦簡把她的頭按進懷裏,飛快的說:“夜裏風大,冷。”

  如風失笑,如果冷的話,不是應該她把他護住才對的麼。略微動動,卻發現某人似乎抱得緊緊的,躺著不動剛剛好,想要掙脫,該還是挺有難度的吧。

  “秦簡,你把我放開。”

  某人眼睛閉上,動也沒動一下:“我睡著了。”

  睡著了還能說話,如風氣結,左手微屈,就要把他推開,卻覺得抱著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上方隱隱傳來哽咽聲。

  心中微訝,停止了掙扎,良久,暗歎一聲放鬆了身體,她閉上了眼睛,“秦簡,謝謝你的懷抱,晚安。”

  淩晨,天色微明,如風睜開眼睛,輕輕把身體移開。

  “小公主?”守夜的非清看過來。

  “噓!”如風豎起手指,輕手輕腳的起身,一提氣,躍向旁邊樹林。片刻,馬蹄聲輕響,漸漸遠去。

  “你不跟去?”納南玉書閉著眼睛,低聲問。

  “她不要我去,我就不去。”秦簡握緊了拳頭,懷中隱隱散發的馨香,似乎在提醒片刻之前的溫暖。

  “你不擔心?”

  “我要替她守好背後。”誰要傷了她,他便終其一生,叫人千百倍的償還。

  納南玉書閉緊了雙眼,不再言語。原來人生,真如一夢,只不過剎那的昏睡,卻已經咫尺變天涯。

  房門緊閉,連青推門進去,黑暗中,只看見那男子蜷縮著坐在牆角。

  伸手輕撫他的頭:“行天!”

  寂行天抬起頭來,勉強一笑:“連青,你來了啊?”

  長長歎息,“行天!”

  恍若未聞,寂行天搖搖頭,“你不知道,她的執拗任性,更何況,這次牽扯進去的,還有左相。剛剛,我收到飛鴿傳書,秦簡一行人已經追蹤到了,但是她,還是沒有影蹤。連青,你說,她要是出事了,怎麼辦呢?”

  低喃半響,忽地起身,咬緊牙齒,“笨蛋丫頭,誰要她強出頭了?”

  大步流星的往門邊走去。

  “你幹什麼去?”連青愕然。

  “把她抓住,然後關起來。”省得叫人食不下嚥,睡不安寧。






第六十二章   純屬意外

  天城,驪國的首都。

  如風站在城門外,開始頭疼,果然到了這裏,要怎麼把左相給救出。

  手指緊緊按住城牆,蹲在地上,開始思考。已經和秦簡分開近十日,算來,他們應該早就到納南軍駐地了。有他們在,至少暫時邊關不會再失守。

  現在,她擔心的是,如果驪國以左相為人質,在戰場上威脅退兵,或者提出其他的條件。在以國家為大前提的情況下,要不然,犧牲左相,要不然,犧牲惠啟的利益,可是不管哪一種犧牲,以左相的心性,都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大哥呢?現在對於大哥而言,也是生生淩遲的疼痛吧!惠啟是太女姐姐的,她交給了秦簡納南,左相,卻是大哥的,她交給了自己。

  所以,她必定要在問題出現之前,把左相救出。抬起頭,仰望高高城牆,儘管知道前路艱險,卻不由得生出幾分幸福。她終於也有機會,為哥哥付出。此時此刻,萬分慶倖與奇風二哥之間再不互相牽制,讓她可以率性而為,而不用擔心再讓二哥受傷害。

  打定主意,猛地站起,卻突然眼前一黑,搖搖欲墜,緊接著,腦後一陣疼痛,她昏了過去。陷入昏迷之前,她唯一的意識是,誰那麼聰明,居然算在她起身太急黑頭暈那一剎那出手?

  等她悠悠醒轉,候在身邊的,居然是一眉清目秀的小廝。見她睜開眼,面上一喜:“你醒啦?”

  “這是哪里?”如風揉揉後腦勺,坐起身來。

  “大王女的寢殿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太女姐姐的寢殿啊!不對,揉頭的手頓住,如風僵硬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你說,這是驪王宮?”

  “是啊!大王女狩獵回宮,在城門口看上你了。你可真是好福氣啊,居然能吸引到大王女的眼光,咱們殿可是好久沒添人了。”

  他這是在說什麼話,如風手指頭指指自己,“你是說,大王女,看上了,我?”

  “對啊!你不是在城門口縮頭縮腦,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嗎?”

  心裏有萬丈波濤湧起,如風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你們大王女,是男的還是女的?怎麼會看上我?”

  奇怪的看她一眼,自顧自的拿來一件衣裳丟在床上,“大王女,當然是女的啊!你雖然不是天香國色,但是長得還算過得去,應該是靠南方長大的吧,細皮嫩肉的。趕快換上衣服,晚上還要侍寢。”

  似乎終於聽明白了,如風欲哭無淚的看看自己,她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受古裝電視劇的荼毒,似乎所有的女主角遊歷江湖時都是男裝示人。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換了一身男裝,剛換了衣服的時候,她還奇怪的想著,似乎換了男裝也縛手縛腳不太方便,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女扮男裝的呢?心裏也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現在終於知道了,萬惡的女尊社會啊!禁不住又感歎一次。還有,司徒如風,你個大笨蛋,你怎麼會想到在女尊社會裏,女扮男裝?

  所以,現在是要怎麼樣?要她去給一個女人侍寢!

  等等,如風忽然想到一件事,王宮?她已經進到王宮來了?心頭一松,好吧,不管是以什麼方式途徑進來的,她現在,已經進到王宮來了。

  三言兩語的,套出了面前這個男人,大王女所居宮殿的宮僕。所謂大王女,如風只覺得頭上有烏鴉在飛,面前的人說是如同惠啟王朝的如風公主一般,雖然長在王宮,但是對權勢似乎沒有興趣。言下之意,就是吃喝玩樂,風流成性。

  在屏風後,換了衣服,如風對鏡扭腰一笑,好吧!男人就男人吧,對她而言,這個世界裝個男人,相當於就是本色演出。至於晚上的侍寢,嘿嘿!她保證會給王女殿下,一個終身難忘的經歷。

  可是,這是什麼狀況?

  梳洗一番後被送到王女寢殿的如風,呆呆的站在門後,手裏還握住給某人的見面禮-迷魂草。卻聽到床帳裏奇怪的聲響,然後如風就面紅耳赤,看,哦不,是聽完了整個全過程。再然後,一個渾身赤裸的男子就被拋了出來。

  如風強忍著要去撫眼睛的衝動,只敢把眼睛定定的看著前方,男子趴在地上沉默了半響,然後自顧自的爬起來,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低著頭穿上。

  “幹什麼?還不過來!”帳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陰冷而淩厲。

  如風一愣,看著男子穿好衣服後,慢慢的挪向門外,再把門輕輕的關上。才艱難的轉回頭來,看向發聲處,她沒有聽錯吧?女人啊,縱欲過度,應該也對身體有害吧。

  “你說什麼?”

  “我說,那個,好像對身體不太好吧?”這才發現,剛剛無意間,她已經把心裏思忖的事情說出口了。一回過神,才意識到事情不妥。如風苦笑,這也實在怪不得自己,今天一天的經歷,實在是足以排進她最驚心魂魄十件事之二。

  帳簾猛地被拉開,完顏珞琦怒氣衝衝的望向某個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才剛剛進來的新人,卻猛地撞進一雙眼睛。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如一泓清泉,帶著清新的明亮,閃著溫和眸光,卻又微微帶著委屈。

  “你……?”原本要大聲訓斥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那個男子,帶著爽朗的純淨,叫她的心微微一顫。

  “你過來。”定定的凝視著,她冷冷的喚道。如果毀了這種純淨,他還能不能有那樣一雙眼睛。

  左手緊了又緊,如風默念,王女殿下,不要怪我啊,我只不過想讓你好好睡一覺而已,是為你著想哦!

  一步換作兩步的走,她慢慢的蹭,可惜這驪國的皇帝太小氣,堂堂一個王女的寢殿,從門口到床邊,她才走了半柱香。腳踏上床榻的剎那,如風閉閉眼,對不住了,王女殿下。

  完顏珞琦非常耐心的,等著那人東張西望,將幾步路的距離走成曲曲折折的十八彎,終於壯士斷腕般的,走到了她跟前。心裏升起微微笑意,看起來,這個床伴還有別的用處嘛。至少,還可以逗她發笑。

  正要伸手將他攬住,卻突地臉色一變,胸口劇痛襲來,她彎腰倒在床上,死死咬住嘴唇。

  如風睜大眼睛,再看看自己的手,她明明還來不及出手的,而且,迷魂草不是只會讓人產生幻覺沉睡麼?幾時會有這般症狀了?

  看向床上女子汗如泉湧,臉色灰白的顫抖著,如風將手輕輕探向她脈搏。

  劇痛中的女子狠狠將她手甩開,“滾!”。

  她是很想滾,可是王女這個樣子,她還可以平安的滾出去嗎?固執的一把握住她手腕,探脈。

  床上的女子另一隻手揮來,她擋住,對上某人惡狠狠的視線,如風微笑:“大王女,要想不痛,就乖乖的哦!”最富麗堂皇的宮殿啊,卻是勾心半形最殘酷的戰場。

  大概是疼得太厲害了,也或許是察覺到對方是個大力男,完顏珞琦放棄了反抗,任眼前人,將一根金針刺進了百匯穴。喘著氣,她閉上了眼睛,“反正我要死了,你也逃不掉。”反正她,早晚也是死,死在陌生人的手裏,總要比死在她們劍下好。

  “怎麼能妄自菲薄呢。王女殿下,要是拿我的命來換你的命,那顯然我劃算多了。”

  半個時辰後,如風擦擦頭上的汗,收好最後一根針。

  完顏珞琦睜開眼睛,靜靜的望著她:“你要什麼?”

  “我要我清白之身。”如風笑得燦爛:“因為我有心上人了哦,要為他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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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6 21:08:29 |只看該作者
六十三章   交易

  完顏珞琦審視她半響,如風微笑得雲淡風輕。

  完顏珞琦移開了目光:“你能清除我身上的毒麼?”

  “那要看你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了?”

  “哼!”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完顏珞琦一字一頓的說:“你以為厬厭嘏嘎,箇箎箏劄還有你選擇的餘地?別忘了,你現在是在誰的手裏。”

  “想必王女也想過其他辦法吧?那麼如果現在我說榗槎榴榞,瞉睼瞁瞄我也無能為力,想必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如風漫不經心的歎氣。

  完顏珞琦“蹭”的地站起戫截戩摫,朅朢榰榗死盯著面前不知好壞的男人:“你要知道,我可以生生毀了你賓賕賒赫,竭箖管箜于你心愛的女人,你再無顏相對?”

  雖然情勢看起來比較緊急,但是如風實在沒有辦法抑制住肚子裏翻滾的笑意,只好深吸兩口氣,臉色怪異的回答道:“那個,王女殿下,以我一命,換您一命,實際上我還是賺到了哦。”不行了,不行了,拜託快點讓她退下吧,憋笑憋得快抽筋了。

  “你……?”完顏珞琦閉上眼,輕籲了一口氣,良久,再睜開眼來,眼裏已是波瀾不起:“那麼再問一次,你要什麼?”

  如風笑著迎視:“還是那句話,要我清白之身;再者,將來如果我要離開宮庭,無論是誰阻攔,你都要幫助我平安離去。”本來直接想說要救左相的,但是現在情勢不明,她不敢冒險,換一個保險一點的吧。


  心裏一松,完顏珞琦哈哈大笑:“原來就是這點破事,我答應你。那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能力了吧?”一個無足輕重的男人,提出這麼點需求,實在是輕而易舉她就能辦到的事。

  “給我十天,十天之後,你要保我平安離去。”

  終於談妥了一張保命符,如風心情大好的抖抖衣裳,優雅無比的走出門。門打開,一個黑影靜靜的立著,如風一愣,是剛剛那個男人。

  完顏珞琦咬牙切齒地,看如風志得意滿的走出門去,心裏的小火苗又開始往上冒,“烏加!”大叫一聲。

  門口的男人打量如風一眼,匆忙閃進門。只聽得男人輕呼一聲,就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如風眯眯眼,裝作沒聽見,慢騰騰朝來路走去。

  回到屋裏,悄無一人,想必是也沒想到她今晚能這麼早回來吧,可真是,天賜良機!

  側耳傾聽,四周無人,提氣輕輕一躍,於黑夜中如一抹輕煙快速閃過。

  半個時辰後,如風提著一個小包袱回來了,收拾收拾,睡得香甜。

  睡到半夜,忽然感到有人接近,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進來的是那個叫烏加的男人,“你幹什麼?”,微微一驚,該不會是有人發現什麼了吧。

  “我也住這屋。”烏加看也沒看她,徑直去收拾旁邊的床鋪。

  不是吧,那個大王女也太沒人情味了吧,睡到半夜還把人從熱呼呼的床鋪上攆回來?可是現在似乎不是感歎的時候,如風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意思是,她才剛剛脫離大王女的魔瓜,現在又要和個男人同居一室?

  烏加已經躺下了,如風還僵硬的半坐著。

  閉著眼睛,烏加忽然冒出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司徒如風”愣愣的回答完,如風才輕敲腦袋,回過神來。看看男人的神色,似乎並無異常,苦笑著慢慢睡下,這古人,應該不會有那麼好的想像力,直接聯想到且如風頭上去吧。還有,她現在也是男人,所以可能,應該,也許,和另一個男人同住一個寢室,應該也沒什麼不妥吧?

  “她叫我問的。”本來以為已經睡著的烏加,又冒出一句話來。

  如風睜著眼睛,半響才反應過來烏加所說的她,應該就是剛那個大王女。心裏暗自歎息,宮廷啊,不都是那麼美好的地方,在這裏,再不會有人傾盡心力,護她單純無憂。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從被窩裏挖起來,緊接著,就被直接帶到大王女面前。如風皺著臉,“王女殿下,就算是要開始工作,你也得讓我睡醒吧。”最討厭在早上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生生打斷。

  完顏珞琦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也只是脹紅了臉死死盯著如風,“那下次我晚點。”全然不管旁邊烏加睜大了眼睛,看看如風,又看看她,臉色灰敗,一言不發。

  “算了,”如風打個呵欠,很大度的揮揮手,“起都起來了,首先呢要活動筋骨,早晨空氣新鮮,我們先出去走一圈吧。嗯,就圍著皇宮轉一次吧,每天一次,不能間斷。”

  於是,一群人,招搖無比的,在皇宮裏,巡遊。

  如風看得眼花,暗暗頭疼,開始想念起納南晴鈺來,要是那個小屁孩在,應該可以把這些紛繁複雜左拐右彎,建築物又還看起來一樣的路徑記得清清楚楚吧。她自己?前世就是個路盲,從來不認路的那種。看地圖也只看前後左右,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走到一處,完顏珞琦突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冷冷的說道:“這是三王女的寢宮,你如果不想死得太慘,最好不要到這裏來。”

  “三王女?那是什麼人物?”如風好奇的踮起腳尖,想往裏面望望。

  “三王女麼,就是驪國的掌印將軍,這王宮裏,”湊近她耳邊,輕輕吐氣,“真正的掌權人物。”

  走出老遠,如風不斷回頭打量,似乎是不經意的問道:“三王女的宮殿,似乎看起來戒備很森嚴呢,是因為得罪了很多人,所以特意比其他王女更注意安全嗎?”

  “當然不是,那是因為現在那裏住著我們驪國最尊貴的客人呢。那位客人的屬下,似乎都喜歡高來高去,神出鬼沒,要不是守得固若金湯,怕是留不住這位尊貴的客人,多住幾天啊。”

  最尊貴的客人嗎?如風垂下眼睛,有些時候,似乎她自己,也是比較喜歡高來高去,神出鬼沒的遊戲的。

  夜晚,如風吹吹涼風晃回去的時候,被人攔在了門外,原因無它,大王女殿下在裏面呢。

  如風可憐兮兮的坐在門口,低歎,王女殿下,您可真會找地啊,富麗堂皇的宮殿不用,偏要到員工宿舍來打擠。

  坐到她已經快睡著的時候,完顏珞琦終於出來了,看見她,輕哼一聲,目不斜視的走了。

  如風晃晃頭,推開門,卻看見烏加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如風連忙轉過身,這個,會長針眼的吧?“你怎麼了?”

  回答她的,是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似乎情緒還沒緩過來啊,如風略頓了一下,“你先清理清理吧!我去洗澡了,待會再回來。”低著頭,慢慢的移到床鋪,摸出自己衣服,提著出去了。

  柴房裏,如風笑顏如花,她的身上,穿著侍衛的衣服,是她昨晚的戰果,標準的女人的裝束。

  悄無聲息的,如風縱身,向三皇女宮殿掠去






第六十四章    心如明月

  將手中金釵牢牢抵住一人的背心,低聲喝道:“說,他們把人關在哪里?”

  侍衛輕輕一震,顫聲道:“什麼,什麼人?”

  如風咬牙切齒的說道:“昨天,大王女從宮外抓進來的男子,說,關到哪里了?”

  侍衛明顯的放鬆了身體的力道,“這是三王女的寢宮,你走錯地方了。”

  手上一使勁,“我不信,這裏是整個王宮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了,他肯定被關在這裏了,快說。”

  “小人的命還在您手裏呢,這裏真的沒有關著什麼男子,關的只有女人。”

  如風冷笑,裝作泫然欲泣的樣子,“你們把他怎麼樣了,三王女抓個女人來幹什麼,當我小孩子好哄麼?”

  侍衛只等再開口,忽然燈光一閃,有人問道:“誰在哪里?”

  遠遠的有人影過來,如風身形一晃,等侍衛回過神來,已經看不到人身影了。迎上來人,侍衛低聲說了幾句,幾人臉色大變,立即往一個方向奔去。

  到了一間偏殿,領頭的侍衛問道:“你們這邊是否有什麼異常?”

  眾人均搖頭。

  幾人舒了一口氣,適才那位被如風制住的侍衛,忙陪著笑說:“可能也就是來找情人的普通女子,不會是沖著那位來的。”

  “哼!如果是一般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到這裏來麼?走,先去稟告三殿下。”領頭一聲令下,幾人交待幾句,又匆忙離去。

  如風抬頭巡視半響,果然連房頂上都安排了人,似乎滴水不漏啊!四周觀看了半天,略一思索,轉身離去。

  於是,連續四天,都有一神秘女子于夜半時分出現在三王女宮殿,制住某名侍衛開始詢問一男子的下落,再然後,就有某處房子被人搜尋過的痕跡。

  這日一早,大王女照例四處走動鍛煉身體的時候,與三王女不期而遇。

  “大王姐,近來可好?”三王女拱手行禮。

  兩人彬彬有禮的寒喧,如風迎上對方不斷投來的詢問目光,微笑致意。

  “這位,似乎沒見過啊?”三王女若有所思的問道。

  完顏珞琦跨前一步,擋住了看向如風的視線,笑笑:“是啊,新來的。”

  “不知王姐,在哪里碰到這位公子的?”

  “這是我的事,王妹。”隱隱有些怒意的,完顏珞琦一把拖住如風,轉身往回走。

  上前一步,三王女站在了完顏珞琦的回路上,“大皇姐,這不只是您的事了。因為這位公子的情人好像找上門來了,這幾天可都在我宮裏晃悠呢!”

  完顏珞琦看看三王女,扯嘴一笑:“完顏熙敏,你的宮裏怎麼樣,那是你的事。”往旁邊一讓,拖著如風離開。

  “王姐。”三王女的聲音悠悠傳來,“您別忘了,我的宮裏現在是什麼情況,要真出了什麼事,恐怕母皇面前不好交待。”

  完顏珞琦微微一僵,卻腳步不停的徑直朝前走去。

  回到宮裏,完顏珞琦面色陰沉的坐下,盯著如風:“說吧,你的心上人,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

  如風不說話,只盯著完顏珞琦看。

  “你看什麼?”見她久久不回話,完顏珞琦越加煩躁。

  “三王女的宮裏,住著什麼人?”如風不答反問。

  完顏珞琦明顯被她問得一怔,狐疑的看回去,“你問這個幹什麼?”

  搖搖頭,長長的歎氣:“王女殿下,我想問您兩個問題:1,我被您抓進宮來,當時我身邊就我一個人,進宮後也不曾出門半分,試問我的家人是怎麼知道我進宮來的?2,現在三王女宮中是不是住著什麼重要人物,而這個重要人物看起來好像挺有勢力,連這三王女也不敢輕忽大意,似乎還非常的緊張。一旦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三王女會擔著責任?”

  完顏珞琦倒吸一口冷氣,皺眉:“你是說三妹是想找我當替死鬼,一旦出什麼岔子,好讓我來擔著?”沉吟半響,忽地抬頭看如風一眼:“哼,如此精于人心,看來你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如風朗然一笑:“後宮之中的鬥爭,王女殿下不是很清楚嗎?這世上男子,為了搶奪妻主的注意,哪一個不是使盡渾身解數?我從來也沒說過自己簡單,哼!如果你們誰敢打主意把些莫須有的罪名加到我家那位的身上,您會看到,我會比現在更加不簡單。”

  完顏珞琦沉默,良久,把目光移開:“如風,能被你記在心上的人,真是個幸運的女子。”真想體會啊,單純以一個女子的身份,被另一個人全心維護的感覺。

  如風打量一下麵前人的臉色,忽地低低一笑:“王女殿下,其實能被烏加記在心上的人,也很幸運啊!”

