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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十錦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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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3:50
第04章 白雪山莊

  蒲天河此刻心情,真是羞愧交集不已。
  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一個男子漢,想不到天山道上,數次逢難受挫,雪嶺葬父遇婁驥仗義相交,此刻又遇此女,好在是此男女二人,個性都是一樣的耿直,都似具有一腔熱血,旨在道義俠風,令人可敬!
  先前,這長身少女躍縱之間,已見其美妙身材,只是彼時無心念及於此,此刻這麼面對面的交談之下,蒲天河才發現出對方非但身材可人,就是說話的聲音,也是美妙到了極點。
  尤其是她那雙露在面紗外面的眼睛、眉毛,更覺美得脫俗,可以想像得出,如此動人的二雙美目之下,該是應該具有多麼美的一張臉盤兒才能相配!
  正當他思念於此,空中吹過了一陣小風,這陣微風無巧不巧的,正好把那姑娘面上的一襲輕紗揭起,隱約地露出了這姑娘潔白的一張素臉,雖只是那麼驚鴻一瞥,蒲天河已發覺出對方竟然是美得驚人。
  這時那少女似乎不願對方看見廬山真面目,她後退了幾步,用那雙大而媚的眸子凝睇著他,冷冷地道:「你現在打算怎麼樣?」
  蒲天河臉色一紅,道:「姑娘賜藥治傷,我感恩不盡……」
  少女雙眉一顰道:「何必說這些?我只是想問你,你打算怎麼樣?還是要上白雪山莊去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我如不迫回那五嶺神珠,還有何面目去見武林同道?所以……」
  說著他歎息了一聲,道:「……姑娘相救之恩,感激不盡,姑娘既是婁驥兄妹之好友,這樣吧……」
  說著左右看了一眼,不禁有些發呆。
  少女秋波一轉,道:「你是在找那匹馬麼?」
  蒲天河喃喃地道:「只顧與姑娘談話,竟然忘記了那匹馬……姑娘請稍待,我去去就來!」
  少女忽然輕笑了一聲道:「不用費事了!」
  蒲天河搖頭道:「此馬是遺失不得的!」
  少女一笑道:「你這個人倒也有趣,你既然把那婁姑娘的馬騎來,莫非不知道她這匹坐騎異於一般?」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怎麼異於一般?」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且看來!」
  說著纖指輕輕按唇,發出了「吱」的一聲。
  立時,澗石另一頭,傳出了一片馬嘶之聲,遂聞得蹄聲得得,雪嶺間,但聞得鈴聲叮叮。
  因那匹馬全身白色,在雪地上行馳,簡直不易看出,直到離得很近,才看清楚。
  蒲天河不由大是驚愕,這時,那匹馬,竟自翻上嶺來,不時地發出長嘶之聲。
  容它行近,才看清一切,蒲天河不由大喜,忙跑過去拉這匹馬的扣環!
  可是那匹白馬,卻把馬頸一揚,由他身側繞了過去,蒲天河道了聲:「不好!」
  他猛地一個轉身,騰身追去,可是這時,卻發現了那匹白馬,竟自跑到了那蒙面少女跟前。
  它一直行到了這長身少女身邊,並不時地用頭在少女身上擦著,現出一副極為親密的樣子。
  蒲天河不由「咦」了一聲,道:「姑娘……你?」
  少女一笑道:「婁小蘭是我好友,這匹馬我時常騎它,也就熟了!」
  蒲天河才含笑點頭道:「難怪呢!」
  少女又道:「我那婁小蘭姐姐素日騎它,十分愛惜,想不到你竟這樣拚命的騎它,她要是知道了,真要心疼死哩!」
  蒲天河這時走近那匹白馬身邊,含愧道:「姑娘既與婁姑娘是閨中好友,我想將此馬與寶劍轉請姑娘還她如何?」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呢?莫非你沒有馬,就敢去白雪山莊?」
  蒲天河雙目圓睜道:「怎麼不能?」
  少女笑了笑道:「蒲天河,你真是什麼都不懂,還要嘴硬!」
  說著低頭一笑,足尖挑了一下地上白雪,蒲天河不由有些發窘地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女睨了他一眼,在她那海也似的深深的瞳子內,似乎包含有無限多情、憐惜、關懷。她輕輕歎了一聲,道:「老實跟你說吧,天山諸嶺無不高聳遼闊,縱橫千里,何況白雪山莊坐落東山深處,你以為來去是一件容易的事麼?」
  蒲天河倒是沒有想到對方如此一說,更沒有想到那白雪山莊在什麼地方。
  這時聽對方如此說來,分明她對此一帶地勢知悉甚清,當下不由怔了一下。
  少女哂道:「不要說你步行走了,就是有這匹沙漠豹,你也不一定能順利到達,再說你又沒有吃的,到了晚上,又沒有鋪的蓋的……」
  說到此頓了頓,杏目白著他道:「你這人可真是糊塗極了!」
  蒲天河聽她這麼一說,倒不由呆住了,過了一會,他咬著牙道:「這一切,我都可以忍受,這匹馬姑娘還是騎回去還她的好!」
  蒙面少女一笑道:「得啦!你還是留著騎吧,再說馬上的東西,你不是也用得著麼?」
  蒲天河見她那雙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益覺此女慧外秀中,美艷到了極點,偏偏她的話,說得極端,令自己無言以對。
  當下真不知再說什麼才好,少女微微笑道:「怎麼樣,打定了主意沒有?」
  蒲天河只得點頭道:「姑娘既如此說,我只有暫時借用,不過對婁姑娘未免說不過去!」
  少女漫吟了一聲,道:「真難得,居然你還記得那個婁姑娘,我以為你是在恨她呢!」
  蒲天河苦笑道:「婁驥兄對我恩深義重,我焉能對其妹懷恨,姑娘你真會說笑!」
  少女聞言少頃,才冷冷地笑道:「這麼說,那婁小蘭,莫非對你絲毫情義都沒有了?」
  蒲天河歎道:「我與那婁小蘭,不過只是一面之緣,是談不到什麼情義的!」
  少女呆了一呆,道:「一面之緣?莫非你以前真見過她?」
  蒲天河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姑娘何必對此事一再追問呢?」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那小蘭姐姐為了你受了許多委屈,我自是要問一問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尚未請教姑娘尊姓,芳名怎麼稱呼?」
  少女眼珠子微微一轉,漫吟了一聲,道:「你不必問我,我問你的話還沒有回答我呢!」
  蒲天河咳了一聲,不由臉色微微發紅,少女見狀,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不要生氣,我是說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早晚你會知道我是誰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遂點了點頭道:「姑娘如此說,我自是不便多問。」
  少女一笑道:「你只回答我的話就是了!」
  說到此,聲音微微變冷,道:「你方才說與那婁小蘭曾有一面之識,又是怎麼講?快點說吧!你不是說還與她較量過武功嗎?」
  蒲天河雖是不願多談此事,奈何這少女對自己有救傷護難之情,再說她又是婁小蘭閨中好友,自己又怎能對她不吐實情?
  當下幾經為難,才歎了一聲道:「姑娘一再逼問,我也就實言相告,也許姑娘對婁姑娘別有所知,不過我……」
  說到此頻頻苦笑不已,少女冷冷哼道:「你還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蒲天河歎了一聲,這話總不便出口,當下冷笑了一聲,道:「姑娘既與那婁姑娘是好朋友,想必是無話不談了,何不去問問她,也就知道了。」
  少女目光一轉,道:「我自然會去問她的,不過……」
  方言到此,就聽得嶺前響起了一片尖銳的哨聲,雪地裡,陡然射出了幾道奇光。
  少女見狀,眉頭微微一皺道:「這丫頭居然還不服輸,又再次來了!」
  蒲天河也不禁心中一動,尋聲看去,果見嶺陌上馳來了數匹健馬,在閃爍的馬燈照射裡,映襯出為首那個於四姑。
  蒲天河細一注目,不由劍眉一挑,厲聲道:「果然是她!」
  為首那個姑娘,正是方才對敵的那個小白楊於璇,她雖在蒙面少女手下吃了虧,可是並不服輸,想不到去而復還,非但如此,還邀集了幾個幫手,各騎健馬,一路呼嘯而來。
  蒙面少女只是注視著他們,微微冷笑不已。
  蒲天河也記起了先前所中「五雷神木針」之恨,不由挺身而出道:「待我會一會他們!」
  蒙面少女忽然伸手攔阻,道:「不必如此!」
  她看了所來馬隊一眼,微微冷笑道:「敵人除了那小白楊以外,還有柳氏兄弟,勢力極強,你一個人絕不是他們對手!」
  蒲天河對於白雪山莊的情形,大致也聽婁驥說過,所謂「一丁二柳小白楊」,在白雪山莊之內,被稱為老魔蔣壽手下之四大弟子,各人都有一身超人的功夫,向為老魔所器重。
  對於小白楊於璇,方纔他已領教過,不愧是一流高手,此時一聽少女也談到了柳氏兄弟,不由微微吃驚。
  當時忙自看去,就見小白楊於璇身後,駢馳著一雙黑馬,兩匹馬的長相樣子,可說是怪極!
  那是一種極少見到的西藏「矮腳風」馬種,蒲天河不過只是由傳說中聽得,並未見過。
  這時一見這一雙黑馬,其相極怪,長頸矮腿,全身油光黑亮,頸上的長黑鬃毛,更是奇長無比,行馳起來,有如是陸地飛舟,但見頭尾翩翩起伏著,竟是奇快如飛,在群馬之中,很是顯著!
  蒲天河起先為二馬怪相所驚,未注意到馬上之人,這時群馬有如是一陣風也似的,已來到了近前,這才注意到了馬上的人。
  原來那所謂的「二柳」——柳川、柳玉,不過是一雙矮小的漢子。
  只見這兩個人,身高絕不會超過四尺,每人穿著一套閃閃發著黑亮的皮質長衣,每人都戴著同色的一頂寬邊尖頂皮帽。
  猛一看起來,這兩個人,很像是藏族裡面走單幫拉駱駝的喇嘛,只是比喇嘛的樣子還要怪得多。
  他二人身上所著的皮衣,並非是一般人所穿的皮袍子,更非是毛朝外的披風,乃是一種去毛的光質羊皮,外面打磨得很是光亮,整個的人馬,頭身,全都閃閃的發出黑光,看起來益發的顯出精神抖擻!
  由於馬群在疾馳中,伏波很大,蒲天河看不清這柳氏兄弟的廬山真面目,他所能看出來的,兩個人似乎很白,其中之一,似乎唇上留著兩小撇鬍子。
  這兄弟兩人,騎在「矮腳風」背上,遠看起來,很難發現,好似都貼在了馬鞍上一樣,在兩人身後,每人都背著一對奇形的兵刃,蒲天河不能看出來是一種什麼兵刃。只是樣式特別,絕非一般。
  除了這兄弟二人以外,尚有五騎壯馬,其上坐著五個黑衣漢子,由於夜色很濃,雖在雪地和馬上燈光的照射之下,也很不容易看清楚。
  蒲天河怒目看著這一群人馬,轉眼已馳到了近前,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那蒙面少女附唇在他耳邊道:「我因有事,此刻實不便見他們,你如果要想去白雪山莊,眼前倒是一個好機會!」
  說著她注目前方人馬,小聲道:「他們定是發現了這個地方,主要是想來對我的,因我與那於丫頭有仇!」
  說到此,她抬頭看了看附近地形,鼻中冷冷哼了一聲道:「以後一切,可是全靠你自己了,我走了!」
  說著那雙明媚的眸子,向著蒲天河看了看,似有無限深情,欲言又止地點了點頭,隨即身形騰起,如同是一隻猿猴似的,已向著嶺峰頂上翻掠而去。
  她身法輕靈巧快,在凍結著堅冰的壁石之上,只是幾個起落已自無蹤。
  蒲天河還想問她,所謂的好機會是指的什麼。
  可是這時卻不容自己多問,她已經走了,心中好不後悔,眼看那一群人馬已來至峰下。
  為首的小白楊於璇,陡然把馬韁勒住,馬蹄子把雪花翻得丈許來高。
  遂聽得她口中冷冷一笑道:「就在這附近,我們搜一搜看!」
  坐在「矮腳風」上的二柳之一,冷冷地道:「師妹,你以為那人還會在麼?我看是不可能在此,早就走了!」
  於璇冷冷哼道:「這丫頭欺人太甚,就是跑也是跑不遠,因為那小子已受了我的五雷神木針!」
  蒲天河見她說時秀眉微揚,黃黃的燈光火炬之下,照著這姑娘,確實相當漂亮。
  這時她猛然一揭身上的披風,整個身子「嗖」的一聲騰了起來,有如一隻凌霄大雁!直向壁峰之上撲來,那雙穿在足上的小蠻靴交替著一陣跺踩,已來到了嶺上,這一身輕功,也確實令人折服。
  如以小白楊於璇這一身功夫而論,即使不如方纔那蒙面少女,也絕對相去不多,只是方才一時大意之下,才會吃了大虧。
  在這天山道上,她焉能甘心吃此大虧?是以愈想愈氣,正好柳氏兄弟夜歸,聞知此事群襲而來,才構成了如此聲威!
  蒲天河見她竟自翻身上嶺,本想和她好好較量一番,出上一口惡氣。
  可是他因受了方纔那蒙面少女警告,對柳氏兄弟存有戒心,一時卻也不便輕舉妄動!
  當下他忙自轉身,卻見那匹大白馬,竟不知何時,已偎在了一極大的冰石之後,並且前足微微彎曲,把身子伏了下來。
  蒲天河不由暗道了聲:「慚愧!」
  想不到這匹「沙漠豹」,竟如此的通靈,對於敵我分判如此清楚,真正令人驚異,自己只顧了本身,竟把它忘了,否則即使是自己隱藏起來,只怕它也要落在對方手中、倘若如此,自己將來又何能交還婁小蘭,豈不是一大羞辱?
  想到此,不由忙走過去,拍了拍沙漠豹的頸子,然後自己也把身子藏在石後。
  他身子藏好不久,就見那小白楊於璇已飛撲而上,她手上拿著一盞昏昏的帶罩馬提燈,向著蒲天河方才藏身之處照了一下,面上立時罩上了一層秋霜。
  蒲天河心中一怔,忖道:「莫非她發現了什麼不成?」
  思忖之間,就見由左右同時又翻上了兩條人影,這兩條人影,乍然看來,就像是兩隻猴子似地輕快,向地面上二落,確實也不比猴子高上許多。
  這兩人,正是有「雪山二柳」之稱的柳玉、柳川,他兩人身子向著於璇一偎,蒲天河這時才算看清這兩個人的尊容。
  只見左面那人,身形較高,卻也不超過四尺,尖尖的下巴,兩道短眉以及唇上的兩撇小鬍子,都是黃色,目光看來,像一隻狼似的銳利,不時左右地望著,看起來是一個相當精細的人。
  在他右面的那個人,卻是一個更矮小的人。
  這個人頭上雖戴同樣的一頂尖尖帽子,可是散亂的黃發,卻由雙耳上斜伸出來,像是兩把刷子,他生著一個扁鼻子,一雙鼓鼓的眸子。
  兄弟兩人,除了身材衣著相似之外其它各方面,均看不出有什麼類似之處。
  可是他們的動作,卻都同樣的敏捷輕快!
  這時,那個留有小鬍子的,微微一笑,聲音猛然聽起來,就像是山羊在叫喚那樣的刺耳,他說:「小師妹,不要胡鬧了,這個時候,誰還會在這個鬼地方?」
  那個小矮子也嘿嘿一笑,聲音和先前那個極為相似,他說:「小師妹,別是那丫頭被你打怕了吧!」
  小白楊於璇由一叢石峰上飄身而下,皺了一下眉道:「怪事,方纔我好像看見這裡有影子在動,怎麼上來反倒沒有了!」
  說著她向那個小矮子招呼道:「二師哥,你幫個忙好不好?上去看看!」
  矮個於一笑道:「行,別客氣,我還想見識見識,這丫頭是什麼樣的長相?」
  說著只見他身子往上一縱,如同一隻怪鳥似的把身子貼在冰壁之上。
  遂見他兩手兩足同時運用著,真可說快比揉猿,頃刻之間已翻到了石峰之上。
  石後的蒲天河不由看得有些心驚,他猜想這個小矮子必是柳川,那麼那個留有小鬍子的人,必是柳川了。
  那個矮小的柳玉,身法真可算是快得出奇,剎那之間,已由峰上飄身下來。
  他飄下之後,嘻嘻一笑道:「小師妹,你是看左了眼了,什麼也沒有呀!」
  柳川怪笑了一聲,一面摸著他唇上的小鬍子,道:「師妹,你說先是一個小子,後來又是一個丫頭,是不是?」
  於璇歎了一聲道:「都怪我一時大意,否則他們誰也跑不了!」
  柳川翻著小眼睛,道:「是婁氏兄妹不是?」
  柳玉聞言怔了一下道:「喲!要是這兩個主兒,可是棘手得很!」
  於璇搖了搖頭道:「不是!那個男的不是婁驥,不過武功不弱,掌力不在婁驥之下,至於那個女的,是蒙著面紗,我看不見她的臉!」
  頓了頓,她又接道:「不過,由她的口音及身手看,倒有幾分和婁小蘭相似!」
  石後的蒲天河,聞言心中一動,暗笑了笑,心忖道:「你真是胡猜,那婁小蘭豈能會有如此身手姿容?」
  柳玉聞言皺了一下眉,道:「若真是這個丫頭,她又來這裡幹什麼?」
  於璇氣得杏眼圓睜,冷冷地笑了一聲,道:「我看這丫頭八成是看上了那個姓蒲的小子,要不然她跑這麼遠來幹嘛?不要臉的東西!」
  柳玉調侃地道:「那姓蒲的小子是什麼長相?」
  於璇眉尖動了動,喃喃道:「還不錯……」
  說著冷冷一笑,酸溜溜地道:「我看那丫頭是……」
  柳玉哈哈一笑道:「小師妹,我看你倒像是動了春心了,是不是?」
  小白楊於璇啐了一口道:「別瞎說!」
  逗得雪山二柳都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起來,石後的蒲天河聞言至此,不禁面上有些訕訕,同時他感覺到右肩膀上微微有些熱痛。
  方纔那蒙面姑娘所贈給自己的解藥,當時只顧說話,尚忘了服用,這時想起,他就由身側取出了那個木瓶,打開了瓶蓋,立時傳出了一陣清香。
  木瓶內是一種細細的粉未,他摸索著把一些藥粉上在傷處,立時那炙熱腫脹的感覺就消失了許多。
  記得那蒙面少女還關照自己說,要內飲雪水,蒲天河就由地上,拿起了一塊雪,放人口中,果然內外交寒之下,痛苦大減!
  再看小白楊於璇及柳玉、柳川,已向另一座峰頭之上翻去。
  蒲天河不敢馬上就出來,因為峰下,尚還立著五騎人馬,他只得耐下心來,繼續啖著白雪。
  約莫又等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才見柳玉等三人由遠處峰嶺上翻馳回來。
  三條人影,就像是三支利矢,剎那之間,已臨到近前,猛地打注,現出了柳玉、柳川以及小白楊的身影來。
  大概是柳川的聲音,道:「小師妹,這一下可以死心了吧?」
  於璇冷笑道:「反正是早晚還得碰上,哪裡碰上了哪裡算!」
  柳川嘻嘻一笑道:「對!哪裡碰上哪裡算!走,咱們走吧,回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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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4:13
  於璇眨著瞳子,奇怪地道:「咦,對了,我還忘了問你們兩個,你們不是去西柿子口辦事去了,怎麼匆匆忙忙地又趕了回來?」
  雪山二柳對看了一眼,嘻嘻一笑。
  小白楊於璇怔了一下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你們笑什麼?」
  柳川鼻子裡哼了一聲,道:「這件事你還不知道?」
  於璇更不由怔了一下,小聲道:「什麼事呀?」
  柳川尖笑了一聲,道:「大師兄得了一件稀世奇珍,你還不知道?」
  蒲天河聽到此,不由心中一動,愈發地聚精會神聽下去。這句話,使得於璇也大吃了一驚。
  她本來想飄下的身子,忽然停住了,回過臉道:「什麼稀世奇珍?」
  柳玉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笑道:「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了,小師妹,你可知『五嶺神珠』在天山又出現了?」
  於璇一驚道:「啊!有這件事……莫非那膩嶺神珠,為大師兄得去了?」
  柳玉一笑道:「不是得,是搶,是由老花子賀天一手中搶來的!」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由不住暗地裡冷笑了一聲,想不到賀天一竟然也是這種人。
  他全身一陣熱血沸騰,勉強定下心來,繼續聽下去。
  於璇點了點頭,冷笑道:「怪不得呢,大師兄的人都出動了,我當是什麼事呢!哼!」
  柳川這時也怪聲怪氣地道:「小師妹,你可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嗎?」
  於璇搖了搖頭,柳川微微笑道:「所以你就不懂了,五嶺神珠所以是天下的一件至寶,並不是在於它本身的價值,它是代表武林中的一件信物,誰能持有這件東西,就能號令三山五嶽的英雄,登高一呼,而為武林中的盟主!」
  於璇微微一驚,遂冷冷笑道:「既然這麼說,莫非大師兄他……」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師兄到底是何用心,我們暫時也弄不清楚,也許這珠子他用來獻給師父作為七十壽禮,也未可知。」
  柳川格格一笑,聲如嬰啼地道:「老二,你這就想錯了,大師兄素有野心,這一點你莫非不知?在兩淮以及河間地區,他的潛力極大,這些事師父也都不知道!」
  說到此,他唇上那兩撇小鬍子,微微一翹,道:「此時此刻,他又奪得了這顆五嶺神珠。就不難想到他的用心了!」
  於璇聞言,呆了呆,冷冷地道:「這就是他的不對了,要說起來,師父對他可謂不薄,這件事要是讓師父知道了,那可就……」
  柳川嘻嘻一笑道:「小師妹,這件事無論如何,是不能告訴師父的!」
  於璇轉過臉來道:「這是為什麼?」
  柳川雙目瞇成了一道縫,慢吞吞地道:「第一,大師兄我們還是不要得罪;第二,這五嶺神珠,若是到了師父手中,你我也就不便染指了!」
  說著,遂自低沉地笑了起來。
  小白楊於璇頓時明白,當下「噢」了一聲道:「三師兄,原來你也想……」
  柳川一笑道:「天下至寶,人人得而甘心之。師妹,如果你有心同我們一路,咱們就三人合力,珠子弄到了手中以後,咱們立時可以遠走高飛,也不必在此,過這種乏味的生活了!」
  於璇聞言,微微發出了一聲冷笑。
  柳川一怔,道:「怎麼,師妹莫非你不答應?」
  小白楊眸子向著柳氏一瞟,道:「不是我說你們,你二人膽子也太大了,這件事如何能使得。」
  柳玉身形前湊道:「怎麼使不得,大師兄能做,我們為什麼不能做?小師妹,你膽子也大小了!」
  柳川也湊近了道:「莫非你甘願在這鬼地方過一輩子?」
  這些話,不禁把於璇說動了。
  可她是老魔蔣壽最心愛的一個弟子,固然對老魔也沒什麼感情,卻並未存下謀反之心。
  她為人精細,心動之下,也心細如髮。
  眼前這種情形,她是很明白的。
  現在很明顯,二師兄三師兄,已聯合起來,欲和大師兄分庭抗禮,自己成了中間人物。
  雖然柳川口口聲聲地訴說大師兄對外擴張的野心,可是於璇也並不是傻子。
  據她所知,雪山二柳,這些年以來,無論內外,也糾集了一些爪牙兄弟。
  他二人此刻提起拉自己入伙之事,自己要是當面拒絕,很可能迫使二人立時翻臉對付自己。
  眼前這些人,全是二柳手下的,一聲令下,自己很可能連眼前這片地方都出不去。
  她為人精細,這些問題在腦子裡微微一轉,當下含笑道:「二位師兄如此抬舉我,我哪能不知好歹,再說,這裡我也實在住煩了!」
  柳川嘿嘿一笑道:「師妹,你這才算是想通了!」
  柳玉也似甚為得意地笑道:「有師妹你,我們這邊是生力不少,大師兄就算他是處心積慮,也只怕他雙拳難敵六手!」
  說著怪笑了一聲,把身子附得更近了一些,小聲道:「小師妹,這件事,你可不能對別人說,走漏了風聲可不得了!」
  於璇一掠額前秀髮,笑道:「你放心,絕不會有人知道。天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說著她首先飄飄身而下,在七八丈的懸崖上,她身子飄下去,真比四兩棉花還輕。
  她身子飄下之後,柳玉含笑向柳川道:「老三,這丫頭咱們可得抓緊了她,用她來對付大師兄,是再好不過的了!」
  柳川向著崖下一嘟嘴道:「小聲點,別叫她聽見了!」
  遂又冷冷一笑道:「你也不要把小師妹看得太簡單了,不要忘了,她是師父的心愛徒弟!」
  說著身形騰起,緊隨著於璇,也自崖上飄身而下。
  柳主也隨後飄下身子,眼前立時又回歸了寂靜。
  蒲天河悄悄自石後出來,那匹沙漠豹也跟著他走出來,一個勁地打著噗嚕。
  無意間,他聽到了這些話,的確是出乎意料。
  這短短的對白,也使他瞭解到,白雪山莊內自老魔之下,是如何一種混亂、各自明爭暗鬥的局面。
  當然,最使他感到有所收穫的還是那顆五嶺神珠的下落,現在他知道,這顆珠子是在丁大元手中似已無有疑問,眼前自己必須要混入山莊,待機下手,否則遲了,變故就多了。
  想到此,他忙向崖下注意望去,就看見柳玉、柳川及小白楊於璇,這時都已上了馬匹,閃閃的燈光裡,這群人馬,又向來路上飛馳而去。
  蒲天河憶起方纔那蒙面少女所說之言,似在暗示自己,跟蹤他們直入白雪山莊,倒不可輕易錯過了這個機會。
  當下,忙騎上了那匹沙漠豹,他用手輕輕在馬頸上拍了一下道:「下去,遠遠地跟著他們,不要太近了!」
  那匹馬,逕自尾隨前行的人馬,遠遠綴了下去!
