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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十錦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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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1:35
  他匆匆上道,竟連吃的食物以及飲水都沒有帶,此刻由於趕路,勞動過甚,這一靜下來,立刻覺得肚子裡又餓又渴!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伏身河邊,喝了幾口冷水,只覺得河水奇冰,鎮人心肺,幾口水下肚,冷得他直打寒顫,野地裡刮來的風,尤其使他冷得打顫,方纔的汗水,吃冷風一襲,立時透體如冰。
  他實在冷得受不住,只得盤膝石上,想運用內功調息,來防禦身外的寒流繞體。
  這附近怪石如林,參差不齊,望過去就像是一個個的人,圍坐一旁。
  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動,目光由不住四下望了一眼,這本是一個毫無用意的動作。
  誰知當他目光一掃的當兒,卻為他發現了一件奇事,原來就在自己身側丈許以外的地方,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他起先以為是一尊怪石,等到望過以後,才覺不對,當時嚇得「哦」了一聲,再細細一看,果然是一個老人!
  蒲天河這一驚,直連身上的奇寒也忘了,當時由石上一跳而起,驚叱道:「什麼人?」
  冷目之下,那老人就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動也不動,蒲天河大著膽子走近過去,卻見是一個老人,正自垂首打坐。
  他走過去,驚奇地道:「這個時候,居然還會有人在此打坐,真是怪事!」
  這本是一句自言自語的話,不想那老人聽過,忽地一怪笑道:「怎麼!許你半夜抽瘋,就不許我半夜在此打坐不成?你才是奇怪呢!」
  說罷,哈哈大笑了起來。
  蒲天河心中一動,因為老人這種口音太熟了,當下再仔細一看,頓時吃了一驚,一連後退了幾步道:「是……你……師父……原來是你呀!」
  原來石上的老人,並非外人,竟是老少年木尺子,不知怎麼,他竟然也來到了這裡。
  這時木尺子呵呵一笑,由石上猛然站起來,手指著蒲天河道:「小子,果然我沒有猜錯,我就知道你會逃跑,而且還認準了你一定會經過這裡。小子,你說你佩不佩服我的神機妙算?」
  蒲天河面色一紅道:「我也曾到你老人家住處去過,只是你已不在那裡,原來你竟然先來了這裡!」
  木尺子哈哈笑道:「你那一點鬼心事還當我不知道麼?小子,現在你說怎麼辦吧!」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來此用意是什麼?反正我既然出來了,實在不便再回去了!」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哪一個又勉強你回去來著?」
  說罷,由不住神秘地一笑,道:「現在我們不談婁家的事,出來了就出來了,正好,我現在要一個幫手,難得你送上門來。沒有說的,你得跟著我了!」
  蒲天河一怔道:「師父要去哪裡?」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的那點心思你還能不明白?」
  蒲天河忽然想起,就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可是要去找尋那批寶藏?」
  木尺子聞言,哈哈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小子,你知道就好了,可別大聲地嚷嚷呀,要是給人家聽見了,可就又要起壞主意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他對於這件事最沒有興趣,當時不大樂意地道:「這件事我看還是你老人家一個人去吧,我去又有什麼用?我又不想發財!」
  木尺子陡然自石上躍起來,緊緊地抓住了他一雙胳膊,睜大了眼道:「聽著,這是命令,這件事你非去不可,誰叫你是我徒弟呢,我不找你我找誰?」
  蒲天河頻頻苦笑道:「可是……可是我實在不想去……師父,我看還是你一個人去吧!」
  木尺子鼻子裡哼了一聲,搖頭道:「小子,你可真是我所遇見最奇怪的一個人了,我這寶藏是見者有份,你只要跟我去,還能少得了你那一份嗎!」
  蒲天河知道強他不過,再者自己此去並無一定去處,不如就暫時先隨他去,為他把這件事作好,也算略盡一些弟子之勞。
  想到此,他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我就隨你老人家去一趟就是了,只是我可不要什麼東西!」
  木尺子點頭笑道:「只要你人去了就行,要不要是另一回事!」
  說罷咧開大嘴,喜得連連拍著巴掌,蒲天河見他只要提到他那一筆財富,立刻就眉飛色舞,興奮之極,不禁使他感慨不已。金錢之於人,實在是太重要了,像木尺子如此年老之人,竟然也擺脫不了這種誘惑,可謂財迷之極!