  完顏珞琦冷然一笑,“烏加啊?是啊,被他記著,也該是幸運的吧”。

  如果說白天被完顏珞琦對烏加的態度搞得有些迷糊的話,夜晚的時候,似乎就開始懂得原因了。

  她趴在三皇女的花園裏,聽著一男一女的對話。

  “那個司徒如風,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女子問道,聽聲音,應該是三王女。

  “沒有,看起來也是挺普通的。”如風掩不住滿心的詫異,因為這男人,居然是烏加。

  “那麼完顏珞琦呢,對這個新來的什麼態度。”

  短暫的沉默後,聲音響起:“似乎很溫柔,總之,總之,沒有讓他受過什麼傷。”

  輕笑,“你心酸了麼?”

  “沒有,奴才不敢。”

  “我提醒過你的,千萬不要愛上她。要想想你是什麼身份啊,烏加。”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衣服的摩擦聲,如風緊閉著雙眼,不斷的默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只覺得額頭的汗不斷的冒出,話說回來,這驪國的民風也太開放了,她到這來沒幾天,已經連續被視覺和聽覺摧殘好幾次了。

  半響,聽到一人被推到地上的聲音,三王女氣息不穩的笑道:“烏加,別人碰過的男子,怎近得本王的身?只不過提醒你,別天真的癡心妄想,想想自個兒的身份,辦好該辦的事就行了。”

  地上跌坐的男子,垂著頭,等三王女離去後,慢慢爬起來,抹抹臉,靜站片刻後,轉身走入黑暗裏。

  如風輕籲一口氣,爬起來理理衣服,抓起手邊的東西,朝偏殿走去。

  半個時辰以後,偏殿中隱隱有火光閃出,有人驚呼:“不好了,著火了”,緊接著,偏殿另一個方向也冒出濃煙,“救火啊!”,“起火了”的聲音此起彼伏,燈光陸續亮起,一小會兒的功夫,就有人群拿著盆,提著桶,端著水過來了。

  如風緊緊身上衣裳,隨手抹一臉黑灰,高喊著:“救火啊!先把裏面的人救出來!”一邊端著盆往裏沖去,旁邊幾個侍衛也趕緊拿著家什跟著往裏沖。

  如風腳步稍稍一緩,身後幾個人就跑到前面去了,如風微微一笑,隨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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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     情絲萬縷

  越到裏面,濃煙漸淡。

  一路進來,都有奴僕雜役往外跑,卻沒看見自己想找到的人。幾名侍衛似乎也不緊不慢,只顧吆喝著眾人有秩序的往外撤。

  及到內院一間廂房,門口整整齊齊的站著兩列士兵,如風輕鬆一口氣,一邊焦急的大喊:“起火了,快出去啊!”。誰知道那幾個似乎沒聽到似的,站得筆直,眼睛都沒眨一下。

  如風一愣,正要往前沖去,卻被旁邊一起進來的侍衛拉住:“他們不用管了。”

  “為什麼?”

  “因為三王女下令,除非是她親自來,否則不許把裏面的人移動半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得違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裏。”

  右手緊緊握拳,如風掃視了一下,如果她現在動手,有沒有可能全身而退?

  正思量間,忽然又從門外沖進一個人來,一把將她手按住:“火勢大了,還不快往外跑。”

  不由分說的,拖著她就往外跑,一邊還喊著:“大家小心點,別被煙嗆著了。”

  如風皺皺眉頭,終究還是跟著那人沖出去了。到了一處僻靜地,如風輕輕將手抽回,看著眼前笑嘻嘻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呃,女人。又開始覺得背心發涼:“寂公子?”

  眼睛似乎一亮,女人湊近:“我易了容,你也認得我?”

  如風後退一步,有些惱怒:“現在不是廢話這個的時候,你來做什麼?你沒見我做正事麼?”

  寂行天頂著張女人的臉,露出他的招牌妖媚笑:“這次可是我救了你哦!你可知道那道門裏裝了什麼?”滿意的看著如風探詢的目光投向他,才又露出他白晃晃的牙齒:“那道門裝置了接往炸藥的引線,如果王宮的侍衛沒能守住最後的關卡,那麼就讓來人與左相同時被炸死。”

  如風倒吸一口冷氣,忽然一陣後怕,要是她剛剛果然動手,而恰巧對方又不怎麼濟事的話,那她和左相……?

  忽然一雙手臂環住她肩,寂行天志得意滿的昂頭:“怎麼樣,感謝我吧?要不然,就以身相許怎麼樣?”

  這個死人妖?如風抬指拂向對方麻穴,寂行天迅速收手,往一旁躲閃,“女人,你不知道感恩的嗎?”

  “哼!明明就是一夥的,要不然你怎麼會知曉得這麼清楚,假慈悲。”眼看與對方已經隔開一些距離,如風狠狠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哎!”身後傳來寂行天的聲音,居然出奇的大聲。

  如風嚇一大跳,回頭看他。

  “你剛剛,明明已經與左相近在咫尺,為什麼在我拉住你的時候,你會不問緣由的跟我走?”眼中微微閃動的光澤,竟有醉人的神采。

  已經隱隱有腳步聲傳來,如風抿嘴,頭也不回的,縱身而去。

  寂行天攤開自己手掌,剛剛緊握的溫暖似乎還未散去,為什麼抓住她手的瞬間,會讓自己那麼安心;為什麼她毫不猶豫隨他離去的片刻,會叫他如此滿足,心漲得滿滿的,似乎就有什麼要溢出?

  手掌忽地合攏,他輕歎口氣,心頭漸漸清明,苦笑:“小公主,枉我自認精明,竟然要作一樁賠本的買賣嗎?”,明明是想再長長歎口氣的,可偏偏嘴角的苦笑要慢慢甜蜜,翹成一朵綻開的花。

  黑暗裏的一場大火,究竟洩露了什麼,成就了什麼,也隱藏了什麼?

  也許當時的如風並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在第二天早晨,坐在大王女身邊咧著嘴沖她笑的人,是狐狸人妖。

  再然後大王女殿下,似乎也是非常迷惑,又無可奈何的說,昨夜起火,住房緊缺,要寂公子暫時與如風烏加打擠。再然後,又體諒烏加一個人睡慣了,就寂公子委屈一下,和如風同睡一床吧。

  是因為今天睡的時候太長了嗎,怎麼覺得大腦暈乎乎的,如風開始努力回想,她昨晚明明只燒了某處偏殿,莫非火借風勢,竟然燒光光了大部分王宮,要不然怎麼會偌大一個王城,竟然住不下一個寂行天?

  “不行。”如風斬釘截鐵的回絕,不想看那傢伙得意的嘴臉。

  完顏珞琦頂著一個熊貓眼,大大的打了個呵欠,“為什麼不行?你要是不想跟行天擠,就到我寢宮來吧。反正外屋還有張小床。”

  努力不去暴打死人狐狸擠眉弄眼一副捉狹樣,如風咬牙:“我還是睡自己屋吧。”

  終於成功將一直眼睛抽筋,滿臉壞笑的寂某人和一直若有所思,面色陰晴不定的烏某人趕出去後,如風終於靜下心來,為完顏珞琦施針。

  “你知道麼?我們的軍隊今日首嘗敗績了。”半閉著眼,完顏珞琦狀似無意的說道。

  微微一驚,如風詫異的看向她。

  似乎不是在問她意見,只不過在自言自語,完顏珞琦微微一笑道:“納南家百年軍威,怎麼可能那麼輕易被打垮。惠啟果然人才輩出啊!”

  “你,喜歡戰爭嗎?”如風輕聲問道。

  “如果我強敵弱的戰爭,當然喜歡。可是如果雙方勢均力敵,或者敵勝於我,那為什麼要犧牲這麼多人,去打一場並無勝算的戰役?”抬眼看她,輕笑:“算了,給你說這些你也不懂。”

  如風不語,垂下眼眸。

  完顏珞琦抬起手,看著穴位上顫動的銀針,“對外的戰爭,只不過是爭奪那位子的籌碼,有時候仔細想想,真的值得嗎?萬千血淚,換取虛名一個。”

  “你不覺得,那個位子,太高了嗎?”忍不住的,如風問了長久以來盤旋心中的疑問,她從以前就覺得,那裏,真的是高處不勝寒,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為此,前赴後繼,血流千里。

  “是啊,寒冷而寂寞。那麼你呢,司徒如風,如果有一日我形單影隻立於高位,再分不清人心的真假,你可不可以陪我,度過這一世的寂寞。”

  如風身軀輕輕一震,完顏珞琦望著她,眼裏並無半分玩笑的成份,期待而渴望。

  “完顏珞琦,我一點也不想騙你,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身不由已。更何況,你知道的,我,心不在你,這一點,我從頭到尾也沒騙過你。”完顏珞琦,至少在面對她時,是真實而大度的,所以如風一點也不想,欺騙對方的感情。在她心裏,無法原諒利用人的感情來達到某些不可啟齒的目的,別人不可以,她自己,也是同樣。

  自嘲地一笑,完顏珞琦閉上眼:“即使是許你一世榮華,也不能讓你心動半分麼?”

  如風搖搖頭,沒有說話。完顏珞琦似乎是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一樣,眼都沒有睜就說道;“也是,如果你心動了,我又怎麼還會心動呢?”

  清咳一聲,如風有些不自在:“你是個好人,以後,一定會有很好的人,來愛你的。”

  輕哧出聲,完顏珞琦沒有再答話。

  如風收拾好東西,招呼烏加進來侍侯。

  正要出門之際,完顏珞琦忽然開口:“司徒如風,你的愛情,要怎麼樣,才可能會改變?”

  烏加愣住,不可思議的看向完顏珞琦;寂行天斂住剛要露出的張狂,不動聲色的靜立一旁。

  如風默然,良久,走出去將門帶上。隔著門板,如風的聲音輕輕響起:“千萬人之中,只要他的眼睛始終望向我,那麼即使天涯相隔,我也矢志不移;可是即使近在咫尺,他先放開了我的手,我就再不會回頭。”





第六十六章     永遠多遠

  如風使勁把那個八爪魚樣的人推開,片刻,又貼上來。

  要控制自己,要控制自己,如風不斷的重複,可是看著某人近在咫尺的睡顏,還是禁不住小火苗往上冒。一口氣喘不上來,實在忍無可忍,如風抬腳,“砰”的將某人踢下床。

  “怎麼了?”烏加被這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從床上翻坐起。

  如風翻了個身,“不好意思,做了個夢。”

  寂行天從地上爬起,撣了撣身上衣裳,安慰地對烏加笑笑:“做夢而已,做夢而已。”自顧自的又爬上床了。

  不過這次似乎比較乖巧,稍微離開了點距離。如風嘴角彎起,世界終於清靜了。

  睡至半夜,如風恍然中從夢中醒來,發覺又被人抱在懷裏。那張禍國怏民的臉上,竟噙著孩子般純淨的笑容。

  心中沒來由的一動,抬起的腳竟沒再踢出去。聽著耳邊傳來有規律的心跳聲,卻是終究無法再入睡,輕手輕腳的,將他的胳膊拉開,移到一邊。披上外衫,走出了房門。

  夜涼如洗,萬籟寂靜,如風曲起雙腿,坐在屋簷下。

  想不到這平素裏富麗堂皇的驪國皇宮,在這夜色中,竟透出幾分蒼涼來。

  “你在想什麼?”有人在她身側坐下。

  或者是太疲倦,或者是太憂慮,如風沒有再推開他近得過分的接觸。只靜靜的把頭靠在雙膝上,閉了眼晴不再言語。

  “你不要擔心,我會幫你。”

  如風搖搖頭,輕歎出聲:“寂行天,我不想欠你。”

  靜默,然後開口:“你要怎麼做?”

  “門上的炸藥引線,我會拆開。明晚,我要帶左相離開。”

  “就你一個人?”

  “不,還有左相府的人。”

  “炸藥的引線,很危險。”

  “沒關係,我哥教過我。”

  寂行天忽地伸手把她頭扳過來,雙眉倒豎。

  “怎麼了?”如風眨眨眼,眼前這人看起來,似乎在生氣

  寂行天狠狠的把她的頭又放回原位,輕輕一笑,聲音有些落寞:“你要是不想說,我不會追問,但是,又為什麼,要騙我呢。天下的人,都可以算計和欺騙我寂行天,但是為什麼,你也要呢?”

  悠悠的歎息,在夜風中飄出去老遠老遠。某人平素裏張狂的臉,竟在這若隱若現的光線裏,暈染了悲傷的氣息。

  “我哪里騙你了?”如風把頭扭過來,有些疑惑。

  “哼!你家哥哥寵你之深,會教你這麼危險的遊戲?”

  如風失笑,“不是這兩個哥哥,是另外的。”

  寂行天有些訝然的抬頭:“另外的哥哥?”

  如風把頭靠回膝上,微笑:“是啊,另外的哥哥,我那個最大的秘密裏,不能言訴的哥哥……。”

  一個懷抱把她緊緊摟住,寂行天止住了如風接下去要說的話:“你不要告訴我,會叫你傷心的,我以後都不再問。”

  如風輕扯嘴角,不再說話。

  “救左相,我陪你去,好不好。那個炸藥,是我寂家制的,皇宮裏重重機關,半數出自寂家的經營。全天下,再沒有誰比我更瞭解。”

  “寂行天,你不要站錯了方向,不要忘了,你還有寂家遍佈天下的產業。不只是你自己一個人的。”

  寂行天一震。

  如風輕輕掙脫,起身往屋裏走去。

  “我這一生,從來沒像此刻一般,覺得自己的選擇無比正確,永遠不會後悔。”

  永遠啊!多麼美好的詞語,如風腳步一頓:“永遠,有多遠?所以,不要輕易承諾永遠啊,如果做不到的話。”

  淩晨時分,忽然驚天動地爆炸聲傳來。

  寂行天從夢中驚醒,心底一寒,伸手探向床鋪,沒人。

  “如風?”睜開眼睛,滿心惶然。

  卻看見如風從床邊地上爬起,揉揉眼睛,大吼:“寂行天,你又擠到我了。我都告訴你不要離我太近。”  

  “你?”緊緊握住面前人的手,溫熱的氣息緩緩傳來,才發現剛剛似乎停止的心跳,開始緩而有力的工作。

  “你幹嘛?”如風皺眉,輕扯自己的手。寂行天卻握住不放,房外有喧鬧聲傳來,寂行天拖著如風走到窗邊,看看早已經向外張望的烏加:“怎麼了?”

  烏加轉過頭來,看向如風,驚疑不定:“剛剛爆炸的地方,是兵庫的方向。”

  如風只覺得握著自己的手一緊,寂行天淡淡的視線似乎不經意的掃過她,又看向外面,喃喃自語:“兵庫嗎?”

  整齊的步伐聲在門外響起,火光從門縫中照進來。

  寂行天上前一步,擋在了如風面前。

  門被猛地推開,走在最前面的,是三王女,臉色鐵青,直盯著如風,“你,是什麼人?”

  如風宛爾:“王女殿下,您好健忘,我們可不止見過兩次面了。”

  三王女咬牙,目光愈加陰森,“來人,給我拿下。”

  寂行天卻站在如風面前,一動不動,幾名侍衛略顯遲疑,止步不前。

  “寂行天,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冷冷的看向寂行天,三王女一字一頓。

  “行天當然知道,可是這個,您也知道,行天是做生意的,誰給的利益多,自然就會偏向誰。我也是受人所托,實在為難啊!”

  “你作好決定了?”目光漸漸冷凝,三王女的語氣緩慢卻叫人倍感壓迫。

  寂行天輕鬆笑著,面不改色。

  “那麼,你是受誰之托?”

  “我!”門口眾人分開,完顏珞琦走了進來。

  “王妹,司徒如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現在要把她帶走,是不想我治好病了麼?”完顏珞琦看向寂行天身後的如風,輕舒一口氣,笑著說道。

  三王女一頓,終究還是說道:“王姐哪里的話,為王姐治好宿疾,也是當妹妹的心願。可是,這司徒如風,行蹤詭異,兵庫被炸,他難逃干係。”

  “哦?王妹從哪里看出來他難逃干係了,莫不是為了向母皇交差,隨便拉個替罪羊?”

  “沒有!”三王女一急:“可是我收到線報,這司徒如風,居然試圖營救那人。”

  “線報是真是假,也是你說了算。烏加也和司徒如風同屋,不然就讓烏加來說說看,今晚司徒如風是否離開過?”

  眾人的目光齊齊盯向烏加,他面色刷白,看向司徒如風,又看向三王女,顫抖著嘴唇:“今晚,司徒公子,的確沒有離開過。”

  三王女眼睛死死盯著烏加,臉上青筋突起,顯然已經氣急。

  完顏珞琦哈哈一笑:“寂公子的話,王妹是不相信,不過我想烏加的話,應該還是聽得進去的吧。即使沒什麼事,那我就先帶我的大夫走了哦!”瞪向如風:“熱鬧看夠了,可以移駕陪我去散步了吧?”

  寂行天護著如風,走向完顏珞琦,走過烏加的時候,略略一停,從鼻子裏輕哼一聲。

  似乎極為痛快的,完顏珞琦領著一行人,哈哈大笑而去。

  寂行天目光幽暗,將嘴唇貼在如風耳朵上:“原來,你利用了烏加,也,利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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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   歸途如虹

  屋內沒有點燈,寂行天靠在門後,完顏珞琦坐於主位。黑暗之中,無人說話,一片沉默。

  如風端起水,呷了一口,寂靜之中,聲響聽起來格外刺耳。

  “你,要走了麼?”開口的,是完顏珞琦。

  “是啊!我們說好的,我治好你,你讓我安然離開。”

  “就你自己的話,當然沒問題。”

  如風放下茶杯,看向完顏珞琦,微笑:“你明知道,我要帶走她的。”

  似乎低歎一聲:“那是惠啟王朝第一皇子的妻主,據說恩愛無比,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會放你在心上。”

  如風站起,背對著完顏珞琦:“完顏珞琦,如果換一種方式換一種身份,你實在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很抱歉我所有的言不由衷,下一次我們再見面,我請你吃飯。”

  走到寂行天身邊的時候,如風腳步輕微一頓,終究還是沒再看寂行天一眼,拉開門走出去。

  天色漸明,完顏珞琦望著寂行天:“寂公子,我不知道惠啟究竟什麼吸引了你,可是你,真的想好了麼?”

  寂行天低頭暗歎,情之一字,從來不由人,哪里由得他選擇?抬起頭,目光清明:“是啊,大王女,行天與驪國王室,就此別過。惠啟境內,寂家所有產業,都交給大王女,希望殿下守諾,助我們安然離開。”

  完顏珞琦扯嘴一笑:“寂公子,如今形勢,怎麼容得我來作決定?公子此舉,怕是想向惠啟的某人,證明你的心意吧,就是不知是哪家女子,有福得公子青睞?”

  寂行天苦笑:“就算是我想證明,那人怕也是不屑一顧吧。”閉了雙眼,輕笑:“有時候真不值得?是不是?”

  “就算不值得,看起來公子也是甘之若飴啊!”完顏珞琦看向門外,算算時辰,他,是不是也帶著左相,離開了?

  門口噴進來一股大水,緊接著,門推開了,左相目瞪口呆的,看著如風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風兒,你?”看看推開的門,再看看安然無恙的似乎還掛在門上的引線,左相的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不是說寂家名滿天下的炸藥,萬無一失嗎?

  如風欣喜的一把抱住她,鼻子開始發酸:“左相姐姐,終於找到你了。要是你出事,哥哥怎麼辦呢?”該有多傷心啊,光想像神采飛揚的大哥突然消失了顏色,都叫她心痛到發慌。

  左相眨眨眼,有點無措的拍拍如風的背。後面跟進來左相府的人,有點腳發軟,他們這段時間來一直言聽計從的小公主,居然是眼前這還在掉眼淚的沒長大的小姑娘麼。

  相府侍衛統領司理,有點頭痛的上前輕聲道:“我們現在還在驪國皇宮呢,要不然先回去再說?”

  如風臉一熱,這才想起是在哪里,趕緊擦擦眼淚,拉著左相的手:“左相姐姐,我們走吧。”

  看著身側的小公主耳根發紅不好意思的樣子,左相伸過另一隻手拍拍她的肩:“雖然孩子氣一點,不過我們家風兒,真情真意,很可愛啊!”也就在此刻,或許才更明白自己夫君,為什麼會對這個妹妹疼若至寶!

  如風拖著左相就往門口走,左相有點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一行人,在驪國皇宮裏,橫沖直走。有點疑惑的看向自己屬下,“司理,咱們現在是在驪國皇宮嗎?”怎麼可能這般毫無顧忌的,似乎還有恃無恐的,聲勢浩大的走。

  司理若有所思的看向如風,其實今天這事著實透著古怪,連她都不是很明白,或者能為她們解惑的,只有面前這位稚氣未脫的小公主了吧?