  蒲天河想不到此馬如此通靈,此行有了它,倒為自己幫了不少的忙,為恐馬頸上的銀鈴發出聲響,他小心地把馬頸上的鈴子,慢慢地解了下來,用布緊緊包紮藏好,才繼續策馬上前。
  這時他見前行人馬,共有八匹,在雪地裡已跑了開來,滾滾的雪中,似已消失了他們的影子。
  所幸人馬之中,有數盞馬燈,遠遠望去,就像是幾顆流星似的!
  蒲天河就認著這幾盞燈光,遠遠地策馬尾隨著。
  這時天上的雪花停了,只是吹來的寒風,卻令人有些忍不住,風吹在臉上,真像是小刀子在剮皮一樣的。
  漸漸地,愈走山勢起伏度愈高,又轉了幾處峰頭,遂來到一大片窩集的樹林子前面。
  這叢樹林子,佔地頗廣,月夜之下,看過去只見密密的樹幹,其上覆的白雪,宛如是一張白色大傘!
  這時候,前行的八騎人馬,全數的都停了下來。
  蒲天河已遠遠地停下來,用一株樹遮住了身子。
  前行的八騎人馬停下來,似在等待什麼,其中一人,以手上馬燈,向著林內晃了幾下,立時就聽得一人宏聲嚷道:「什麼人,口令!」
  八騎人馬之內,一人回答:「天狼星!」
  林內立時響了一聲忽哨道:「候著!」
  接著是一陣響聲,似乎是有人在拉動一座木柵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暗忖道:「糟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真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一手,當下把馬向前策近了些。繼續觀察前面的情況。
  就見林內閃出了一片紅光,兩個步行的漢子,各持著一盞紅燈,走了出來。
  這人用手上的燈,向著八騎人馬各照了照,其中之一笑道:「原來是柳二爺、三爺及於四姑姑,路上辛苦了,請快進去吧!」
  於璇冷冷一笑道:「關照各處卡子,今夜晚風緊,有兩個人,可別叫他們混進去!」
  兩個拿燈的漢子,各人答了一聲:「是!」
  八騎人馬,就這麼浩浩蕩蕩直行了進去,接著忽哨聲又吹了一聲,隱隱聽得一陣卡卡之聲,木柵子似又放了下來。
  那兩個提燈的漢子也重回林內,眼前望去,又復是靜悄悄的一片林子。
  如非是蒲天河親眼看見,他真不敢相信,這個地方竟有如此一個嚴密的暗哨卡子,自己幸虧是親眼看見,否則冒失走進,就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著急起來。
  當下,他慢慢地放馬,向林邊行去,只見樹林兩邊,長有數十里左右的範圍,全是峭立如壁的千仞高峰。
  換句話說,如果想向前面行走,惟一的通路,僅僅也只有這一條——必須要穿過這片樹林子。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冒險一試了。
  當下他硬下心來,一抖馬韁,座下神駒,猛地直撲了過去。
  待到了這片林前,他驀地把馬勒住了,這匹沙漠豹發出了唏聿聿一聲長嘯。
  只見林內匹練似地射出了一道黃光,一人大聲道:「什麼人?口令!」
  蒲天河朗聲應道:「天狼星!」
  林內燈光一收,又聽得「卡、卡」一陣響聲,似乎拉起了極重的一層柵子。
  接著響起了一聲忽哨,只見那兩個提燈之人,又走了出來,為首一個頭戴皮風帽,一面走一面道:「怪事,今夜晚怎麼這麼多人?」
  說著二人已來到了近前,蒲天河看這兩個人,都有一把子年歲,為首那個人,生著一雙招風耳,鷹鼻子鷂眼,貌相甚是猙獰。
  他身後那人,約在五十開外的年歲,身著一襲黑色翻毛的兩截襖褲,兩腕兩膝上,皆用結實的布條紮著,看起來還相當的有股子傻勁!
  蒲天河見二人行來,大聲道:「二位辛苦了,快讓我過去,丁大爺還有急事等著我辦呢!」
  那個頭戴風帽的人,用手上燈光,向著蒲天河照了照,微微一怔道:「你是……我怎麼看著你怪眼生?」
  他身後那個人,卻道:「兄弟,你是丁大爺的人嗎?」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二人居然連我也認不出了?豈有此理!」
  頭戴布帽的那人咳了一聲,道:「爺!你可得原諒,這可是丁大爺定下的規矩,方才四姑也交待了,說是有兩個生人要混進莊子,我們可不能不小心!」
  蒲天河冷冷笑道:「我本是跟大爺一塊出去的,後來為捉那個老花子,就落了後啦,怎麼你還不相信?」
  二人對看了一眼,有些舉棋不定的樣子,蒲天河朗笑了一聲道:「你們若是不信,只管去招呼問去,看看我是什麼人,想不到跟大爺出去幾個月,居然沒有人認識我了。」
  他這幾句話,想不到竟真的發生了效力。
  就見為首那人口中「哦」了一聲道:「你這麼一說,我也就記起來了……」
  說著上前一步,小聲道:「你是大爺在內地交上的朋友吧?」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姓黃,是河間來的!」
  二人立時面上帶出一些笑容,頭戴皮帽的那人,連連點頭道:「對不起,對不起,朋友你要是早說河間來的,早就叫你過去了,何必還費這個事!」
  另一人齜著牙笑道:「娘地,我這個腦子叫狗叨了,丁大爺早就關照我說,有河間兩淮來的朋友,叫我只管放過去,你看看……」
  二人說著,就讓開了身子,蒲天河冷冷一笑,隨即抖開韁繩,這匹馬,飛馳著投入林內。
  蒲天河飛馬入林,但見正前方,十幾個勁裝漢子合力拉著一扇極大的木柵子。
  那大柵子高有數丈,是用整根的松木,重複排列做成,其上有鐵鏈子鐵轆轆絞盤等設施,十幾個人拉起來都顯得很吃力。
  他飛馬過了柵子,哨聲再起,那扇大柵子,才卡卡有聲的,慢慢放了下來。
  蒲天河這時僥倖過關,才發現裡面好大的地勢,在一列夾著濃陰的窄道內,懸有兩列紅燈,為數約在百盞以上,看起來極為醒目。
  也許是為了照明之故,否則人馬沖行其間,極易入林道之內,失了方向。
  蒲天河低頭策馬,約莫有小半盞茶時間,才走出了這片林子,眼前又重新看見了林外的雪原。
  當他急促策馬,方自出林的剎那之間。
  忽然當頭之上,「嗖」的一股尖細風聲,猛然破空而至!
  蒲天河猛然轉過身來,右手微微向上一翻,已用中食二指,把所來的暗器打落在地,是一隻「瓦面透風鏢」,勁道十足。
  緊跟著,樹梢子上嘩啦一響,飛灑下了大片的雪花,雪花散落中,一條人影,如同燕子似的,已自樹上猛竄了下來。
  這條身影,向下一落,不偏不倚的,正正落在了蒲天河馬首前面。
  只聽他哈哈一笑道:「下來吧,好朋友!」
  他口中這麼叫著,雙手猛地探出,直向著一雙馬耳之上猛抓了過去!
  沙漠豹唏聿聿發出了一聲長嘯,只見它一雙前蹄猛地揚起,蒲天河如非雙膝緊扣,當時就得摔了下來,頓時大怒。
  這人是一個年在三旬左右的長身青年,背後繫著一口窄面魚鱗刀,身手頗是不俗。
  蒲天河在馬上身形一轉,就勢五指在鞍上一彈,整個身子拔起了八尺左右。
  他上身向前微微一伏,足下一個折翻,已落在了這人身邊,由於心恨這人暗中傷人,他不由甚是氣惱。
  只見他右掌向下微微一按,直向這人小腹之上印來。
  來人一聲大笑道:「好小子,你有幾個腦袋?」
  他說著雙腕一分,吐氣開聲:「嘿!」一雙肉掌左右同時向著蒲天河兩肩之上打去。
  蒲天河右腕向上一蕩,叱了聲:「去!」
  這人如何當得起蒲天河神力,當下一連退出了七八步,噗地一聲,坐在了雪地裡。
  就見他身子猛地一翻,哧哧打出了兩個雪團,直取蒲天河面門而來。
  這兩個雪團夾著兩股風力一閃而至,蒲天河一聲冷笑,只見他右掌向外一翻,兩團白雪驀地反彈而回,雪花散了滿空都是。
  來人微微一怔,面上立時現出驚愕之色。
  只見他向側邊閃出了一步,大聲道:「小子,你的膽子不小。白雪山莊,豈是你可以胡亂進來的!」
  蒲天河見來人年歲不大,一身功夫卻是不弱,他生著一張「同」字臉,雜灰的一雙眉毛,微微下搭,現出過高的一雙頰骨,說話時,目光閃爍不定,不時地打量著蒲天河全身上下。
  蒲天河勉強忍著氣道:「我是來見丁大元的,朋友何故暗箭傷人?」
  這人面上帶出一副戾氣,聞言冷冷一笑,道:「既是大爺朋友,怎地不知莊內規矩?出入燈道,卻連個招呼也不打!」
  蒲天河一怔道:「什麼招呼?」
  這人哈哈一笑道:「如此一問,更透著外行了。朋友,你貴姓?大名如何稱呼?」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姓黃。朋友你大多疑了!」
  這人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少候,待找著人請丁大爺來此見你就是!」
  說著自懷內摸出了一個口笛,正要就口吹去,蒲天河至此,已無法再忍受了。
  他微微一笑道:「朋友,你且慢!」
  身子向前一湊已到這人身邊,只見他劍眉一挑,冷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這人面色一變,他手中銅笛不及就口,猛地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猛擊了下來。
  蒲天河掌力向外一撤,只聽見「卡」一聲,來人這支銅笛,已為他掌力一劈為二。
  這人口中「噢」了一聲,由不住倒翻而出。
  可是當他身子再次翻起之時,掌中已多了一口明晃的魚鱗刀,口中冷叱了一聲,一掄掌中刀,飛身而前,迎面猛劈而下。
  蒲天河這時已安下心來,絕不能放此人逃開掌下。
  這時候見他刀來,微微冷笑道:「朋友,你這是何苦!」
  他右手霍地向前一送,不避反迎,直向對方刀刃之上擊去,那人面色一青,正要抽刀換式,卻已為蒲天河「噗」的一聲,正正地抓在了這口刀的刀刃之上。
  他鼻中哼了一聲道:「撤手吧,夥計!」
  只見他右手一轉,五指上所發出的內功真力,迫使得這人身子猛然搖晃了一下。
  這時候,他如果硬抓著刀不放,只怕他這隻手五指盡裂,就別想再要了。
  當下口中驚呼了一聲,這口刀足足的被蒲天河翻出了十丈以外,「噗」的一聲,深陷於白雪之內。
  這人乃是老魔蔣壽的一個師侄,姓秦名子威,因在江湖上作案大多,為官家緝察太緊,不得已才幹裡迢迢,來此投奔老魔。
  不想白雪山莊內,人才濟濟,容不下他這麼一個人,才屈居了一個內防三舵的舵主職位,每夜負責看守莊門直通內莊一段距離的來往安全。
  他就了這職位之後,始終太平無事,自己也實在覺得無聊。
  今夜也該他倒霉,想不到一時小心,竟為他遇見了蒲天河這位煞星,滿打算可以借此立些功勞,卻不料來人武功竟是高得出奇。
  秦子威鋼刀拉出,未施出一招,已為對方震出了手,不由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當下哪裡還會再有心情與對方糾纏,他猛然一殺腰,直向著一株大樹上猛然撲去。
  可是蒲天河的身法,一經展開,顯然是比他要快多了。
  秦子威身子方一撲上樹,蒲天河已如影附形地跟蹤而至,秦子威只覺得一股絕大的勁風,猛然向著背心上衝撞了過來。
  他身子還沒有站穩,只覺得口中一陣發甜,頓時已為這股掌力震得足足竄出去丈許以外。
  在空中他大咳了一聲,嗆出了一口鮮血,待落地時已一命歸天!
  蒲天河微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會有如此威力,對於秦子威這個人的死,他也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當下微微發了一會呆,才過去把這個屍體拉在了一邊,隨便掩蓋了一番。
  這時,東方已微微現出了一些魚肚白色,天色透出了一些兒灰淡的明來。
  蒲天河試著向前面望去,但見遠處有一些房舍的影子,三面的高山,形成了三座屏障,當中圈成了一塊千丈見方的盆地!
  這種形勢,看來卻是相當驚險!白雪山莊處此地勢,真可謂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莫怪雪山老魔能夠雄踞於此十數年之久,而不慮外敵來犯!
  正當他聚精會神觀察之時,忽然耳邊聽到了一陣馬嘶之聲,不禁使他吃了一驚,慌忙回身張望時,才發現自己所乘騎來的那匹沙漠豹,竟自向著林內飛馳而去,其快如矢,一閃而逝人林內。
  蒲天河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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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匹馬乃是自己借來的,一旦走失或為別人所擒,自己怎好向婁氏兄妹交待?
  想到此,不由騰身就追,只是當他進入莽叢的林內,早已失去了那匹沙漠豹的蹤影。
  他獨自在林內找了一圈,仍不見一些蹤跡,當下真要急昏了。
  忽然,他想到,這匹馬早已通靈,別是它送自己到了之後,自行轉回去了,或是藏匿了起來。
  這麼想著,他內心倒好受一些。
  他出來之時,自己原本帶著那口家傳的寶劍,後來無意中,又把婁小蘭那口劍帶了出來,現在婁小蘭那口劍繫在馬身上,已為沙漠豹帶走,下落不明,所幸自己那口家傳之物,尚還緊緊地繫在背後。
  他在林內足足找尋了一個更次,仍不見那匹沙漠豹的蹤影,雖感懊喪,卻也莫可奈何!
  一夜的奔騰,總算讓他混進了山莊,只是以後事情卻令他大感棘手!
  天亮之後,這白雪山莊,毫無保留地出現在他眼前,如非他親眼看見,他真不敢相信,在這荒僻的夭山內,竟會有如此一個脫俗美雅的瓊瑤世界!
  目光望去,但見蒼松翠柏,朱樓小橋,一條條的花徑,修整得枝葉扶疏。
  在窮途之後的蒲天河看來,這地方真好像是一座世外桃源,天上人間。
  他沿著樹林子,慢慢地走下去,觀察著白雪山莊之內的建築,更不禁驚佩萬分!
  只見莊內,共有石樓十數幢,無不建築美雅,形式脫俗,尤其驚異的是,這些樓舍,都是用大塊的黃色岩石建築而成,其上覆以碧綠的琉璃瓦,白晝裡,閃閃發光,遠遠望去,像是萬面銀鏡,交織成一片燦爛光華,刺目難睜,尤為奇觀。
  他始終藉著樹叢,遮著身形,在他沒有瞭解山莊內情形之前,他不敢貿然走出樹林子。
  他把整座的白雪山莊觀察了一周之後,不禁深深地擔憂起來。
  因為自己要是貿然地走出去,極易暴露出身形,可是如果一直在林子裡藏著,又能做些什麼呢?