  他當時皺了一下眉道:「只是有一樣,我如幫你老人家找到了那筆財富,老人家可要放我走才是!」
  木尺子抬頭想了想,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還要重重地謝你!」
  蒲天河道:「只要你放我走就好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我倒是可以放你,只怕到時候有人放不過你啊!」
  蒲天河知道他是在說婁小蘭,不由臉上一紅,也就沒有再接下去。
  木尺子伸手摸了摸他,驚道:「光顧了說話了,你這個樣子大概是餓了吧!」
  蒲天河點了點頭,木尺子狂笑一聲道:「小伙子,在沙漠道上老實說,你的確是嫩得很呢,沒有食物沒有水,你就敢上路?」
  蒲天河臉上一紅道:「誰又想到這些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一面自身邊袋內,摸出了一大張油餅,遞給蒲天河道:「今天你幸虧是遇見了我,要不然你可就難免餓死道旁了,這地方餓死個把人可是常事。」
  蒲天河實在是餓壞了,當時接過餅來,三口兩口吃了下去,立時他就覺得身上暖和多了。
  木尺子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笑道:「時候可是不早了,我們先睡他一覺,明天天亮了再說!」
  只見他說完話,又由身旁石上,拿起了一個折好的皮帳篷笑道:「來,來,來,找個平坦的地方,把這玩意兒支起來,小伙子你跟著我跑,總不會叫你吃虧的!」
  這些地方,蒲天河倒是沒有「話說,二人遂走到河岸邊一塊平地,木尺子霍地把帳篷抖開,支起篷柱,立時就成了一個尖椎形的帳篷,二人就暫時居住其內,躲避了由漠地裡緊刮而來的寒風。
  第二天黎明,二人早早地起來,「庫魯克郭勒河」被紅色的太陽,渲染成一條燦爛的帶子,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蒲天河就著河水洗漱一番,只見河水兩岸,有不少的鳥兒也正在喝水,見了自己並不躲避,反倒是有幾隻走過來,偏頭向自己端詳著。空氣清冽沁人心肺,蒲天河忽然愛上了這個地方,他覺得這裡太可愛了。
  木尺子取出了食物,二人同吃了些,蒲天河就問他道:「你老人家那筆寶藏到底是藏在什麼地方?現在總可以告訴了吧?」
  本尺子站起來,向遠處窺看了半天,用手指了一下道:「在那邊!」
  遠處天地線上,浮現出一片綠色的影子,木尺子臉上展開了笑容道:「那是『甜水泉』,好地方!」
  蒲天河只想早一點為他辦完了這件事,好回中原去,偏偏木尺子那麼慢條斯理的樣子,真叫人看不慣,他催促道:「那還有很遠的路呢,我們快走吧!」
  木尺子望了他一眼,笑道:「快走?」
  蒲天河怔道:「怎麼,你老人家還不想走嗎?」
  木尺子搖了搖頭,嘻嘻笑道:「小伙子你別急,我比你還急,你想憑兩隻腳走路,我可不願意,我們耐下心來等一等,自會有人用駱駝轎子送我們去!」
  蒲天河心想這話倒是有理,遂耐下心來,果然不久,就聽得沿河下流,有叮噹的駝鈴之聲。
  在河水旁邊,一串駱駝踽踽地行走著,漸漸地向自己二人這邊行走而來。
  木尺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細看了看道:「很好,我們就跟他們走!」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去跟他們商量一下!」
  木尺子伸出手來在頭上拍了一下,咧嘴道:「慢著!我們得想個主意!」
  說著翻動一雙小眼,想了一會,才笑道:「小子,你聽我的,這些趕駱駝的人最不是東西,你要想坐他們的駱駝,就是給錢他們也不幹,我此時有一個妙計,你只要依計而行,保險你我如願以償,而且路上還服侍我們周周到到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又有什麼妙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可知道這些駱駝客最是迷信,最敬重的是本地的『喇嘛占神』,因為他們迷信沙漠裡有一種神,專門與駱駝商客為難,因此凡是外出之人,都暗求占神保佑,以獲平安!」
  蒲天河皺眉道:「可是你我都是外行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外行我可不外行,這麼樣吧,你只裝我的跟班就行了,用不著你多說話!」
  他說罷,遂自身旁取出一頂紅色的瓜皮小帽,往頭上一戴,一面笑道:「外面走的人,什麼都得準備著!」