  城門之外,秦介焦慮的走來走去,不時的張望傾聽。

  稍頃,馬蹄聲傳來,秦介神色一喜,急忙迎向城門。

  如風和左相一到,眾將士忙將兩人護在中間。城牆之上,三王女臉色陰暗:“司徒如風,現在,可以把解藥交出來了吧?”

  如風撫掌一笑:“啊,對了,我差點忘了,解藥我交給大王女了,就在她桌上的茶壺裏。您可要跑快點去,要不然我怕別人不知道把它當涼水給倒了哦!”

  揮揮手,示意眾人轉身離去。三王女目光陰冷,寒意輕閃。

  如風卻忽然轉過身來,高喝:“對了,三王女,忘了提醒您!除了兵庫裏的兵器被我炸光光了,您身邊帶來的這一隊,準備要給我一頓永生難忘的教訓的人,我們家秦姐姐昨夜閑來無事,統統給他們的兵器重新粉刷了一番,各位可要好好享受哦!”

  三王女臉色大變,搶過身邊侍衛的弓箭,輕輕一撥,繃著的弦居然就斷了!

  如風哈哈一笑,不再看三王女已經快要青得發黑的臉,掉轉馬頭就要離去。

  突然覺得身後一曖,一個人已經落在她的馬上。輕輕將她的腰攬住:“你用了我的權杖潛入皇宮,將我多年經營毀於一旦,從此往後我寂家便在驪國無立足之地,你說,你該怎麼補償我呢?不如,以身相許怎麼樣?”

  又來了,如風狠狠瞪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好啦好啦,我承認我是對不起你啦。不過不是你自己說,要跟我太女姐姐合作的嗎,我不過是幫你把在驪國的關係理一下,要不然你騙我太女姐姐怎麼辦?”越想越有道理,說不定這狐狸還打著什麼主意,幫著壞人坑太女姐姐呢?

  又瞪他一眼,如風揚鞭,吩咐秦介:“走了。”

  一路之上,如風屈肘狠狠撞了寂行天好幾次:“喂,你抱我那麼緊幹嘛,我快要不能呼吸啦!”

  “誰叫你騎馬騎那麼快的,要把我甩下來了?”

  現在是逃命,能騎馬騎得不快麼,如風氣結,只得使勁的揪腰上某人的手背一把,滿意聽到痛哼一聲,才輕輕勾嘴,放開。

  過一會,如風又叫:“喂,你的頭不要靠上來啊!”

  “不靠上來要靠在哪里?”

  “靠你自己脖子上啊!”

  於是一個頭顱從左肩換到右肩,靠到她脖子上,如風大叫:“不是叫你靠自己脖子上麼?”

  輕笑,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用寂家一半的財產買下你了,你是我的,所以我現在靠的這個脖子也是我自己的。”

  怎麼這話越聽越不順耳呢,如風扭頭,對準某人的耳朵就是一口。

  咬得寂行天淚光閃閃:“且如風,你是小狗麼,怎麼咬人。”

  無辜的笑笑,如風歎氣:“你再敢貼過來,我今天就要吃涼拌耳朵了。”

  行到河邊,是已經準備好的兩艘大船,如風帶領眾人上了船,看著馬匹繼續向前奔去。

  左相走過來,打量了一下船身:“風兒,這應該是完顏珞琦的船,她為什麼要幫你?”

  如風驚異的望過來:“左相姐姐,你怎麼認出來這是她的船的?”

  “我手裏,握有驪國所有王室成員的財產清單,這兩艘船,因為曾有軍隊使用,所以我特別叫人畫了畫像。”

  如風瞪大眼睛,一朝之相,當真不是人幹的活。算了,她還是不要問了,省得頭疼,看向越來越遠的岸邊,如風說道:“和惠啟的這場戰爭,是三王女發動的,如果她成功的話,完顏珞琦就永遠與王位無緣了。完顏珞琦身中奇毒,長期以來受盡算計,當然不甘心就此退出,再加上我治好了她,那我們為什麼不各取所需呢?”

  寂行天忽然走過來,握住如風手腕:“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如風搖搖頭,左相心中一緊:“有什麼不對勁嗎?”

  寂行天眉頭輕皺:“如風和烏加同處一室多日,烏加是三王女的人,本身是個用藥的高手,我怕他曾對如風下手。”

  如風輕舒口氣:“我還道是什麼呢,他用的那些熏香,我早聞出來了,放心吧,早就解掉了。”

  “那就好!”左相拍拍她的頭:“要不然你大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如風笑笑,心情大好,左相回來了,她也沒事,大哥,應該會很高興吧。

  船行了兩日,她們又改道山路,奔行了幾日之後,終於到達惠啟邊境,遠遠的看著,納南家軍旗飄揚。

  一騎快速奔來,是秦簡。

  奔到跟前,跟秦介點點頭,迅速看向如風。

  “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秦簡。”

  如風微笑,輕輕吐出一直壓于丹田的一股氣,雙臉立刻變得通紅,身子一軟,倒向身後男子。

  “小公主?”驚呼的,是離她最近的兩個男子。
 




第六十八章     不過一夢

  寂行天緊緊抱著如風,啞聲道:“是極品醉堂春。”

  “那是怎麼樣?”左相目光含淚,拉著如風的手。

  寂行天抿緊了嘴唇,半響才說:“如果是毒藥,小公主可以分辨。可這醉堂春,卻是寂家歡館之中,用來催情的極品。”頓了頓,又道:“怕是烏加,為了討好大王女,每日在小公主飲食中下了藥。卻沒想被小公主生生壓了下來,這才所將所有藥性留在身體內,今日一起爆發。”

  眾人默然,左相看看寂行天:“那這藥可有解?”

  耳根暗紅,寂行天看向如風:“男子可解。”

  左相怔住,看著寂行天緊抱著如風不肯放手,如風呼吸急促,勉強睜開了眼:“我不要,你們,出去。”

  滿臉潮紅,渾身發燙,如風無力的推著寂行天:“你,出去。”

  俯下身子,寂行天將自己的臉貼在如風頭上,一股清涼,如風不由自主的舒眉向寂行天靠去。

  納南安拉拉納南玉書,低聲說道:“我們出去吧!”納南玉書輕應一聲,低頭走出了帳篷。

  秦介看看秦簡,又看看床上的人,低歎一聲:“我們也走吧。”

  秦簡不說話,卻是看著如風沒有移動。

  左相輕閉雙眼:“秦介,驥山營裏不是有男兵嗎?你去找一個來,最好是自願的,事後他要什麼補償,我們都答應。”秦介睜大了眼睛,滿是詫異。

  寂行天抬頭,看向她。

  左相靜靜的回視:“即使是紅樓歡地,要接近她的人,也必定是清白之身。”言下之意自明,寂行天握緊雙拳,剛要開口。

  左相又歎氣道:“寂公子,你護她愛她之心,我很感激。可是你聲名之盛,天下皆知,惠啟朝堂之上與你相識的人不在少數,如風貴為公主之尊,他日與這些人相見,免不了有其他嫌隙。如風聲名,近日稍有好轉,不知公子能否也念惜半分。”

  寂行天呆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只覺得滿心的酸澀和悽楚。看向懷中的女子,明明咫尺可觸,卻要遠隔天涯嗎?

  心一橫,幹嘛要顧念這麼多,不是已經打定主意就是她了麼?寂行天沉默不語的,低下頭伸手撫向如風臉龐,卻在快要觸到的一剎那,生生止住,如果她也同那些人一樣想法,從來就看不起他怎麼辦?以她如今心性,自己此舉,豈不是在強迫她,如果她不願意怎麼辦。一隻手巍巍伸著,卻終是不再向前,淚水一滴一滴無聲落下,寂行天大喊一聲,放開如風沖出帳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寂行天將臉埋入草叢,只覺得心中有利刺一陣陣的撞擊,讓他幾乎無法直起腰來。

  左相輕歎:“秦介,快去找人。”

  “不用了。”秦簡雙膝一屈,跪下:“我願意,而且我也不要任何封賞。如風公主醒來之後,也只會像這事從未發生過。”

  “哥哥?”秦介驚呼。

  左相打量他半響,秦簡面色沉靜,卻在看向如風的時候,眼裏泛起幾絲柔色。點點頭,走向秦介:“那麼我們走吧。”

  秦介回頭看向秦簡,“哥哥?”

  卻看見秦簡走向如風,輕輕按住她不斷扭動的身體,平素裏堅毅的臉上,竟帶著笑容。

  秦介終究是走出了帳外,哥哥,這就是你的選擇麼?眼裏熱熱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湧出。

  神志已經逐漸喪失,感覺到有人接近,如風迫不及待的抱住,肌膚相接之處,清涼撫慰了她的燥熱,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渭歎,如風更近的貼向這舒服的源泉。

  衣服一件件被剝離,秦簡擁著如風,感覺到她的吻急切而熾熱,在他唇上輾轉。呼吸也漸漸紊亂,感覺到身體發生著不可言狀的變化。

  虔誠的,秦簡閉著眼,感受著如風的吻。明明是幸福的,卻有眼淚緩緩滴下,這樣的幸福啊,即使一生只能擁有一次,他也深深的感激。

  漫漫長路上,千山萬水,無數黑夜,似乎也只為等待這一刻的溫暖相擁。

  冰涼的淚水緩落,滴落發間,也滴落在如風熱得火紅的臉上。如風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著緊閉雙眼的秦簡,也看那發間晶瑩的眼淚,似乎有些回過神來。

  眼淚啊?如風愣愣的看著,有一瞬間的清明。

  喘息著,如風將手臂抬起,狠狠一口。鮮血的腥味喚醒了些許神志,疼痛讓身體打了個激靈。如風猛地將秦簡往旁邊一推,翻身跳下床,踉踉蹌蹌的沖出門外。

  “小公主?”跌坐在地的寂行天最早發現她的身影。

  其餘幾人也睜大了眼睛望過來,如風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右臂一片嫣紅。如風艱難的趴到秦介背上:“秦介,找到最近的河。”

  秦介愕然,沒有動作

  如風閉著眼睛,急促的吼道:“快!”

  有些明白過來,秦介低下了頭:“如風公主,沒關係的。”

  如風扣緊了手臂,鮮血從指縫間滴出,觸目驚心,她死咬著嘴唇,“秦介,我叫你,快!”

  眼眶熱熱的,秦介一把背起如風,飛躍而去。

  回過神來的寂行天,也跟著離去。

  簾子輕響,左相看看已經整理好衣服出來的秦簡,臉色蒼白,還帶著隱約的淚痕,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秦簡攥緊了衣裳,搖搖頭,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凍結了所有情緒。

  左相歎口氣,吩咐一邊的納南安:“立刻傳軍醫,說小公主受了寒,立刻準備熱水和湯藥。”一邊匆匆向著剛秦介的方向而去。

  秦簡靠著帳邊的柱子,緩緩坐下,夜風刺骨,叫他冷得發抖。

  大軍本就依水駐紮,很快,秦介就帶著如風到了河邊。

  如風推開秦簡,縱身跳下了下去。身體裏的躁熱,被冰冷的河水包圍,如風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體,在這極冷極熱的折磨裏,不停顫抖。

  “小公主?”饒是秦介,也不禁驚呼。

  如風緊縮成一團,咬緊了牙關,左手按住了傷口處,借處寒冷和疼痛,來抵禦身體的渴望。

  寂行天一眼望見了坐在河水中的如風,心一顫,撲到岸邊:“你在幹什麼?你不要命了嗎?這藥沒有解,會沒命的。”話到最後,已隱隱帶著哭意。牙一咬,就要往下跳。

  卻被秦介拉住了,寂行天憤怒的瞪去。

  秦介吸著氣,卻是昂著頭:“沒有小公主的同意,你不能靠近。”

  懶得廢話,寂行天直接一掌揮了過去。

  秦介後退一步,擋住行天掌風的,是幾個剛剛趕到的衛兵。

  秦介冷聲下令:“給我通通擋住,無論來人是誰,不許靠近公主半步。”頭轉向如風,秦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視線模糊:“小公主,依照您的吩咐,不讓任何人靠近你。可是,您要有什麼事,我秦介,萬死難辭其咎。”

  幾名士兵是秦介隨身侍衛,功夫自是不弱,一時之間,寂行天也無法取勝。只是心急如焚的沖如風吼道;“你快起來,你哪用得著這麼委屈自己,只不過一個男人而已,你若願意,千百個都給你找來。”

  眼見得如風一動不動的伏在水中,寂行天哽咽道:“且如風你個混蛋,你還不快給我起來。”

  “住手!”卻是左相大喊一聲。

  幾名士兵身形一頓,寂行天立刻躍向河中。

  在快要拉住如風的剎那,一道水流卷來,寂行天應對不及,退回岸上。如風抬起頭,喘著氣,勉強一笑:“你忘了麼,我是大夫啊!春藥之所以難被人察覺,是因為它本身就不是毒,只不過一種催情的調劑品而已。所謂的不通過男女交歡就要死的說法,完全是屈服於身體意志的一種藉口而已。所以,我沒事,等藥效過去就可以了。”

  “你何必受這般煎熬,我們惠啟可以為你解除痛苦的男子,何止千萬?”寂行天啞聲道。

  “不要,寂行天,你不要讓我也看不起自己。”如風喃喃低語,即使是女尊社會,她也不能丟失了她自己。剛剛她都作了什麼?以公主之尊,想要強要了秦簡嗎?秦簡臉上的眼淚,刺痛了她的心,她怎麼能因一時之歡,毀了他一生的幸福。

  幸好,幸好,一切還來得及。微微抿起嘴,臉上閃過笑意,她終究還是在最後一刻,戰勝了身體的任性。

  河水靜靜流淌,有一種疼痛,也在岸邊人的身體裏奔走。如風坐在河水裏,任體內的躁熱一波波襲來,又在顫抖裏慢慢消散而去,直到,身體漸漸麻木,只剩冰寒。

  如風抬頭,輕喚:“秦介。”

  寂行天跳下水,剛好接住了閉著眼睛微笑著躺下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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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     幾度輪回

  那是個陌生而悠長的夢鳱麧麼鼻,製褔裻褊如風昏睡著,在那夢裏沉沉浮浮。

  “是窫窬竮端,滹漈漘漙我不曾愛過你,從來不曾。”那是他在說話。他的容顏一如既往的俊朗熉熗熅爾,蒪蓐蓊蒶眼中飄動的,卻再不是深情。

  那是個長髮飄飄酳鉶鉼鉿,翢耤聜聞白衣勝雪的男子,他看著面前面色惶恐的女子滾漩漶漯,箘箸箊箋淡淡的說道:“既然是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了。我自己的東西,可以自己處理嗎?”

  女子點點頭。

  左手一揚,手中銀簪丟入湖中,男子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女子呆立半響,低下頭去,有什麼滑落眼角。下一瞬,卻是跳入湖中,來來回回,在水中搜尋。

  春寒料峭,女子只覺得冷氣侵入骨髓,四肢微微僵硬,可是那沒入水中的銀簪卻仍是不見蹤影。

  聽說,他很喜歡這家銀坊主人打造的東西,聽說,這家銀坊的主人親手所鑄手飾,五年才得一次,她花了七年時間,日日拜訪,才成為了這支最新出爐簪子的主人。

  女子深吸一口氣,又深深潛入水中。

  身體的寒冷,怎麼比得上內心的酸楚和疼痛。

  倦意陣陣湧來,女子勉強睜著雙眼,終於,不遠處微微銀光閃爍,她歡欣一笑,努力向那處遊去。

  指尖輕觸那冰涼,她牢牢握在手中,嘴角是抹也抹不去的笑意。她終於找到了,明天等他心情好了再送給他,他會高興吧?

  眼睛已經閉上,黑暗襲來,身體的最後的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

  青絲在水中隨波舞動,那個倔強到任性的女子,放棄了呼吸,也沒有放開手中緊握的銀簪。如果她的臉上,都是滿足笑意,為什麼會有淚水從眼角滾出,又溶入水裏,了無痕跡。

  明明不是自己,可是為什麼這種疼痛,會叫她如此熟悉,叫她五臟六腑,都痛得無法舒展。

  如風睫毛輕顫,寂行天一臉欣喜,握著她雙手,輕喚:“如風,如風!”那樣小心翼翼,似乎怕驚動了什麼。

  終於,如風睜開了眼睛,寂行天歡呼一聲,死死抱住了她,喃喃的念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嚇人?你這個笨蛋……。”

  這樣緊密的擁抱,這樣心痛的低語,似乎驅散了夢裏一直揮散不去的寒冷。如風嘴角輕揚,輕推他胸膛:“寂行天,你悶得我無法呼吸啦。”

  虛弱無力的聲音從胸前傳出,寂行天輕罵:“活該!”。手上卻鬆開了力道。

  如風緩緩躺回去,寂行天定定望著她,淚珠卻一顆顆順著臉龐掉落。

  “你快點擦擦吧,難看死了。”如風沙啞著聲音。

  “沒空。”嘴咧成大大的弧度,雙手抓著她,一刻不肯放。

  “他們呢?”轉頭看看,帳中只有他一人。

  “去拿回臨關,幫你出氣。”

  如風啞然,邊境重鎮的臨關,這些人是說要去“拿回”?這麼簡單。這麼狂妄的字眼,也只有面前人說得出口了吧,如風白了他一眼。  “不是去拿回麼?你先炸了人家兵庫,又拿我權杖斷了臨關的食鹽供應,秦介手下一眾神箭手,也隨著三皇女隨從,潛入臨關,再加上納南家大軍,還有什麼問題?”

  如風微微一笑,這人竟然是心如明鏡的,微微閉上眼:“對不起。”對不起,算計了你。

  寂行天輕輕拂去她額前發絲,“睡吧,睡醒之後再好好給我道歉。”

  沉沉睡去,這一次,再無夢境。

  皺著眉,如風喝下一大碗藥,歎氣:“方瑞,你故意的吧!”這麼苦,明顯是加過料的。

  “沒有。”乾脆的甩話,方瑞移開搭在如風腕上的手,抿著嘴收拾床邊藥箱。

  又惹到她了?如風覺得這位似乎從來沒有好臉色給她看過,“方瑞,我又做錯什麼了?”

  “沒有。”快手快腳把東西收拾完,一刻也不願多呆的抬腳就走。

  如風把頭轉向一旁壞笑的寂行天,一臉詢問。

  寂行天走過來,將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入被中,“活該。”誰叫她那麼不解風情,又笨得要命。

  “以後,不要睡那麼久。”睡得那麼無聲無息,叫他惶恐不安,將頭靠向她頸間:“夢裏有什麼好事嗎?你都不願醒來。”

  如風垂下眼斂,不再言語。

  夢裏沒有什麼好事,有的,只是且如風的痛苦和悲傷。那一天河中的寒冷,似乎喚醒了這個身體殘留的記憶。靈魂已然消逝,身體卻牢牢記住了那最後一刻,刻骨銘心,原來如此。

  那種傷痛,在夢裏如此清晰,經年累月的沉積,生生紮根於身體深處,不甘離去。

  “你怎麼了?”察覺她異常的沉默,寂行天摟著她腰的手微微使勁。

  “我說,寂行天,你的手放在哪里?還有,你的頭,靠在哪里?”死人狐狸,又在不知不覺間對她摟摟抱抱,害她從最開始的警惕,到現在的無動於衷,似乎,都要習慣了。

  寂行天一動也不動,反正以這小公主現在的體力,也沒辦法趕他走,只管張口說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都做了些什麼吧,就算是利用,也得讓我知道得明明白白吧!”她的一點一滴,他都想要知道。霸道麼?那又怎樣,他寂行天要的,從來不曾放手。

  也罷,終究是要說的,省得她面對這人的時候永遠愧疚。如風瞪向他:“記住哦,我只說一次,以後哥哥姐姐問起的話,你幫我說。”

  “為什麼?”她自己的家人,憑什麼要他來解釋。

  “因為我懶。”理直氣壯的回答。

  寂行天瞪眼,然後,這個理由?實在是……,他翻翻白眼:“好!”有氣無力的聲音。

  如風得意的笑,然後故事就從火燒三皇女寢宮那天開始講起。

  知道了烏加是三皇女的眼線,寂行天的勢力居然又無所不在,那一夜,她故意與寂行天聊天,隱隱透露出要去救左相,等眾人在左相關押的地方佈置好天羅地網。

  她在寂行天身上下了安眠藥,叫司理拿著他權杖,進入了寂家百年前修建這座皇宮時預留的地道,然後火燒兵庫。

  她自己,早在陪完顏珞琦瞎逛的時候,已經在皇宮內下毒,修書一封,在那一夜叫秦介呈到驪國皇上面前。話很簡單:“還我左相,解驪國皇宮之毒。”

  而那火藥,如風輕笑,再怎麼利害的火藥,引線被水潑濕,也點不著了,她何必多花心思。於是,領著左相,大搖大擺的走出皇宮。

  司理等人,卻拿著寂家家主權杖,斷了臨關的食鹽補給。直到,據說要被完顏珞琦接收寂家產業,才奔回惠啟,誰知道,完顏珞琦,居然什麼動作沒有,似乎這寂家半數產業,從來沒有落入她手中。

  聽她說完,寂行天長久沒有說話。

  如風內心不安:“對不起,寂行天。”

  抬頭看她,寂行天低聲道:“如果我傷心,你,會心疼麼?”

  “我會很愧疚。我不想傷你的。”

  “那如果我想一直這樣抱著你,你可以當作是對我的補償,不趕我走麼?”