  思索著,他就把背上的劍解了下來,用衣服裹了裹,心中頗是舉棋不定。
  這時候,隱隱聽到了一些人聲,似乎有幾個人邊談邊走過來。
  蒲天河忙蹲下了身子,就見一行人,約在六七名左右,正由一叢花樹內行出來。
  這幾個人,各自穿著一襲藍布衣裳,手上拿著刀斧鋸尺等類東西,邊說邊笑地走了過來。
  蒲天河只一打量,就可看出這幾個人,是不懂什麼武功的。
  他們一直來到了林邊,才停住,其中一人歎了聲道:「動手吧,別閒著啦!」
  另一人答道:「老莊主七十大壽,可是一件大事,咱們拿出精神來,別找挨罵!」
  說著話,幾個人鋸的鋸,砍的砍,一株株挺直筆立的樹幹都倒了下來。
  他們把砍下的樹,削成光光的樹幹,然後刨去樹皮,就成了一根根可用的木材。
  然後就分別扛著,向莊內走去,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當下由身上取出了一條綢布向頭上一纏,樣子已有幾分和他們相似。
  然後他再把一雙袖子捲了起來,樣子就更像了。
  經過一夜奔馳打鬥,早已衣衫狼藉,如此一裝扮,真像一個工人。
  他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場子裡,還剩下兩個人,在刨著木頭,蒲天河走過來,二人連頭也不抬,其中之一,用手一指道:「送白龍閣,交蘇總管!」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順手把一根木樁扛在了肩上,他藉著樹幹遮住了臉。
  兩個刨木頭的怔了一下,其中一個停下了手,望著他笑道:「喝!力氣可真不小,一個人中不中?別倒下來壓死你小子。」
  蒲天河含糊地應道:「中!中!」
  他生怕多說話露出馬腳,當下轉身低頭向前就走,他也不知道「白龍閣」是在什麼地方,反正是順著這條花徑直走就是。
  道路上鋪著五色的石子,兩旁是兩行翠桔,每五六株之間,夾種著一株梅花,朵朵紅梅,散放出鬱鬱清香,令人神清智爽,在每一株梅樹上,都掛有一個鳥籠子,或畫眉,或黃鶯,這時籠衣初解,新露方沾,鳥兒跳上跳下,都試著嘹亮婉轉的歌喉,空氣是那麼的適宜。
  這時正有兩個頭梳丫角辮的姑娘,在換籠子餵著鳥。
  蒲天河回頭看了一下,不見別人,他就大膽地咳了一聲道:「這位妹子請了!」
  喂鳥的那個丫頭,轉過身嗔道:「少胡說八道,誰是你的妹子?」
  另一個姑娘豎著眉毛道:「告訴蘇總管,撕他的嘴!」
  蒲天河一笑:「對不起,我說錯了話,就叫一聲姑娘吧,我是新來的,白龍閣怎麼走?」
  兩個小姑娘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穿著紅色小襖的,衝著他一笑,道:「來,跟著我,我正要找大奶奶去呢!」
  說著就扭著身子走過來,打量了蒲天河一眼,瞇著一雙小眼睛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來了多久啦?」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我姓黃,你叫我黃老七就行了,來了沒幾天!」
  這丫鬢瞅著他身上,道:「你一直干粗活的嗎?我看你不大像!」
  蒲天河歎道:「外出的人,有什麼法子,姑娘我們走吧!」
  小丫鬟噗地一笑,掏出小手絹,在鼻子上抹了一下,道:「你這人怪有意思的。來!我帶著你,蘇總管我最熟了!」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立時站住了腳,道:「姑娘,我可真有些怕!」
  小丫鬟翻著眼睛一笑道:「怕什麼呀!」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姑娘你不知道,我是看門的老金一個遠房親戚,他領著我到莊子裡,說做些雜工,挺能掙錢,可是他們都欺侮我!」
  小丫鬟眉毛一豎,很是打抱不平地道:「豈有此理!」
  蒲天河哭喪著臉道:「蘇總管我還沒見過,他們都說他厲害得很,我怕他不收下我!」
  這丫鬟一笑道:「這個呀,你放心,蘇總管平常煩我的事多了,我給你打個招呼就是了!」
  蒲天河低頭道:「我那個親戚,聽說跟總管不對勁,我要說是老金的親戚,他准煩我!」
  小丫鬟皺眉道:「哪個老金呀!」
  蒲天河含糊答道:「就是那個破腿的金老頭,他是我遠房一個大舅!」
  小丫鬟原本也不知道這個人,可是她仍然點了點頭遂用嘴咬了一下手指,道:「你多大了?」
  蒲天河道:「二十二了。」
  這個小丫鬟聞言面色微微一紅,轉了一下眼珠子,道:「這麼吧,黃老七,我幫你一個忙,不過,你可怎麼謝我……」
  蒲天河笑道:「你要我怎麼謝?」
  小丫鬟啐了一口道:「油嘴!」
  她笑起來,倒滿甜的,這個新來的黃老七,雖是粗人打扮,可是他那種英俊的儀表,以及魁梧的身材,已經深深獲得了她的芳心。
  蒲天河趁機道:「姑娘你怎麼幫我呢?」
  小丫鬟看著他道:「我叫彩虹,你以後叫我名字就是了。黃老七,這麼吧,等會見了蘇總管,我就說你是我哥哥,好不好?」
  蒲天河一笑道:「這樣太好了!」
  彩虹笑了笑道:「我原姓錢叫小娟,我哥哥叫錢來旺,你乾脆就頂我哥哥這個名字,你看麼怎樣?」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好當然是好,只是我怎麼謝你呢!」
  彩虹一扭身子,笑道:「那是以後的事,可就要看你的良心了!」
  蒲天河沒有說話,這時一個小丫鬟遠遠走過來,見狀笑著嚷道:「唷!彩虹,你跟誰在說話呀?」
  彩虹笑著招呼道:「跟我哥哥!」
  那個姑娘走過來,上下打量了蒲天河幾眼,就湊在彩虹耳朵上小聲笑道:「你哥哥長得還真不賴呀!」
  彩虹白著她笑道:「死鬼,好沒羞!」
  那個丫頭笑著就跑了,蒲天河喃喃問:「她說什麼?」
  彩虹笑道:「不關緊要,我們走吧。」
  說著就領著他一直向前走過去,走了幾步,就回過頭來,關心地道:「放下來歇一會吧!」
  蒲天河道:「不用了!」
  彩虹皺著眉頭道:「做這種事太苦了,我看著給你在蘇總管面前說一聲,就在丁大爺那裡找點事情做算了。事情少,錢還拿得多,該有多好?」
  蒲天河聞言不由得心中暗喜,忙道:「那可真該謝謝你了!」
  彩虹得意地笑著道:「不要客氣了,來到這裡,既然認識了我,以後你就安下心來做你的,誰也不能怎麼樣你!」
  蒲天河連聲道謝,遂又問:「還沒問你在哪裡做事?以後我好去找你!」
  彩虹笑道:「我是服侍四姑姑的,在東院『聽松館』,你要找我隨便問誰都知道我!」
  蒲天河心中一動,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彩虹敢情是小白楊於璇的使喚丫頭,就不再多話。
  二人一前一後,過了一座紅木小橋,眼前就可見一片佈置得十分富麗的院子,紅磚的花牆上,都爬著籐子,奇怪的是在這種季節裡,那些籐子非但沒有枯萎,相反地,卻是一片欣欣向榮,開滿了黃色的小花,很是好看。
  院子裡東面是花園,種著海棠、茶花,還有一些水仙盆子。
  西邊是幾株老梅樹,另一邊,一個五丈見方的場子,場子裡放著一個兵器架子,靠牆角的地方,還有一個梅花樁陣,很明顯,這是一個練武的場子。
  在場子後面,隔著一個荷花池子,才是一座建築得很是考究的宅子。
  彩虹笑著說道:「這就是白龍閣,地方到了!」
  這時正有幾個人在閣前紮著牌坊,油漆柱子,一個穿著長袍托著水煙袋的瘦漢,在來回地看著,彩虹見了他,就嗲聲嗲氣地道:「蘇總管,我來啦!」
  那個漢子聞言,向這邊望了一眼,立時笑嘻嘻地走過來道:「彩虹,是你呀,幹什麼來啦?」
  這時蒲天河已把肩上的木頭放了下來,蘇總管一眼看見了他,就瞪著眼道:「別歇著了,還不幫著栽柱子去!」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是!」
  他正要去,卻為彩虹一把拉住,笑道:「你先別走呀!」
  說著遂向這位總管笑道:「這是我哥哥錢來旺,總管你可要好好照顧他呢!」
  蘇總管一聽,立時嘿嘿笑了幾聲,伸出一隻手,在彩虹臉上捏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你放心吧,小妹子!」
  彩虹被捏得叫了一聲,跑開一邊,撒嬌道:「蘇總管不來啦,見面你就不老實!」
  這位蘇總管四十多歲的年紀,一臉油滑好色相,只是那雙凸出的眸子,含蓄著銳利的目光,蒲天河只一眼,已看出來這個人,是有相當身手的。
  這時他哈哈一笑,就走到了蒲天河身前,看了蒲天河幾眼,笑道:「你是彩虹的哥哥嗎,來了幾天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來了才兩三天!」
  蘇總管伸出手拍了他兩下,道:「行,小伙子有兩膀子力氣,好好幹,我提拔你!」
  蒲天河還沒有說話,那個彩虹就笑著跑過來道:「總管,我哥哥可沒幹過粗活,你給他找個輕活怎麼樣,叫他在白龍閣侍候丁大爺吧!」
  蘇總管摸著下巴,想了想道:「丁大爺身邊已有人了,用不著他!」
  說著就用目光打量著他,道:「你讀過書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家是開花市的!」
  蘇總管一拍手道:「好,你懂得種花不懂?」
  蒲天河點頭道:「懂。花這一行,我最行!」
  蘇總管笑著點點頭道:「那再好也沒有了,這裡正少一個花把式,丁大爺給我說了好幾次了,我因為找不著好人,一直沒有敢推薦,你既然懂這一行,就太好了!」
  彩虹笑道:「我哥哥喜歡靜,你還得給他找一間房子,叫他一個人睡,他身上又沒錢,總管你好人做到底,乾脆先發他一個月的銀子怎麼樣?」
  蘇總管笑著又想去擰她的臉,彩虹卻躲開了。
  蒲天河實在看不慣這種調調兒,就低下了頭,蘇總管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我是逗著你妹子玩的,你也別看不順眼,女孩子大了,總少不了要嫁人,你是她哥哥,到時候也能作半個主,不如就……」
  說著,又色迷迷地笑開了。
  彩虹卻紅著臉道:「蘇總管,別說這個,我哥哥他是老實人,可聽不慣!」
  蘇總管看了蒲天河一眼,笑道:「以後時間長著呢,再說吧,來,我帶你進去!」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就同他進了大門,彩虹也跟著走了進來,三個人穿過了前院,在一座花棚子旁邊,搭著一間竹房子。
  蘇總管推開了門,裡面是一間簡陋的房子,一張竹床,兩把椅子,還有一張小方桌,蘇總管就道:「你要一個人住,就只能住在這裡了,這地方還行,下雨還不漏,只是夜裡有風,怕有些冷!」
  說著用腳在牆上踢了踢,現出一些裂紋,他抽了一口煙,道:「不過,不要緊,我叫人給你拾掇拾掇,就是睡的東西,鋪蓋怕是不好找!」
  彩虹笑著說道:「這個不要緊,我有辦法,連枕頭什麼都有!」
  蘇總管從身上掏出了一塊碎銀子,遞給他道:「這個你先收下,以後是每月初三發飽,到時候你直接找我就是!」
  蒲天河接過銀子,道:「謝謝總管!」
  蘇總管又看著彩虹嘻嘻一笑,才點了點頭道:「你們兄妹先聊聊,有什麼事來找我就行!」
  說著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彩虹探頭看他走遠了,就嘟了一下嘴道:「老不羞!不要臉!」
  蒲天河坐下來,道:「謝謝你了彩虹!」
  彩虹立時換上了笑臉道:「你先住下來,以後有好房子空下來再換,我現在就去給你拿鋪蓋枕頭去!」
  蒲天河連忙道謝,彩虹就笑著走了。他打開窗子,眼前是一座暖房,房子裡種著一些薔蔽的盆苗,還有些批把樹苗、海棠幼苗、大麗花等類,陣陣花香,沁人肺腑!
  這地方,他倒很是滿意。
  能夠在這地方暫時住下,倒也理想,能靠近丁大元,便於探訪那顆「五嶺神珠」。
  他偷偷把自己那口劍,藏好在床底下面,自己坐在床上想了想,覺得眼前多虧了這個彩虹,否則豈能如此順利如意!
  思索中,那彩虹已笑著走進來。
  她手裡抱著厚厚的一大疊被褥、枕頭,進屋之後,幫著他鋪好疊好,室內立時就改了樣子。
  蒲天河看那些被褥,雖非是上好質料,可是拆洗得於乾淨淨,彩虹笑著說:「怎麼樣?我的爺!」
  蒲天河望著她微微笑道:「何必如此費心,隨便就行了!」
  彩虹說道:「等一會,我叫人給你送個暖壺來,夜裡想喝水也方便。」蒲天河很是慚愧,連聲道謝。
  彩虹見他不多說話,也覺得自己不便多坐,就站起來道:「我走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只管找我就是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笑問她:「那位蘇總管,他的武功怎麼樣?」
  彩蝦呆了一下,遂抿嘴笑了笑道:「除了你們這些做工的人,莊子裡誰都有兩手,你問這個幹什麼?其實你幹你的,用不著怕他,有我關照,他絕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蒲天河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當下就將錯就錯地點了點頭,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彩虹又笑了笑道:「廚房裡的老周,我也招呼過了,到時候你只管去廚房吃飯就是了!」
  說著又指了廚房一下,就邁步走出門外,蒲天河送她出來,彩虹望著他羞澀地一笑,有點依依不捨的樣子。
  蒲天河只有裝糊塗地抱拳道:「謝謝姑娘了!」
  彩虹忽似想起了一件事,就道:「噢!對了,丁大爺是每夜子時練功夫,他有個規矩,不願叫外人看見,你到時候別起來就行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好了!」
  彩虹又說了些別的,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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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4:49
第05章 借花獻佛

  午夜,蕭蕭的夜風,由破舊的窗根紙間吹進來,發出噗嚕、噗嗜的聲音!
  蒲天河翻身坐起來,一陣陣的寒風,由他臉上吹過來,使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他揭被下床,竹床發出「吱吱,吱吱」連續的響聲,在這小破屋裡,不禁令他感到一種淒涼。
  眼前這一切的遭遇,就好像是一場夢,他真有些「不知所從」了。
  推開了窗戶,院外也是一片淒涼。蟲聲噪成了一片,隨著寒風,撲面而來的是一陣花香,令人心神為之一爽!
  他轉回身來,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一下,由床墊下,掣出了那口長劍,繫好背後,然後身形一縱,自窗口飄身而出。
  這「白龍閣」內,除了啾啾的蟲聲之外,竟連一個人咳嗽的聲音都沒有!
  蒲天河劍眉微顰,他打量了一下左右的情勢,足下一點,「嗖」一聲已拔身在附近一角閣簷之上,目光所見,四下是如此的靜,只是附近別院裡亮有幾盞燈光,整個白雪山莊,看起來是黑沉沉的。
  他暗忖了忖,心想那丁大元的住室在哪一間呢?
  想著,他正要再次騰身縱上另一處屋面;就在這時,他目光卻發現了一點燈光!
  在黑森森的右院角落裡,那點燈光一閃而滅。
  可是蒲天河卻清楚地看見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動,他身子向前一俯,已如同箭矢似地射了出去,三數個起落之後,他已來到了燈光附近。
  在松樹叢間,他發現了一個竹棚,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忖道:「是了!」
  想著他伸出手,試著向外摸了摸,手們處,果然在松樹枝樞內,有一片鋼絲網牆,由於隱藏得好,如非細心人,絕不易看出。
  他留心地抬頭細看了看,這才看出一絲絲極細鋼絲,橫攔在空中,這些鋼絲並非是繫在柱子上,而是繞在松樹的直幹上,由於松枝較多,不要說是夜晚,就是白晝,也不易看出來。
  蒲天河曾隨父親對於「夜視」這一門,下過極深的功夫。
  可是,到底他出道的時間太短,經驗不夠。
  江湖上這種「銅鈴陣」,他竟然是不知道,竟然以普通的鐵絲網視之,只見他身形驀地一翻,已如同狸貓似地翻上了數丈!
  可是他的足尖才一沾著了第一根鋼絲之上,就聽見「叮!叮」一陣極清脆的鈴聲。
  靜夜裡的這種聲音,可真是令人吃驚了。
  蒲天河嚇得身子一個倒仰,用倒捲竹簾的輕身功夫,身子驀地向那座竹棚之上落去。
  他身輕似燕,整個身子向竹棚上一落,不過是發出了「沙」地一聲細響。
  就在這時,只聽見竹棚內一聲斷喝道:「什麼人?」
  緊接著窗蓋一揚,一條人影,快如星馳,只一閃,已來到了院中。
  蒲天河在棚上細一打量這個人,見是一個三十上下的偉岸青年,濃目大眼,甚是魁梧。
  他出得身來,又發出了一聲冷笑道:「什麼人?再不現身,丁某可就要不客氣了!」
  說著身形微微向下一矮,正要竄身上棚。
  蒲天河見狀,只得緊咬著牙,一錯雙掌,心中打算著只要他敢上來,自己也就說不得,要驟下毒手了。
  誰知就在這時,卻聽見一聲嬌笑道:「大師兄,這麼厲害幹嘛呀!」
  說著,就見松樹前現出了一個長身玉立、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來。
  這少女現出身來,只見她玉手一揚,就聽「呱呱」兩聲鳥叫,自她手上飛出了一隻大鷹。
  這隻大鷹身子向著鈴網上一落,那鋼網上立刻又響出了一陣叮叮響聲,甚是清脆,這個魁梧青年,見狀微微一呆,遂賠笑道:「原來是小妹,你這只鷹可把我嚇了一跳呢!」
  說著就點了點頭,道:「小妹深夜來訪,有事麼?」
  白衣少女鼻中微微哼了一聲,道:「誰來找你呀!因你這白龍閣的水仙花開得好,一時興起,想來摘它幾朵,不想正要離開,這隻畜生卻驚動了你!」
  說著她揚了揚手,果見她手上拿著幾支水仙。
  可是她那雙明媚的眸子,卻有意無意地向著竹棚上瞟了一眼,唇角淺淺一笑。
  蒲天河心中不禁一動,吃了個啞吧虧卻是聲張不得!
  他只覺得事情是太巧了,如非這姑娘及時而出,自己身形必定敗露無異,也許自己不見得就怕了丁大元此人,可是眼前自己落身子白雪山莊,敵眾我寡,吃虧是一定的了。
  想到此,不禁暗暗慶幸不已,心中未嘗有此懷疑,因為方才明明是自己觸動了銅鈴,怎地這少女卻推說在那隻大鷹身上了呢?
  莫非是她已經發現了自己,而有意對自己掩護不成?
  這麼想著,他心中不禁又是一動。
  想到此,他偷偷一打量這個人,只見她細眉杏眼,衣質華麗,她說話時,微微含笑,目光下,那一口玉齒,宛若珍珠美玉,閃閃亮亮,宛如是月下仙子一般!
  蒲天河真有些驚異了,怎麼這兩夜所見的三個少女,都是這麼的美?
  由此女說話的聲音,以及輪廓上判來,此女既不是那小白楊於璇,也不像那個蒙面姑娘,更何況她既然口稱丁大元為師兄,更非是莊外之人了。
  那麼,她又為什麼為自己掩護呢?
  蒲天河想到此,真正是大大地迷惑了。
  這些思慮,想起來,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卻見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小妹你還是稚氣未脫,為了尖憮花兒,還值得跑這麼遠?如果你喜歡水仙,明天叫人為你送幾盆去也就是了,何必深更半夜自己來?」
  白衣少女淺淺一笑道:「聽說你這裡雇了一個花匠,明天你就叫他送兩盆過來,我園子裡的花,還要勞他的駕,要他修剪修剪呢!」
  丁大元一笑道:「小妹你耳朵真尖,我這裡什麼事你都知道!」
  那少女轉過身來,微笑道:「那麼我走了!」
  說著玉手一揚,那鈴網上的巨鷹,「呱」一聲尖鳴,倏地振翅飛下,落在了她的肩頭之上。
  她杏目微微向著棚上一掃,五手輕輕向著鷹背上一拍,欲笑又嗔道:「你的膽子也太大了,莫非你不知道大師兄的千手菩提的厲害麼?真要是被他打上了一粒,你這條小命呀,可就完了,我也是救不了你!」
  棚上的蒲天河不由臉色一紅,他到此仍然還不知道,這姑娘指的是誰,卻只得悶在肚中不語,
  丁大元微微一笑道:「小妹你真會說笑,愚兄不送你了!」
  白衣少女也笑道:「你還是練你的功夫吧,別忘了明天送花來!」
  丁大元點頭應道:「一定!一定!」
  就見那白衣少女,一隻手輕輕把長裙提起,身形微聳,已自落身在一顆松樹梢頭。
  那樹梢微微向下一彎,旋即彈起,這姑娘就像是一枚彈子似的,「嗖」一聲,被彈了出去,三數個起落之後,已然無影無蹤!
  竹棚上的蒲天河看到此,由不住暗中歎息了一聲。
  在以往他心目中,對於女人,多多少少有些個小看之意,可是連日來,自己耳儒目染,所接觸過的幾個少女,幾乎沒有一個是弱者。就拿小白楊於璇以及蒙面少女,甚至眼前這個白衣女人三人來說,這其中又有哪一個是弱者,只怕比起自己也不遜色吧?
  想到此,他不由暗道了聲慚愧!
  那少女去後,丁大元那銳利的雙瞳,在四周掃了一遍,面上微微帶出一層冷笑。
  蒲天河似乎發現,這丁大元有一雙過高的顴骨,唇上並留著短短的鬍子。
  他上身微微向後一揚,如同是竄波的金鯉,只聽見「嗖」一聲,已反身竄入棚內。
  蒲天河稍定了定心,才試提一口真氣,整個身子貼在棚面,向前遊行了數尺。
  這幾日來,他體內似乎起了極大的變化,蒲大松所貫注於他身內的精力,已和他本人融於一體,舉掌投拳,威力無匹!
  這時他試著如此施展開來,活像是一隻大守宮,但見他身影搖動之間,已行出了丈許以外!
  他爬身在棚角邊上,用手指,輕輕分開一縫,就目向內一望,棚內一切全在目中。
  只見是一個佔地約在十丈見方的空場子,場內全鋪以厚厚的一層黃沙。
  蒲天河試看那沙的厚度,最少也在一尺以上,全場十丈見方的地方,全力黃沙鋪滿,怪異的是沙面是為什麼東西砌過,看起來平如止水,其上竟連一些足痕都沒有!
  蒲天河這時才注意到,那丁大元正疾行於浮沙之上,他身形奇快,看來如同是狂風之下的一個紙人兒一般。
  只見他身形時起時落,時上時下,每每落下之時,只憑著足尖一點,沙面上不過留下一個銅錢大小的圈圈,似如此,他試行了一周之後,最後他雙手平著猛地一伸,像燕子似地平縱而出。
  就在沙場左右兩邊,各樹著一個高腳的凳子。
  丁大元身子輕輕向下一落,落在一張凳於上。
  蒲天河見他這時一張臉似乎很紅,而且微微都見了汗,他坐在凳子上喘息了一陣之後,才見他用一支筆,試數著沙地上的足印子,然後記在了紙上。
  這種情形,看在蒲天河眼中,不由暗自吃驚。
  他知道這丁大元是在練一種至高的氣功,這種凌氣而行的步法,武林中名之為「太虛幻步」,是一種極難練的功夫!
  因為施功人,必須具有極深的輕功造詣,才能初步開始著手。
  這種功夫,練習之時,全在乎一口氣之間,中途不能換氣,而且這一口氣,要平均地分配在丹田四肢,起伏於黃庭祖竅之間。
  這幾個步驟,如果一個弄錯了次序,或是分配不均,就不能見功。
  非但如此,一個處置不妥,練功本人就可能岔了氣眼,以致於終身殘廢!
  所以練這種功夫的時候,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要絕對的保持安靜,不能為一點噪音干擾!
  蒲天河看到此,才算明白過來,這正是為什麼丁大元把練武時間,要選擇在深夜,為什麼在棚邊設下鈴網?而不許任何人干擾!
  老魔手下一丁二柳小白楊,四大弟子盛名,蒲天河是久仰了。
  可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個居四大弟子之首的丁大元,竟然會有如此的一身功夫。
  他本來頗負自信的內心,在看過丁大元這種功夫之後,也禁不任有些動搖了。。這時就見丁大元坐在凳子上,歇息了一陣之後,再次站起了身子。
  他由牆上取下一個「丁」字形的木牌,小心地在沙面上推著,方才為他足尖所踏過的地方,都為這木牌重新弄平了。
  大棚內,原本只有兩盞大燈,這時丁大元忽地飄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著一口真氣,凌虛而行。
  就見他用一支火把,來回地在場內點燒著,不一刻棚內光華大盛。
  蒲天河才注意到,這竹棚之下,竟自懸有近百盞燭台,每一燭台之上,都有一截紅蠟。。
  這時丁大元把這百盞紅燭點著,棚內驟然多了滿空金星,襯以地上的黃沙,甚是好看。
  蒲天河心中一動,暗付:「這廝莫非還有什麼花樣要玩不成?」
  思念之中,那丁大元已把百盞燭台全數點燃。
  他鼻息之間,發出了極大的呼聲,等到他撲上了坐凳,又自喘息了一陣,頭上又見汗珠。
  可以想像出,這是一種多麼吃力的功夫!
  蒲天河看到這裡,知道他對這種「太虛幻步」的功夫,不過是剛剛入門,否則不至於如此。
  他掏出了一方汗中,擦著頭上的汗漬,足足歇了有半盞茶之久。
  蒲天河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正要騰身離開的當兒,就見丁大元再次飄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著一口真力,猛撲到牆角,自一個兵器架上取下一個皮囊。
  看到這裡,蒲天河也就知道,這丁大元是要練習暗器的打法了。
  就見他身形不停地飛快在場內縱著,蒲天河留心看他每一落下之時,前胸都向前微微一彎,足下不免向上一提,這才沾地。
  這種步法,是一種很特別的步子,可是蒲天河知道,這其中有一些偷懶的成份在內。
  因為方纔他是空手,現在他身上多了一個暗器袋子,無形中,就加重了一些重量!
  而在他施展這種「太虛幻步」的輕功時,這一點點重量,顯然也令他感到很吃力。
  就在第二圈的時候,丁大元已把這暗器的皮囊緊緊繫好腰上。
  他身子較諸先前加快了許多,只是他口鼻間的出息之聲,較諸先前也更大了。
  忽然他左膝向前一屈,右手五指,由左腋之下穿了過去,猛地向後一甩!
  就聽見「嗤」地一聲,由他五指之間,驀地飛出了兩線金光!
  遂聞得「絲絲」兩聲細響。
  棚下正中的一隻吊燈,應聲而滅。
  丁大元身子猛地一個滾翻,這一次卻是左手繞著向右面發出去,作「品」字形的,飛出了三點金星,靠右邊的三盞燈座又發出了「噬」地一聲,三燈一齊應手而滅!
  丁大元身子一連蹌出了四五步,足下的沙子,由不住踢得飛起了尺許,沙面上留下了很深的足印子。
  他蹌出了好幾步,才慢慢又把身子保持住平穩,可是已由不住見了汗。
  蒲天河可以看見,他身上的那一襲緊身黑衣,已為汗水所濕透了。
  這期間,丁大元又陸續擺出了「抬頭望月」和「左右穿稜」兩種招式,分別發出了四五兩組暗器,東西兩邊,應手熄滅了九盞燈。
  他這種暗器的打法,使得蒲天河十分吃驚。
  這時他才想起方纔那白衣少女所說的「千手菩提」,看來這丁大元也真是當之無愧!