  靜默,如風低歎:“寂行天,這不是可以拿來交換的。”

  “我知道!”苦澀一笑,寂行天閉緊了雙眼:“可是除了這個,我要怎麼樣,才能進入你的世界?”

  心中一痛,這談笑間可以叫天下財富聚集的男子,什麼時候,收斂了一身狂傲,變得這般卑微模樣。

  悄悄伸出雙手,想要撫向靠在臉側的男子,卻看見門簾一掀,方瑞又端著一碗藥進來,面色平靜的看著她:“第二碗藥。”

  剛剛才喝過的,如風瞪大眼睛看她,苦笑著,將抬起的手放了回去,而抱著她的男子,渾然不覺。

  方瑞說,她這次受寒太重,不好好調養,會落下病根。聽了這話,寂行天就一臉緊張的緊盯著她,似乎怕她把那碗藥漏喝了一滴。

  兩雙目光的監視下,無奈又好笑的,如風端起第二碗藥,一口氣灌下去。

  接過碗去,方瑞這次沒有立刻就走,只沉默著站立一旁。

  如風挑高眉毛,“怎麼了?”

  “大軍已經攻下臨關,今晚回來。”

  “哦!”如風點頭,意料之中,不過這速度也挺快就是了。

  再看向方瑞,怎麼還站著沒動?

  一向平靜的臉上少有的幾絲波動,方瑞抬起眼,問她:“那時候,為什麼中途跑出去?”

  如風微愣,半天才意識到方瑞是問那天的事,把頭偏向一邊,良久,低聲說:“因為我看見了,他的眼淚。”

  方瑞的眼睛,閃過幾絲亮光。一會,居然伸手拍了拍如風的頭。

  如風受寵若驚的看向方瑞,天要下紅雨了麼?

  方瑞嘴角微勾,“等他回來,你要把這句話,告訴他。”然後端著個空碗,揣著神秘的笑意離去。

  “她怎麼了?”只好愣愣的看向突然變得安靜的寂行天。

  寂行天深深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她是在笑,兩個笨蛋。”頓頓,接著說:“不過,小公主,你還是繼續這樣笨下去吧,好不好?”

  如風眨眨眼,她哪里笨了?





第七十章       芳草紛飛

  快入夜的時候,馬蹄聲聲,三軍氣勢如虹,直奔回營。

  簾子猛地掀起,秦簡拿著手中長劍,眉眼之中,殺氣未褪。看見桌旁靜坐的女子,一燈如豆,忽覺滿身厲氣盡消,眼中映入的,只有柔和光暈。

  握緊手中劍,秦簡開口:“臨關,回來了。”

  如風笑笑,倒過一杯茶,往旁邊空位一放:“你,回來了。”

  呼吸微微一窒,秦簡大步上前,將茶一飲而盡。斂下的雙眼,遮擋了所有情緒,她還好好的坐在這裏,這就夠了。

  他的那些奢望,明明就是不該有的,是他,強求了。

  “知公主平安之後,左相已經即刻回朝,吩咐公主身體大好之後,再由屬下護您回宮。”再抬起眼時,目光中已是一片平靜。

  如風看著秦簡,掃過他堅挺前額,掃過他灼灼眉眼,站起走到他面前。兩人離得很近,如風深深看著秦簡,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那一夜的喘息和火熱,她不是沒有記憶,秦簡的顫抖和輕泣,她也記在了心間。她從來,沒有以一個女人的角度,來想過秦簡,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和秦簡有什麼牽扯。

  可是這雙眼睛裏,斂灩的波光,閃閃爍爍都是溫情。她不是從未經歷過愛情的女子,方瑞的提醒,寂行天的歎息,叫她開始明白。她只是遲鈍,並不代表果真愚蠢。

  如風的無聲打量,似乎要看到他心裏去,秦簡只覺得慌亂而不安,似乎心裏的糾結,就要赤裸裸暴露在她面前。

  “秦簡!”如風喚道。

  秦簡急忙開口:“小公主,三軍剛回,我要忙著安頓,您先歇著吧!”不等如風回答,他已經急促的轉身,旋即奔出帳外。

  跑出老遠,秦簡才敢停下,大口的喘著氣。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奢望的,現在是要受到懲罰了吧!即使只是遠遠的陪在她身邊,也不被允許了嗎?

  閉上眼,收起滿目蕭索。

  “秦簡!”身後的聲音,叫他渾身一僵。即使只是一刻,也拖不過去麼,秦簡轉過身來,看向如風。來不及收拾的絕望和淒涼,直撲過來。

  “秦簡!”如風走過來,微微笑著,“可以陪我走走麼?”

  無言的低下頭,習慣性的走到她身後。

  “秦簡?”怎麼跑到她後頭去了,如風愕然。

  “我喜歡走這裏。”即使只看她背影,也叫他幸福。而且,走這裏的話,不會那麼容易被趕走,被遺忘吧。

  皺著眉頭,如風撫額:“秦簡,你是驥山營的軍師,是馳騁沙場,威風凜凜的大將。”

  可是,在你面前,卻什麼也不是。秦簡握劍的手指,開始漸漸泛白。

  如風後退一步,站在了秦簡身邊,抬頭指天上的一輪明月:“秦簡,你看那輪月亮,只有她一個,身邊的星星,都離她很遠很遠,所以即使滿天繁星,這燦燦銀河之中,她,也是亙古的寂寞。”

  幾乎是立刻的,秦簡往如風身旁靠了一小步。

  偷偷抿嘴,如風往前行走,果然,餘光之中,青色的衣衫,再不離左右。

  得勝回營的眾將,隱隱有些興奮,所到之處,處處可見沸騰。直到走出老遠,才將夜晚的寧靜,原原本本的展現出來。

  月光高照,人影成雙,秦簡伸出右手,悄悄的靠近了如風,地面上,是相依相偎的身影。彎起嘴角,秦簡不住的偷瞄。

  “秦簡,”如風停下腳步,轉頭看他,然後深深的一躬。

  身形迅速往後一退,秦簡臉色蒼白,屈腿跪下,聲音顫抖:“小公主!”

  如風沒有扶他起來,輕聲道:“這一躬,是謝你願意屈身相救。”

  秦簡死咬著唇,再不敢抬起頭來。

  如風再深深彎腰:“這一躬,是謝你夜裏相護,千里相隨。”

  秦簡盯著地面,只覺得心越來越沉,一切算清之後,再無瓜葛了嗎?

  如風似乎沒有看見秦簡的顫抖,又一躬;“這一躬,是謝你生死不顧,奪回臨關。”

  握著劍的手咯咯作響,一片冰涼。

  再一次彎下腰去,卻沒有再抬起:“最後一躬,是謝謝你們兄妹,懂我惜我,一路相顧。”

  秦簡惶然躍起,將如風緊緊摟住,聲音低啞:“我以後不會逾矩了,再也不會了。你不要,不要……”。哽咽著,再說不下去。

  他相貌醜陋,無蒲柳之姿,又以男子之身待在驥山營,姻緣的冀望早已多年不想。直到這女子出現,如和風拂柳輕繞他心間,叫他微笑,叫他眷戀。等到他驚覺的時候,才發覺早已情根深種,來不及抽身而退。

  愛情,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所以他願意,一直站在她身後,看她恣意歡笑,看她飛揚幸福。只要可以讓他遠遠的眺望,他就可以再無所求。

  可是,現在,即使這樣偷來的幸福,也要忍心剝奪麼?他只不過奢求一次,是不是就要終身遠離。從此之後,天涯相隔。

  “小公主,是我錯了,我錯了。”急切的恐慌,戰勝了平日的理智,他只想要拉住她,所以他緊緊的抱著,不肯鬆手。

  “秦簡,你知道錯了麼?”如風的聲音,輕飄飄的發出。

  “是,我知道了。”所以不要叫他遠遠離開,他以後,再也不會不自量力,變成她的困擾。

  “錯了,就放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如驚雷,粉碎了他最後的希驥。頹然的放下手,身與心同時絕望。想狂奔,想驚叫,卻都變成了沉默,僵硬在靈魂深處。

  如風抬眼看他,眸中,微光隱隱閃爍。

  “你知道你錯在哪里麼?第一,你是我見過最氣宇軒昂的男子,剛柔並濟,神采奪目,怎麼能為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屈身於一個神志不清的女子。”

  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在他耳邊作響,叫他不敢置信,只將一雙虎目圓睜,鎖住眼前的女子。

  “第二,你冷靜自持,機智無雙,沙場之上,征戰四方,是我們惠啟萬千百姓想要依靠的良將。怎麼可以因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失掉了自信,一腔傷痛,竟在戰場之上輕忽自身安危,身先士卒,沖在了最前面。你明知道,那不是你該站的位置。”

  有淚意上湧,他拼命的睜大眼睛,怕模糊了視線,這夢境會在他眨眼的瞬間,悄悄溜掉。

  “第三,你那麼聰明,為什麼居然會不知道,我的離去,只是因為看見了你的淚水。怕我的胡亂,委屈了你的光芒。”

  如風彎起嘴角,笑眯了眼睛:“所以你現在知道,你錯得多麼離譜了麼?為了懲罰你,明天你做早餐吧。”心情真好啊,想起秦簡的手藝,口水都要留出來了。飛快的摸摸下巴,嗯,還好還好,口水還比較識趣,沒讓她在帥哥面前丟臉。

  “小公主!”這一聲輕呼,飽含了驚喜,如風還沒來得及響應,就被包進了一個懷抱,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將她緊緊懷繞。

  “小公主,小公主。”有千言萬語,卻統統堵在嘴邊,說不出來。翻來覆去,只能念著這個稱呼,秦簡擁緊了懷中的女子。冰火兩重天,只要結局他還能低聲輕喚,他就甘之若飴。

  如風拍拍他的後背,“秦簡,沒用的。你再喊幾百聲小公主,我也不會心軟,明天我的早餐,你準備。”

  “好!”斬釘截鐵的應答聲,飄出老遠。

  如風雙手捂耳,秦簡大哥,我的耳朵很好,不要叫得這麼大聲,嚇壞了沉睡的人們不厚道。

  解決掉一樁心事,如風睡得格外甜美。

  卻忽然覺得悶悶的,似乎有點呼吸困難。求生的本能,讓她驚醒過來,黑暗之中,居然有人在她唇上輾轉。右手一揮,就要拍上,鼻端卻傳來熟悉的氣息。微愣,手又放回原處。

  來人吻得小心翼翼,像呵護著什麼寶貝般,想要掠奪,又怕傷害,想要離開,卻又不舍。唇齒之間,竟有隱隱鹹意,混著顫抖的氣息,直達心的深處。

  直到呼吸快要停止,兩人才分開。黑暗之中,只有兩人大口喘氣的聲音,如風咂咂嘴,輕笑:“寂行天,原來你混的都是假的。接吻都不會。”

  沉默,半響,寂行天暗啞的聲音響起,“是啊,假的,關於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夜半的一場美夢而已。”

  低低的笑聲傳來,片刻之後,身形一動,寂行天走出了門外。

  夜歸於寧靜,似乎剛剛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而已。微微有些不安,如風披上衣服,沖出門外,火光閃爍,哪里還有寂行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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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6 21:09:53 |只看該作者
七十一章     輕別離

  接連幾天,寂行天都沒有出現,空氣裏那種強烈的存在感,也已經消失了。如風知道,他,是離開了。

  驕傲如他,自有他的天下,想必是已經想明白了,回到他的世界裏去了吧。或許,這樣,對誰都好。

  夜裏,如風掐滅了燭火,在黑暗裏靜坐。寂行天,謝謝你所做的一切,如果有一天可以幫到你,我也願意盡我所能。所以,再見了。

  悄悄的,似乎有歎息在心底響起。

  臨關雖然已經收回,但是驪國似乎還不死心,大戰小戰不斷,讓人不勝其煩。

  想回家了,可是現在這樣……?如風恨得咬牙切齒,本小姐正心情不好,既然驪國還想再繼續打下去,就成全他們吧。

  一聲令下,可憐正在睡夢之中的幾位主將,就睡眼惺松稀裏糊塗的被叫往公主營帳。

  燭光中,小公主看起來精神奕奕,正拿著一張地圖看得聚精會神。

  “公主,怎麼了?”納南安走到旁邊,皺著眉問道。

  “你看!”如風指著桌上的地圖,臨關附近被分成了幾大塊,有輕輕勾勒的痕跡。

  納南安睜大了眼睛,先不管內容,可是這圖?“小公主,你這圖誰幫你畫的?”畫筆精美,四周地形非常清晰,用手比了比,似乎還與距離和大小有關。饒是她行軍打仗多年,也沒見過畫得如此仔細和清晰的行軍圖。有點愛不釋手,嗯,不知道是不是驥山營的,她得想想辦法挖過來。

  有點好笑的推開了納南安一直摩挲地圖的手,如風笑道:“我畫的。”

  “你?”驚呼一聲,納南安有些不信,“小公主,你來過這裏麼?”要畫出這樣圖,不僅要畫功好,更要對當地地形非常熟悉,這小公主,應該從未出過京城。

  如風苦笑著:“我這幾天看過四周地形才畫的。要不然,你以為你們去攻打臨關的時候,我都在做什麼?玩麼?”

  “你趁我們去臨關的時候考查的地形?你身體不是還沒好麼?”臉色鐵青的,是秦簡。不是寂行天陪著她嗎,怎麼會容忍她這麼不愛惜自己。

  有些躊躇,如風咬咬嘴唇,“好了,那些先不說了,我現在好好的沒事,先談正事吧。”輕輕側身,躲過秦簡的視線,她總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是那只狐狸美其名曰散步兼賞景背她去的吧。她身體還沒好,那只狐狸武功又那麼高,她也沒力反抗也是正常的啊。可是她才不說,別人去戰場上拼命,她在遊山玩水,好丟臉!

  視線重新回到地圖上,如風向納南安招招手:“臨關附近還有幾個小鎮,你調集重兵,封死其他方向,再找一輛馬車,要看起來很結實,但是外表很樸素。在車裏面裝滿石頭,壓得車轍很重,再讓納南家平素駐守邊關的幾個將領,護送這輛馬車進漢江鎮。同時,再找幾個士兵,換上平民的衣服,但是鞋不要換,要讓人看出是士兵假扮的,去附近幾個鎮晃晃,專門去花街柳巷的找未破身的但是相貌出色的男子。然後把這些人通通送到漢江,要神秘兮兮的樣子。”

  納南安和秦介都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只有秦簡和納南玉書了然的互相對視一眼,又把頭低下去。

  秦介也就算了,納南安是怎麼變成有勇有謀的將軍的,據說還很出名,如風頭疼:“納南家常駐邊關的將領,驪國的軍隊肯定很熟。能同時得幾位將領小心護送,又風流無比,需要在這種時候還勞師動眾四處搜刮美貌男子的人,不就是區區在下公主我麼?對方應該已經知道如風公主到了邊關,正愁找不到人呢,現在可不就是個絕佳的機會,我得善解人意的替他們解決一下難題啊!”

  如風笑得陰森,秦介搔搔頭:“可是小公主,這樣一來,外間不就把你說得更難聽了麼?”回去還不被皇上罵死?

  如風不在意揮揮手:“虛名而已,要來作什麼。”不管眾人反應,又指著地圖:“漢江背後有一條河,納南家的水軍獨步天下,這裏,就交給納南安了。把你的人,全部給我藏到水裏,敵軍沒到,一個都不許冒頭。”

  “此處冬天極冷,積雪很深,漢江的老百姓,肯定家家都有地窖,用來貯存冬菜的,納南安,你安排人把這些老百姓都組織起來,藏到地下,以免打起來傷到。記住,只許進,不許出,老百姓雖然不可以隨意傷害,也要避免有人傳遞消息。”

  “漢江右邊和左邊都是大狹谷,不過道路非常寬敞,所以一般不會將這兩處視為軍事要地,驪國的軍隊也不易起疑。納南玉書和秦簡,你們倆擅長陣法,又沉穩冷靜,你們就利用此處地勢,自行擺陣,將來人給我通通困住。納南玉書守右邊,秦簡守左邊這裏。”

  “秦介,射箭手由你指揮,一旦敵軍進入陣中,就開始射箭。”沉默一下,又說道:“箭尖塗上麻藥,只要那些人無法動彈就行了。”

  輕輕握拳,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想看見血流成河,可是沙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二害相較取其輕,她也只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了。

  默念半響,如風抬起頭,這才發現異常的安靜,幾人都面色怪異的盯著她。如風低下頭打量打量自己,似乎沒什麼不妥啊,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幾人似乎回過神來,納南安看她一眼,“小公主,從來不知道,你對行軍打仗如此熟悉。”只不過幾天的觀察,就能根據當地環境,想出這種計謀來,這如風公主,也不是等閒人物。

  有些了然,如風笑笑:“我也只會紙上談兵而已,具體的就要依靠各位了。”

  納南玉書忽然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從小到大,她不是會一點點什麼東西,都會跑來跟他邀功的麼,怎麼會這事,他一點都不知道。

  目光閃閃,如風低語:“你不知道麼?我曾經死而復生,早已脫胎換骨。我什麼時候學會的,一點也不重要。”

  心頭一陣煩躁,如風收起圖紙,掃視眾人:“大家清楚了沒?清楚了的話,就各自去執行吧,今天就開始,一切調度,由納南安掌握。”

  “寂公子呢?”走在最後的秦簡,突然轉頭問。他剛剛進來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似乎少了點什麼。

  如風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有事去處理了吧。他也有,他的天下。”

  秦簡看看如風,走出門去,這個,是不是小公主今天心煩氣躁的原因?連納南公子,她剛剛口氣都不太好呢。

  想起寂行天,那樣風情萬種,儀態高貴的人,站在她身邊的畫面,真是無法形容的美好呢!想要為她高興的,只是嘴角僵硬,怎麼也笑不起來。

  很好,什麼都安排完畢了。如風揉揉額角,她可以放心的補眠去,反正,打打什麼的,從來不是她的強項,她還是不去添亂。

  躺在床上,卻是異常的清醒。話說回來,那個寂行天為什麼再見都不說一聲就跑掉了,她要不要去把他揪出來罵一頓,太沒禮貌了。

  猛地扯開被子蓋在頭上,“死人妖,死狐狸,死人寂行天。”如風在被子裏悶悶的罵,幹嘛不好好道個別再走,她最討厭沒交待的人。

  想想剛剛安排的事,有些後悔,她不該因為自己心情不好,就拿別人的性命來算計的。會不會殺孽太多,將來有報應?啊!如風大叫,又想罵人了。天啊,地啊,如果你要算帳的話,請記在人妖頭上吧,都是他害的。

  沙場之上,點兵點將。秦簡高坐馬背,手握長劍,一身盔甲泛著銀色的光。如風眯眯眼睛,低聲咕噥:“還真是,帥啊!”摸摸發熱的臉,趕緊移開目光,愛美之人,人皆有之,她這是正常反應。

  臨行之前,秦簡遠遠看她,如風將手卷成筒狀,大喊:“記住了,你們只有三天時間。”

  遠遠的,也不知道聽清楚了沒,只看見塵土飛揚,一會兒,就跑得不見蹤影。

  如風回到營帳,卻有點坐立不安,人都走了,好像有點空落落的。 .

  在第十聲歎氣過後,奉命過來照顧她的方瑞,終於忍無可忍的建議:“要不趁現在有空,去鎮上轉轉?此處臨近驪國,風土人情,別有一番風味。”

  如風眼睛一亮,逛街,是個好主意,當下風風火火的收拾起來。

  一刻鐘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鎮上進發了。方瑞鬱悶無比的扯扯臉上貼著的一層皮,真是極端不舒服,這如風小公主非說要安全起見,大家都不許露真面目。話是很沒錯,問題是就她這樣子,就算站在人家什麼奸細面前,別人能認出來麼?

  恨恨的瞪一眼前面興高采烈的小公主,要不是怕把她悶壞了,某人回來看見心疼,她才不會犧牲寶貴時間來陪這些閒人無所事事呢。

  自從來這個世界之後,可還真沒好好逛過街。

  雖然只是個小鎮,但是對如風來說,已經夠新奇的了,她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張著嘴不停的驚呼和詢問。方瑞在後直搖頭,其實她們不用易容的,白癡看見這場景都知道眼前這人就是個土包子,哪里是個公主!

  有個老人家在捏小泥人,如風拿起一個來看,憨態可掬,還挺可愛的。心中一動,如風問道:“老人家,如果我給你畫像,你能不能照著畫像捏小人出來?”

  點點頭,大聲的回道;“那當然,我老劉的手藝,那是出了名的。你叫我弄個啥,那就是啥,沒得差。”

  欣喜的點頭,如風坐到一邊,叫方瑞去買了紙筆就畫起來。

  一柱香過後,如風小心翼翼的把小泥人往懷裏一揣,喜滋滋的離去。

  “你怎麼不給秦簡畫一個叫她捏?”方瑞在背後發問,怎麼語氣有點陰冷。

  如風詫異的回頭:“小泥人這麼幼稚秦簡怎麼會要?”

  方瑞一口氣沒哽上來,她要怎麼回答。只得瞪了一雙眼睛,往前面那人直射冷光。

  




第七十二章       兩處閒愁

  一天逛下來,倒也收穫頗豐,如風非要自己拎著一大袋東西,血拼麼,要自己拿著才有感覺。

  倒是方瑞,一路陰陽怪氣的不說,直到後來,已經不跟她說話了。

  直到最後大家要打道回府的時候,才扯著她的衣服咬牙切齒的吼道:“誰你都想到了?他的呢?”

  看如風靜靜望向她,又恨聲道:“小公主,別說你不懂。”

  如風沉默半響,從方瑞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方瑞,我懂,也明白,我不想傷他,可是並不代表我也要接受。”

  “你?”方瑞一愣,“你不是不嫌棄他長相麼?”

  “我很喜歡,但是並不代表愛。”長長歎息一聲,如風轉身上路,“方瑞,對不起,我知道你把秦家兄妹當自己孩子一樣的疼,但是我,不是他的歸宿。”

  眼睛突然有些乾澀,方瑞用手撫了撫,追上了前面的人,冷笑道:“小公主,但願你真的知道,什麼是愛。”也不等她回道,驅馬跑到前頭去了。

  如風搖頭,估計這次把方瑞得罪得夠嗆。抬頭看向天邊,殘陽如血。經歷生命,兩番情絕,她怎麼會,不懂愛!

  兩天之後,大軍回營,帶回三萬俘虜。

  “小公主,這些人手腳無力,無甚用途,又還浪費糧食,留他們性命,終究是大患啊!”納南安愁眉苦臉,要把自家的軍糧分驪國的傢伙們三萬張口,想想都是心疼的。

  如風抱著水喝,咂咂嘴:“放心吧,再讓他們吃幾天,我們會賺回來的。”

  納南安狐疑的看著她。

  倒是秦介在旁邊插嘴,安慰著納南安:“放心吧,小公主跟寂家公子交情那麼好,鐵定學到很多生意經,不會賠本的。”可憐可憐她們吧,戰場上刀光劍影,她們可以殺得天翻地覆,行軍中形勢萬變莫測,她們也可以運籌惟握,可是自打這小公主想出些鬼主意以來,她們就已經掉進雲裏霧裏好幾次了。所以現在秦介已經非常適應的,聽小公主的話就好,不用置疑。嗯,那個,就算有點置疑,她再偷偷的下去問秦簡好了,抿抿嘴,看向自家哥哥。誰知這一眼看去,臉色微變,秦簡正坐在如風身側,非常專心的,替如風斟水。臉上柔情四溢,任誰也不會看錯。

  如風把杯子移到一邊,輕咳一聲:“秦簡,不用倒了,我現在不渴。”趁她和納南安說話的空隙,秦簡在旁不停倒水,害得她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下去,現在肚裏都能聽見水響了。

  幾天之後,等來的,不是納南安等人殷殷期盼的驪國換人的金銀,而是女皇的一道聖旨。

  驪國已派使臣前往惠啟,為天下蒼生著想,願與惠啟簽下和平協議,從此之後和平共處,互不侵犯。為表誠意,願獻上良駒千匹,糧食千擔,金銀若干,驪國皇族也會前往惠啟,共商和談之事。因此,要納南安釋放戰俘,揮師回朝,論功行賞。

  另有一個包裹,是給如風私人的。

  如風迷惑不解的打開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袱,頓時哭笑不得,一堆哥哥姐姐母皇父後寫給她的信件,還有,是柳月和納南晴鈺的。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如風強忍著抽筋的衝動,裝模作樣有條不紊的把包袱又裹好,優雅的笑笑:“我晚上再看。”

  納南安睜圓了眼:“那你把晴鈺的給我看看寫的什麼?”她剛剛一眼就看見了,鈺兒的筆跡.他那封信,格外的厚,所以特別顯眼,實在是十分好奇啊!

  如風連忙把包袱抱起,不自在的笑笑:“呃,還是算了吧”這納南安也太大條了,萬一小屁孩寫點什麼肉麻兮兮的話,那她豈不是要被納南安笑死。

  看著如風怪異的表情,納南安恍然大悟般擺手道:“我就隨便說說的。小公主,你慢慢看吧。”一邊走,還一邊渴望地再瞟了瞟她手中的包袱。

  直到把人都清理得乾乾淨淨,如風才輕舒口氣,把大家的信拿出來看。

  看到納南晴鈺的信時,如風有氣無力的倒下。天可憐見,她真的是想得太多了,小屁孩那傢伙,能想到什麼體貼的情話。只見厚厚的一疊紙上,畫著一幅幅的圖畫.

  如風邊看邊吐血,那小屁孩,就聽她說過一次她不會寫字,要他幫忙,就果真以為她不會寫字了嗎?話說她還在他面前看過醫書,又留了書信給他的,他就通通不記得了?居然敢給她來個以畫傳情,現在這張,畫了一個男子坐在桌子面前,就吃一碗白飯的這個,是什麼意思?如風把信拿起來轉了幾圈,也沒看明白,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納南晴鈺,你當我是文盲麼?

  柳月的信,讓她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嘴角抿起。

  只有一句話:“我終於知道,酸辣的,是面,不是粥。你回來,我會煮了。”

  捧著家人的信,如風心滿意足的歎氣,閉上眼,這才感覺,原來思念的感覺已經如此強烈。那裏,是她的家了啊!

  沙場之上,軍旗飄揚,納南安一聲令下,馬蹄聲雷動,如風勒住馬,望向身後原野。

  “怎麼了?”秦簡策馬走近,低聲問道。

  “沒什麼。”如風搖搖頭,再深深望一眼,毅然轉身離去。

  再見了,二哥的戰場。這一場經歷,從驪國皇宮,到臨關,再到漢江鎮,她所思所用,皆來自奇風二哥的傳授。

  迎風賓士裏,眼角一滴淚悄悄滑落,二哥,二哥,即使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原來也不離左右,處處相護。

  夜晚,大軍駐于河邊,如風偷偷揉揉屁股,不敢太明目張膽,可是,她苦著臉,實在是又酸又痛。

  實在是奇怪,之前前往驪國的時候,要比現在辛苦得多,似乎也沒有這麼難受啊?

  躺在帳子裏,如風一動也不想動。

  一個人掀開簾子進來,如風歪著頭看去。方瑞拿著個藥瓶站在床邊,非常不耐煩的:“我這兒有藥酒,給你揉揉。”

  如風眼前一亮,感動的快要哭了:“方瑞,還是你最好了。”

  悶不吭聲的,方瑞開始給她抹藥酒,一陣推拿,果然好受很多了。

  雖然那個,下手有點重,可是相比痛過之後的的舒暢,如風自忖還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方瑞的這個,非常不耐又無比冰冷的表情,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方瑞臨出門時,丟下一句:“不是我想來的,是秦簡叫我的。哼!”目不斜視,揚長而去。

  如風把頭埋回被子裏,只是這次,沒有再愁眉苦臉的叫痛。呼吸平穩的,很想安靜睡去。

  “好一點了嗎?”帳外,響起秦簡的聲音。

  如風睜開眼睛,沒有說話。

  “我給你拿了水。”從剛剛下馬之後,如風就鑽進營帳中沒有出來,吃飯都是叫人端進去的,秦簡有點擔心。

  如風看看自己,剛剛擦藥,脫得快光溜溜的了,實在懶得動,伸手拉了被子蓋上。“進來吧!”

  秦簡端著水進來,看見如風全身包在被子裏,像個棕子,只露出個頭,有點好笑:“要不要喝點水?”

  如風轉轉眼睛,“你放在一邊吧,我等會喝。”

  秦簡在一邊坐下,如風說完這句,也不知道要往下接什麼了。無聲的沉默,秦簡的視線撞上如風,一愣,又快速的移開,耳根發熱。

  一會兒之後,秦簡又不經意的把視線轉回來,發現如風還在看他,對上如風清亮的眼神。怔住,下一刻,不自覺的跳起,“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鑽出帳外,秦簡才輕拍胸口,止住加速的心跳。

  月亮掛得很高,周圍的星星果然離得很遠,若隱若現。這月亮,真的會很寂寞嗎?

  半夜,如風忽然驚醒,覺得被子裏有什麼東西涼涼的在動。大氣都不敢出,心裏毛毛的,努力集中精神,果然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順著腿爬。

  “啊!”如風驚叫一聲。

  “怎麼了?”火速從門外沖進來一人,如風看也不看的,直接跳上那人的身體,哭叫著:“有蛇,蛇!”不管不顧的,抱住了那人不肯放手,腳往上使勁的縮著,不敢放地上。

  抱緊了懷中似乎嚇得顫抖不止的身軀,秦簡小心翼翼的移到床邊,飛速的掀開被子,果然一條拇指粗的蛇,正在床上爬行。

  眉頭一皺,飛快的拔出佩劍,將蛇挑起,丟到帳外。這才拍拍如風的背:“小公主,沒事了,蛇被我弄走了。”

  如風驚魂未定的,抬起煞白的臉,看了床上一眼,果然沒有了。可是,覺得背上涼嗖嗖的,心緊了緊,她死死的抱住秦簡,不敢下地。不是她沒出息,實在是她生平最怕蛇了,你說獅子啊,虎啊,好壞人家大張其鼓的來,就算死也死得痛快。不像蛇,陰悄悄的來,叫人防不勝防,死都先要被嚇掉了魂才能解脫。

  秦簡抱著如風,移近床邊:“蛇已經弄走了,你不要怕,安心睡吧。”

  如風搖搖頭,就是不肯鬆手。

  秦簡一臉為難的看著如風,如風縮在秦簡懷裏,抓得緊緊的,萬一等會再來一條蛇怎麼辦?

  “你睡吧!我在這裏守著。”秦簡柔聲道。

  如風不安的瞟瞟床上,又瞅瞅秦簡,皺著眉頭,總不能叫秦簡一直抱著她吧。壯士斷腕般的,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放下腿來,跳上床鋪。

  這才叫到秦簡倒吸一口冷氣,低呼一聲,迅速轉身。

  如風一聽到這叫聲,立馬彈跳起來,撲到秦簡背上,一邊驚叫:“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蛇又來了。”

  秦簡一張臉燒得飛紅,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瞟,“小公主,您,您的衣服。”

  如風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啊!”又驚叫一聲,連忙跳下來,鑽進被窩裏,天啦!她穿著衣服沒錯,可是,她沒穿長褲。

  “秦簡,你就在這裏別走啊!”心裏毛毛的,如風不安的從被子裏發出聲音。

  “嗯!”秦簡背對著如風,臉紅如血,應聲道。

  如風縮起腿,老覺得腳邊還是涼涼的,叫她頭皮發麻。

  “秦簡!”如風哭喪著聲音。

  “嗯?”秦簡坐在床邊,關切的看向她。

  “我不要在這個床上睡,我們倆換換,我去睡你的床吧?”

  沉默,秦簡低著頭,看不清他表情,半響,忽然俯身,把如風連被子抱起:“我抱你去睡。”

  躺在秦簡的床上,又看看旁邊秦簡鋪好的新床,如風總算略略安心,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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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6 21:10:25 |只看該作者
七十三章        無心睡眠

  如風是被人吵醒的。

  “小公主,快起來吃飯啦!”秦介實在是等得不耐煩,直接竄進來大叫。  

  如風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瞃睯瞍瞂,翣翠翢耤“秦介?”

  “是啊!快點起來,趕快吃完飯上路了。”秦介點頭如搗蒜蜱蜥蜜蜾,瑣瑪瑲瑰拼命的去忽視一旁阻擋不及眼睜睜看著公主被吵醒的自家哥哥。

  如風轉轉頭,愕然發現自己在原先帳逢裏誧誣誤誚,氳滱漓漎她不是被一條蛇嚇到,後來換秦簡帳裏去了麼,難道是在做夢?狐疑的視線看向秦簡銨閥閩閡,翡翥翞翣後者不動聲色的看看她:“我去端水。”一掀簾子出去了。

  秦介把衣服抱過來丟她被子上,“快點穿啊,我在外面等你。”然後嚴重的歎氣,這小公主什麼都好,可是怎麼這麼愛賴床啊?

  如風努力的回想,莫非昨晚遇到蛇真的是一場夢?可是明明記憶很真實啊,難道是最近太累,以致於弄混了現實和夢境。

  “秦簡,昨晚我是不是碰到了一條蛇,後來你幫我弄出去的?”秦簡端水進來的時候,如風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秦簡點點頭。

  “那,我怎麼在自己帳裏醒來?”有些心有餘悸的望望床,萬一她睡那麼熟的時候蛇又來了怎麼辦,渾身不自禁的一顫。

  秦簡沉默著不說話,直到把水端到門口的時候才背對著她輕聲道:“天快亮的時候我抱你回來的,然後一直在旁邊守著,不會有蛇傷到你的。”停了停,似乎在考慮什麼:“不要讓他們知道,不然小介和瑞姨話多。”身後悄無聲息,秦簡端著盆走了出去。

  我的愛人啊,我願意遠遠的守護,看你隨心所欲,快樂無疆。又怎麼會讓我和我的一切,變成了你的束縛,即使一絲絲的勉強,也不可以。

  如風輕閉了眼,再睜開時,眼裏的情緒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一片清明。

  “納南安,今晚我們住在哪里?”狀似不經意的,如風問道。

  “算算行程,應該會紮營在魯川吧?”

  又是個潮濕的山坡!如風頭痛,策馬蹭到秦介旁邊:“秦姐姐,給你商量個事好不好?”

  “什麼事?”秦介挑眉問她。

  “我今晚能不能跟你擠一個帳子?”

  “為什麼?怕冷嗎,我叫人再準備多一床被子給你。”

  “不是,那個,那個,我怕蛇,萬一它趁我睡著的時候鑽進來怎麼辦?”十分難為情的,終於還是擠出了口。

  秦介愣住,片刻之後,驀地“哈哈”大笑起來,不顧形象的在馬背上笑得直不起腰。

  眾人紛紛側目,如風咬牙切齒的低聲吼道:“夠了哦,秦介。”需要笑成這樣嗎?

  “你,你居然怕蛇!”秦介笑得直喘氣。

  如風臉漲得通紅,板起臉:“怕就怕,有什麼不可以,有誰規定不可以怕嗎?還有秦介,不許笑了。”

  秦介努力的憋著笑意,一張臉扭曲得微微變形。對著身邊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秦簡低聲說道:“哎,哥,小公主居然怕蛇哦!”那種軟趴趴的動物,有什麼好怕的。

  秦簡抬起頭,看她一眼,“蛇是很可怕啊!來去聲息,去無痕跡,令人防不勝防!”

  這下秦介的臉是真的變形了,她目瞪口呆的望著秦簡,不會吧,從小就逮蛇來給家人熬湯補身體的哥哥,居然會說蛇可怕?

  正想著的時候,接收到哥哥淡淡的一瞟,秦介馬上坐直身姿,清了清嗓子:“對啊,有時想想,蛇的確挺可怕。”

  如風掩面,想死的心都有了,怕蛇而已嘛,是什麼很丟臉的事嗎?

  夜晚,如風和秦介一人睡一端,秦介很快就入睡了,如風卻翻來複去老是睡不著。老覺得腳側涼嗖嗖的,伸手一摸,確認沒有異物,才又躺下去,過一會,仿佛又聽到帳內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側耳聆聽,緊張得渾身都緊繃。

  那邊秦介呼吸聲均勻,如風縮起腳,就算是真有蛇來了,秦介應該也幫不上忙吧,越想越恐怖,如風睜開眼,眼前似乎有什麼長長的細細的東西在晃,忙翻身坐起來,卻是簾帳上的絲絛。

  輕輕吐出一口氣,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睡意了。如風披上外衣,算了,出去走走吧。

  夜晚的風,溫柔的吹著,月光下的草地,格外的寧靜。

  如風遊興一起,索性隨意的往前踱。自古以來,似乎夜晚和月光,就是專為思鄉的人設的,如風抬起頭,現代的爸爸,大哥,二哥,姐姐,還有他,在做什麼呢?爸爸是不是在書房裏,又對著媽媽的照片發呆;大哥是不是又徹夜不眼,然後在淩晨時分伸伸懶腰露出狐狸一般的笑,明明是在算計別人,那笑容卻又雍懶的優雅!二哥呢,是不是又躲在藥房裏,靜悄悄的想她?姐姐,還有他,是不是已經忘掉了她的陰影,過著幸福的生活。

  閉上眼,努力的微笑,不是不痛苦,不是不怨恨,可是如果心裏一直裝著這憤怒和恨意,她要怎麼幸福的笑?

  想要大哥快樂,所以她願意祝福大哥的另外一個妹妹;想要二哥幸福,所以她努力的快樂!

  嘴角彎起,如風坐在草地上,聆聽風裏,幸福的無聲!

  有腳步在身後響起,似乎發現了她,略有停頓。

  如風回頭:“納南公子?”

  似乎有些意外會在這裏碰見她,納南玉書愣了一下,隨即彎腰行禮:“小公主。”

  如風隨意的擺擺手,“這裏不是宮廷,納南公子不用多禮。”

  身後的腳步沒有再響起,納南玉書似乎站住沒動。

  如風略略偏頭,低笑:“納南公子,如果不忙的話,坐坐吧!”

  遲疑了一會,身邊的草地微微響動,納南玉書在她身側坐下。

  如風看向遠方迷蒙的夜色:“納南公子,這一次謝謝你的相助。”

  納南玉書沒有答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願意相信她。那一夜,她突然出現在他房裏,靜靜望著他,只說了一句話:“劍陣被破,你要去協助納南安,只有我帶你去。”或許是他早已意識到事情的不同尋常,或許是他心底隱隱也想要有再施才華的機會,所以他連母親都沒有來得及知會,就那樣走了。

  看向小公主的側臉,神情不清卻讓人感覺到傷感的溫柔,心中惻然,這樣的表情,曾經在哪里見過,或者,他曾經在什麼時候關注過?

  心底深處,有幽幽的歎息響起,對這曾經是他未來妻主的女子,他似乎從未真正的瞭解過。每次見她,他總是想著逃離,永遠的逃離。

  誰能想到,像這般安靜的相處,卻是發生在再無關係之後。

  已經習慣了身邊這人的沉默,如風接著說:“回去之後,你把納南家的陣法,都再改一下吧?”

  “你發現什麼了嗎?”從最開始到現在,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如風沒有說話,把頭靠在膝上。良久,她輕笑:“不管是什麼,都是我母親,跟你母親的事,交給她們吧。”

  那是身與心的疲倦,她真的,從不想沾染,可是,似乎,從來身不由已。

  “你是惠啟王朝的公主。”納南玉書淡淡提醒。

  “是!”如風轉過頭來,“可是我是如風公主。”眨眨眼,調皮的一笑:“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公主。”

  嘴唇微動,似乎要說什麼,卻終究無言,納南玉書將眼光從那笑容上移開,看向遠處。

  如風閉上眼,享受這難得的寧靜。納南玉書也再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又有腳步聲響起,略顯急促,如風睜開眼,卻是秦簡站在不遠處看她,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跑過來的。

  “我剛剛在小介帳裏沒看到你,想到你可能是害怕……。”視線忽然停到一側納南玉書的身上,似乎有些意外,微微怔住。然後,看看如風,有些局促不安。

  “我覺得有點氣悶,出來走走。”如風站起身來拍拍衣袍,安撫的一笑:“走吧,反正我也要回去了。”

  看向納南玉書,納南玉書坐著沒動,笑笑:“你們先走吧,我再坐會。”

  如風點點頭,向秦簡走去。

  秦簡看著如風緩緩走來,眼中閃起點點光亮。

  送如風回到秦介帳篷,秦簡低聲道:“今天我值夜,我就在這裏,你安心睡吧!”

  如風躺著,看著火光照耀下,投在帳上不斷跳動的人影,似乎以守護的姿態,在那帳簾上亙古的沉默。

  現在的驥山營,她應該可以徹底放心的交給秦介秦簡了吧?閉上眼睛,斂去滿目水光。
 






第七十四章      一路溫情

  心情有些激動,如風望著城門,輕扯嘴角,她這算不算凱旋而歸?

  納南安略有些躊躇,策馬到如風身邊:“小公主,大軍由您帶入城吧,我送玉書回家。”

  如風不解的望向她。

  納南安看看城門,皺眉道:“玉書一個男子,在軍營中出沒。今日迎接的人太多,怕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對玉書不好。”

  如風回頭看看,沉思半響,忽然笑道:“算了,我帶出來的,我再送回去吧。”驅馬走向納南玉書。

  “哎!”納南安一急,伸手拉住如風:“小公主?”

  如風淡淡一笑:“納南安,你們征戰沙場,血灑無數,這是屬於你們的榮耀。你身為三軍統帥,怎能在這個時刻離開?我麼,軍功要來作什麼?”揚揚手,馬鞭輕響。

  納南玉書抬起眼睛,靜靜的看著向他走來的如風。

  如風抓住他的馬韁,“走吧,我們遲會再入城。我總要把你完璧歸趙吧,不然怕被老將軍秋後算帳。”

  納南玉書略略點頭,嘴邊掠過一絲笑意。

  大軍浩浩蕩蕩入城,如風看向站在身旁的秦簡:“你怎麼也不隨大軍進城了?”

  秦簡目不斜視:“小介說,軍功,我要來也沒用。”

  如風眨眨眼睛,原來秦介是聽到她和納南安的對話了,有些好笑,秦介是在跟納南安比誰更疼家裏的人麼?