  忽見他一聲斷喝,蒲天河心中一怔,正要拔身而起,卻見那丁大無猛地一個倒仰之勢。
  就聽得「錚」一聲大響,自他雙掌間,像是一窩蜂似的,暮地飛出了百十道金光。
  棚內燭光頓時一黑,緊接著又是一明。
  蒲天河才注意到,那原本還剩下八十餘盞燭光,竟幾乎全都熄滅,僅僅餘了五六盞,在空中蕩來蕩去。
  丁大元這一手「滿天花雨」的打法,雖說是功力深綿,到底還不見火候,否則是不應該再留下這其它數盞燈光的!
  蒲天河就聽見棚面上劈劈剝剝一陣亂響,竟有十數枚鐵菩提,穿棚而出,劃空而去。
  他如非當初有防在先,置身棚角,還真不敢擔保不會為這些暗器傷在了身上。
  如此一來,他也就沒有意思再看下去了。
  不過,由此,他卻也看出丁大元武功的大概。
  他的功夫相當的驚人,可以說是自己一個極大的勁敵,蒲天河由此也就對他存下了戒心。
  他這時身子陡然騰起來,向著一棵巨樹上落去。
  誰知他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就見竹門一啟,丁大元也走了出來。
  蒲天河趕忙隱身不動,遂見丁大元一面擦著頭上的汗,逕自向後面內宅行去!
  蒲天河暗自觀察,不敢過於心急,目送他遠去後,才轉回自己住處。
  當他推開了那扇破門的時候,卻見門縫間,飄下了一張紙條兒,其上似寫有字跡!
  他不由心中驀地一驚。
  當時忙拾起那張紙條,把燈光撥亮了,就目一觀,他由不住呆了一呆。
  只見是一張淺綠色的素箋,其上寫著一筆挺秀氣但有力的草書,只有十幾個字:
  只可智取,不便力敵。
  少惹風流債!
  蒲天河心中不由一動,真有些氣笑不得,這張紙條又是誰寫的呢?
  如果說是小白楊於璇,又不可能,因為她捉拿自己尚恐不及,又怎會暗示自己機要。
  再想那個蒙面少女,雖較可能,可是她不是已經回去了麼?再說她又怎麼進來的?
  尤其是看見了那「少惹風流債」這幾個字,使他更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他確實也想不出這個人是誰,總之,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壞意,這一點似可斷定。
  當下他就把它藏好身上,關上了門窗,把背後的劍解下來,倒身在竹床之上。
  這一句「少惹風流債」,使他想到了連日來所邂逅的幾個姑娘,自己倒真應該注意才是。
  他又想到了丁大元,這個人的確不可輕視,自己當今功力雖是可觀,如果真要和他動起手來,可就不能確定一定能夠勝得了他!
  因此這「只可智取,不便力敵」的話,就有很深的含意在其中了。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他一覺醒轉之時,天色已然大亮。
  這時候,他聽見有人在叩著門道:「喂!喂!錢來旺起來了!」
  蒲天河先是一怔,可是隨即心中一轉,立即明白了是在叫自己,當下忙答應了一聲,把門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胖胖的老頭,身上繫著白裙,見了他齜牙一笑道:「你是新來的花把式吧!你可真能睡,怎麼昨晚上做了夜工是怎麼著?」
  蒲天河含糊地笑了笑道:「第一天,不大習慣!老兄你是府上什麼人呀?」
  這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姓周,是管大廚房的,我跟你妹子小娟頂熟,她關照過我,要我照顧你。來,吃飯去吧!」
  蒲天河含笑點了點頭,隨他走出。
  姓周的又說:「你以後叫我周胖子就行了,我還給你找了幾套衣服,你對付著穿穿看!」
  蒲天河連聲道了謝,遂為周胖子帶入到廚房進食。周胖子又取出了幾套粗布青衣給他,並且告訴他說:「你的事很輕鬆,只要把花給整理好了,什麼事都沒有,如果你要是閒下來,你就來幫我作點雜活,我還能貼你點銀子!」
  蒲天河點頭道:「我有空就幫你的忙,錢卻不敢要,在這裡錢有什麼用?」
  周胖子哈哈笑道:「你算看得開,不過這地方兩年一放,你要是願意走,也沒有人勉強你!」
  說著話,就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媽媽走進來道:「開飯啦,大奶奶等著吃呢!」
  胖子笑著站起來,把備好的一碟燙面餃,一碟千層鬆糕,另外還有一小碗桂花湯團,放在紅木托盤裡,交給那個老媽媽,道:「快拿去吧,覃媽!」
  這個覃媽一副懶相的接過了盤子,向著蒲天河望了望道:「你就是新來的花匠嗎?」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是的!」
  覃媽就瞇起一對小眼睛笑了笑道:「噢……長相還真不錯,外面都在談你,說你是四姑姑那邊使喚丫鬟小娟的哥哥,方才大爺還說要見見你呢!」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道:「不好!莫非他已看出了我的底細不成?」
  想著就含笑道:「大爺有什麼事麼?」
  覃媽搖頭道:「沒什麼事,聽說是要你給小姐那邊送花去!」
  說著上房有人在叫覃媽,這個老媽媽吐了一下舌頭,趕忙端起盤子就走了。
  周胖子呵呵一笑,在蒲天河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伙子聽見沒有?你算是出了名了,不過,年輕人走桃花運可不是好事,你要注意啦!」
  蒲天河一笑道:「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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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5:09
  說著他就走出廚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不想身子才進,就見覃媽走過來,招呼道:「喂!錢兄弟,大爺叫你呢!」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就關上了門,換了一套粗布衣裳,自己看看,倒真有幾分像是一個窮小子的模樣。
  他出得門,見覃媽笑瞇著他道:「你跟我來,大爺在書房裡!」
  她領著蒲天河一直穿過前廳,來到了書房,房門垂著厚厚的一層暖簾,二人來到了門前,覃媽揭起簾子道:「花把式來了!」
  裡面一人哼道:「叫他進來!」
  覃媽回身指了一下裡面,她自己就退了下去,蒲天河揭簾而入,就見丁大元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用筆在練著字,神情甚是悠閒!
  他穿著一襲寶石藍色的短襖,頭上戴著一頂便帽,正直懸著手腕在寫字。
  蒲天河本不願奉承人,可是此刻身份;卻不得不有所遷就,他當時硬著頭皮叫了聲:「大爺,喚我麼?」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聲,並不立刻回過身來,直等他寫完了一行大字之後,才擱下筆桿,雙手合著搓了一下,慢慢轉過了身來。
  蒲天河近看這丁大元,厚額凸腮,膚色微黑,骨格十分奇特。
  他一雙太陽穴微微凸起,雙目炯炯有神。
  只要內行人,一眼也就可以看出來,此人身上是懷有特殊功夫的。
  他乍然看見了蒲天河,不由怔了一怔,一雙濃眉微微一皺道:「你就是新來的花匠?」
  蒲天河點了點頭,丁大元上下打量了他甚久,道:「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蒲天河喃喃道:「我姓錢叫錢來旺,二十五歲了。」
  丁大元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道:「是誰介紹你來的?」
  蒲天河喃喃道:「錢小娟是我妹子,是她介紹我來的。」
  丁大元口中「晤」了一聲,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練過武沒有?」
  蒲天河咳了一聲道:「不瞞大爺,早先在老家,跟一個鏢行裡的師父練過一兩年,談不上什麼功夫。」
  丁大元一雙瞳子,在他上下轉了一轉,冷冷道:「恐怕不止一二年吧?」
  蒲天河一笑道:「大爺真會開玩笑,我還能有什麼真功夫?」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聲,遂言歸正傳道:「我最喜歡花,你既然過去是開花兒市的,那就再好不過了,靠牆那一溜冬青樹的葉子都該剪了,你明天好好把它理一理。」
  蒲天河答了一聲:「是!」
  丁大元又點了點頭道:「昨天蔣小姐來要幾盆水仙,指定要你給她送去,你馬上就過去吧!」
  蒲天河又答了一聲:「是!」
  丁大元就揭開了門簾子,率先走出,蒲天河方一踏出門外,忽見那丁大元猛然一個轉身,雙手竟自向著自己雙肩上按來。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可是忽然他又明白了。
  丁大元雙手向下一按,拍了個正著,就見蒲天河口中「啊唷」一聲,噗通!就坐了下來。
  他仰著臉,佯作吃驚道:「大……大爺饒……饒命!」
  丁大元「噗哧」一笑道:「你這還叫練過武呀!我是隨便跟你鬧著玩的,起來走吧!」
  蒲天河趕忙爬起來,跑了出去。
  就聽得那丁大元在他背後,呵呵大笑不已。
  這首次一關,總算平安度過,蒲天河不禁有些惱怒,雖說是自己的偽裝,瞞過了他,可是卻也感到有些不是味兒。
  他回到了園中,找了四盆半開的水仙,心中忖道:「那蔣姑娘,又何必要叫我親自送去呢?」
  於是,他不禁又想到昨夜她所說的話,更不由心中有些蹊蹺。
  無論如何,自己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他用一根繩子,把四盆花繫在了一起,又帶了幾樣剪花的工具,直向白龍閣外走了出去。
  不想,才出得白龍閣,迎面就見那個小娟,同著兩三個小姑娘笑著走來,老遠的看見他,就叫道,「大哥,大哥!」
  蒲天河只得答應了一聲,小娟忙跑過來,道:「你這是上哪去呀?」
  說著又向她幾個夥伴介紹道:「這就是我哥哥錢來旺!」
  又向著蒲天河一眨眼,道:「這是我幾個姐妹,她們都吵著要我帶她們來瞧瞧你!」
  幾個小丫鬟都用手絹捂著嘴哧哧地笑,蒲天河也不理她們,就道:「大爺叫我給小姐送花,我也弄不清是什麼地方?是哪一個小姐?」
  小娟一笑,白著他道:「你可真是!老莊主就只有一個小姐,還能有幾個呀!來,我帶你去!」
  其中一個叫杏花的丫鬟,一跳道:「這就對了,我們小姐方纔還在說呢,怪送花的怎麼還不來,原來是指的你呀!來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小娟就笑道:「對了,看我都忘了!」
  說著就對蒲天河道:「這杏花姐姐,就是小姐的跟班兒,你就跟她去吧!」
  蒲天河道了聲謝,提起了花盆,杏花邊跳邊跑的在頭前領路,二人一前一後地穿過了廣大的莊院,來到了一片竹林子!
  蒲天河這才注意到,原來白雪山莊竟是如此大的地方,亭台樓謝,山石樹花,無不全有。
  二人來到了竹林前,杏花就停下來,回過身來道:「你累了吧,歇一會吧!」
  蒲天河連道:「不用!不用!」
  杏花就用手推開了一扇竹門,眼前現出了一道婉蜒的鵝卵石小道,道路兩側,種著兩條麥冬草,青蔥蔥的甚是可愛!
  就在小石道的盡頭,聳立著一幢全系花崗石所砌成的小樓,繞樓栽種著數棵老松。
  這地方看起來,卻又比白龍閣雅得多了。
  這時在樓前石階上,立著一個二十上下,一身雪白衣裙的標緻姑娘。
  這姑娘高高的身材,秀髮披肩,腰上紮著一根紅絛,只見她面似粉玉,唇如硃砂,一雙蛾眉微微地向上掃著,看來確是一個美人胚子。
  這時她正調弄著架子上一隻巨鷹,那隻大鷹連連扇著翅膀,口中發出一連串「呱呱」的叫聲。
  蒲天河一眼已認出了,這姑娘就是昨夜暗中所見之人,那隻大老鷹,也正是昨晚上所見的那一隻!
  這姑娘見二人來到,含笑走下了石階,道:「是丁大爺叫你送來的吧!你放下來。」
  蒲天河答應著,把花盆放下,這位蔣姑娘姍姍走過來,低頭聞了聞,吩咐身邊的杏花道:「你把丁大爺送來的這四盆花,放到樓上平台上去!」
  杏花答應著,捧花而去。
  這位蔣小姐,含著一種神秘的微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你這是何苦來?」
  蒲天河一怔,喃喃道:「小姐你說什麼?」
  蔣小姐杏目向他一瞟,半笑半嗔道:「算了,在我面前,你還裝個什麼勁?你這點鬼把戲,還瞞得了我麼?」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紅,這話真不知是從何說起。
  在他沒有明白這姑娘的底細之前,他怎能坦白承認一切,當下只得裝糊塗到底,道:「大爺說小姐的園子有花要修理,請小姐吩咐!」
  蔣小姐聞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有些個氣笑不得,正要說話。
  這時杏花走過來拿花,這位蔣小姐鼻中哼了一聲,道:「你帶了東西來沒有?」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道:「帶來了,請小姐吩咐!」
  蔣姑娘點了點頭道:「很好,你跟我來!」
  蒲天河內心發毛,只得提起了東西,跟著她走到了後院,只見後院是一個美麗的大花園。
  園子裡有各色奇花,在一個滿生了冰蓮的他子裡正有一雙鴛鴦在水中游著。
  空氣中所傳來的,是一陣陣的清芬,沁人心神。
  蒲天河就道:「小姐是要整理這池子裡的蓮花麼?」
  這位蔣姑娘望著他冷冷地道:「好吧,你要修理就修理吧!」
  蒲天河答應了一聲,拿出了剪子,走到池邊,見池內蓮花,有些個怪異!
  這種奇形蓮花,他本就是第一次得見,怪的是在花莖之上,卻滿纏著一種紅色細草,互相糾葛,交纏不清。
  他就用剪子,想把那些繞在花莖上的亂草剪去。
  不想方剪了一下,就見那位蔣姑娘冷笑了一聲,道:「算了吧,你還是停下來吧!」
  蒲天河窘笑道:「這些亂草不除去,花是長不好的!」
  蔣姑娘噗哧一笑,道:「什麼亂草?」
  蒲天河用剪子指了一下,這位姑娘杏目一轉,面帶笑靨,道:「這是天山的『暖紅香』,如無有它們,這些蓮花豈不早就凍死了,如何能夠剪得?」
  說著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笑聲清脆,就像是雪天裡一串鈴聲,那麼悅耳,那麼令人心醉。
  蒲天河在她笑聲裡,大大感到發窘。
  這位姑娘,似乎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收斂了笑聲,道:「算了吧,我的花匠,你別裝了!」
  蒲天河這時真連頭也不敢抬了,他尤其是不敢接觸對方那雙眼睛,在對方那雙明媚的目光裡,自己似變得更不會說謊了。
  這時,這個芳名叫蔣瑞琪的姑娘才走近了他,她含著微笑道:「你是叫蒲天河吧?」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猛地抬起了頭。
  蔣瑞琪蛾眉微舒,淺笑道:「對不起,我說錯了話,應該叫蒲大俠才對!」
  蒲天河退後一步,劍眉微分道:「姑娘如何識得在下底細?」
  蔣瑞琪一笑道:「自你一來,我就知道了。」
  蒲天河愈覺驚奇,遂見她嫣然笑道:「不是我說你,蒲大俠,你的膽於也太大了,只憑你昨兒晚上那種冒失的行為,你就有性命之憂!」
  蒲天河面上訕訕道:「如此說,昨夜姑娘是有意掩護我?」
  蔣瑞琪望著他,半嗔半笑道:「誰說不是!你也許不知道我這位師兄,他那一手『千手菩提』之下,很少有人能逃活命!」
  說到此,冷冷一笑,有些氣惱地道:「昨夜如不是我去得正是時候,只怕你就難免為他所傷,如果你為他暗器所中,就是我父親的解藥,只怕也救不了你……」
  蒲天河不由面色大慚,向著她抱了抱拳道:「如此說來,姑娘是我救命恩人,請受我一拜!」
  說著深深行了一禮,不意蔣瑞琪卻閃向了一邊。
  這時她臉上,又恢復了先前喜悅表情,笑瞅著他道:「我可不敢當,蒲大俠,你來到我們這白雪山莊,按理說,我是該好好招待你一番才是,只是看你這樣子……」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謝謝姑娘美意,眼前我身份不變,尚乞姑娘不與點破才好!」
  蔣瑞琪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如有意擒你,昨夜就不救你了!」
  蒲天河奇怪地望著她,喃喃道:「我與姑娘素昧平生,姑娘如此恩待,又系為何?」
  蔣瑞琪一笑道:「老實對你說吧,我是受婁姐姐所托,在此照顧你,她並且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說到此,秀眉微皺,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蒲天河不由暗中道了一聲:「慚愧!」
  同時,他腦子更弄得糊塗了,當下頓了頓道:「姑娘所指莫非是沙漠之虹婁小蘭姑娘不成?」
  蔣瑞琪莞爾笑道:「自然是她了,她是我生平摯友,所以這件事,我也就破格地放在了心上!」
  蒲天河面色不由微微一紅,他真不明白,那婁小蘭怎地神通如此廣大,自己一舉一動,她居然瞭若指掌,看來,自己受她的恩惠,是終身也償不清了。
  想到此,內心不免有些鬱鬱不樂。
  蔣瑞琪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轉,淺淺笑道:「我那婁姐姐,一生冰清傲骨,從不願管人閒事,想不到今日為了你專程托我,可見她對你……」
  蒲天河不由苦笑道:「姑娘不要取笑,婁姑娘對我深恩,我今生必當償還於她,我對她是很感激的!」
  蔣瑞琪杏目向他望了幾眼,芳心由不住暗自讚歎道:「婁姐姐真是好眼力!」
  想著,她一笑道:「你不必再說了,你的心意我那婁姐姐焉能不知?只是她叫我相機助你,可是到底為了什麼事,我還不知道呢!」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姑娘既然見問,待我從頭說起就是,只是如果為人聽到……」
  蔣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大可放心,這裡沒有外人敢擅自闖入,你只管說就是!」
  蒲天河見對方一片誠意,料必沒有虛詐。
  他於是長歎了一聲,把失珠前後經過,洋詳細細說了一遍,甚至於雪地葬父,以及結識婁氏兄妹經過,也一字不誤的道出。
  不過,其中只是略了與醜女見面一節。
  蔣瑞琪聽完之後,低頭思索甚久,她面上隱隱帶出了一些憤怒之色。
  當下冷冷一笑道:「原來是這樣,想不到丁師兄竟然敢瞞著父親,做出此事……」
  說著,鼻中冷哼道:「蒲大俠你請放心,五嶺神珠既是你家傳之物,又經比武通過,理當為你所有,任何人也不能存下非分之想,丁師兄何能例外!」
  她驀地站起身來道,「此事我代你稟明父親,不怕他不交出來。」
  蒲天河見狀忙道:「姑娘千萬冒失不得,此事怎敢驚動令尊,如姑娘允許,此事還是由我自己處理才好!」
  蔣瑞琪回過身來,怒氣微息,歎了一聲道:「你說得也是,此事實在是不便聲張!」
  她說著倚身子一方巨石,冷笑了一聲道:「此事如果父親知道,那丁師兄也必不承認,仍是拿他無法,倒不如由你我暗中下手,把那珠子盜了過來,也叫他吃個啞巴虧!」
  蒲天河含笑點首道:「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如有姑娘暗中相助,此事必定成功!」
  蔣瑞琪回嗔作喜,淺淺笑道:「不過這麼做,也實在太委屈了你!」
  說著眸子望著他身上那一身衣服,忍不住低頭一笑,蒲天河也不禁窘笑道:「這也是無法子的事,否則怎能近身。」
  蔣瑞琪嗔笑道:「也虧了小娟那個丫頭妮子,要不是她這個主意,你只怕身形也瞞不住了!」
  才說到此,就見杏花在園外探頭道:「小姐,二少爺來了。」
  蔣瑞琪答應了一聲,蒲天河忙自低頭用剪子剪著附近的花樹,就見園外走進一個二十四五歲、神采飛揚的少年,進園之後,笑道:「小妹,你在這裡做什麼?」
  蔣瑞琪手指著蒲天河道:「丁師兄派這個花把式來為我整理園子。我就便指引他該怎麼做。」
  這少年向著蒲天河望了一眼,道:「正好,我院子裡的花樹也該修剪一下了!」
  蔣瑞琪忙打笑道:「你又來了,我這裡還忙不過來呢!」
  那少年一笑道:「好!好!我另外再找人就是了!」
  說著上前幾步,含笑道:「父親壽期不久,大哥已備好了一份精緻壽禮,我一時想不起來,因你的點子多,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我二人合送一份如何?」
  蔣瑞琪搖手笑道:「那怎麼行呢?我們還是一人一份,否則豈不叫大哥比過去了?」
  少年長眉微蹙,道:「這件事我實在是為難,你是知道的,我平日最不善收藏東西,普通的東西又如何拿得出手?我可真沒有主意了!」
  蔣瑞琪嘻嘻一笑道:「二哥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放著木老前輩在,卻不去請教,問我作甚?」
  少年一怔,遂喜道:「唉呀!你不提起我都忘了,真是!」
  他說著又皺了一下眉,道:「……父親要是知道了,那怎麼辦?」
  蔣瑞琪微微笑道:「二哥,你這個人真是,莫非你不知爸爸對木老前輩已改變了舊觀,他何嘗不知道我們常常去找他聊天?不過是裝著不知也就是了!」
  少年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就去找他!」
  蔣瑞琪這時笑向蒲天河道:「你還沒見過吧,這是我二哥蔣天錫,還不上來見過?」
  蒲天河心中一動,才知來人原來就是老魔蔣壽第二個兒子蔣天錫,他昔日曾由婁驥口中得知,此人為人不惡,所以對他早已存有結納之心。
  只是此刻,自己身份不同,又不便明言。
  當下忙上前行了一禮道:「參見二爺!」
  蔣天錫看了他一眼,含笑點頭道:「不要多禮……我本想請你去為我整理一下花園,既然你忙,也就算了!」
  說著點了點頭,回身匆匆而去。
  蔣瑞琪容他去後,才向蒲天河道,「我這位二哥,為人最是急公好義,他和婁驥交情最好,只是為人太過直爽,此事如果被他知道,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所以還是先不要他知道的好!」
  蒲天河本想問起昨夜房中留字之事,可是話到口邊,臨時吞忍住了,當下喃喃道:「姑娘如無別事,我也該告辭了。」
  蔣瑞琪想了想,遂點頭道:「好吧,你如有事隨時來此與我聯絡就是,這件事我必暗中為你留意,你不要操之過急。
  說著,又想起一事,道:「除了這件事以外,這莊內其它事,你最好別管,尤其我父親所居的『玄雪軒』你最好也不要去,一旦為他發現你是外人,到時只怕我也無能為力!」
  、說到此微徽一笑,翻著那雙大眼睛,瞟視著蒲天河,道:「我父親武功之高,當今天下少有,他老人家一生性情固執。老來仍是未改,你要注意才好!」
  蒲天河微徽一笑道:「姑娘放心心,我記下就是。」
  說著向她微微抱了一下拳,逕自向外行去,蔣瑞琪目光中,這時沉露出無限關愛之情,一直目送著他消失在門外,才轉回房內。
  她那一粒處於芳心、自見過這陌生的少年之後,就像是一池平靜的水,忽然為人投下了一粒石子,浮起了無限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蒲天河暮然來臨。他那英俊的儀態,豪爽氣質,首次使她感覺到一種異性的美,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使得她無形之中,竟自偷偷地對他產生了無比的好感。
  她又哪裡知道,由於這個人的來臨,今後竟使得白雪山莊之內,泛出了滔天的大波,這卻是她今日所未曾料得到的!