  且靜苑笑得僵硬,一邊不露聲色的陣營中掃來掃去,眉頭輕皺:“伽衣,確實打聽清楚,小公主是平安的回來了吧?”

  伽衣心下暗驚,手心冒汗:“是,剛剛還確認過,小公主是回來的。”一邊焦急的搜尋,怎麼會剛剛在城門口還看見的人,現在會不見了。

  納南晴鈺在湧動的人群中不斷的奔跑,可是,隊首沒有她,隊尾沒有她,直至人群散去,她,還是沒有出現。

  她說春天見的,現在春天還沒有到,所以她還不回來麼?

  只不過幾月不見,相思已欲成狂。納南晴鈺低著頭,慢慢的走回院落。

  “鈺兒,怎麼了?”顧氏看著納南晴鈺,剛剛欣喜若狂的跑出去,怎麼是這幅模樣回來?莫非沒見著小公主,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可能是人太多了,她沒看見你。”

  納南晴鈺搖搖頭,撲在父親懷裏,悶悶的說:“爹,你那時為什麼要把婚期選在春天?”要不然,她該會說冬天見的吧?

  顧氏一愣,摸摸兒子的頭:“沒關係,小公主回來,會找到時候來看你的。”

  “爹,你說娘親晚些進宮的時候,可不可以帶我去?”

  顧氏沒有說話,微微黯然。

  納南晴鈺抬頭一笑:“爹,沒有關係的,過幾天慶功宴的時候,總有機會的。”把頭埋回父親懷裏,想要忍住眼睛裏的溫熱。

  忽聽耳邊歎息一聲,一雙柔軟的手把他從父親懷里拉了出來,納南晴鈺身軀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面前的人。

  如風笑吟吟的搖頭道:“怎麼還是小孩子啊?”雙手卻穩穩的扶住了納南晴鈺,她只不過送納南玉書回來,想著等回宮把事情都安頓一下再來的,誰想到雙腳不聽話的自動往這邊走來,然後就看見了小屁孩垂頭喪氣的場面。心中暖暖的,原來有人牽掛,是這麼甜蜜。

  納南晴鈺回過神來,歡呼一聲,跳到她身上,緊緊摟著她脖子,眼淚卻嘩嘩流出來.

  如風抱著納南晴鈺,臉頰微微泛紅:“喂,你快點下來啊!”旁邊還有好幾個觀眾呢!

  小屁孩當沒聽到,只把頭埋在她脖子處,哭得渾身發顫。

  “我給你帶禮物了哦,你再哭,可就要等會才能看到了。”如風微微扭頭,嘴就貼在小屁孩耳朵上了。

  微微分神,納南晴鈺哭聲漸小,慢慢的擦幹眼淚,紅著眼睛看她:“你帶了什麼禮物?”禮物呢,他從小到大還沒收到過。

  如風從懷裏摸出個布包,遞到納南晴鈺手裏,期待的看著他:“看看喜不喜歡?''

  布包一層一層的被打開,納南晴鈺手微微一顫,裏面是兩個小人,女子的那個,赫然就是如風的模樣,納南晴鈺咧著嘴,拿起來仔細端詳,看了半天,放下。再看看另外一個,撇嘴。

  然後,將頭靠回如風身上,低聲嘀咕:“把自己弄得那麼好看,把我捏的那麼醜,我的眼睛哪里有那麼小的。”只是那彎起的眼睛,卻洩露了心底的喜悅。禮物啊!他平生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又低頭看了一眼,縮小版的公主和他,好像很可愛啊!

  顧氏眼睛泛紅,偷偷的抹了下眼睛,欣慰的看向兒子。即使這小公主以後也會夫侍成群,但是至少,鈺兒,會比他幸福吧?

  看樣子應該是比較喜歡吧,如風舒了一口氣,心情大好。拉拉納南晴鈺:“我這會要回宮去,不然太女姐姐生起氣來我招架不住。”

  扭頭要走,卻覺得衣袖一緊,卻是納南晴鈺拉住了她。

  如風輕聲道:“怎麼了?”

  納南抿抿嘴,可憐兮兮的看向她:“那你什麼時候再來?”

  如風微愣,隨即反應過來,微微一笑,拉住了他的手:“跟我一塊進宮去吧,晚上跟納南安一起回來就是了。”

  似乎陽光普照大地,納南晴鈺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如風拉著納南晴鈺,只覺得手裏的溫暖,讓人無比安心。看向納南晴鈺,眼神明亮:“現在才覺得,原來真的回家了。”

  納南晴鈺瞪她一眼,手卻悄悄的握緊。

  拉著納南晴鈺出來,迎上了院門口的兩道視線。秦簡看她一眼,低下頭去,納南玉書看晴鈺一眼,晴鈺低下頭去。被那視線一看,只覺得心微微發慌,納南晴鈺把手握得緊緊的,似乎那手中,握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如風輕輕拍頭,剛剛忘掉納南玉書和秦簡還被她丟在一旁呢!掩飾的笑笑:“納南公子,再走幾步就到你住所了,現在送你過去吧。”

  納南玉書將眼光從她面上一掃,搖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到家了。您先進宮沒關係的!”

  如風看看四周,已經有納南家的侍衛守在一側,要不是她在這,估計早就大叫公子回來了吧!當下也就不再堅持,略略頷首:“那好,秦簡,我們走吧。”

  捏緊的手,慢慢放開,秦簡抬起頭來,沉聲道:“好!”轉身率先走出,去門口牽馬。卻在見著面前的人時,一愣。

  如風差點沒撞上秦簡的背,叫道:“秦簡,你幹什麼突然停住。''

  秦簡側身讓開,露出了門前的人。

  “大哥,二哥!”如風輕呼。

  一個懷抱將她輕輕摟住,且靜庭喘著氣:“歡迎回來,我的妹妹。”終於等到她了,從她義無反顧離開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就再也沒有安穩過。

  失去愛人,會叫他傷心欲絕,但是如果要以妹妹的平安來換,他同樣,生不如死。可是這個笨蛋,怎麼會,就那樣去了呢?

  如今,她終於回來了,平安的在他懷抱裏,且靜庭閉上眼睛,輕輕低喃:“真的是,笨蛋妹妹。”可是,這個笨蛋,卻叫他這般驕傲和自豪。他的妹妹,在這皇室裏,依然有情有義,叫他疼到心發痛的妹妹。

  且靜飛站在一旁,淚水漣漣。嘴角卻是抑制不住的微笑,這是他的家人,他的哥哥,他的妹妹。走到兩人身旁,伸臂摟住:“歡迎回來,如風公主.''

  無聲無息間,又走近一個人,將手環在三人脖子上,輕聲道:“別忘了,還有我。”

  這熟悉的聲音,是太女姐姐。

  如風眼睛發脹,在哥哥姐姐的懷抱裏,甜蜜微笑。半響,忽地想起一事,驚叫:“你們都來了,那誰在宮裏替大軍接風?” 

  且靜苑動也不動,輕描淡寫的輕笑:“當然是,左相大人,還有我們倒楣的皇上皇后。”

  如風撫額輕歎,原來她們一家,任性是遺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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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6 21:10:54 |只看該作者
七十五章     雲深不知處

  幾日之後,一場慶功宴,滿朝文武,觥籌交錯,封賞,幾盡奢華。

  納南家本已位極人臣,暫且不表,秦介從都尉封為將軍,統管驥山營所有軍機要務。唯獨秦簡,皇上面犯難色,男兒之身,加官晉爵,似乎與禮不合,又無先例。

  可是,此次危機,秦簡也功不可沒,又不能置之不理。

  沉吟半響,忽地想起如風臨走之前說的話,心下微痛,卻終是拿定了主意。看向秦簡:“秦卿家,朕許你,良田百傾,黃金十萬兩,以軍師身份輔佐秦介,俸祿等同將軍。一個男子一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一個如意的妻主,朕再許你,惠啟任一女子,只要你有意,朕為你指婚。”在皇上看來,以秦簡相貌,今生難得良配,她的賞賜,鐵定是最得他心意的。卻不如如風瞪著皇上,眼珠子快掉下來了,她家母皇哪里賞秦簡,是賞那個秦簡看上的女子好不好?

  皇上話音剛落,秦介略有些激動的看向秦簡,這果然是最大的賞賜,自家哥哥,終於可以得償所願。

  秦簡沉默著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卻終是放鬆了緊握的拳頭,深深叩下頭去:“多謝皇上封賞,秦簡惶恐,可是姻緣之事,暫無打算。”

  秦介輕呼一聲,驚異的看向秦簡。秦簡卻面無表情,沒有看她一眼。心中低歎,秦介把頭扭向一邊。

  皇上笑道;“那好,等你有打算的時候再來找朕吧。納南安!”話鋒一轉,看向納南安。

  納南安走出座席,跪於場中。

  皇上開口:“納南安,你已身居高位,朕也想不到什麼好賞的了。不過,朕忽然想到一事,一定符合你心意。半年前,你願以滿門榮耀換納南玉書自由之身,那麼今日,朕再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了納南玉書的幸福。”

  納南安震驚的抬起眼睛,旁邊納南潁也疑惑的向如風瞟來。

  皇上卻不管納南家眾人的反應,微笑道:“納南一家,為我惠啟征戰多年,功勞無數;納南家長子,風華絕代,足以匹配我惠啟最最優秀的女兒。朕今日,當著滿朝臣民,以惠啟女皇的名義,承諾對婚約解除一事,心中再無半點芥蒂。朕許秦簡一個妻主,也許納南玉書,一個自由選擇妻主的機會。只要納南玉書有情投意合的對像,無論對方身份,來歷,朕都以皇朝最高級別,為納南玉書賜婚。”

  納南安一個響頭叩下去,就連納南潁也驚呼一聲:“皇上。”屈膝跪下,看向皇上的眼睛裏,淚光閃動。

  皇上微微閉眼:“老將軍,不管過程和起因如何,這結局,終究是成全了兩個小兒女的心願。這就夠了,不是嗎?”

  輕輕睜開眼,看向右側的小女兒,微微一笑,風兒,這就是你的心願嗎?

  如風輕輕仰頭,看向夜空中遙遠銀河,且如風,想要你愛的人得到幸福,這是你的心願吧!

  伸手握住如風的手,且靜庭有點擔心的看向她:“風兒?”

  如風收回視線,笑著搖搖頭:“我沒事。”如果我眼中有淚,也是因為幸福。

  可是,接下來的另一個驚雷,就叫如風真的是欲哭無淚了。皇上的聲音繼續響起:“驥山營與如風公主共同成長,就將驥山營兵符交由如風公主掌管,不再歸入納南軍轄下。”

  那是軍營哎,皇上大人,是想叫她再在那繼續玩下去嗎,可是,她明明更感興趣的,是另一條路呢!看看皇上和太女姐姐鼓勵的眼神,再看向驥山營幾名主將欣喜的神情,如風抿抿嘴,好吧,她忍了。站起來,握著兵符,環視全場,最後將視線落在秦介身上:“驥山營,讓我很是驕傲。”

  秦介看著她,兩人相視而笑,或許只有她們才知道,為了今日的驕傲,他們曾經付出多少.

  如風將手輕輕抬起:“日常軍務,今後都由秦介全權處理。驥山營的大門,向全惠啟的人敞開,男子也好,女子也罷,無論性別,無論出身,只要能通過篩選,就可以進入。”
  滿場譁然,眾人竊竊私語,公開招募男子從軍,歷史上前所未有。

  如風輕笑:“誰說男子不如女,要是有不服氣的,儘管到驥山營來挑戰一下秦簡手下兵將。惠啟,是大家的惠啟,無論男女,每個人都有責任,不是麼?”

  “好,好,好!”太女撫掌大笑:“無論男女,都該為國家盡責,的確沒錯。就讓我們,同心協力,守護惠啟。”

  “同心協力,守護惠啟!”眾人齊齊高呼,那氣勢,足以震攝角落裏,蠢蠢欲動的黑暗。

  好像高興的太過頭了,如風輕揉額頭,剛剛喝了幾杯酒來著?眼看著又有人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如風暗暗叫苦,不是吧,還來?

  到嘴的酒杯被人臨空一擋,且靜苑笑著接了過去:“兩位大人,今天興致很高啊!”一邊偏過頭低聲說道:“一邊晃去!”

  如風乖乖點頭,從太女姐姐背後,悄悄遛走了。

  終於遠離喧鬧的晚宴,如風擦擦額頭,輕舒口氣。

  “風小姐?”一聲低喚從身後響起,如風回頭:“柳月?”

  柳月站在湖邊,靜靜凝視。身後綠衣,悄然隱去。

  “你,好狠的心!”柳月臉上的笑容,奇異的冷靜,是自嘲,也是悲哀。

  如風走近,在柳月身旁坐下,青草的芳香,格外的醉人。如風看向湖面:“對不起,柳月。這種軍旅生涯不適合你,更何況有你在,我會分心。”

  柳月也坐下,悠悠一歎:“風小姐曾經說過,要柳月學會站在你身邊的,可是當我想要努力站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為什麼卻不肯給我機會了呢?”

  “可是柳月,我不止是風小姐,也是如風公主。當我是遊手好閒的小姐時,你可以站在我的身邊,當我是腥風血雨裏的公主時,我的身邊,已經不是安全的位置。我以為,這樣的安排對你對我都好。”

  柳月閉上眼:“有些時候,你以為好的安排未必就是別人想要的呢。”他仍然記得,那在夜裏,皇上身邊親侍送來兩封密信,一封給了秦介,一封給了他,給他的信上,只說了不想置他於險境,會由綠衣照顧他。在他被侍衛帶往皇家別苑保護起來的時候,卻有另外的男人奔向了他的愛人,那種感覺,至今想來仍覺痛心。“多希望,你永遠都只是風小姐。”

  “是啊!我也寧願永遠都只是風小姐。”這樣,應該不會有那麼多阻謀圍繞,不會有那麼多殺戳糾纏。

  柳月把頭輕輕靠在了如風的肩上,“可是怎麼辦呢,我也來不及後悔了。”

  “啪!啪!”的掌聲響起,且靜琳從夜色中走了出來,嘴角的笑容,曖昧至極,格外的刺眼:“真是有情有義的一幕啊!”

  “二皇姐!”如風連忙拉起柳月,拱手行禮。

  且靜琳輕掃一眼柳月,再把眼光掉回到如風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輕哼一聲:“實在看不出來,你有哪里好!”

  如風低眉順眼,面對這個姐姐,她實在不知道要以何種形式來相處。更何況因為某人的原因,且靜琳對她一直隱隱有敵意。所以她很聰明的閉著嘴,任且靜琳上下端詳了個遍,反正大家都是女人,她也不吃虧。

  且靜琳看她一眼,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背對著她說道:“他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就當真一點也不以為意麼?”

  心下暗驚,如風向前沖了幾步:“他,怎麼了?”

  且靜琳轉過頭來,似笑非笑,“你可以繼續柔情蜜意沒關係,反正,他的利用價值,對你而言,也就到此為止了,不是嗎?”

  笑容一收,且靜琳掉頭就走。情急之下,如風一個箭步晃到且靜琳身前,伸手擋住:“他,發生什麼事了?”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就憑你想幫他。”

  且靜琳看她兩眼,眼裏閃過幾絲猶豫,卻終是輕輕一笑,閉眼道:“你若想知道,就去問你太女姐姐吧。”若是那男子願意接受她的幫助,她又怎會把這個可以接近他的機會拱手讓人。

  就算是她且靜琳,也會有些想要守護的人。

  忍住心中刺痛,且靜琳再沒有看如風一眼,黯然離去。

  如風怔怔站著,幾許惶然,幾許不安。身後有人歎息一聲,柳月從背後攬住了她的腰:“跟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吧,我永遠,都在你身後!”





第七十六章       紅塵再續

  從京城出發,直往南走,到柳州,然後馬不停蹄的,再趕赴汀門,接著,轉東向,錢口,東浦……。近十多天來,如風帶著幾名侍衛,在整個惠啟境內從南到東,再轉向西南,一刻也不曾停歇。

  每一次,都是收到消息,寂行天在某處出現,但是等她趕到時,卻已經人去樓空。於是,再去往下一個城市。

  在那場慶功宴後的第二天,太女才告訴了如風關於寂行天正在經歷的一切。

  寂家家大業大,寂行天的母親卻是一脈單傳,年輕時與寂行天之父嚴楊相遇,兩人恩愛多年,卻只得寂行天一子。迫於家族的壓力,在寂行天五歲那年,其母迎娶側夫,再接下來,又娶侍若干。寂行天的父親,卻真正是個驕傲的男子,自其妻娶側夫開始,就不准她進房門,搬離寂家大院,獨自居於別室。直到寂行天母親離世,兩人都沒有再見過一面。

  沒有人知道寂行天是如何在寂家長大的,父親從不出院門,不理世事,母親終年在外,家族之中傾心相護的,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寂行天,不為人知的長大,卻在母親葬禮上明目張膽的奪權,幾個叔父,妹妹,族中長老,均被控制住,一夜之間,寂家權力盡數落入手中。

  寂行天以男子之身名不正言不順的佔據家主之位多年,雖然表面看來風平浪靜,但是不服的人又何止幾個。奈何寂行天經商手腕高明,幾年以來,倒也將寂家經營得風生水起,即使有幾個搗亂,卻終究不成大氣候。這一次,寂行天不管不顧潛入驪國多日,又將驪國境內全數產業交給完顏珞琦,終於給了有心人機會。

  家族中人扶持寂家長女,欲要奪回家主之位。資金物料的剝離不說,更可恨的,是為了逼寂行天交出家主權杖,囚禁了其父嚴楊。嚴楊,是個何等心性的男子,怎麼願意成為了逼迫自己兒子的工具,一笑之下,撞牆而亡。為了等寂行天的答復,寂家竟密不發喪,等到寂行天帶人潛入的時候,嚴楊的屍體已經風吹日曬五日。這一刻,也沒人知道寂行天想了什麼,不顧身邊刀光劍影,抱著父親呆呆坐了一夜,任蛆蟲爬了一身,卻半點眼淚未流。 

  第二日,寂行天冷冷看著眾人,不發一言,轉身離去。身後,是他親手點燃的,父親的屍體。

  自此,寂行天與支持寂家長女的人,拉開了戰幕。雖然寂行天足智多謀,但是在這世上,有幾個女子願意居於男子之下,尤其是這樣煙視媚行的男子,於是這場戰役,異常的辛苦。

  太女說到這裏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看了看如風,說了一句:“寂行天這次所遇到變故,與我們惠啟有莫大的關係。因此,我和大哥,都願意傾力相助,寂行天卻拒絕了我們,也,拒絕了靜琳。”

  如風抬起手,撫住了跳動的心,只覺得鈍鈍的痛。她轉身出門,眼淚紛紛揚揚的灑落,她說:“姐姐,我走了。”

  於是遁著寂行天的足跡,她輾轉奔波。

  梁州,德興金行,伽衣問掌櫃:“能否轉告貴店管事之人,我家小姐名喚如風,落腳在街口第一家客棧,如果有寂公子的消息,想辦法通知我們?”

  掌櫃看看門口站著的如風,搖搖頭:“我家公子不在梁州。”

  “那在哪里?”

  “公子的行蹤,我們做下人的怎麼會知道?”

  伽衣眉頭一皺,正欲再開口,如風忽然喚道:“伽衣,我們走吧。”

  “小姐?”伽衣瞪大了眼睛。

  如風揉揉額頭,輕輕歎息:“既然不在,我們休息一晚,明早就離開吧。”

  伽衣瞪掌櫃一眼,小跑過去,扶住如風:“小姐,要不然我們多休息幾天吧?您看看您,已經站都站不穩了。”

  如風拍拍她的頭,微笑:“我沒事,別擔心。”

  二樓,半掩的視窗後,寂行天靜靜的看著一行人,有些失望的離去。

  連青看著如風背影,似乎說給自己在聽:“想不到這嬌生慣養的小公主,竟然真的奔波十幾天,今天看起來,眼窩都陷下去了,真是可憐啊,不知道還能再支持幾天。”

  寂行天只看著如風的背影,沒有說話。

  連青又繼續說:“像這種沒吃過苦的人啊,不知道一倒下去,還有沒有力量再站起來。不過呢,反正也跟我們沒啥關係,就算真病了出事了,也無所謂。”

  如風一行人已經走得不見蹤影,寂行天沉默著低下了頭。

  連青輕輕歎息一聲,“有些時候,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永遠沒有辦法挽回了啊!行天,來不及對父親說原諒,千萬不要來不及向心上人說愛啊!”

  身形微動,寂行天一隻手捂住了眼睛,“連青,我何曾不想。可是,她不愛我,不愛我啊!”晶瑩的淚珠悄悄滑落,“施捨的感情,我寂行天,一點也不稀罕!”

  抬起頭來,寂行天扯動嘴角,微笑:“所以,讓她走吧!”