  深夜,窗外下著毛毛細雨,風把窗子吹得開開又合上,發出匡匡的響聲。
  蒲天河緊緊紮好了長劍,用一方布巾,把頭包了包,僅僅露出了雙目在外。
  今夜——也正是他來此的第五天了。
  五天以來,儘管是夜夜觀察,可是一無所獲,所以他定下心來,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大膽地查一查了。
  他輕輕地翻出窗外,並且小心地把窗子帶好,正要竄身縱出去,忽然,他卻意外地發現了一條身影。
  這條影子,高高地拔起,卻輕如落葉似地飄下來,落在了一座茅亭的頂尖之上。
  細雨紛紛中,蒲天河隱約地可以看出,來人是一個矮小身材,身著黑色衣服的人。
  蒲天河忙把身子向下一縮,就見這個人在亭頂上左右看了幾眼之後,右手向後招了一下。
  隨著他手勢,就在花牆的另一頭,驀地又拔起了另一條影子!
  這條身影,是用「八步凌波」的輕功絕技,只不過兩個起落,已來到近前。
  他身子驀地向下一翻,施出了一招「雪裡翻身」,已翩若驚鴻似地落在了先前那人身邊。
  二人身形這麼一併排而立,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心中頓時也就知道是誰了。
  他由不住暗暗冷笑了一聲,心說:「你二人來得太好了,我正愁一個人無所發現,你兄弟來了倒是為我省卻不少麻煩!」
  這所來二人,並非外人,竟是柳玉、柳川。他二人如此雨夜來臨,料必是有什麼隱秘勾當了。
  蒲天河一聲不響地隱身簷下,同時注意這兩個人。
  就見二人互咬了一下耳朵,打了個手勢,其中之一,就倏起倏落,像燕子似地穿了過去。
  剩下的另一個,卻向下一殺腰,直向丁大元所住之處白龍閣,猛撲了過去。
  蒲天河猛地一個飛身,拔上了一堵假山石,就見前行之人,這時已縱上了閣樓的瓦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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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濕淋淋的瓦面上,這人身法奇快,一溜煙似地已竄到了閣樓另一座簷頭。
  他那不足四尺的身子,在轉過臉的時候,蒲天河已認出了他是柳玉。
  就見他用那雙矮小的腿,向著一扇窗戶微微一分,已把瓦簷上一扇天窗支了開來。
  在刷刷的細雨聲中,他這種動作,竟是沒有發出來一點聲音。
  接著他身子就像一隻元寶似地翻了進去,蒲天河身形緊緊跟隨其後,也來到了天窗附近。
  他略事猶豫。也就大著膽子,翻身由窗外入內!
  這種動作,真可說是相當冒險,他吸胸縮腹,氣貫週身,整個身子翻了進去,沒有帶出一點點聲音。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過廊,柳玉已到了廊子的那一頭,正在試著用雙手輕輕推著一扇風門。
  蒲天河不由暗暗吃驚道:「這傢伙好大的膽!」。
  思索中,那扇風門,已為柳玉輕輕弄開。
  他那矮小的身子,只向門內一滾,已翻了進去,蒲天河這時卻不便過於接近,只遠遠地監視著他的動作。
  由外面看過去,蒲天河認出了,這是丁大元的內書房,心中不由暗忖道:「莫非那顆五嶺神珠,竟會藏在這裡?這也未免太難令人相信了!」
  正當他心中舉棋不定的當兒,一扇房門被推開了,丁大元冷笑而出。
  他走到書房門口,冷聲道:「柳二弟,出來吧!」
  蒲天河不由大吃一驚,這實在是一個尷尬的場面,他真不知柳玉怎麼下台!
  丁大元這時似乎已有些發怒,憤憤地道:「柳二弟,還要愚兄親自接你出來不成?」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門前人影一閃,柳玉已當門而立,他發出一聲怪笑,勉強抱拳彎下腰來,道:「大師兄,你好尖的耳……」
  丁大元冷冷一笑,只見他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邊的一盞掛燈,室內大明。
  然後他回過身來,慢吞吞地道:「柳二弟,你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柳玉捂著嘴咳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大師兄,你是聰明人,何必一定要我出醜呢?得啦,你高抬貴手,叫我走吧!」
  說著向前就走,丁大元橫身一攔,擋在了柳玉身前,只見他面色驀地一沉道:「二弟,話可要說清楚,你深夜來此,必有所為,如果你認為我這個師兄好欺侮,那可是弄錯了人了!」
  柳玉哧的一笑,臉上很不得勁兒。
  他十分發窘地道:「大師兄,小弟斗膽也不敢對大師兄不禮貌……得啦,你叫我走吧!」
  丁大元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陰森森地道:「不行,今夜你不能走,既然你眼睛裡,不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中,我也就不講情面了,你同我去見師父去……」
  說著嘿嘿一笑道:「白龍閣乃師父藏放白龍經卷之處,愚兄受師所托囑,暫為看管,因領有師命,任何人不得私自翻閱,柳二弟,你莫非不知道麼?」
  柳玉聞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說:「好厲害的丁大元,你竟然用這大帽子來加之於我!」
  想到此,頓時臉都氣白了。
  他那一雙黃焦焦的鼠眉,向兩邊一分,冷笑道:「大師兄,你不要誣賴好人,小弟焉敢來偷竊經卷?師兄你未免加罪於人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愚兄既領有師命,負責看管這些經卷,任何人也不得例外,柳二弟,此事只好公事公辦,我們還是到師父那裡去一趟,有什麼理由,你去對師父分辯就是!」
  暗中窺視的蒲天河,看到此,不由暗自咬牙不已。
  他暗忖著這丁大元,分明假公濟私,竟然假借如此一項罪名,想剷除異己,其用心確是險惡之極!
  柳玉焉能不知丁大元的用心,當下聞言嘿嘿一笑,後退了一步,道:「大師兄,小弟來意,只怕大師兄心裡有數,可是卻與白龍經卷無關!」
  說到此,他似乎是強忍著心內的憤怒,頻頻冷笑道:「師兄你又何必加人以竊經卷之罪,更不必為此驚動了師父,大師兄,你還是讓我走吧!」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柳二弟,你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倘若那白龍經卷有所遺失,這個責任愚兄可是擔當不起。二弟,你有話還是對師父說吧!」
  說著上前一步,目射精光道:「柳二弟,咱們走吧!」
  柳玉狂笑了一聲道:「師兄你一定要我去見師父,我如把所知的一切說出來,師兄,只怕你也……」
  丁大元怪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愚兄我莫非還有什麼把柄落在你的手中不成?真正是笑話了!」
  柳玉怪眼一翻,頻頻冷笑道:「師兄,那顆五嶺神珠,如果師父知道,只怕……」
  說到此,他發出了一陣低笑,接下去道:「……那時候,只怕師兄落了一場空吧?」
  丁大元銳目一翻,怒道:「什麼神珠不神珠,柳二弟你說些什麼!」
  柳玉嘿嘿一笑道:「大師兄,你又何必裝呢,這件事我早知道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一派胡言!你又有什麼證據?」
  柳玉怔了一下,嘿嘿笑道:「鐵手丐賀天一,就是一個很好的證人!」
  丁大無森森一笑道:「兄弟,你錯了,賀天一這個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既如此說,想必知道那人在何處了?」
  說到此,面色十分猙獰地道:「你知道他在哪裡麼?」
  這麼一問,柳玉頓時變得啞口無言,他頭上青筋暴跳,喃喃道:「我早晚會查出來的!」
  丁大元一聲怪笑道:「兄弟,你在我面前玩這一套,還差得遠,你可知道誣控師兄、在師門中是罪加一等麼?」
  他說著雙手一搓,冷冷叱道:「「柳二弟,莫非愚兄之言,你竟敢不聽麼?」
  柳玉這時一雙黃眼四下亂瞟不已,他頭上的短髮一陣陣顫抖著,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二弟,你如敢對我下手,那可是自討苦吃!」
  說著雙掌在胸前微微交叉,一步步向前逼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室外一聲斷喝道:「姓丁的,不要欺人太甚!」
  話聲未落,「嘩啦」一聲大響,一扇雕花的楠木窗子,竟被打了一個粉碎。
  緊接著,「嗤」地飛來了一片瓦,直向著丁大元面上飛去。
  丁大元一聲狂笑道:「好東西!」
  他右腕一翻,已用「托掌」把這面飛凌而來的瓦片,接在了手上。
  可是那柳玉卻在這時一聲怪笑道:「大師兄,小弟告辭了!」
  他猛然雙掌一錯,用「龍形乙式穿身掌」的身法,猛地穿窗而出。
  丁大無一聲叱道:「打!」
  只見他右腕一翻,竟把掌上的這片瓦打了出去,直取柳玉後背。
  可是卻在這時,飛來了另一塊瓦,迎著丁大元所發出的這一塊,「叭」一聲,撞了個粉碎。
  柳玉卻借此得以脫身,他落身在閣樓偏房的瓦面之上,身形倏起倏落地飛馳而去。
  丁大元這時一聲怒吼,猛地縱身而出,可是「雪山二柳」,身手究非泛泛,早已逃離到別院之中。
  打量著眼前情形,他自知已失了先機。
  當下氣得頻頻冷笑不已,只聽他自言自語說道:「便宜你們兩個了,就憑你們那點心術,還想動我的念頭,休想!」
  蒲天河這時,已在混亂中,穿窗而入,故而丁大元所說的話,字字聽在耳中。
  就見那丁大元在細雨之下,來回地踱著,彷彿是在考慮著一件事情。
  遂見他猛地翻身縱人窗內頃刻又出,展開身手直向白龍閣外飛縱而出。
  蒲天河這時自然不會再放棄追蹤,遂也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一路尾隨了下去!
  前行的丁大元,身形一經展開,真如脫弦之箭。
  可是蒲天河更非弱者,他身子緊緊隨著丁大元,保持著五丈以內的距離。
  這時就見丁大元馳到了一座廣廈之前,他的腳步忽然放得慢了下來,並且不時地左顧右盼,像是怕為人所發現的樣子。
  蒲天河也就更注意自己的身形,不為他發現。
  就見丁大無繞過了這座廣廈,直向一座小橋行去,橋下繫著幾隻小船。
  蒲天河沒有想到,這地方居然還有一道小溪。
  丁大元這時已登上了一隻小船,他輕輕運槳,一路劃了下去。
  蒲天河這時愈發動了好奇之心,跟蹤到此,自無中途而廢之理。
  當下他咬了咬牙,也縱身上了一葉小舟,遠遠地靠著溪邊尾隨而下。
  不久,就見丁大元,把小舟靠在了一座石橋附近,他回身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什麼,接著就縱上了這座小石橋。
  蒲天河等他去遠了,才敢縱身而上。
  這是一片十分荒蕪的廢園,儘管是花樹遍植,卻疏於管理,滿地都散落著枯枝敗葉,森森的林木,交織成大片的陰影,潮濕的氣味很重。
  丁大元這時竟順著一條小道直馳了下去。
  在廢園正中,聳立著一幢歪斜的木造樓,其上糾葛著無數怪籐,顯然是早已無人居住了。
  丁大元來到了樓前,並不進入,卻偏身向一座枯亭行去。
  蒲天河這時藉著樹林子的陰影,可以大膽地走近他身邊。
  他看見丁大元在亭前停住了腳,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他雙手向著亭柱之上用力一推!
  只聽見「沙沙」一陣細響之聲,那座茅亭,竟為他推到了一邊。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亭子推開之後,突現出了一片燈光。
  燈光清楚地照見了幾磴石階,通往地下,彷彿是一個地下室一般。
  這時候,卻聞得一個十分蒼老的聲音,由地下傳出來,道:「是哪一位,這麼晚了還來找我的麻煩,我老人家可是要休息
  丁大元面上現出了一片冷笑,拾級而下。
  俗語謂:「不到黃河心不甘。」
  本著這種心理,蒲天河大膽地來到了亭前,他竟然也順著石階走了下去。
  這時,他鼻中聞到了陣陣的潮濕味道。
  同時,他目光中接觸的燈光,也漸漸地強了。
  這真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石階下通著一道窄狹的廊子,到處都是伸出來的石塊,兩盞豆油燈,放在石塊之上,光影閃爍不已。
  廊道的盡頭,通著一間石塊砌成的廣室,那強力的燈光正是由其內傳出。
  這時,那間石室裡,傳出了一陣冷笑,仍是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道:「丁大元,你這孽徒又捉弄我來了麼?」
  丁大元在他說話之時已走了進去,他冷冷地道:「老怪物,你猜得不錯,又是我來了!」
  蒲天河倚身門邊的石塊之後,偷目向這間石室內望去,他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這間大石室內,陳列著幾樣簡單的東西,地上鋪散著一堆枯黃的稻草。
  就在稻草堆上,坐著一個形容枯萎的高瘦老人。
  這老人的容顏,看起來可真是有些嚇人,只見他生著一張長形的馬臉,雙瞳下垂,形成腫腫的兩粒圓核,瞳子微呈黃色,但是光采炯炯。
  他生著一雙大而厚的耳朵,耳肉下垂幾可垂肩,週身上下,看來瘦無兩肉,只是一片慘白。
  他身上穿著一襲肥大的袍子,質料甚是高貴,可是卻爛成千瘡百孔,一條條一片片掛在身上。
  老人還赤著雙足,可是在他右腳跟處,卻有一條拇指粗細的鏈子鎖著他。
  同時在他的左手上,也有同樣的一條鏈子鎖著。
  兩條鏈子一上一下,卻不知連接何處,深深的陷入石內。
  由於鏈子的尺度相當長,老人也就可以作一些有限度的活動,可是只能在兩丈之內,兩丈以外,也就不行了。
  老人生著白白的兩道壽眉,頭上的頭髮早脫光了,形成一顆亮光閃閃的腦殼,他的歲數也相當大了,大約在七十與八十之間。
  在他身旁有一個大石槽,槽內滿盛清水,另一個石槽內,卻放著一些地瓜野薯首烏之類的東西。
  另有一個石格,垂著一張簾子,其內傳出淙淙的水聲,可能是專為他所設置便溺的地方。
  這老人,就像是一個死牢中的囚犯,事實上也差不了多少。
  在他正面的一座石塊之上,放著一個大碗,碗內有數股燈捻,燃著很亮的燈光。
  石墩上,畫著一幅棋譜,其上著有十數粒棋子,他似乎正在一個人獨自思索著棋路,手上尚拿著一粒棋子。
  這時他緊緊皺著眉,正面看著丁大元,現出一副惱恨的樣子,怪聲道:「丁大無你聽著,就是蔣壽老兒,對我老人家,也要敬重三分,你這個徒弟,可比師父還厲害,你說,你到底要怎麼樣?」
  丁大元似乎不大敢把身子接近他,離著他有三丈遠,聞言後,他帶出一副偽裝的笑容,道:「木老前輩,我上次跟你所談之事,還要請你三思才好!」
  他聳了一下肩膀道:「這件事是利己利人的,你老人家又何樂而不為?」
  老人發出一聲嘶啞的笑聲,道:「你真是妄想了,想當初你師父對我百般苦求、利誘,我都沒有答應他,因此才會有今日下場,現在十年限期已不遠,他到時候是非放我不可,我又何必要你來做人情?」
  丁大元嘿嘿一笑道:「老前輩,你太天真了,我想,如果不是我有此好心救你,這一輩子,你休想活著出來,師父的手段,你莫非還不知道麼?」
  老頭兒怪眼一翻道:「蔣壽不是這種人,你休要再想說動我,我老人家也不願再跟你多費唇舌,你請吧!」
  丁大元森森一笑道:「木老前輩,你這是何苦?其實你那一批寶藏,我也不想全吞,只要分我一半也就行了!」
  老人伸出手指,算了半天,冷冷笑道:「你以為一半是一個小數目麼?哈……」
  他狂笑了一聲,趾高氣揚地道:「一半的數目,也足夠收買你們這白雪山莊十個也不止了,憑你也配?」
  說著揮了揮手,怒道:「快走,快走,少惹我生氣,什麼都好談就別談錢!」
  丁大元獰笑了一聲道:「好好勸說,你不肯聽,說不得要給你嘗些苦頭了!」
  老人怪眼一翻,冷森森地笑道:「丁大元,你還要講打麼?」
  說著他揚了一下手,手上鐵鏈子,發出了嘩啦的一聲響聲,然後他嘿嘿怪笑道:「你以為我老人家手腳上有了這玩藝兒,就好欺侮了,小子,你不妨來試試看!」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哪一個要跟你動手?」
  說著他冷笑了一聲,自懷內取出了一個紙包兒,慢慢打開來,其中竟是一枚鵝卵大小的黃色草球。
  丁大無嘿嘿一笑,揚了手上的草球一下道:「木老前輩,這東西你可認得麼?」
  老頭兒本是一臉不在乎的味兒,可是當他目光一接觸到這件東西,不由立時神色大變,全身戰抖了一下,喃喃道,「你……你是哪裡弄來……的?」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老頭兒,你是嘗過這東西滋味的,要不要再來…個?哈哈……」
  老人忽地站了起來,憤憤地道:「是你師父告訴你的?」
  丁大元冷笑了一聲道:「這種艾草球,到處都有,隨處可采制,老頭兒,你要是不答應,我就點著一個讓你嘗嘗新,如何?」
  老人這時氣得咬牙切齒,他怒吼了一聲,道:「你是作夢!」
  說著運用兩手,呼呼地劈出了兩掌。
  可是丁大元似已早知道他會有此一手,當時身子向後一靠,已隱在了一方巨石之後。
  老人掌力,劈在石面上,擊出了滿空的碎石屑子,像雨點似地落下來。
  這種掌力,使得暗中的蒲天河大吃一驚,他真沒有想到,這外表如此萎弱的老人,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掌力,真令他望之咋舌!
  一掌未中,老人卻發出類似哀求的聲音,道:「丁大元,你不要胡鬧,我老人家可是要叫了!」
  丁大元閃身而出,哈哈笑道:「你隨便叫吧,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不給你一點厲害,諒你是不知我是何許人也!」
  說著就見他把手上的那枚艾草球,就著壁上的燈光點燃,信手一拋,落入一個石槽之內。
  立時就有大股的黃煙,自石槽內升起。
  老人發出殺豬似的一聲怪叫道:「好小輩,你要這麼的擺制我,我可是要罵你祖宗八代……」
  話聲未完,卻為一陣厲咳之聲取而代之。
  丁大元見狀聳肩笑道:「老頭兒,這是你自己找的,明天此時我再來聽消息,也許你會想明白了!」
  說著,冷冷一笑,遂自掉頭而去。
  那老人咳是更厲害了,似乎氣都喘不出來的樣子,一面大聲吼道:「小子……你好狠……咳……咳!」
  等到他喘過氣來,丁大元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這時他狂叫道:「救命……救命……」
  蒲天河在暗處,只見他鼻涕眼淚,淌得全身都是,那種張著大嘴猛喘的樣子,看起來真像是要死了一般。
  他啞著嗓子大哭大叫道:「老天爺……快來救救我吧………
  然後,他用力的發出掌力,驟擊著空氣中的黃煙,只是濃煙時分又聚,饒你有天大的本領,也是莫可奈何!
  眼看著他翻下了身子,肚皮翻天,口中狂吐著白沫,喘得就像是一隻牛!
  蒲天河實在忍不住了,當時猛地縱身而出,撲到了石槽前,揀出了那燃燒著的艾球,兩腳踩滅,他自己卻也嗆得熱淚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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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巧遇良師  

  蒲無河目睹如此情形,實在是忍無可忍!
  雖然他如今身份,不便多管閒事,可是看那老頭那種痛苦的樣子,使他大為同情。
  他忍不住縱身而出,在濃煙瀰漫裡,找到了那發著滾滾黃煙的艾草球!
  原來那枚艾草球,是藏在一個大石凹內,是故木老頭兒凌歷的掌力,無法把艾草球震出來,更無法使之熄滅!
  蒲天河找到了這枚艾草球,迅速地用腳踏滅,他本人也不禁發出了一串咳嗽聲。
  室內的黃煙漸漸稀薄,老人就像是一塊死肉似的,癱在稻草堆上。
  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好像是才由死神那裡歸來,繼而睜開了眸子,長長吁道:「嗆死我了……要命的小王八蛋,你算……真狠!」
  說著又打了兩個噴嚏,才把目光移向蒲天河立身之處,當他發現到蒲天河立在身邊時,不由嚇得怪叫了一聲。
  只見他身子猛然一個急翻,足上的鏈子嘩啦一響,他已坐了起來。
  蒲天河方纔已看見他的掌力,知道此老武功極高!
  這時見狀,只以為他會不利於自己,嚇得後退了兩步,老人一聲叱道:「站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老前輩不必驚嚇,我沒有惡意!」
  老人目光在室內轉了轉,面上帶出驚異之色,道:「那東西是你弄滅的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老人面上立時帶出了一種欣慰感激之色,他用破爛的袖子,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擦,破涕為笑道:「小了,這麼說,你不是丁大元一路的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寄居在這裡的一個外人!」
  老人側耳向外聽了聽,作了一個手勢道:「坐下來,這時候是不會再有誰來的。」
  說著他伸出右手小指,用過長的指甲,把燈內捻子挑出了些,一時光華大作。
  蒲天河在燈下打量這個怪異的老人,真不禁有幾分害怕!同時老人的身世、遭遇,還是一個謎!
  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這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陣之後,發出了一陣怪笑,道:「一點不錯,你不是白雪山莊裡面的人,你來到這裡是做什麼的?」
  蒲天河微微笑道:「我來此之事,暫時恕不奉告……」
  老人低笑了一聲,舉起一隻手,在頭皮上扣了一陣子,然後在燈下彈了彈,發出「波波」之聲。
  他這種表情,似乎已把才纔的痛苦全忘了,剔了一會兒指甲,他瞇著一雙細目笑道:「你叫什麼?」
  蒲天河想了想,一笑道:「我的姓名,老前輩最好也不要多問,總之,我不是這裡的人,你老人家請放心!」
  老人搓了搓手,笑道:「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現在你告訴我,你找我有什麼事吧?」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一路跟隨丁大元,才來到此地。」
  說著他劍眉微顰,道:「看你樣子,像是一個武技甚高的武林前輩,只是你怎會被關在這地洞裡,弄成這個樣子?」
  老人雙手一舞,發出了一聲怪笑。
  那種笑聲,乍聽起來,真有幾分像夜貓子在叫喚,由他的表情中看來,他似乎已有幾分憤怒,當下笑聲一斂,他望著蒲天河森森地道:「小朋友,你想明白這件事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老人右手在身旁的石槽內一抓,已把浸在水中的瓢抓了起來,盛了一些水,就嘴喝了幾口,然後扔下了瓢,他道:「其實你也用不看奇怪,這是我自願的,沒有多久我也就熬出來了,那時候……」
  他臉上帶出了一種無比的欣慰,嚥了一下口水,又接下去道:「……那時候海闊天空,任我逍遙,小伙子,你看不出吧,我呀,最少還有三十年陽壽呢!」
  說著宏聲大笑了起來,蒲天河吃驚地道:「老前輩,你要小聲一點!」
  老人笑聲一收,順著嘴角淌著唾沫,看起來,是一個相當邋遢的傢伙,也許是長年的囚禁,已養成了他凡事不在乎的習性。
  他皺了一下眉毛,搖了搖頭,說道:「那丁大元,今夜是再不會來的,他是想給我吃些苦頭,想不到你會來這裡,救了我,他娘的,這艾草球,算是害苦了我……」
  說到此,他冷冷一笑:「想當初,他師父蔣壽,要不是用這忡東西,我也不會吃他這麼大虧!」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方纔已看過了,不過是普通的一個艾草球,你怎會怕成這樣子?」
  木老頭鼻子裡哼了一聲,用手在臉上抓了抓,道:「小兄弟,你哪裡知道,天下的人和事都怪得很,一物克一物,自古皆然,我老頭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玩藝兒!」
  說著雙目一瞪,冷笑了一聲,道,「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蔣壽老兒一個人,他不該告訴他徒弟了大元,讓我也跟著受這個鳥氣,我只要一聞這種味道,真他媽的連身上骨頭都酸了!」
  蒲天河不由奇怪地道:「可是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木老頭怪笑了一聲,道:「他當然是有用意的……」
  說著雙目瞇成一縫,微微笑道:「小伙子,你會不知道?」
  蒲天河一怔道:「知道什麼?」
  木老買用手扣了一下頭,笑道:「這白雪山莊裡的人,上上下下誰都知道我是一個大富翁,可是誰也打不了我的主意,就連老魔對我也莫可奈何,這小子竟然也動了這個心,真是作夢!」
  蒲天河不由一怔道:「大富翁?」
  老人點了點頭,滿臉的皺紋都開了!
  他點了點頭,嘻嘻一笑,道:「非但是大富翁,可以說是富可敵國!」
  蒲天河更不由驚異了,他微微一笑,道:「你的錢呢?」
  老人見狀,翻了一下眼皮,歎了一聲道:「得!得!別談了,反正我說出來,你是不會相信的,就算我沒說就是了!」
  蒲天河本想再繼續追問一下這件事,可是因見老人面上已有怒色,隨即作罷!
  他對於這個老人,只不過是心存好奇,並無有什麼企圖,此時見他如此情形,就決心設法救他出去,他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我救你出去如何?」
  老人呆了一下,道:「你能救我?」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老人望著他,微微笑道:「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願意送你一百萬兩銀子!」
  蒲天河搖頭笑道:「我不想要你送我銀子。來,你閃開一點!」
  說著自背後把那口父親遺交的「五嶺神劍」掣在了手中,他上前了一步,舉劍向著老人腿上的鏈子上猛砍了下去。
  老人傻笑了一下,十分懊喪地道:「你這是幹什麼?」
  只聽見「嗆」一聲,劍鋒砍在了鎖鏈之上,濺起了一串火星兒,那鐵鏈子不過是跳動了一下,依然如故。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第二次力貫劍鋒,向外一抖,再次向鏈子上斬去。
  「嗆」一聲,劍鋒又一次地跳了起來,那細如拇指粗的鏈子仍然是絲毫未損。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抬起劍來看了看,劍刃雖未受傷,可是這口劍整個的抖成了一片,散出了一地流螢。
  老人這時由不住冷森森一笑,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蒲天河驚異地望著他道:「這鏈子莫非不是鋼鐵所鑄?這口劍有斬鐵斷金之利,怎地斬它不斷?」
  老人望著他哧哧一笑,道:「小伙子,你太粗心了,你以為普通的鐵鏈,會能鎖得住我麼?哈!我只當你有什麼好法子救我呢?原來是這個!」
  蒲天河不由臉上一紅,緩緩的收起了劍,老人望著他微微笑道:「這兩條鏈子,乃是老魔在天山,采萬年寒鐵,用地心真火鑄煉而成,慢說是刀劍砍它不開,就是水冶火煉,也莫可奈何!」
  蒲天河感歎道:「這麼說是沒有東西能開了?」
  老人冷笑道:「除了老魔自配的兩把鑰匙以外,別無他物!」
  蒲天河看著他怪同情地道:「你在此住了有多久了?」
  老人比了一個手勢道:「有八年了!」
  他仰天怪笑了一聲,道:「八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可是我倒也能安然處之,我用十年的時間,交換我後半世的榮華富貴,也是一件划得來的事情!」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你怎知十年就可以出去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蔣壽有言在先,豈能到時不遵?不過,他也不會白白就放了我,他知道一旦我出去之後,不會與他善罷干休,因為這幾年以來,我在此練了幾種厲害的功夫!」
  蒲天河一怔道:「你手腳不便,還能練什麼功夫?」
  老人森森一笑,道:「小伙子,你這句話可就說錯了,一個人只要有決心與毅力,即使是在睡榻之上,也能練成絕世奇功!」
  說罷,他含著一種神秘的微笑,在蒲天河臉上看了一眼,道:「我這句話,你大概還有幾分不相信,是吧?」
  蒲天河尚未答話,這木老頭一笑道:「很好,現在,我可以當面試一試,叫你看看!」
  蒲天河不由喜道:「果真能瞻仰一下你老人家的奇技,倒是眼福不淺,你怎麼試呢?」
  老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轉,道:「小伙子,你一身功夫,不錯,由你雙太陽穴上看來,你這身功夫,絕不在丁大元之下。可是,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不妨拿我來試試身手……」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怎能在老前輩面前造次?」
  老人哈哈笑道:「不是造次,小伙子,如果你真願意一試的話,你就會知道,你的那一身功夫,在我面前,是絲毫構不成威脅的!」
  蒲天河本不能造次,可是聽他如此一說,不禁激起了一些年輕人的豪氣,當時微笑不語。
  老人似乎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他嘻嘻笑道:「怎麼樣,你相不相信?」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也未免過於自負,你應該知道,你的手腳都不方便,在這種情形之下,老前輩,你絕對不會是我的對手!」
  老人聞言雙目一翻,哈哈怪笑道:「你不要逞能,你敢試一試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老要怎麼樣試?」
  老人似乎十分得意地笑了一聲,有點兒手舞足蹈地道:「隨你的便,用手也可以,用劍也行,只管照著我身上狠打,看一看你能否傷得了我?」
  蒲天河一笑道:「真要是傷了你,也就晚了!」
  老人雙眸一翻,立時顯出不悅,道:「胡說,今夜我非要你心服口服,要你知道我『木尺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說著他自草堆上猛然站了起來,鐵鏈子嘩啷的一響,蒲天河不由嚇了一跳,道:「你老這就動手麼?」
  木尺子怪聲笑道:「我方纔已說過了,你可以施出你身上所有的功夫,看看能奈我幾何,我絕對不還手就是!」
  蒲天河想了想,道:「也好,那麼恕我放肆了!」
  說著左手在老人面前一晃,右手用「拿星探月」的手法,直向著老人肩頭之上摘去。
  木尺子冷冷一笑,只見他肩頭霍地向下一矮,鐵鏈子嘩啦的一響,蒲天河當時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這老人,已脫身五尺以外。
  身法之快,真有如石火電光,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這老人果真是有一手!
  如此一來,他的興頭也就起來了。
  當時淺笑了一聲,道:「老前輩請恕我放肆了!」
  話聲一落,他已如同狂風驟雨似的,猛地把身子偎了過去。
  就見他右膝向前微微一彎,雙掌由左右向前驀地一探,直向木尺子兩處肋骨之上插來。
  怪老人一聲怪笑,他口中叱了一聲:「倒!」
  只見他枯瘦的身體,猛地向下一倒,整個的背部,不過是貼著地面寸許高下。
  這種情形之下,蒲天河的一雙手顯然是走了個空,可是蒲天河早已有備在先。
  就在木尺子身子方一倒下的同時之間,蒲天河足尖一點,已如同飛猿厲隼似地騰了起來。
  這是一式意想不到的起落式子,一起一落,不過是彈指之間。
  就見他身子向下一墜的當兒,這位新近領得「五嶺神劍」之稱的少年奇俠,口中低叱了聲:「招打!」
  就見他雙掌驀地一分,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向著木尺子上胸小腹,兩處要害之上同時打來。
  木尺子口中吆喝了一聲:「好小子!」
  就見他四肢倏地一收,鐵鏈子嘩啦一響,他那枯瘦的身子,竟然整個的,像一張紙似的,平平地貼在了當頭的石壁之上。
  他兩手分張,兩足向下,活像是一個大守宮的樣子。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說,好厲害的木尺子!
  他真沒有想到,如此快捷的招式,依然讓他逃開了手下,當下雙臂向後用力一收,吐氣開聲:「嘿!」
  地面上灰石「砰」的一聲,四下濺起,像豆子似地剝剝落落灑了滿地都是。
  他這種掌力,使得壁頂的木尺子,也不禁發出了一聲驚歎:「好小子!」
  緊接著他在壁頂上,向後一個倒仰之勢,有如四兩棉花似的,已輕飄飄地又落了下來!
  這時蒲天河已站立一旁,他面紅如火,很是羞愧地道:「老前輩神乎其技,我自信不是對手!」
  木尺子連連點頭道:「八年沒有下山,想不到當今武林中,竟然培育出如此厲害的人才,真滅是後生可畏!」
  他怪笑了一聲,向著蒲天河一挑拇指道:「小伙子,行!」
  說著用手指了一下方才蒲天河掌擊之處,歎道:「想不到你有如此驚人的掌力,我要是逃慢一步,焉能還會有命在?可怕,可怕極了!」
  他邊說邊搖頭,面色罩上了一層寒霧!
  蒲天河向著他深深一拜道:「弟子有眼不識泰山,尚請老前輩不罪!」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小伙子,不要賠禮,我老頭子生平最喜歡有真本事的少年,方才是我小看你了!」
  說著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的掌力充沛,力道逼人,如此功力,非三數十年不能見功,只是看你年歲卻正少年,真正令人不解了!」
  蒲天河微微欠腰道:「弟子曾受先父,小諸葛移神開頂大法栽培,功力較前略高!」
  木尺子神色一驚,由不住點了點頭,道:「我說呢!」
  遂又發出了一聲歎息,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靈機一動,道:「前輩何出此語?」
  木尺子炯炯目光,逼視他道:「小伙子,自古來成大器者,質秉固然重要,最主要的,卻在於良師,無良師指點,雖上上質秉,不過一頑石噗玉,反之,雖駕下之材,卻也可觀!」
  他慢慢坐在草堆上,不禁又搖了一下頭,道:「以你方才身手看未,雖質稟上上,功力深沛,可是師質不過中上之譜,至終不過如此而矣!」
  說到此,歎息了一聲,道:「……這豈不是可惜了你這塊良金璞玉了?」
  蒲天河不由俊臉一紅,心中甚是悵悵,頓時怔在了當地作聲不得!
  這時木尺子,含著微笑,把過長的鏈子緩緩地繞在手足之上,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小伙子,你看我今年已七十八了,你可知我一生中最感遺憾的是什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木尺子目光凌凌道:「你自是不知,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最遺憾的是,生平沒有一個能繼承我這身本事的弟子……」
  說到此,他那瘦削的臉,像是拉長了許多,接著發出了一聲吁歎道:「……因為如此,所以今日才會落得如此一個下場,這是我一件最最痛心的事!」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上前一步,喃喃道:「老前輩如不嫌棄,弟子願……」
  方言到此,就見木尺子那雙雪團似的眉毛,忽地向兩邊一分,他擺了一下手道:「禁聲!」
  蒲天河忙住口,木尺子傾耳細聽了聽,面色突變,道:「不好,有人來了!」
  蒲天河凝神細聽,果聞得遠處有微弱一片吱吱之聲,不由吃了一驚,道:「既如此,弟子告退了!」
  木尺子擺了一下手道:「你此刻出去,定會為此人撞見,反倒不妙,倒不如暫時在我這間暗室內藏身片刻,等他走後再去不遲!」
  說話之時,那吱吱之聲似乎更近了。
  那聲音,像是一隻四腳的獸類,踐踏著地上的枯葉相似,木尺於不由冷冷一笑道:「你見過此問主人蔣壽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不曾!」
  木尺子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襟危坐,道:「很好,你馬上就可以見識到這個人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驚道:「莫非是雪山老魔親自來了?」
  木尺子枯黃的臉上,帶出了一片冷笑,他指了一下那間暗室道:「快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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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6:13
  蒲天河聞知老魔蔣壽親自來臨,不由也有幾分震驚,久聞此老乃是當今天下第一號的魔頭,聲威之盛,足令武林中人談虎色變。
  他不過是久聞盛名,並不曾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這時聞言,慌不迭躲入木尺子那間暗室之內。
  他身形方自藏好,已聽得洞口傳出一片喋喋獸喘之聲,木尺子這時由不住冷森森地發出了一陣怪笑道,「蔣老兒別來無恙,今夜怎地如此雅興,駕臨我這蝸居來了?」
  木尺子話聲一出,洞外立時傳出一陣宏亮的犬吠之聲,深霄霧冷,這幾聲狗叫,聽起來,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蒲天河心中正奇怪,因為這隻狗吠聲,聽起來大是有異於一般,似乎聲調較常類犬粗了許多,正自不解,卻聽到洞口傳來一個童子的聲音,笑道:「木老哥,這般時候還不曾睡著麼?既如此,恕老夫打擾了!」
  說著,就聽見足步聲傳下洞來,同時那隻狗,又發出了一陣有如豹吼一般的吠聲。
  緊接著,一人一犬,已出現在地洞之內。
  蒲天河倚身在暗室內一塊巨石之後,偷們向外一看,禁不住心中大大地吃了一驚!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位聞名天下的老魔頭,如非是木尺子招呼在先,他絕對不能相僧,立在眼前的這個人、竟會是雪山老一魔蔣壽!
  因為這個人看起來太年輕了,年輕得難以令人置信。
  據他所知,老魔頃將過七十大壽了,可是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不過是三十許人。
  蒲天河驚心之下,打量著這個魔頭,只見他看過去,至多三十歲左右,身高七尺,週身發紅,就像是為棕紅色的漆染過了一般。
  他生得方面大耳,獅鼻闊口,頭上的短髮,剪得平平整整,然後用一個金箍,把它們壓下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把刷子一樣的平。
  他雖是七旬的人了,可是那一頭頭髮,卻是黑如墨紫,一根白髮都沒有,腰幹兒更是挺得筆直。
  在他右肩頭上,斜背著一個黃色的布袋,其內也不知是裝些什麼,鼓漲漲的。
  蒲天河藏在石後,真連一點聲音都不敢出,他尤其要提防著那隻狗!
  原來這個人右手還牽著一頭黑綠色短毛的牝犬,蒲天河一打量這隻狗,更不由吃了一驚。
  他活了這麼大,真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怪樣的狗!
  那是一頭長耳闊口,四肢奇短的畜生,一顆腦袋,卻是碩大無比,巨口之內劍齒交錯,白森森地甚是怕人!
  這一人一獸,看起來確是令人吃驚。
  蒲天河屏息凝神,生怕為這條怪犬發覺出有異來,他仔細地注視著雪山老魔蔣壽。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襲火紅色的長袍子,長可及地,兩隻大腳上,卻套穿著一雙翻毛的白色短靴,看起來真有些不倫不類。
  他進得門後,目光先往四下張望了一陣,才落在了木尺子身上。
  就見他發出了一陣低笑道:「老朋友,我差不多個把月沒來看你了,怎麼樣?日子過得還可以吧?」
  木尺子怪笑道:「老兒,你少來這一套,你的那些鬼心思,當我還不明白麼?」
  蔣壽咧開大口,嘿嘿笑道。「老朋友,你愈來愈聰明啦!那麼你說說看,我來此是做什麼呢?」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蔣壽,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如存心告訴你,何必又等到今日,這八年的時間我都耗過了,又何必不再等兩年?你總不能說話不算吧!」
  雪山老魔聞言面色先是一凜,可是接著卻發出了一片宏笑之聲,道:「今夜我們不談這個,我是為你送糧食來了!」
  木尺子聞言不由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來,道:「送什麼糧食?」
  雪山老魔遂自背上解下了那個黃色的包袱,打開了一邊,上前幾步,自其中抖出了十來個饅頭,然後一笑,退後一步。
  木尺子就像餓瘋了一樣,伸手抓起了一個,連啃帶嚼一陣狼吞虎嚥,已吃下了一個。
  接著他又以同樣的速度,吃下去兩個。
  雪山老魔見狀,在一邊由不住發出了一片怪笑之聲,道:「慢一點,這些都是你的,沒有人會搶!」
  木尺子聞言,把吃了一半的一個饅頭丟下來,他臉上帶著一種苦笑,冷冷地道:「蔣壽,這幾年你把我捉摸夠了,你對我,不如對你的這隻狗!」
  蔣壽黑眉一分,哈哈大笑了一聲道:「這隻狗是忠於我的,你呢?」
  說著又狂笑了一聲,聲震四壁,整個的地下室內,都由不住發出了一片嗡嗡之聲。
  木尺子怒叱了一聲道:「有什麼好笑的?」
  雪山老魔笑聲一斂,冷森森地道:「木尺子,只要你點一下頭,答應同我合作,不要說白饅頭,大魚大肉由你挑,而且……」
  說到此,森森一笑,道:「……我還可以考慮。把你手腳上的玩藝兒取下來,給你換個地方,你以為怎麼樣?」
  木尺子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你要是早提出來,也許還可以考慮,可是現在太晚了!」
  雪山老魔短眉一豎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木尺子擺了一下手,歎道:「無功不受祿,你還是把你的饅頭都收回去吧,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睡覺了!」
  說著雙目下垂,不再多言。
  雪山老魔一陣冷笑,道:「木尺子,你這樣對我,只怕你會後悔的!」
  木尺子雙目一睜,道:「我還有什麼後悔的?老兒,你還能再怎麼樣?」
  說話之時,那頭怪狗忽然鼻中「嗚」了一聲,猛地抬起頭來,雪山老魔一驚道:「什麼人?」
  那頭綠毛怪犬,口中「嗚嗚」地嗚著,似乎要掙開主人鎖鏈,木尺子見狀不由冷笑了一聲道:「我這寒窯裡,除了你們師徒常常來此光顧之外,還會又有誰來?」
  雪山老魔不由一怔道:「我哪一個徒弟來了?」
  木尺子一面說話,遂自一個木盤內,撿起了一些檀香粉未,輕輕灑在燈芯之上,立時室內散出了一片淡淡的異香!
  那頭怪犬,本來目光視向暗室,口中發出低鳴之聲,欲擺脫繩索過去,可是當它嗅到了這陣檀香異味之後,立時老實了下來。
  木尺子這時才若無其事的,望著雪山老魔,一笑道:「怎麼,你能來,你徒弟就不能來?」
  蔣壽沉下臉來,道:「是哪一個?」
  木尺子搖了一下頭,道:「自然是你那位掌門大弟子,你們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徒兩個都是一樣的心思。」
  蔣壽冷冷一笑,道:「丁大元他莫非還有什麼事情不成?」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蔣壽,我們是老朋友了,雖然你對我如此,我卻還要勸你一句,你那個徒弟,你可是要小心他一點,不是我笑你,早晚有一天,你會在他手上吃大虧的!」
  蔣壽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麼?」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不過是奉勸你罷了!」
  雪山老魔一雙眸子,射出了的的神光,冷冷一笑,道:「這事情我們不要多談,老木,今夜我來不過是看看你,就便我還聽說你在此練了幾樣厲害的功夫,順便想領教一下!」
  本尺子不由呆了一呆道:「你聽誰說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你的事還瞞得了我麼?」
  木尺子低頭冷笑不語,蔣壽見狀嘻嘻笑道:「老朋友,你練功夫我自是無權過問,不過我要告訴你,千萬不要存別的心,八年之前,我能夠把你擒住,八年以後你也不見得就勝得了我!」
  木尺子喃喃道:「我練功夫,也不是對付你,老兒,你又何必多心?」
  蔣壽哈哈一笑,道:「我要告訴你,假使你存有異心,我蔣壽可就不夠朋友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會有更絕的方法來對付你。老朋友,只怕那個時候,一切都要改變啦!」
  木尺子聞言一驚,道:「蔣壽,你莫非還要出爾反爾不成?」
  雪山老魔冷冷一笑道:「這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木尺子忽然白眉一揚,怒叱了聲道:「你……」
  只見他雙手一翻,兩掌上運足了勁力,猛地直向著雪山老魔當胸打去。
  蔣壽身形紋風不動,他雙手作勢向外微微一按,兩股勁力擊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輕震,枯草飛揚之中、雪山老魔身子向一旁微微一偏,狂笑道:「木老哥,你當真要動手麼?」
  木尺子這時發眉皆立,他嘩啦一聲站了起來,怒聲道:「十年之約,你曾當著諸矮子以及春夫人的面前,親口說出,莫非現在又要反悔不成?」
  蔣壽一聲冷笑道:「不錯,我是說過,不過……嘿嘿……你似乎這多年來,一直在仇視我!」
  木尺子雙目怒凸道:「你要我怎麼樣?」
  蔣壽雙肩搖了一下,笑道:「首先你要改善你的態度!」
  木尺子身子戰抖了一下,錯齒有聲道:「蔣壽,這多年以來,你待我如同囚犯,卻反指我對你態度不佳,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說著,他雙手互擰了一下,似強忍下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要我怎麼改善態度?你說吧。」
  雪山老魔蔣壽望著他微微一笑,點頭道:「對了,你還是心平氣和一點好,好朋友,你雖有千萬財富,可是那『綠玉』鑰匙,卻在我手上,沒有這把鑰匙,寶庫之門誰也啟不開!」
  木尺子面色一白,氣極地道:「你只是負責為我保管,十年限期一到,你卻要還我,有諸矮子及春夫人為證,你還能狡賴不成?」
  蔣壽發出了一聲類似童子一般的笑聲,道:「不錯的,老朋友,可是……」
  他瞇起了一雙眸子,道:「……天下的事,沒有說一成不變的……」
  木尺子厲聲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雪山老魔怪笑道:「你應該知道,諸矮子和春夫人,和我交情不錯,如果我答應他們,三人平分財富的話,他二人定會欣然答應的!」
  木尺子全身戰抖了一下,語音發顫地道:「虧你說得出口!你簡直是作夢,你們就是至死,也是找不到那寶庫藏處的!」
  蔣壽打了一個哈哈道:「你不要緊張,我不過是說說而已,我是聰明人,如果我有心同他二人合作,還不如找你,你說是不是?」
  木尺子冷笑連聲,道:「你死了這條心吧!」
  蔣壽似乎頗有耐心,他點了點頭,一笑道:「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老朋友,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也許你已經知道了!