  看著窗前靜立的人影,連青暗歎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夜晚,一燈如豆,伽衣奇怪的看著如風:“小公主,我不明白。”這十多天來,她一直不明白,這小公主行事,處處出人意料。以左相門下消息網之精之廣,斷然不可能出現白跑這麼多地方都找不到寂行天行蹤的情況,偏偏這小公主明明已經知道對方消息,卻又偏偏不追問,馬不停蹄的奔赴往下一個其實早已知道寂行天不在那裏的城市。

  虛虛實實,伽衣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左相和太女的情報出錯,還是她家小公主判斷出錯。

  如風苦笑,看著伽衣疑惑的臉:“伽衣,你說他拒絕了太女姐姐和二皇姐,不知道還拒絕了其他什麼人,能那麼容易就接受我的幫助麼?”

  伽衣清咳一聲,“可是小公主,寂公子對你,是不同的。”

  如風低歎:“伽衣,你不知道,越是在在乎的人面前,越不想表現自己狼狽的一面。更何況寂行天這樣驕傲的男人。”

  伽衣似懂非懂:“所以說,小公主,你是在用苦肉計?”

  如風笑笑:“其實苦肉計,也只是對心疼你的人才有效。”寂行天,你曾經那樣的幫助過我,現在這種境況,我又怎麼能袖手不理?就是不知道,倔強如你,還會不會給我機會,替你出一分力。

  清晨,如風一行人奔出城門的時候,連青已經好好的等在那裏。

  “如風小姐,我們店裏人員流失太多,反正也招不到人,不知你願不願意來?”

  伽衣眨眨眼睛,看著她家小公主輕舒了口氣,微笑點頭。

  手中端著的茶掉在地上,寂行天有些發愣:“連青,你說我們新招到小工,就是她!”艱難的咽一下口水,寂行天看著眼前的如風,眼睛有些發熱。

  “是啊!”連青點點頭,面色如常:“反正我們也缺人,就隨便招了一個了。公子,有什麼關係嗎?”

  “連青!”寂行天聲音發冷。

  “如果公子不滿意的話,可以再把她趕走就是了。不過她那些侍衛,剛剛都被我打發走了。”歎一口氣,“唉!不知道別的什麼人會不會立馬收到消息,有個嬌滴滴的小姐,要孤身一人,千里迢迢的回家呢!就算是哥哥姐姐比較厲害,短短幾日,怕也是沒辦法及時叫人來保護吧!”一臉惋惜,連比帶畫,看著如風的眼神,似乎她就已經被人盯上等待被人宰割一樣。

  寂行天嘴唇動動,看如風一眼,眉頭輕皺。

  “公子,您是老闆,要不要用她當然您說了算。看您的樣子,似乎不太滿意,要不然我現在還是叫她走吧?”連青一副忠誠無比的樣子。

  寂行天狠狠瞪連青一眼,看向如風,開口:“你寫得一手好字麼?”

  如風搖頭。

  “你以前經過商沒?”

  繼續搖頭。

  “那我要招你來做什麼?”咬牙切齒的問。

  如風低聲答道;“我會算帳。”

  寂行天抿抿嘴:“那你做帳房吧,不過一個月,只有一兩銀子。”

  連青憋著笑,如風點頭。

  臨出門前,如風與連青相視一笑,都輕舒一口氣。

  “連青,你在做什麼?”寂行天看向關上的門。

  “行天,你該知道,現在你需要她的幫助。”

  寂行天閉上了眼,幾分欣喜,幾分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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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        折翅欲飛

  雖然之前已經有所耳聞蓀蓓蓆蒼,翡翥翞翣可是真正待在寂行天身邊,如風才知道蒛蒡菃蒿,熂熉熗熅事情已經到了多麼困難的地步。

  原本寂行天已經打算將寂家重心轉移往惠啟,所以驪國大部分資產已經轉出嘝嗺嘆嘗,牓犖犒犗真正要送給完顏珞琦的,不過一些空架子而已。可是寂家長女寂行妍誥認誙誑,聜聞聚聝卻借此發難,秘密攔截了寂行天轉出的物資榖槄榾榜,箔箘箸箊更將寂家管事的人,半數收入麾下。而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寂行天親自培養和挑選的,到頭來,盡數為他人作了嫁裳。

  或許,被信任的人背叛,才是寂行天真正傷心的緣由。

  如今,為了逼他交出家主令,不僅逼死了他父親,更在商場上步步吞噬他手中的產業。連青悠然一歎:“那都是行天多年相處的人,個個知他甚深,所以更知道他的弱點。”

  寂行天依然嫵媚的笑,可是那笑容卻失了風情,再不達眼底。

  “你的肩膀,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在如風的注視下,笑容漸漸掛不住,寂行天垂下眼,輕聲問道。

  如風走近,寂行天將頭靠在了她肩上,攬住了她的腰,然後一動也不動。長久的悄無聲息,似乎睡著了。

  夜,靜寂無聲,滿天星光,似乎也默然無語。

  肩頭的濕熱,在如風的心裏,慢慢擴散成了漣漪,一圈一圈的激蕩。

  “你,還在嗎?”寂行天忽然問道。

  “我在。”如風回答。

  寂行天擁緊了如風,即使只是夜半的一場美夢,他也願意貪戀這片刻的溫暖。孤獨的跋涉太久太久,以為即使寂寞,也還有一路的繁華喧囂,這才發現,原來都是虛幻。他終究,什麼都無法擁有嗎?

  眼淚不停的滾落,因為男子之身,所以害父親被家族嫌棄,自此一生孤苦;因為男子之身,就算他傾盡心力,機關算盡,也無法成為眾人信服的寂家家主;因為男子之身,就算他才智無雙,努力經營的一切,在眾人的眼中,也不過是他以身侍主換取而來。

  到頭來,他其實,一無所有。

  如風靜靜立著,安慰的話,卻沒有說出口。寂行天的驕傲,她從來不願辱沒。

  這一夜的淚水和低喃,似乎從沒有發生過。第二天見到的寂行天,依然沒心沒肺的笑著。

  收拾起手中的帳本,如風走到寂行天面前,遞給他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惠啟境內,各個店鋪物流的收支對比。

  寂行天疑惑的看向她。

  如風笑笑:“那些人,對你的手段瞭若指掌,但是對我,卻不熟悉。”

  寂行天翻看了手中數據,與連青對看一眼,再看向如風的時候,滿滿是驚疑。連青走到如風面前,仔細審視著。

  如風有些不自在的摸摸臉:“連青,你怎麼了?”

  “我只是想問,你當初究竟是不是真愛著納南家長公子,你所作所為,似乎是故意要納南家不滿。”雖然她對這小公主也很多抱怨,但是不可否認,她斷然不是傳言中這般不堪,那麼又是為什麼,要故意如此行事。

  如風一愣,別過眼,淡淡一笑:“連青,過去的事,我都忘掉了。先來看看,下一步怎麼做吧。要不然,我們快要連容身之處都沒有了。”

  如風的方法很簡單,寂家的產業鏈,本就是環環相扣,寂行妍發難,完顏珞琦手中即將得到的東西,立馬就要成為泡影。因此,驪國有完顏珞琦,惠啟有太女相助,生生掐斷了寂行妍的資源互通,要想再封殺寂行天,自是再無可能。

  朝中有人好辦事,自古以來,無論哪個時空,都是至理名言。

  幾天下來,情況漸漸好轉,這天下午,如風與連青等人在帳房裏,核對帳目,高興得有些合不攏嘴。

  看如風好像心情很好,前臺掌櫃馬大娘搓搓手,咧著嘴問道:“風小姐,你家裏都有些什麼人啊?”這新上任的帳房,脾氣好,整天笑臉迎人,她已經觀察好久了,實在是越看越喜歡。
  如風呵呵一笑,“我爹我娘,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

  嗯,很好,馬大娘再接再勵:“風小姐這也不小了,怎麼還是一個人呢?沒成家的話,就還跟姐姐住一起吧?恐怕也不太方便哦!”

  不方便,哪里不方便?如風想想自己家的房子應該還挺大的吧,抿抿嘴說道:“還好還好,我家還有我住的房子。”

  看來的確是還沒成家,馬大娘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花:“那風小姐,你覺得我們家小馬兒怎麼樣?你還記得吧!”

  小馬兒?如風努力回憶,啊!好像是馬大娘的兒子,來給他娘送飯的時候遇見過一次,點點頭:“給你送飯的時候見過,挺孝順的。”

  旁邊連青眉頭輕皺,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馬大娘下一句話就是:“那我把我們家小馬兒許給你怎麼樣?連大夫就當作見證人了。”興奮得兩眼放光,看這風小姐,真是越看越順眼。

     連青猛地跳起,她來作見證人,她又不是不想要命了。

  如風被徹底嚇住,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剛剛她沒聽錯吧?

  “風小姐,要不然你先給個信物吧,過兩天找人上門來提親?”馬大娘繼續不依不撓。

  臉上顏色變了好幾種,如風才艱難地回話:“那個馬大娘,對不起,我不能娶你家公子。”

  “為什麼?你不也說小馬兒孝順嗎,他聰明又乖巧,哪里配不上你了?”馬大娘一急,隱隱有發怒的趨勢。

  如風連忙擺擺手:“不是不是,實在是風如自己的原因,我已經有婚約在身,而且風如無能,再多一個,恐怕就養不起了。”

  “養不起?”馬大娘怔住。

  “是啊!”如風認真點頭:“我一個月才一兩銀子,要養活我未來相公一個人,都很困難,要是再加一個,肯定就湯都喝不上了。”

  馬大娘顫顫巍巍的伸出一個指頭,艱難的咽咽了口水:“你是說,你一個月才一兩銀子?”等見到如風肯定的點頭之後,又將信將疑的看向連青。

  連青拼命憋笑,也點點頭。

  馬大娘的手無力的垂下,才一兩銀子啊,怎麼夠養家。看看如風,惋惜的搖搖頭,無精打彩的出去了。

  連青趴在桌子上,笑得喘不過氣來。雙手拍桌:“你說你不娶,是因為養不起?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兩銀子,一兩銀子!”

  “什麼事那麼好笑?”寂行天站在門口問。

  連青繪聲繪色的把剛才的場景重現了一次,寂行天心中微酸,卻也忍俊不禁,嘴邊露出一絲笑意。

  如風倒是沒笑,想了半天,忽然來了一句:“哎!連青,我忽然覺得我真的很窮哎。”從身上掏了半天,摸出一兩銀子來:“你看,就這麼一兩銀子,還是預支的。''

  天啦!堂堂一朝公主會喊自己窮,連青以為她故意逗笑,卻見如風苦著臉認真的說:“別人都有薪水,可是我自己什麼事也沒幹,就算是幹了些什麼,那誰是我上司,我要到哪里去支薪水?”支著頭想了半天,自言自語的道:“要是哪天被趕出門了,豈不是要被餓死?”越想越不安,想來前世哥哥們都會主動給她零用錢,她自己卡裏永遠都不缺錢花。可是現在,又沒有誰給她辦個卡什麼的,父母兄長對她是很疼愛,卻從來沒給過她錢呢。

  饒是寂行天,也控制不住笑出聲來,一掃連日來的陰霾,習慣性的蹭到她身邊,伸手擁住:“沒關係,我養你。”

  又趁她不注意偷襲,如風正要掙脫,卻在聽到耳邊傳來的爽朗笑聲時,停止了動作。這樣肆無忌憚張狂的得意,終於又出現了,如風拍拍他的背:“寂行天,你的手又放錯地方了。”

  寂行天不理她,兀自笑個不停。

  連青輕輕帶上房門,聽著屋內男子的笑聲和女子氣急敗壞的叫嚷,含笑舒了口氣。

  夜晚,如風猛然驚醒,森森侵人心脾的,是殺氣。

  “伽衣!有人來了。”她高喊一聲,縱身向外掠去。

  果然,院中人影晃動,被人護在場中的寂行天,滿臉厲色,高喝:“寂行妍,你給我滾出來!”

  沒有人回答,黑衣人齊齊對準寂行天進攻,寂行天這邊,有寂家護衛,也有伽衣的屬下,如風一急,就要躍向場中,卻被伽衣攔下:“小公主,場地太小施展不開,我們雖然人多,也占不了便宜,您先不要過去。”緊緊的拉住如風,退往一旁。

  “小心背後。”眼見著護住寂行天的侍衛,忽然抽出劍向他刺去。如風高喊一聲,再也顧不得這許多,急急奔向場中。

  眼見劍已經刺往寂行天後背,寂行天左手一翻,將那人甩向一邊。轉過身來,剛好接住如風躍近的身子。“你來幹什麼?”寂行天拉住她,又急又怒。

  如風不答話,順勢拉住他往太女親軍的包圍圈中走,這寂家的護衛,太不可靠了,隨時冒出一個無間道。

  “射箭!”久久攻不下,牆頭上有人高聲道。緊接著,四面八方都有箭射來。伽衣等人護著如風和寂行天,向院外走去。

  “小心!”一箭向寂行天射來,寂家一名護衛擋在了兩人身前,那箭正中他肩膀。

  “左一!”寂行天驚呼,伸手要去拉。如風不忍,將那名侍衛扶起來,對身後的寂行天說:“我扶著,快出去再說!”

  寂行天眼中淚光閃動,點點頭正要說話時,卻看見左一右手持刀,正飛快的刺向如風。來不及說話,寂行天飛身一撲,那一刀,生生刺入他後背。

  如風臉色大變,有人一掌劈向左一,那名侍衛立時斃命。如風剛好接住寂行天軟下去的身子,心下駭然,顫聲道:“寂行天!”

  “走!”忽覺身子一輕,有人抓住她和寂行天向外扔去。耳邊響聲不絕,半空中向她射來的箭和暗器都被人擋了去,如風原本就輕功卓絕,當下毫不遲疑的抱著寂行天離去。

  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已經聽不到響聲了,如風才在一個小樹林中停了下來。

  “寂行天!”看著懷中一動不動閉著眼睛的人,如風小心翼翼的喚道。

  “嗯!”寂行天張開了眼睛,虛弱的笑笑:“原來剛剛那個人就是惠啟神出鬼沒的影啊!真是厲害。”

  如風只覺得眼中熱得厲害,“你不是知道我身邊有影嗎?怎麼還那麼笨撲過來?”

  寂行天閉閉眼睛:“我是想,萬一惠啟的影,也是個和你一樣遲鈍的傢伙呢!”畢竟,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呢!怎麼捨得,拿她的安危來冒險!

  如風將寂行天撲放在地上,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奔騰的情緒。稍微靜了靜心,如風看向他背後的傷,幸好為了不引起他們的注意,那名侍衛的刀非常小巧,雖然刺得很傷,刀口卻不大。

  如風輕輕按了一下傷口,寂行天倒吸一口冷氣。

  如風狠狠心,從懷中取出傷藥,眼也不眨的一把將刀抽出,噴出的血液濺到她臉上,很燙,很痛。

  拆下裏衣,將寂行天後背的傷包紮好,如風擁著他,靜靜的靠在一棵樹幹上。

  “我們走吧!”寂行天忽然一手撐著地想要坐起來。

  如風一把把他拉住,怒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要往哪里走,伽衣等會自會找過來。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要強什麼?”


  寂行天愣住,半響才低聲道:“可是,你不怕蛇麼?這裏陰冷濕潤,最易出現蛇類。”

  如風猛地抬頭,“你?”



  寂行天把頭偏向一邊:“你的一點一滴,別想逃起我的眼睛。”

  如風死死的咬住嘴唇,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即使是在那樣的境況下,仍然在關注她麼?






第七十八章        從此不忘

  不得不說,寂行天是她所見過的男人中,最最狠絕的一個。當然,前世的大哥不算,因為他的無情,從未在她面前展現半點。偶爾知道的星點半點,也是甯遠無意間透露給她的。

  蒼白的躺在床上,寂行天將手中家主令丟進連青手中,“拿去,給寂行妍,從此之後,我與寂家再無瓜葛。”

  如風詫異的看向他,既然反正是要交出去的,之前又何必要花那麼多波折,受這麼多苦。
  “哼!”他冷笑,“這是我自己不要的,不是被逼著交出的。兩種感覺,豈能一樣?”

  神情一黯,想到父親,為什麼不肯等他一刻,這塊破牌,豈有他生命重要。微微閉眼,或許,他只是找個藉口,好讓自己快點去見她吧!

  原本還有些許不忍,可是再經過這次受傷,他還有什麼顧忌。睜開眼睛,清明銳利,光華流轉:“連青,吩咐他們,從今日起,全部從寂家撤出。我倒要看看,沒有了我的寂家,還要怎麼掙扎?”

  如風覺得背心有些發寒,微微打了個冷戰。

  這寂行天,未免驕傲到了極致。似乎這寂家偌大的產業,在他眼中也就是個玩具,別人要搶的時候,偏不給;這一次那些人竟然妄圖傷她,大哥聽說之後,一夜之間,整個左相府人去樓空,沒幾日之後,那些騷擾他們的黑衣人再沒有在惠啟境內出現過。大哥還特意書信一封:“丫頭,晚上好好睡覺!”她當場歎氣,親愛的哥哥,就算是勝了也不要這樣張揚,她怕寂行妍那幫人氣得吐血。

  再加上完顏珞琦在驪國的一番作為,寂行妍已是元氣大傷,逃往最偏遠的渚國。在這種境況下,寂行天居然輕描淡寫的就把家主令送了過去,再順便宣佈脫離寂家。帶走的,還有部分仍然願意跟從他的屬下,寂行天嘴邊含笑:“不過是些家當,只要有人,我就可以再重新創造。寂家麼,看看他們還扛得住多久?”心中一片冷然,那些人叫他痛的傷的,他要他們千百倍的償還。

  說這話時的寂行天,滿身豪情,神采飛揚。

  這樣的寂行天,燦爛奪目,明豔不可方物,如風站在一旁,滿足的微笑。這樣不再消沉絕望,意氣風發的男子,才是她心目中不可一世的狐狸人妖。

  夜晚,熟睡中的寂行天忽然睜開眼睛,似乎空氣裏有什麼動盪,叫他如此不安。

  可是這世界上,他已經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還有什麼,可以叫他不安?幾乎是不加思索的,他立刻翻身沖出。

  這個世界上啊,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氣喘吁吁的,他推開如風的房門,拼命的抑制住狂亂的心跳,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借著窗外淡淡月光,看見如風蜷縮在床角,睡得很熟,連空氣裏都醞釀著溫暖和芬芳,心一下變得安靜。寂行天在床前蹲下,將頭靠在枕邊,仔細端詳著如風的睡臉。原來還是個孩子啊,縮成一團的時候只有這麼一點點大!寂行天微笑著,眼裏,是極致的溫柔。

  我的愛人啊!從來不知道,即使只是這樣看著你,也叫我如此幸福!

  癡癡的望著,似乎渾然不知時間過。身與心的寧靜中,寂行天靠在床邊,悄然睡去。

  如風眼開眼睛,暗歎一聲,死人妖,這樣蹲著,能睡麼?

  儘量輕柔的,將寂行天拖上床,蓋好被子。如風輕舒口氣,這樣折騰都還沒醒,這些日子,是真的累壞了吧?

  理了理他臉上的頭髮,其實狐狸不笑成那樣的時候,長得還是挺俊秀的,如風,目光如水。

  半響,起身,輕輕摟住了寂行天。

  “別了,狐狸,你要永遠這樣驕傲!別了,狐狸,你曾經付出的一切,如風永志不忘!”

  將一封信,放在了他旁邊,如風轉身,毅然絕然的離去。

  如風想,自己是討厭寫字的,所以那封信上,只留了一句話:“無法成全你的唯一,所以放你永遠的自由!”

  “小公主?”黑暗中,伽衣靜候著眼前遲遲沒有移動的小公主,眼看天色將明,不由輕聲喚道。

  如風回頭,發絲輕揚,輕喝一聲:“走!”。馬蹄聲響起,可是這風裏紛飛的,是誰眼角滑落的淚?

  “啊!”一聲淒厲的長嘯響起,竟似蒼狼失去伴侶,那樣孤絕悲痛。連青匆匆趕至的時候,只看見寂行天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行天?”連忙上前扶住,眼光掃過飄落地上的信紙,剎時明白了一切。

  “連青,連青!”寂行天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又哭又笑:“她原來這樣懂我,比行天自己還要懂!”

  連青心中酸痛,如果那個女子,不是當朝公主,或者不是當朝受寵的公主,那麼她願意花盡一切代價,把她困在行天身邊,再不離左右。輕拍著行天的後背,這些年來,她親眼見到他的孤獨和悲苦,也親眼看到他的輝煌和驕傲,可是這孩子,怎麼會偏偏看上個公主呢?

  寂行天忽地站起,連青嚇一跳。

  狠狠的一把將臉上淚水抹去,寂行天冷笑:“哼!我看上的人,你還跑得掉麼?”

  連青愣愣的站在一旁:“行天?”這咬牙切齒的樣子,是要怎麼樣?

  “連青,看來我們要加快進度了!”寂行天輕彈手指:“誰說不能成全我的唯一,我要叫她的吃穿用度,全都變成我的唯一。”且如風啊,我找了那麼多年,才找到一個你,怎麼容得你在我世界,不經我同意的自由來去?

  連青頓時不能言,她們家公子,入魔了麼?