  木尺子雙目一翻,道:「什麼事情快說,我要休息了!」
  雪山老魔伸出一隻手,慢慢摸著那頭狗身上的毛,喃喃道:「老朋友,你應該知道再有幾天,是我的七十整壽,到時候來此賀禮的人,當不在少數,為了顧全你的老面子起見,我打算那幾天,恢復你的自由!」
  木尺子全身一振,道:「你不是在說著玩的吧?」
  雪山老魔滿腹心事地笑了笑道:「怎會是說著玩呢?不過只是暫時幾天!」
  木尺子聞言,居然像小孩子似地笑了,他咧嘴傻笑了幾聲,道:「就是幾天也夠了,蔣壽,你說話可要算數!」
  雪山老魔哈哈一笑道:「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老朋友,我對你總是夠意思的!」
  木尺子好似興奮極了,他由地上一跳而起,笑道:「那幾天,可是由著我吃,你可別限制我!」
  蔣壽一笑,道:「當然!當然!」
  木尺子雙手在頭上一陣亂抓,有些像小孩子似地手舞足蹈了起來。
  可是他跳了一陣之後,忽然又站住歎了一聲道:「我還是在這裡算了!」
  蔣壽不解道:「為什麼呢?」
  木尺子苦笑了笑,雙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我就穿這一身麼?還不夠丟人的呢!」
  蔣壽哈哈一笑道:「這你太多慮了,老朋友,你的行頭我早就準備好了!銀狐皮袍子,緞子鞋,還有你最愛抽的銀絲煙袋鍋子,一樣都不少!」
  木尺子呆呆地道:「銀狐皮袍子!緞子鞋?」
  蔣壽笑道:「對了,銀絲煙袋,翡翠煙嘴、珊瑚桿子黃金煙鍋!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木尺子又重複了一遍,竟由不住淌下淚來。
  他張大了嘴,樂極而泣地道:「蔣老兒,你要是哄我,可就太殘忍了!」
  說著抬起了一隻手,在臉上擦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蔣壽道:「你怎會忽然對我這麼好呢?」
  雪山老魔這時微微一笑,他走過來,輕輕地在木尺子肩上拍了拍,歎道:「你知道,那一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願你一個人在這裡受罪,傷心!」
  木尺子破涕為笑道:「就因為這一點麼?」
  蔣壽道:「這八年來,實在說你也是受了苦了,難得有這個機會,我想叫你享享福,略表一下我對你的歉疚!」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真如此,老友,你還算是有點人性!」
  雪山老魔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老實說,我對你的友情還存在,十年之後,我放你出去,我自然不希望你還恨我,罵我,你知道我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
  木尺子這時幾乎為他套住了,他生平為人忠厚,由於待人太減,耳根極軟,所以吃了不知多少虧,更因此得了一個「老少年」的外號!
  這時他聽了蔣壽之言,略一思索,遂發出了一陣笑聲,雙手一齊搭在了蔣壽肩上,道:「老兒,你變得可愛近人了!」
  雪山老魔身邊那匹綠毛怪犬,忽然吠了一聲,驀地竄起來,直向著木尺子身上撲來,嚇得他趕忙退後了一步,放下了雙手。
  蔣壽一帶手中鏈子,把它拉了回來,怪笑道:「這傢伙對我忠心,它以為你要對我不利呢!」
  木尺子這時早已為蔣壽之言迷昏了頭,他憧憬著幾天後的情形,一時眉飛色舞,樂不可支。
  雪山老魔目睹如此情形,甚為得計,他很和藹地道:「老朋友,你要答應我,內心無論有什麼不愉快,在那幾天卻要快樂,還要給我圓圓場,可別洩我的底!」
  木尺子哈哈笑道:「老朋友,你放心,你對我的好心我還能不知道嗎?那幾天我是淨找你喜歡的說,你說什麼我答應你什麼?怎麼樣?」
  蔣壽點了點頭,微笑道:「對了,這樣你才算賞我的面子。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告辭了!」
  說著拉了一下他的狗,道:「大頭鬼,走!」
  那隻大頭狗吱吱叫了幾聲,率先向洞外行去,木尺子眼巴巴地道:「蔣壽,你可要說話算數呀!」
  蔣壽怪笑了一聲,道:「你放心,過兩天我親自來給你開鎖,我走了!」
  說罷身形一晃,已自無蹤,他輕身功夫,已達到了爐火純青地步,是以蒲天河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走的!
  一人一狗離去之後,木尺子一個人發了一會兒呆,慢慢坐在了稻草堆上,他口中喃喃地道:「天啊……狐皮袍子,緞子鞋……嘻嘻!」
  他用兩隻手,拚命地搔著頭,鐵鏈子嘩嘩啦啦直響,蒲天河輕輕走出來,道:「老前輩,我可以走出來了吧?」
  木尺子嚇得一怔,猛然回過身子道:「老天爺,我居然把你給忘了!」
  蒲天河不由十分感激地道:「謝謝老前輩方才救我,否則在那頭厲犬之下,只怕難免要暴露身形了!」
  木尺子笑道:「他那頭畜生,鼻子最是通靈,可是卻有一怕,和我老頭子差不多,我怕艾香,它怕檀香,只要一聞見這種味,它就啥也分辨不出來了!」
  蒲天河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地道:「老前輩要三思而行,我看蔣壽此人所以如此對待你老人家,其中必然有因!」
  木尺子呆了一呆,睜大眼道:「不會吧,他又能騙我什麼呢?」
  蒲天河皺眉道:「我雖然不知他居心如何,可是這其中必有詐情,老前輩怎地如此大意,隨便就答應了他?」
  木尺子哈哈笑道:「小子,你話說得一點不錯,對於這個老兒,凡事都應小心才好,可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要是居心想害我,我也早就死了!」
  蒲天河想了想,此話倒也有理,不過,他總是不明白雪山老魔何以如此做?為什麼要討好木尺子?
  他想到眼前木尺子所擁有的財富,那就更懸了,為什麼木尺子會為蔣壽囚禁在此?
  更絕的是,木尺子似乎心甘情願地被囚禁在此,所謂的十年之約,又是指些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迷惑,可是自己和這位老人家僅有一面之緣,不便深入探問。
  當下只好隱藏在內心,他本想拜木尺子為師,求他一些絕技,經此一鬧,也無心提起。
  當時頓了頓,道:「老前輩安歇,我走了!」
  木尺子忽然喚道:「孩子,你過來!」
  蒲天河怔了一下,走了過來,就見木尺子一雙細目在他身上轉動著,忽然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見總算投緣,我也這麼一大把年歲了,孩子,你有意拜我為師麼?」
  蒲天河不由大喜過望,道:「老前輩所說,正是我想的,如此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說著遂向著他跪了下來,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不必如此!」
  他右手一抖,手上那截鐵鏈子,忽地直向著蒲天河頭上繞來,蒲天河吃了一驚,猛地伸右手向鏈子上一撥,木尺子趁勢向後一帶,已把他拉得站了起來。
  蒲天河不由一驚,道:「老前輩這是為何?」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天下哪有戴著鏈子收徒弟之禮?小子,這拜師太禮留著以後再行吧,現在就算是我的記名弟子如何?」
  蒲天河深深一拜道:「如此先受弟子一個常禮,大禮容後再補!」
  木尺子樂得手舞足蹈,怪笑不已,他望著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嚴格說來,我還真不配作你師父,你這一身內外功夫,常人二十年都難以達到如此地步,只可惜未遇明師指點,今後只經我一點化,就不同凡響了!」
  說著他伸手打了一個哈欠,道:「今夜已晚了,你回去吧,記住以後每晚子時以後來此,我們研究研究!」
  蒲天河也覺得時間大晚,該回去了,當下抱拳告辭,木尺子忽然笑道:「你不要忘了,來時帶些吃的,沒有好東西吃,是教不出好徒弟來的!」
  蒲天河忍不住心中好笑,方才木尺子那種饞相,他已見過了,好在自己與廚房裡的老周已混熟了,拿些食物料無困難。
  想著他就含笑點頭道:「你老人家放心,我有辦法!」
  木尺子長歎了一聲,頻頻苦笑道:「八年來,把我饞壞了,你去吧,明天來時,我還有話問你,我木尺子生平第一個徒弟,不能不慎重,你去吧!」
  蒲天河答了一聲:「是!」
  當時匆匆走出地洞,才發現那亭子已為雪山老魔回復了原狀,好在甚易開啟,他只消輕輕以雙手上托,亭子轉動一下,就現出路口。
  他走出後,把亭子又恢復了原樣,只覺得身上冷颼颼地遍體生寒,不知何時,原來已下過露了。
  他輕輕走到了來時溪旁,順著溪水邊的葦草,去找尋來時的小舟。
  可是,那條小船,竟自失蹤了。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卻也想不出是什麼道理,莫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順著溪邊,一路展開身形疾馳下去,這才發現小溪兩岸,儘是高可過人的野草,人行其中甚是不便。
  他一口氣馳了約有里許左右,才慢慢收住了步子。
  眼前是一堆亂石坡,孤孤零零的生著幾棵樹,自此前望山莊內宅第,已很清楚。
  正當他要騰身撲上亂石坡上的當兒,他卻意外地發現燈光一閃。
  那閃亮的燈光,似乎來自溪水之上。
  蒲天河忙伏下身子,果然他看見了一些情形。
  只見水面上正有一隻小舟,以極慢的速度行著,一個黑衣人立在船頭上,正用手上的一盞馬燈,來回地向溪水中照著!
  當他燈光向上翻動之時,蒲天河才發現這個人竟是丁大元!不由令他心中一動!
  此時此刻,何以這個人,還沒有走呢?他是在做什麼?
  蒲天河仔細地觀察著他,才發現這個丁大元手上的那盞馬燈,是經過特別處理過的!
  馬燈的四周,用硬紙圍成了一個喇叭形狀的東西,使燈光集中一處,便於下照。
  最奇的是,這艘小船,並不前行,只是以極慢的速度來回地兜著圈子。
  丁大無很注意地用手中燈,向水中照著,時而船首,時而船後,動作輕靈,小船行在水上,只憑著丁大元另一隻手中的長篙,輕輕點水,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丁大元的這種動作,立時提起了他的興趣。
  忽然,丁大元的小船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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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見他彎下身來,用手把溪邊的一棵短樹分開來,樹枝上似乎接著一根很細的繩索。
  這時丁大元很小心地拉扯著這一根繩子,慢慢向上收著,水面上現出了一些波紋!
  最後,他由水中提出了一個竹簍!
  丁大元顯得很是緊張,不時地左瞧右看,他匆匆把竹簍打開,自其中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他目光一接觸到這個匣子,立刻就認出了這是一件什麼東西,內心不禁甚為激動。
  他緩緩探出手來,抓緊了劍把,方想縱身而出,就在這時,背後伸出了一隻纖纖玉手。
  這只女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微微向下一按,同時他耳邊,已聽到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小聲道:「蒲兄,冒失不得!」
  蒲天河嚇了一跳,忙自回身,卻意外發現一個青衣少女,緊緊蹲在自己身邊。
  月光之下,這少女正以一雙緊張且俏皮的目光望著自己,但見她秀髮蓬鬆,面若溫玉,這姑娘正是雪山老魔掌上明珠蔣瑞琪!
  這時,她的一張臉,已幾乎全都貼在了蒲天河臉上,只聽她輕輕地道:「蒲大哥,你留意看,好戲在後頭呢,千萬別動,沒有你的事!」
  說著微微一笑,玉指向水上指了指,小聲道:「注意看!」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紅,道:「姑娘你不知道,那就是五嶺……」
  蔣瑞琪二指貼唇,輕輕噓了一聲,是禁聲之意!
  就在這時,紅光一現,那丁大元已打開了匣子,紅紅的珠光,映著他那張貪心喜極的臉。
  他匆匆蓋上了匣子,蒲天河感到忍無可忍,正要不顧一切騰身而出,硬奪珠子。
  就在這時,忽聽見一人朗笑道:「大元,你在做甚?」
  蒲天河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忙自望去,才發現,就在溪邊亂石坡上,立著一個紅袍怪人。
  蒲天河一細看,不由心中暗吃了一驚,來人竟是白雪山莊的主人,也正是身邊蔣瑞琪的父親雪山老魔蔣壽!
  這一驚,真把他嚇得不輕,可是他卻因此而不敢動了!
  那丁大元聞聲嚇了一跳,他陡然一揚手中燈,燈光直直的照射了過去。
  當他發現來人竟是師父蔣壽時,不由呆了一呆,喃喃地道:「師父,是你老人家……」
  蔣壽哈哈一笑道:「深更半夜,你這是在做什麼?」
  說著身子一飄,已縱上了丁大元所乘的小舟之上,只見他伸手一抓,已把丁大元手上的神珠拿了過來。
  丁大元不由尷尬地笑道:「你老人家大多疑了!」
  這時,蔣壽已把匣子打開,紅光再次射了出來,蔣壽伸手把這顆珠子拿了出來。
  那是一顆大如鵝卵的紅色珠於,奇光耀眼,刺目難睜,蔣壽是識貨的行家。
  他只略略一看,不由大驚道:「五嶺神珠——這珠於你是哪裡來的?快說!」
  丁大元呆了一呆,遂即躬身道:「師父不必奇怪,弟子正要細稟!」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莫非你還有什麼行為,瞞著為師不成?」
  丁大元垂首道:「師父你老人家誤會了,這珠子乃是弟子費盡苦心才弄到手中,用來作為師父七旬大壽的壽禮,弟子本想到時令師父驚喜一下,卻未曾想到,被你老人家事先發現了!」
  蔣壽不由黑眉一分,呵呵大笑了幾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丁大元顫聲道:「弟子有天大膽子,豈敢欺騙師父?」
  蔣壽點了點頭,神采飛揚道:「好孩子……為師竟險些錯怪了你!」
  他說著,緊緊抱著那五嶺神珠,由不住大笑了兩聲,用手在丁大元背上拍了幾下道:「徒兒,你這件禮物,為師太滿意了!」
  丁大元面上帶著一種媚笑,憑著他天生「順風轉舵」的性情,立時就能適應眼前的情勢。
  他放蕩地笑道:「弟子為了此珠,差一點送掉了性命,現在交到了師父手中,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小船不時地起伏著,在水面上打著轉兒,蔣壽眉飛色舞地道:「你竟然有如此孝心,為師要好好對你,這顆五嶺神珠到了我的手中,真可說是如虎添翼,不出數年,武林中惟我獨尊矣!」
  說著,他喜得嘴都合不攏來,丁大元卻冷冷笑了一聲:「師父,你老人家卻要小心一些,覬覦此珠者大有人在!」
  雪山老魔嘿嘿笑道:「你也大小心了,在白雪山莊之內,還怕誰能搶去不成?」
  丁大元垂首歎道:「師父如恕弟子,才敢具實相告!」
  雪山老魔微微笑著,一面拍了拍他道:「你放心說就是,無論什麼,我都恕你!」
  丁大無冷冷一笑道:「師父不知,柳二弟、三弟對此珠,頗為覬覦,意想佔為己有,弟子不得不防,才會藏於此處!」
  蔣壽聞言冷冷一笑,面上帶出了怒容道:「會有這種事麼?」
  丁大元歎了一聲道:「二師弟、三師弟,方才竟敢偷愉潛入藏經樓,欲偷取本門心經,更逼迫弟子交出此珠才肯罷休,弟子因念同門手足之情,不忍加害他們二人,不想好言想勸,卻使得他二人為此大怒,反臉成仇,他二人以二敵一,弟子竟不是對手……」
  才說到此,就見雪山老魔嘿嘿一陣冷笑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們現在就去見一見這兩個孽徒!」
  丁大元喃喃道:「師父還要念在師徒之情,饒恕此二人才好!」
  蔣壽冷森森一笑道:「他二人在外不軌行為,我已早有耳聞,今日你如此一說,我才知道這兩個東西,竟然張狂到如此地步,我要再不管教他們,傳聞出去,我蔣壽還怎能做人?你不必為他二人求情了,我們走!」
  丁大元歎了一聲道:「師父此刻前去,二位師弟怎會承認,只怕更加懷恨與我!」
  雪山老魔森森笑道:「你大可放心,他二人只怕今生再休想活出此白雪山莊了,我們走!」
  說著自丁大元手中搶過長篙,在水中一點,小船已如同脫弦之箭般地馳了出去!
  這一幕活劇,真把蒲天河及蔣瑞琪看得呆住了。
  二人去後,蒲天河由不住一跳而起,怒聲道:「好卑鄙的東西!」
  蔣瑞琪也站起身來,她似頗有所感,冷冷笑道:「想不到這廝如此機警,我只當他難逃開父親掌下呢,想不到卻討得父親的歡心,真正氣人!」
  蒲天河焦急地道:「姑娘你看此事如何是好?五嶺神珠落入令尊手中,豈不是麻煩多了!」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這件事,蒲兄你要從長計議,不可急於一時,我一定幫你弄回珠子就是了!」
  她說罷拉了一下蒲天河道:「我們走吧,去看看這場熱鬧!」
  說著,縱到一邊草叢內,就見她雙手拉出了一葉小船,微笑向蒲天河道:「你真大意,這船如非我藏好,早為爹爹發現了,豈不討厭?」
  說著遂把小船放入水中,點首道:「快上來吧!」
  蒲天河忙縱身上船,蔣瑞琪點動長篙,小船如飛地追了上去,蒲天河不由汗顏地道:「此事如非姑娘事前示警,只怕此時已為令尊擒住了,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蔣瑞琪杏目向他瞟了一瞟,抿嘴一笑道:「這個謝字,你也就別提了,如非是婁姐姐再三關照我,我才不管你的閒事呢!」
  說著低頭一笑,明眸皓齒益增嬌媚。
  蒲天河不由俊臉一紅,蔣瑞琪格格一笑道:「說著玩的,可別生氣!」
  她那雙澄波瞳子,向著他身上轉了轉,目光中似含有一些憐愛,深情!
  蒲天河不自然的臉又紅了。
  蔣瑞琪掠了掠頭上青絲,道:「等一會,你要是看見他們打架,千萬可別插手,我這三個師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叫他們自相火並,真是最好不過!」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丁大元暗箭傷人,大小人作風!」
  蔣瑞琪瞟著他笑了笑道:「你才知道他是小人呀!哼,這鬼傢伙壞點子多著呢!」
  說著秀眉微擰道:「只是爹爹卻信他這一套,你說氣不氣人?」
  說話之時,小船已到了岸邊,卻見方才丁大元及老魔所乘的小船,正在岸邊,只是已失去了二人蹤影。
  蔣瑞琪縱身上岸,道:「快來,否則好戲看不成了!」
  蒲天河忙隨著她,二人展開身形,一路起落縱跳,直向左前方疾行而去!
  他二人繞過了幾座宅樓,才來到了一片草地,那裡立著一幢紅色平屋,四外種有密密的竹子。
  蔣瑞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道:「到了,那就是柳氏兄弟的住處;我們快走!」
  說著足下飛點,快如電閃星馳一般地趕了過去,二人方來到林前,就見林內燈光一現,傳出老魔蔣壽的聲音道:「快傳他二人來見!」
  二人忙把身子伏下,就見一條人影閃了出來,正是丁大元,他身子微微一起,已落在了林邊。緊偎著這片林子,建有一幢白色的石房,佈置倒也清潔整齊。
  丁大元立在林邊,冷冷一笑道:「柳玉、柳川還不出迎,師父可是親自來了!」
  話聲一落,石屋內燈光一明,緊跟著窗戶一開,兩條人影如飛似地撲縱而出,目光下,這兩個人,各穿著一襲白色長衣。
  二人向林邊草坪上一落,目光照射著二人,正是柳氏昆仲,柳玉、柳川。
  他二人面上,都帶出微微的怒容。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師兄深夜來訪,有什麼事麼?」
  丁大元哧哧一笑道:「二師弟、三師弟,你們好,師父來了!」
  二人不由一驚,張皇四顧了一下,柳川冷笑了一聲,道:「你想借師父來嚇唬我兄弟不成?」
  丁大元狂笑了一聲道:「二師弟,你錯了,師父可不是來嚇唬你二人的!」
  柳川張望了一下,道:「師父在哪裡?」
  丁大元見老魔未即時現身,樂得藉機會詐他二人一番,叫他們自陳罪狀以為口實!
  當下冷森森一笑,道:「師父還不曾來,不過是先著我來招呼你二人罷了!」
  柳氏兄弟聞聽之下,頓時膽力大增,相互看了一眼。
  柳玉遂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師兄,這就是你不對了,我弟兄慢說並未存什麼歹意,即使是有什麼不對,師兄念在同門之誼,也該多多原諒才是,如稟知師父,未免太絕情了!」
  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暗入經樓,偷竊師門心經,愚兄職責所在,難為周全,尚請二位原諒才好!。
  柳玉陰沉沉地道:「你明明知道,我們不是偷竊心經,怎能血口噴人?師兄,你欺人大甚了!」
  說著,瞳子裡射出了的的神光,樣子像是氣到了極點,丁大元立時狂笑了一聲道:「你二人尚還口硬,我且問你們,既非偷窺心經,你們又去愚兄負責看守的經閣做甚?」
  柳玉冷冷一笑道:「我們去作什麼,你心裡有數,何必多問!」
  丁大元沉下臉,道:「自然有數,你們莫非還想暗取愚兄那顆五嶺神珠不成?」
  此言一出,柳氏兄弟不由一驚,對望了一眼。
  他二人倒是沒有想到,丁大元居然竟自己承認了此事,當下各自發出一聲冷笑。
  柳玉聳了一下肩膀,冷冷笑道:「師兄明白,不便相瞞,既然你能自鐵手丐手中取得,我兄弟又怎地不能自你手中取得?」
  柳川也好聲笑道:「大師兄,你不要怪,五嶺神珠天下至寶,誰見了會不眼紅呢?」
  丁大元哈哈一笑,怒聲道:「瞎了你二人的狗眼.你以為那顆五嶺神珠,是我要據為己有麼?」
  柳玉怔了一下,也反唇相譏道:「大師兄,光棍一點就透,你的心意我兄弟焉有不知道的、只是凡事……」
  說著森森一笑,雙手交叉在前胸,面上凶光驟現,道:「……大師兄吃肉,也應該留口湯給我們兄弟,更不該為此事,驚動師父,加入於罪,未免目無餘子,大視我兄弟無物了!」
  說罷,他右手向後一抽,已把背後那桿奇形兵刃「鳳翅流金鏡」掣在了手中。
  只見他足尖一點,已閃身一邊,獰笑了一聲道:「我兄弟已打算離開山莊,自己發展,尚請師兄看在昔日同門之誼,網開一面!」
  說著鳳翅流金銳往懷內一收,道:「……如果師兄不念舊情,我弟兄也只有以死一拼,師兄武技雖高,只怕以一也難敵二吧?」
  柳川聞言,也發出了一聲冷笑,同時也自背後掣出了鳳翅流金銳。
  冷月下,這兩把玩意兒,閃閃發著寒光。
  柳氏兄弟如此作為,很顯然的已擺明了立場,而且明說出要脫逃之意,要丁大元不要阻擋,否則以二敵一,丁大元自要吃虧。
  這一番話,聽得了大元好不暗喜。
  他後退了一步,冷森森地道:「好一雙叛徒,師父平日待你二人不薄,想不到你二人竟存下如此深心,你們要走也行,卻要先請問問我這口劍!」
  說著右手一招,已把長劍掣了出來。
  天山二柳不由各自色變,柳玉冷冷一笑道:「好!你既無情,我門也就無義,二哥,我們上!」
  兩桿「鳳翅钂」交互一磕,發出了「噹啷」的一聲,二人身形同時向下一矮,正要同時撲上。
  就在這時,林內一聲長笑道:「大元你退下,待我領教這兩個孽徒有什麼驚人武功,膽敢如此橫行!」
  話聲一完,那面似童子週身紅衣的雪山老魔,已自飄落場中。
  柳氏兄弟,陡然看出來人是誰,不由嚇得口中「啊」了一聲,雙雙後退了幾步,一時都呆住了。
  雪山老魔目射精光地望著二人,森森笑道:「柳川、柳玉,你們好大的膽子……為師我一向是看錯了你們了!」
  天山二柳素來雖是跋扈,可是在老魔面前,他二人那種驕橫之氣,卻是一絲不存。
  二人對看了一眼,全身抖成了一片,雙雙叫道:「師……父……」
  老魔一聲狂笑道:「你們眼中,還有我這個師父,真正是難得了!」
  柳氏兄弟,不由同時雙膝一彎跪了下來,罪實俱在,已不容他二人多辯。
  柳玉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師……父……我們冤枉!」
  柳川卻望著一旁的丁大元,冷冷笑了一聲,道:「師父如果只信大師兄一面之辭,我兄弟死不瞑目!」
  雪山老魔一聲斷喝道:「住口!」
  他怪笑了一聲,面上殺機驟現,道:「你二人還要狡辯,你們的話我全都聽見了,我蔣壽門下,沒有你們這種徒弟,如非是大元即時趕來,你二人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說到此,厲吼了一聲,道:「大元,你去把這兩孽徒兵刃收了,先押回刑堂,候為師明晨發落!」
  大元彎身答了一聲:「是!」
  說著慢慢向著天山二柳走去,一面獰笑道:「二位師弟還不把兵刃交下?莫非真要愚兄親自來拿不成?」
  二柳對看了一眼,自忖著已無活路,不由俱都立下了歹意,就見柳川冷冷一笑道:「師兄,你好狠毒的心!」
  說著他仍然跪在當地,道:「我兄弟未奉師命,怎能隨便起身,還是麻煩大師兄走一趟吧!」
  丁大元冷笑了一聲道:「不必客氣!」
  遂大步走了上來,柳川偷偷向柳玉遞了個眼色,。二人各自會意,丁大元走到二人面前,嘻嘻一笑,道:「二位師弟,你們今日應該知道,大師兄對你們是如何關照了!」
  說著彎下身來,伸手直向柳玉「風翅钂」上抓去。
  柳玉猛地一聲叱聲道:「無恥之徒!」
  就見他風翅銳霍地猛起,竟直向著丁大元面上斬去,同時間,柳川也怒叱了一聲,鳳翅銳劃起了一道銀虹,驟然直向著丁大元整個胸腹之上削去。
  二人這種會心的舉動,配合得甚為得體。
  尤其是二人自付必免心情之下,所施出的手法,俱是極厲害的招式!
  丁大元怎麼也未曾料到,這兄弟二人,竟然敢當著師父面前,對自己驟然下如此毒手。
  等他發覺不妙的當兒,已是來不及了。
  就聽他口中發出了一聲慘叫,身子踉蹌出四五步之外,鮮血狂噴而出。
  二人兩桿鳳翅銳,雖沒有全中要害,可是一上一下,全都照顧到了他身上。
  丁大元右前胸,竟為削開了尺許的大口子,肋骨也斷了一根,同時他右腿上,也為柳川的風翅銳足足削下了碗口大小的一片肉來!
  丁大元就是鐵打的漢子,在這種情形之下,也是挺受不住,由不住慘叫了一聲,頓時就倒地昏死了過去!
  天山二柳自知闖下了大禍,得手之後,各自向一邊騰身而去。
  柳玉狂叫道:「師父,請恕我弟兄失陪了!」
  他二人一左一右,雙雙騰開身子箭也似地竄了出去。
  雪山老魔一時大意,想不到二柳竟然在自己面前,膽敢對師兄下如此毒手,一時又怒又驚,大吼了一聲道:「好一雙孽徒,我倒要看你二人怎麼逃開我掌下!」
  言到此,右手一揮,他身子隨著手勢,怒鷹也似地騰了起來,向下一落,已到了柳玉身後,這老魔頭口中怒叱了聲:「小子!你躺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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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6:58
第07章 忘年之爭

  言罷,這位匿居雪山的老魔頭,右掌向外一翻,已按在了柳玉後心,他掌力只要一發,柳玉是萬無活理,必死無疑!
  這時候蒲天河聽得,身邊蔣瑞琪忽然發出了一聲嬌呼道:「爹爹使不得!」
  她口中這麼嬌呼了一聲。身子猛然地竄了起來,正正落在了蔣壽身邊。
  雪山老魔掌力本已發出,聞言吃了一驚,猛然把發出的掌力,霍地向後一收。
  儘管如此,那柳玉仍然是吃不住勁,被老魔的內勁之力,直蕩出了丈許之外,一交蹌倒地上,臉都破了。
  蔣瑞琪先不向父親說什麼話,她猛地縱身過去,嬌叱道:「三師兄,你還想跑麼?快回來!」
  柳川本已撲出十丈以外,聽得蔣瑞琪呼喚,他停住了腳步,慢慢回過身來。
  他自忖著也是逃不過蔣壽掌下,當時歎了一聲,向蔣瑞琪哭喪著臉道:「師妹,請你在師父面前,說幾句話,我……兄弟感恩不盡!」
  蔣瑞琪冷冷一笑,道:「先不要提這些,還不快回來!」
  柳川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罷!罷!」
  這才返身而回,這時那倒在地上的柳玉也慢慢地爬了起來,他整個的一張臉,都被地上的泥沙磕破了。
  弟兄二人集在一起,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向著蔣壽磕頭如搗蒜一般,道:「師父饒命……」
  「師父請聽弟子……解釋……」
  蔣壽這時那張童子臉,漲得赤紅,他冷冷一笑,獰厲的眸子,向著二人掃了一眼。先不問二人什麼,卻向蔣瑞琪冷笑道:「你為什麼阻止我?」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二師兄。三師兄雖是罪大不赦、可是其中難免沒有隱情,爹爹應該給他們一個申辯的機會才對!」
  老魔獰笑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麼?」
  蔣瑞琪苦笑道:「爹爹還怕他二人跑了不成?不如交女兒把他兄弟帶往刑堂,以後再發落也是一樣!」
  蔣壽冷哼了一聲,目射凶光道:「欺師殺兄,還寬容他們什麼?」
  說著直向著兄弟二人前行去,只嚇得柳玉、柳川面色慘變,顫抖成了一片。
  蔣瑞琪所以不願二人就死的原因,實則是早已看出了丁大元的為人,不願叫他如此稱心滿意。
  這時見狀,她靈機一動,不由急道:「丁師兄傷勢嚴重,爹爹還不快快救他,否則只怕來不及了!」
  蔣壽本是向著柳氏兄弟走去,聞言頓時吃了一驚。
  需知道丁大元如今在此老心目中,已是天之嬌子,他自是不忍見其如此就死!
  當時不由怔了一下,倏地轉身過去,直向丁大元處行去,柳川、柳玉知道蔣瑞琪是有意相護,俱不禁對她萬分感謝。
  蔣瑞琪乘機冷冷叱道:「二位師兄還不隨小妹下去,莫非想死不成?」
  二人聞言向著蔣壽磕了一個頭,急速站起,道:「謝謝師妹!」
  蔣壽叱道:「站住!」
  二人嚇得頓時就呆住了,蔣壽這時回頭陰森森地道:「丁大元要是有個二長二短,你們兩個……」
  說著咬了咬牙,氣得身子戰抖了一下,遂向著蔣瑞琪揮了一下手道:「你把他們先押下去,他二人要是走脫了,拿你是問,下去!」
  蔣瑞琪含笑道:「是!」
  說著面色一沉道:「你二人還不收起兵刃,跟我下去!」
  二人這時真把蔣瑞琪感激得五體投地,聞言雙雙收起了兵刃,蔣瑞琪遂率先轉身,柳氏兄弟跟著走了上來。
  蒲天河心知蔣瑞琪所以救他們,必有用意,並不以為怪,見此情形遂悄悄退了下去。
  本來已將到手的「五嶺神珠」,竟然又成了泡影,蒲天河悻悻不樂,他悄悄轉回白龍閣,這時天已微明,似乎是一天的工作又結束了。
  蔣瑞琪押著柳氏兄弟,一直向刑堂行來。
  其實,這所謂的刑堂,不過是一個地下室,在這個地方,囚押著一些本門的叛逆,派由專人司管。
  柳玉、柳川都知道,來到了這個地方,即使是不死,終生也休想再出來了。
  半路上,柳玉長歎了一聲,道:「師妹對我兄弟恩情,真是重於泰山,只是,尚請在師父面前美言幾句才好!」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按說你二人如此行為,我也是不願多事,只是丁大元此人過於陰險,令人氣不過就是了!」
  柳川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他是如此一個小人,竟然血口噴人,師父居然聽信了他的話,令人可悲!」
  說著已行到了刑堂,蔣瑞琪忽然轉過身來,含笑道:「二位師兄,此刻手上皆有兵刃,很可以殺了小妹逃跑,為何不做呢?」
  二人心中一動,各自不禁後退了一步。
  柳玉冷冷一笑道:「師妹怎把我兄弟看作如此之人?慢說你對我二人有救命之恩,即使是沒有,我兄弟又何忍平白殺害於你?」
  柳川也歎息了一聲道:「師妹這麼說來,真令我兄弟羞辱不堪,師妹只要在師父面前對我二人善言幾句,愚兄等已感恩不盡了!」
  蔣瑞琪想不到他二人竟然還會如此義氣,當下由不住呆了一呆,道:「二位師兄,莫非不明白小妹真實意思麼?」
  二柳呆呆地搖了搖頭,蔣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二位師兄,你們好傻!」
  說著輕聲道:「二位如果真要是押在了刑堂,就是不被判死,只怕終生也休想再出來,這種活罪豈不比死更難忍受?」
  柳玉後退一步,直著眼睛道:「你……莫非師妹你……」
  蔣瑞琪微微一笑,道:「小妹有意放二位師兄就此離開,只是……」
  二人聞言不由對看了一眼,幾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真的,半天柳川才喃喃道:「師妹所言是真?」
  蔣瑞琪歎了一聲道:「小妹何曾與二位師兄說過假話,只是二位離開山莊,入道中原後,要洗心革面,本著俠義精神,做些有益於人群之事,千萬不可聚眾為匪,果真那樣,只怕日後仍不會有好下場!」
  她頓了頓,接下去道:「小妹言盡於此,二位去吧!」
  二人不禁感激涕下,柳玉長歎了一聲,道:「我常以為山莊內,沒有什麼好人,想不到師妹你……我兄弟太感動了,師妹你放心,我二人自今以後,定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不負師妹你一番好心!」
  柳川雙手互搓著,道:「只是我二人去後,師妹你又怎麼向父親交待?」
  蔣瑞琪冷冷一笑,道:「我只消說二位師兄,中途脫逃也就是了,只是此去大門,出山莊,尚有極長一段路途,爹爹若即時追趕,只怕你二人也是逃不出去!」
  說著她低頭思忖了一下,道:「也罷,你二人只管去吧,等到天色大亮之後,我再告訴爸爸便了!」
  柳玉、柳川對望了一眼,猛地伏地道:「謝謝師妹!」
  言罷,各自拜了一拜,霍地騰身而起,一路騰縱如飛而去,轉眼已自無蹤。
  蔣瑞琪一直待二人消失於視線之外,才歎息了一聲,轉身而回,她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慰。
  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對他二人如此加惠。不過她只相信一句話,一個人好心,是必有好報的!
  日子過得真快,轉瞬間,已是雪山老魔蔣壽七十大壽的前夕了。白雪山莊內,變得異常的熱鬧,遠地來的賀賓,更是絡繹不絕,為這平靜已久的山莊,帶來了前所未見的欣榮!
  蒲天河在這段日子裡,可說是相當的寂寞,白天他深居簡出,夜晚則去木尺子那裡習武。
  這一段日子裡,他和木尺子建立了奇妙的感情,當然他由這個怪老人身上所得到的收穫也是想像不到的。
  他開始瞭解到,這個叫木尺子的老人,原來是一個身負奇技、高不可測的武林前輩。
  可是這位老人家生性怪異,可以說是「幼稚」,這是令人所不能想像的。和他交往,有時候幾乎要把他像一個孩子似地對待,這就莫怪木尺子如此大的一把子年歲,而得到「老少年」這樣的一個外號。
  「白龍閣」自從主人丁大元負傷之後,變得冷清多了。
  丁大元的傷勢,還真是不輕,如果不是雪山老魔親自細心的照顧,他這條命,很可能是保不住了。如今,他已能勉強的下床,做一些輕微的動作。
  他是山莊內掌門大弟子,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出面,這就使得他很為難了。
  可是儘管如此,他卻要做作出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其實內心真是苦不堪言。
  最使他痛心的是,自己費盡了苦心,千方百計才弄到手的「五嶺神珠」,竟會「弄巧成拙」地為老魔得了去,雖然他不得不美其名為「壽禮」,可是內心的悔恨,是不難想像的。
  丁大元是一個貫於用心機的人,他絕不甘心吃這個啞巴虧,因此他開始更進一步的計劃著,要由老魔手中把這顆珠子再盜回來。
  這時蒲天河更心焦了,事實上,再沒有一個人比他更急。
  他幾乎用盡了心思,想要去「盜珠」,可是懼於老魔的武功了得,不敢造次;再者這顆珠子,究竟藏在哪裡,他是一無所知,他只能等機會。等!等!等!
  這一夜,他獨自倒在床上,內心想著心思。
  他想著,自己來到這白雪山莊,也有不少的日子,雖然說已掃「聽到神珠,卻又不能下手,莫非自己還能在這裡住一輩子?還要住多久呢?
  他由床上翻身起來,推開房門,信步來至院中,只見白龍閣佈置得一派彩氣,五顏六色的燈寵,把這附近照染成了一片奇彩。
  老莊主七十大壽前夕,人人見面都笑容滿面,廚房裡喝五吆六的正猜著拳,亂成一氣。
  他信步走出白龍閣,卻見那個叫彩虹的丫鬟正端著一盤壽桃走過來,老遠就笑道:「我正要給你送壽桃吃,你上哪去呀!」
  蒲天河搖頭笑道:「我吃過了,謝謝你!」
  彩虹笑道:「吃過了你也留下來,晚上餓了當點心吃多好,這是我親手包的,棗泥、豆沙都有!」
  蒲天河微微一笑,平心而論,這丫鬟還是真照顧自己,他實在不忍拂她的興頭,就由盤中拈了一個笑道:「我吃一個總行了吧!」
  彩虹一笑道:「這些我送到你房裡去。」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叫住她問道:「你可知,今年老莊主請些什麼人?」
  彩虹笑了笑,道:「人多著哪,現在大傢伙,正在給他暖壽,我也說不出都有誰,除了丁大爺以外,大概人都到齊了!」
  她還要多說,就見一邊走過一個頭戴瓜皮小帽的人,遠遠笑道:「喝,你們兄妹兩個聊什麼呀,彩虹,我正在找你呢!」
  彩虹低罵了一聲道:「討厭!」
  可是她卻不得不裝成笑臉,迎上去道:「蘇總管,找我有什麼事呀?」
  蒲天河藉機會笑了笑道:「你們有事先聊,我走了!」
  彩虹還想叫住他,那位蘇總管已笑著走上來纏上了。
  蒲天河悄悄來到了前院的「聚義廳」,只見裡面燈火一片輝煌,不時傳出豪闊的笑語之聲。
  在大廳兩側的邊門,不時地有人進出著,手中捧著熱騰騰的美味菜餚。
  就在這座「聚義廳」的四周,生有幾棵大楊樹,蒲天河找到其中靠近窗戶的一棵,縱身上去,藉著樹身的枝葉遮體,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廳內一切。
  只見廳內共設有三桌酒席,滿坐賓客,南面的一張紅漆大桌上,坐著老魔一家人。
  最使蒲天河驚奇的,卻是木尺子,竟然也在座中,這老頭兒,看來似乎非常興奮,大杯的喝酒,大口的吃菜。
  他身上穿著狐皮袍子,足下是緞子鞋,不時舉步四下邀著酒,動作很是滑稽。
  蒲天河不由暗自歎息了一聲,他真不明白,像木尺子如此一個老前輩,怎會甘心為雪山老魔所戲耍,怪的是木尺子竟不以為恥,實在令人不解!
  由於距離過遠,他只能清楚地看著他們每一個人的動作,卻是不能聽到他們說些什麼。心中方自覺得乏味,正要飄身而下。
  就在這時,他卻意外地發現身側附近,有一個黑影子慢慢地移過來。
  他本來要飄下的身子,不由頓時止住,仔細一看,由不住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是他……」
  原來那個慢慢移來的黑影子,不是別人,卻正是雪山老魔的掌門大弟子丁大元。
  這時只見他鬼鬼祟祟地來到了一棵樹下,勉強地縱身上樹,向著廳內望了一陣,似乎面上帶出一片喜色。
  遂見他又跳下樹來,他行動較以前遲緩多了。
  只見他時腕上,纏著厚厚的布條,顯然是前傷尚未痊癒。
  他這種鬼祟的樣子,立刻引起了蒲天河的懷疑,不由仔細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時就見他慌慌張張地向著後院轉去,蒲天河靈機一動,遂自樹上飄下,暗中綴著他走了下去。
  丁大元穿過了一片花樹,眼前已來到了一座極為精緻的閣樓,燈光把這座樓舍,映成了一片彩色世界。
  就在這座佔地頗大的閣樓正前方,搭著一個極大的牌樓,其上用紅色的燈籠徘著一個極大的「壽」字。
  由這座大樓的佈置與建築上看來,顯然是老魔蔣壽所居住的地方。
  這座樓,是用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築成,其上覆以碧綠色的琉璃瓦,遠遠望去,閃閃放著奇光,和天上的星月對映得十分有趣。
  丁大元來到了樓前,就在一塊巨大的假山石後掩住了身子,一雙眸子,似乎很是注意著樓內的動靜。
  蒲天河這時心中甚是奇怪,他實在不明白丁大元這是在做什麼。
  這時丁大元在石後停了一段相當的時間,忽然站了起來,捏口吹了一聲口哨。
  蒲天河就看見樓內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一個十五六的童子,一直跑到了丁大元面前,一面左右望著,神色極為驚恐地道:「大爺,你怎麼才來呀,我可是嚇壞了,要是老莊主回來了,我這條命……」
  丁大元匆匆道:「少胡說,鑰匙偷到了沒有?」
  那童子點了點頭,有些害怕地由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遞過去,怯怯地道:「大爺,你可要快一點呀!」
  丁大元接過來,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等一會我吹哨子叫你再來!要是莊主回來了,你別忘了學貓頭鷹叫喚!」
  說著以手在唇上,「嗚嚕!嗚嚕!」叫了兩聲,那童子直翻著眼皮子,道:「大爺,我哪裡會學呀?這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丁大元一翻眼皮冷冷一笑道:「大爺我平日待你不錯,怎麼你變了心啦!」
  這個童子連連擺著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怕!」
  丁大元冷哼了一聲,道:「沒出息的東西,怕什麼,我只要把東西愉到手,我帶著你一跑,到時候你有的是錢,再討上一個老婆,不比在這裡侍候這個老幫子好得多?」
  這童子似乎立刻活了心,不住地點著頭道:「大爺你快去吧,我到大門去把風就是,反正一有人,我就學鳥叫喚,可不一定是貓頭鷹!」
  丁大元點了點頭道:「你要小心了!」
  說著他就直向樓內行去,那童子還小聲道:「大爺,你最好從後面進去!」
  丁大元口中答應了一聲,直向一片假山石後繞了過去,蒲天河這時聞言,不由暗暗歡喜,這可是真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了。
  他真想不到,居然會有這種事,這丁大元真可謂「膽大包天」了,他竟然買通了蔣壽身邊的書僮,把老魔的鑰匙偷到了手中。
  他尤其大膽的是,在如此急迫的時間裡,居然敢下手行竊,萬一這時候,要是蔣壽回來,一個碰見,這丁大元焉有命在?
  可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正是蒲天河所希望發生的,他見那童子慌慌地向大門口奔去。
  這時候,蒲天河就展開了身手,緊緊隨著丁大元身後一路追下去!
  在一座棚架之下,丁大元忽然停住了腳,他抬頭向上望了望,忽地騰起了身子。
  雙足向籐架上一落,那架子發出了一片響聲,可見得他此刻體力尚未復元,否則以丁大元昔日功力,是可以做到「踏雪無痕」的!更何況落身子花架之上了。
  他好似對這些地方極為熟悉,身子落在了架上之後,雙掌向外一推,已推開了窗子。
  然後他回頭望了望,身子一翻,已進入室內。
  蒲天河在他身子方進入的一剎那間,已騰身落在了棚架之上,以他輕功,自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時,他藉著架上的枝葉,把自己身子遮住,室內一切情形,已可清清楚楚地看見。
  就見那丁大元,一隻手亮著火折子,在炯炯的火光裡,他面色甚是沉著,那雙黑漆的眉毛,緊緊地皺著。
  蒲天河就見他在室內東張西望地看著,這是一間設計很別緻的房子,整個房內,看起來顯得異常空洞,幾乎沒有什麼東西。
  只是,四壁的牆,卻是用五顏六色的石塊所砌成的,石塊的設計,更是有方有圓,長短不一。
  燈光之下,這些五顏六色的石塊,構成了無數美麗的圖案,在火光照耀裡,很是美觀。
  那丁大元,這時卻用一隻手,在牆上挨個兒地推著摸著,似乎在找尋著一個暗門。
  蒲天河心中不由甚是緊張,他知道丁大元所以如此,定是有所依據。果然,丁大元在摸到一塊「星」形的紅色石塊時,就不再動了。
  這時他臉上帶出一種極為興奮的顏色,他把火折子交到了左手,換出了右手,自身上摸出了一把薄薄的一把小刀狀的東西。
  這東西,正是方纔那童子交給他的。
  丁大元就用這奇怪的東西,在那「星」形的石塊上,每一個凸出的地方劃了一下。
  他這種動作,甚是輕微,等到他把六個星角都劃完之後,才見他退後了一步。
  蒲天河心中正是不解,耳中就聽到了極為清脆地響了一聲。
  就見那紅色的星石,忽地變成了一扇門跳了開來,立刻就在牆上,現出了一個星形的暗格。
  丁大元此刻表情,簡直是興奮到了極點。
  遂見他一伸手,自其中拿出了一個匣子,蒲天河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五嶺神珠。
  他不由心中動了一動,遂見丁大元匆匆把五嶺神珠,背在背後,他一隻手,仍然伸在那星形暗格之中摸索著,不久之後,又拿出了一個寬有二指、長有半尺左右的綠色小匣子。
  然後他把這小匣子,匆匆藏在了懷裡,把這個星形石門關了起來。
  於是,他又開始去弄一個圓形的石塊,正要設法弄開的當兒,當空忽然響起了「嗚啦、嗚啦」兩聲叫喚!
  丁大元聞聲一怔,匆匆返身而回,在關窗之時蒲天河已先他飄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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