  深夜,納南府。

  納南晴鈺揉揉發酸的眼睛,看看手中已經完工的荷包,嘴角輕抿。她什麼時候回來呢?等到她回來,他要告訴她,這個荷包,是送給她的回禮。因為那個小泥人,他只有一點點喜歡,真的只有一點點,所以他的荷包,也只有一點點好看。不許拒絕,不許嫌棄,要天天戴在身邊。

  可是,她到哪里去了,要什麼時候才回來呢?納南晴鈺托著臉腮,呆呆望著窗外。

  良久,將荷包看了又看,放進懷裏拍拍。吹滅燭火,摸索著向床走去。

  忽地看見床邊坐著一個黑影,正要驚呼,卻被一隻手蒙住了口,那氣息,熟悉而溫暖。

  納南晴鈺睜圓了眼睛看她,如風輕輕一笑,放開了手:“納南晴鈺,好久不見!”

  眨眨眼,納南晴鈺張口就往她手臂咬去。

  “啊!”如風驚呼,痛得吸了一口氣。這小屁孩該不會一生氣,從推人改咬人了吧?

  “會痛啊?會痛就表示這不是作夢了!”小屁孩忽然歡呼一聲,抱住她。

  如風苦笑著搖搖頭:“幹嘛不咬你自己要咬我?”

  “因為都怪你偷偷跑掉,當然要咬你。”小屁孩理直氣壯的回答。

  如風摸摸他的頭,捏捏他的臉,似乎又瘦了些!這小屁孩,怎麼這麼讓人不不省心呢!

  忽然想起一事,小屁孩驚叫一聲,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把如風抓到桌邊,跳躍的燭火中,小屁孩獻寶似的把一個荷包遞到她面前:“那,這是給你的。因為你送我的小泥人,我有一點點喜歡,所以送給你的這個荷包,也只有一點點好看。”

  如風接過來一看,瞟瞟旁邊人一臉的期待,嘴角微勾:“兩隻麻雀?好有創意!”

  氣呼呼的瞪圓了眼睛:“麻雀那麼討厭,誰要繡!”

  “那好吧,兩隻喜鵲?”

  “喜鵲那麼可愛,怎麼會繡給你這個笨蛋?”

  如風敲敲頭,恍然大悟的樣子:“啊!我知道了,兩隻鴨子!”

  納南晴鈺滿心黯然,快要哭了。

  如風微笑,忽地將小屁孩擁住:“我想你了!”

  眼淚還在眼中轉動,納南晴鈺吸吸氣,咧開了嘴,“笨蛋!”

  如風沒有說話,只覺得這一刻的擁抱,格外的溫暖。原來真的要名正言順,所以才心安理得。

  將納南晴鈺放到床上,撫好被子,如風站起身:“我走了哦。驪國的使團已經到了,估計最近很忙,你要照顧好自己。我有空就來看你,要是你想我了,就找二哥帶你進宮。”

  納南晴鈺點點頭,眼巴巴的看著如風,一眨不眨。如風低頭,將剛剛的荷包掛在腰上,打了個蝴蝶結,“好看吧?”

  眼睛像被瞬間點亮,納南晴鈺抓著被褥,使勁點頭。

  如風微微一笑,向外走去。等到此間事了,或許她就可以完完全全的醉心歧黃之術,縱情山山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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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6 21:12:07 |只看該作者
七十九章       故人相見

  “柳月,我真的吃不下了。”如風一臉歉意,望著柳月。

  柳月看看如風一臉難色,再看看鍋裏的粥:“那好,明天再吃!”動手收拾碗筷。

  如風苦笑:“月兒,你每天早上都讓我吃這麼多,我看我要胖得走不動路了。”

  或許是為彌補之前煮麻竦粥的荒唐,柳月倒真學會了怎麼熬粥,這她才剛一回來,就端了一大鍋放面前。

  “小公主,您怎麼了?”看如風呆呆的看著柳月的背影,紅衣在一旁奇怪的問。

  “沒什麼!”如風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秦介請您去驥山營一趟,明晚為招待驪國使臣的盛宴,驥山營要參加,太女殿下也說要您先去看看。”紅衣遞過來一杯茶。

  如風打個呵欠,擺擺手,“紅衣,你看你家主子我,幾個月來沒睡過好覺,現在先讓我睡個飽吧!”


  “哼!吃了就睡。”綠衣在旁咕噥,話沒說完,但是人都應該聽得出來這是在形容什麼。

  如風不以為意的倒頭便睡,她實在是困了。唉!果然是嬌生慣養的命啊。

  迷迷糊糊的,感覺臉上有點癢,死蚊子,竟敢擾人清夢,一巴掌拍去。

  居然被一隻手抓住,緊接著,是男子的清笑聲響起。

  “大哥!我在睡覺。”極為不滿的,如風閉著眼睛嚷道。

  眼中一抹心疼之色閃過,且靜庭摸摸如風的臉蛋,歎口氣:“丫頭又瘦了啊!”

  如風睜開眼,捏捏自己兩腮:“哥,哪里瘦?剛剛還有人說我吃了睡,像豬呢!”

  旁邊綠衣冷冷的瞟過來一眼,這麼幼稚的公主,他不認識。

  且靜庭笑而不答,只上下打量著如風,目光之中,隱有痛色。

  “大哥,怎麼了?”睡意登時全無,如風趕緊坐起來。

  “我只是覺得,我們家風兒,半年沒睡上懶覺,很可憐啊!”伸手拍拍妹妹的肩膀,想想這昔日裏從未出過遠門的丫頭,居然獨自一人奔赴異鄉,救了其芊,解了邊疆之急,回來沒兩日,又輾轉奔波於寂家事務,一張小臉,只剩下巴掌大了。

  如風哭笑不得,這個大哥,她那是減肥好不好!當下披上外衣坐了起來,一邊笑著:“大哥,你放心,今早柳月讓我吃了四碗粥,照這進度,不出十天你就會看到胖了兩圈的我。”

  “對了,丫頭,你和驪國的大王女有什麼糾葛嗎?聽其芊說,你在驪國王宮裏時,沒有暴露你的身份的啊!”且靜庭眉頭輕皺。

  “啊?”如風明顯愣住。

  且靜庭疑惑的說起那天遇到完顏珞琦的情景,他那天跟其芊一塊從宮中回去,就看見那驪國的大王女,似笑非笑的站在禦道旁,看到他的時候,眼中閃過幾絲惱色,再然後,看向其芊:“左相大人,即使再有情有義,對你而言,仍然不及榮華富貴來得重要嗎?”

  當時二人也是一頭霧水。

  那大王女輕笑一聲,歎息道:“他呢?完成心願後,自己一個人離去了嗎?”

  左相似乎有點明白過來,眨眨眼,臉色變得怪異。

  大王女卻似乎自言自語的念道:“原來,這就是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寂寞的原因!”再不看他們一眼,眼睛微閉,黯然轉身而去。

  且靜庭當時就覺得奇怪,左相卻支支唔唔說不出過所以然來,最後,簡單來了句:“跟小公主有關。”

  如風二話不說,立馬翻身倒在床上,拉上被子蓋住,悶悶的聲音從床鋪裏傳出來:“大哥,在驪國使者離開之前,我一步都不出門,你叫大家不要來打擾我啊!”

  被如風一系列動作搞得莫名其妙,且靜庭扯扯被子,如風卻拉得死緊,說什麼也不肯冒頭。

  “丫頭,這是怎麼回事?”且靜庭隔著被子輕問,如風身子一縮,一聲不吭。

  又扯被子,如風還是不理。

  且靜庭乾脆往床邊一站,整理整理衣裳,來一句:“再不出來,我去邀請驪國大王女來此一敘?”邁著優雅的步子,向著門口方向走去。

  “哥!”如風從被子裏探個頭出來,一臉著急。

  且靜庭略略停頓:“怎麼?”

  如風歎氣:“我說了,我說了。”

  笑容大大浮起,且靜庭迅速坐回床邊,看著她。

  如風左右望望,“紅衣綠衣,柳月,你們先出去,綠衣,你在門外給我守好了。”

  轉回頭來,看著自家大哥一臉期待樣,不由得脹紅了臉,張了幾次嘴,卻總是說不出話來。

  且靜庭只覺得等得心焦,平時他都很好耐心的,可是今天一看如風的樣子,就覺得迫不及待。一想到妹妹將要說的,是太女和靜飛都不知道的,越加覺得開心,待會拿到那兩人面前去說,肯定要讓他們嫉妒死。

  如風洩氣的又趴回被窩裏,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且靜庭挑挑眉:“再不說我就要出門了哦!”作勢起身。

  如風急忙伸手拉出,一張口:“她把我當成了男人,以為我救左相是因為那是我心上人。還有,她好像有點喜歡我。”閉著眼睛一口氣吼完,等著大哥的反應。

  等了半響沒聲音,如風睜開眼睛,就看見且靜庭保持著起身的姿勢愣在那,似乎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兩隻眼睛瞪得溜圓。

  “大哥?”如風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再然後,一陣大笑響起,且靜庭跌座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來。

  如風咬咬牙,背對著且靜庭縮回床上,算了,可別笑岔了氣,她恨恨的咕噥道。

  眼看著妹妹的窘樣,且靜庭也覺得自己笑得誇張了一點,使勁的想要收斂住。可是,實在不行了,他臉憋得通紅,又是一陣大笑。

  好一會兒,且靜庭才氣喘吁吁的從地上站起,伸手拍拍胸順了順氣,笑著問:“好了,別生悶氣,來給大哥講講。”

  房門外,紅衣,綠衣,柳月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公主和皇子在屋裏說的什麼,已經聽見大皇子大笑好幾次了。


  柳月偏頭往裏面瞧瞧,問綠衣:“小公主很會說笑話嗎?笑話的話,為什麼不讓我們聽?”

  綠衣撇撇嘴:“小公主隨便說幾句話,咱宮裏那幾個主子哪次不是笑得呵呵的?”

  “也是,”柳月贊同的點點頭。

  等到且靜庭笑得肚子隱隱作痛,擦著淚花從裏面出來的時候,如風臉色不善的跟著走出來,一邊囑咐道:“大哥,你要記得哈,我這幾天都不出門了,給太女姐姐她們說清楚……。”

  “要給我說清楚什麼?”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傳來。

  如風抬頭,看見且靜苑走進來,一邊給後面的人說道:“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小公主,且如風。”

  跟後面閃出來的人視線對上,如風只覺得頭一下子大了,那人,赫然就是完顏珞琦。

  完顏珞琦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震驚的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且如風,惠啟王朝,如風,公主?”

  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且靜庭只覺得渾身無力,笑意又要溢出,只得死死低著頭,扶著桌子坐一邊去了。

  如風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完顏珞琦,一點準備也沒有,只得喚一聲:“大王女。”

  完顏珞琦看著她,一眨不眨,“如風,且如風!”

  看出兩人明顯不對勁,且靜苑心裏迷霧一團,知道如風曾經易容進過宮,但是左相當時說得不是太清楚。這幾日與完顏珞琦一見如故,今日談到興起,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讓對方認識一下自家寶貝妹妹,現在看來,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奇怪。卻不知道當時在驪國,左相被關押,對情況本身就瞭解得不太清楚,手下人與如風聯絡時如風也是穿著夜行衣,就更加鬧不清楚狀況,當然也沒辦法把事情給大家說明白了。

  看著眼前如風一襲紅衣,那雙眼睛,仍然清澈動人,完顏珞琦只覺得視線漸漸模糊,心裏的澀然和憤怒同時升起,他居然是女子,居然是女子!霍地轉身,完顏珞琦提氣,頭也不回的沖出門外。

  “大王女!”且靜庭連忙喚道,如風追上前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追上了,又怎麼樣呢,利用她,欺騙她,的確是事實。

  且靜庭看看一邊大笑出聲的哥哥,再看看滿臉懊惱的妹妹,迷惑不解。






第八十章         緣散如水(一)

  “小公主,秦介秦簡求見。”外面紅衣的聲音響起。

  如風頓了頓,對綠衣說道:“叫秦介進來吧。”

  綠衣瞅瞅她,“秦簡呢?”

  如風指指自己的衣服,“我現在衣裳不整的,怎麼見人?叫秦介進來就是了。”柳月狐疑的看她兩眼,拿過外衣給如風披上。

  如風趴在床上不想動彈,真的好奇怪,之前一路奔波,還每天精神抖擻,現在沒事了,反而覺得累得不行,今天睡得簡直醒不過來。迷迷糊糊的吃了早飯,又眯著眼爬到床上去了。

  “小公主?”秦介一進門就看見如風病奄奄的躺在床上,心微微提起。

  “秦姐姐,有事坐下說。”如風從床上坐起,柳月趕緊拿著靠枕塞到她背後。

  看著眼前這一幕,想想剛剛哥哥臉上沉寂的黯然,秦介在心底長歎。只是情之一字,從來不由人,就算受寵如小公主,也有愛而不得的時候。

  “小公主,不知對於今晚的事,我們需不需要再作安排?”秦介小心翼翼的問。

  如風沉吟不語,昨晚太女姐姐和大哥已經把情況說了一下,驪國這次雖然戰敗求和,但是究其原因,並不完全是軍隊的戰鬥力不行。如果兩國再戰,惠啟也未必討得了便宜去,因此此次驪國的求和之行,惠啟也想傾盡全力達成協定,這對雙方而言,都是好事。

  因此對於驪國此行,都是太女在全程接待,對驪國使臣提出的要求,也是儘量滿足。但是對於之前雙方的交戰,驪國三王女完顏裏始終耿耿於懷,就是她提出要在今晚的宴會上,想與惠啟軍隊再切磋切磋。雖然美其名曰是互相提高,但是攸關國體,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尤其是初露鋒芒的驥山營,必定會成為完顏裏最先攻擊的對像。如風站起身拍拍秦介的肩:“秦姐姐,不需要刻意的作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們只需要盡我們的能力,能做到什麼就是什麼。”

  “如果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呢?”

  “如果不涉及原則問題,就將就將就她們吧。要知道,剛吃了敗仗,又以求和的姿態而來,完顏裏心中的憋曲可想而知,所以,就讓她們一下也沒關係。”尤其是由於之前敗仗,讓三王女完顏裏在驪國的聲望受到損傷,朝堂之上完顏珞琦也開始顯山露水,這場戰爭,只有完顏裏才是完全的失敗者。

  “那,…?”秦介想要說什麼,看了看如風,又沒說出口。

  如風皺皺眉頭:“秦姐姐,你還要說什麼,一次性說完吧。”昨晚太女姐姐臨走的時候也是一副欲說不說的為難樣子,最後被大哥一把給拉走了,明顯是有什麼事瞞著她。

  秦介深吸一口氣,看向她:“那如果她們要的,是納南玉書呢?”

  滿屋寂靜,就連綠衣柳月也似乎摒住了呼吸。

  如風驚愕的抬頭:“你說什麼?”

  “近日來,驪國大王女,三王女頻頻送禮到納南府,更約納南公子外出遊玩。”飛快的看看如風臉色,繼續說道:“還有二皇女且靜琳,從上次納南公子回府之後,就一直和納南府中人往來極多。”

  二皇姐?她要放棄寂狐狸,轉向納南玉書了麼?如風眨眨眼睛,笑道:“名動天下的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虛傳,納南府可真是熱鬧啊!相比之下,納南老將軍應該更中意二皇姐吧!”不過如果納南玉書真的有眼光的話,要選上完顏珞琦才對,那是個真性情的女子,值得託付終身。

  有些詫異於如風的平靜,秦介又打量了兩眼,“沒有,此次驪國使團以完顏珞琦為首,但是顯然完顏裏更熱衷此事。納南府沒有表現出對誰特別熱情,就是怕到時候完顏珞琦在兩朝會面時,當眾提出求親一事,納南府怕是不好拒絕。”

  如風失笑:“納南府連我的親都敢退,還有什麼不敢做的。要怎麼做,既不傷感情,又不傷自己,是納南潁要操心的,你想這麼多做什麼。”

  瞪她兩眼,秦介有些不服氣,她哪有多想,完全是怕這小公主沒有心理準備到時候又傷心又傷神的,害得旁人也跟著難受。要不是哥哥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委婉提示,她才不會說這些無聊的事呢!

  “好了,秦姐姐,今晚的事驥山營也有很多安排,要沒什麼事你下去處理吧。”

  “小公主,”秦介沒有動,“驥山營的事,你以後打算怎麼做?”從小公主接管兵符至今,從沒有在驥山營出現過,大小事務,她連請示都不知道到哪兒去找。

  “驥山營麼?秦姐姐,從今以後,就交給你了,你不會讓我失望吧?”定定的看向秦介,如風目光堅定。

  只覺得心被脹得滿滿的,渾身血液都在發熱,秦介回答:“是,我不會,因為,那是我們的驥山營。”

  如風鼻子發酸,伸手握住了秦介:“我們的驥山營,交給你了。”

  秦介咧開嘴笑,兩人的手緊緊的握了一握。

  臨出門前,秦介忽然轉過頭來問:“驥山營,你不會再去了嗎?”

  如風輕聲回答:“有些人有些事,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被遺忘。我想,我的消失,應該是一件好事吧?”

  秦介掀起簾子:“或許吧,誰知道呢。如果真的能忘的話,小公主,那些人那些事,你忘了嗎?”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出,心臟突突的痛,雖然知道那些話不該說,可是想到哥哥隱隱期盼的雙眼,終究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置問。

  宮牆內苑,從此斷了哥哥守望的視線麼?

  屋內,如風輕輕閉了閉眼,長痛不如短痛,她比誰都明白。那些人,那些事,她早就忘了。向綠衣柳月兩人擺擺手,“先出去吧,我再睡一會。”

  柳月睜大了眼睛:“還要睡?”未必也睡得太多了吧。

  只有綠衣這次沒有說話,只是皺了皺眉頭,往如風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夜晚的皇宮,燈火通明。

  如風坐在完顏珞琦對面,好幾次視線對上之時,想要微笑致意或者說點什麼的,那完顏珞琦卻又面無表情的,將視線移過,似乎從來不認識她。

  有話不讓說的心情,現在總算是體會到了,接收到大哥不斷掃來的捉狹目光,如風暗暗苦笑。

  幾曲歌舞,人人叫好,可憐如風卻無心欣賞。

  酒酣之際,驪國三王女完顏裏突然說道:“久聞納南家大公子琴棋書畫,均妙絕天下,不知今晚是否有幸聽到納南公子一曲?”

  話聲一落,站在旁邊的驪國司儀立馬笑道:“三王女這不是說笑了嗎,納南玉書乃名門公子,言行舉止皆有禮有度,怎能在我等粗魯之人面前,隨意拋頭露面?”向女皇這邊躬身一禮:“皇上陛下,不好意思,我家王女喝多了。”

  完顏裏拍拍自己腦袋:“啊!對了,我這實在是喝得太多了。不過這大公子的琴雖然聽不到,聽說還有個弟弟納南晴鈺的,想必同在納南家,也是耳濡目染差不到哪兒去吧。而且已經許了人的,拋頭露面也沒關係的,是不是啊,如風公主?”

  所以說,這是沖著她來的麼?如風臉色微冷,這完顏裏好聰明,明裏把納南玉書面子做足,再來慢慢消遣納南晴鈺。納南潁不會太在意,傷的,只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子而已,即使將來會成為公主身邊夫侍,也無身份權勢,根本不值一提。

  完顏裏嘴角彎起,噙著笑意:“如風公主,聽說你這未來夫侍,曾經朝堂之上大膽言愛,氣度非一般男子可比,也算是名動天下。怎麼,今天倒不捨得讓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見識一下惠啟男兒的風貌麼?”

  納南晴鈺死低著頭,渾身發冷,不敢去看如風的臉色。他當初的行為,被人視為不知廉恥,被多少人指指點點,他從不在乎,也不後悔,可是現在,他害小公主被人嘲笑了麼?他害得他心愛的女子,在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了嗎?

  “好啊!”只聽得如風答道。

  納南晴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公主,剛剛是答應了嗎?抬起頭,看向如風。

  如風快步向他走來,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將他緊攥的拳頭,一點一點的掰開,看到他手心掐的血痕,眉頭輕皺:“以後,把指甲剪掉。”

  心,忽而變得寧靜,納南晴鈺點頭:“好!”反手握住她的,不管別人說什麼,以後,他再也不要放手。

  牽著納南晴鈺走到場中,朝他說道:“你奏琴,我唱歌,就唱我送你嫁衣當日唱的。”再看向完顏裏,“三王女,惠啟男兒的風貌有千千種,只怕你待的時日太短,無緣一一得見。如果真想見識,那不如就留在我們惠啟,以後有的是機會。”無視完顏裏微微變色的笑容,如風伸手在剛剛擺好的琴弦上一劃:“不過遠來是客,三王女對惠啟男子的仰慕之意,我要是不稍微成全一下也未必太說不過去了。所以今日,就由我和我未來夫婿共譜一曲,祝願三王女早日尋得心上人,終成眷屬。”

  將納南晴鈺按在琴凳上,如風低語:“不是老吹噓自己記憶力一流麼,我的曲子,你能不能跟上?”

  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隱隱有光華閃動,納南晴鈺看著如風,點點頭,她的曲子啊,夜夜入夢,早已刻入他的靈魂。

  “曾經無數次設想,
  陪我一生的人會是什麼模樣?
  他會不會俊美無儔,溫潤如玉的
  會不會這一路,
  讓我就此幸福沉醉。
  ……”

  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少年撥弄琴弦,微笑相隨,這畫面,這般和諧動人。完顏珞琦仰頭,飲盡杯中酒,只覺得辣辣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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