  說時已取出一件白色的罩褂,向身上一套,那樣子真是不倫不類。
  蒲天河也沒有見過喇嘛占神是什麼樣子,只是看著他那樣子好笑,木尺子把自己裝扮好後,就地一坐,嘻嘻一笑道:「你不妨先過去給他們說說看,看看他們如何回答,你要是不行再看我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就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這時那群駱駝漸漸接近二人這邊,只見共是十六隻大駱駝,由四個頭上纏著白布的駝商押著,每一隻駱駝背上,都駝著小山似的箱子。
  蒲天河忙趕過去,為首那個駝商,立時舉了一下手,所有的駱駝都停了下來。
  蒲天河見為首這個駝商,是個又黑又壯的高大漢子,他瞪著一雙黑圓的大眸子望著蒲天河,奇怪地道:「呢果兩馬木赤!」
  蒲天河怔了一下,那漢子又道:「烏蘇達達果兒!」
  蒲天河仍是不解,那漢子伸手摸了一下頭,最後才斷斷續續地道:「你……是誰?」
  原來這地方種族較多,漢人。回人、滿人、蒙人、哈薩克、索倫……民族之多,簡直不勝枚舉。
  這位趕駱駝的駝商,試用了三種語音,最後才為他摸對了路數,蒲天河抱拳道:「對不起老兄,我們因跑失了馬匹,想搭乘你們的駱駝,不知可以麼?」
  那黑漢子呵呵一笑,連搖雙手道:「我們是不搭客人……」
  蒲天河忙道:「我們可以給錢!」
  這黑漢子仍是搖頭道:「不行,不行,你還是另外想法子吧!」
  蒲天河聽這駝商說得一口漢語,雖是南腔北調,不過倒還能懂,已十分不易,不由又道:「我們只要到下一個市鎮就下來如何?」
  黑漢子大笑了幾聲,道:「不行,不行,我們是不搭客人的!」
  說著舉了一下手,駝隊又開始繼續前進,蒲天河才知道木尺子果然沒有說錯,這些駝商都是不講情面的。
  他當時忙趕上一步,大聲道:「喂,停下。停下!」
  為首那個漢子又舉了一下手,駝隊又停了下來,這漢子遂跳下駱駝,怒聲道:「我已經說過了,你還叫什麼?」
  蒲天河嘻嘻一笑抱拳道:「我師父要你去一趟!」
  黑漢子怔了一下,道:「你師父是准?在哪裡?」
  蒲天河一笑道:「我師父是一個老喇嘛占神,是他要我來叫住你們的!」
  這駝商立時面色一變,驚異道:「喇嘛占神在……哪裡?」
  蒲天河就指了一下木尺子坐處,那漢子順其手指處看了一眼,立時大驚失色,怪叫了一聲,回過身來,對著駝背上其他三人連說帶指地說了一遍!
  那三個駝商,也都驚慌失措地自駝背上跳了下來,四個人一齊跪了下來,遙遙地向著木尺子坐處拜了一下,又回過身來,向著蒲天河一拜。
  為首那個黑漢子結結巴巴道:「小占神不要……怪罪,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
  蒲天河忙扶起了他們,笑道:「你們不要客氣,我師父因年紀大了,走不動,所以才叫我來打擾你們!」
  這四個駝商,立時集中在一起,嘰哩咕嚕地商量一陣,由駝背上取下一個坐板。
  那個黑漢子於是向蒲天河道:「我們馬上去把大神仙請來,小占神請先上去休息去吧!」
  兩個駝商各人把一隻腿跪了下來,放下坐板,比著手勢請蒲天河坐上去,那種前倨後恭的樣子,實在令人好笑。
  蒲天河幾乎要笑了出來,當下只好裝到底了,就往木坐板上一坐。
  這時另一個駝商,把駝背上的坐轎簾子掀開,現出了轎內坐椅,蒲天河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坐好之後,那兩個駝商,才走向木尺子坐處,不久也把木尺子接了過來。
  蒲天河看木尺子那種大模大樣的樣子,真不禁好笑,他所帶的東西,都由另兩個駝商為他抬著,小心翼翼地把他送上駝目。
  木尺子在本地生長過一段極長的日子,各種語言均甚熟悉,他作出一副喇嘛的樣子,並且在每一個駝商背後畫了幾個字,又在他們頭上拍一下,這幾個漢子,莫不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恩寵,現出欣喜欲狂的樣子。
  於是,蒲天河二人,就更受到了優厚的招待,一路之上吃食茶水不斷。
  看看日已偏西,前瞻去處,仍是那麼遙遠。當夜,駝隊就在一處水草豐盛的地方停歇下來。「
  木尺子同蒲天河當夜又被安置在了所生有炭火的羊皮帳篷裡,吃著上好的油酥餅、馬肉,飲奶子紅茶。
  木尺子樂不可支地笑道:「你看,這種享受到哪裡去找去?」
  才說到此,就見一個駝商大驚失色地跑過來,對著木尺子跪倒說了幾句。
  木尺子微微一怔,遂揮手令去,蒲天河奇道:「什麼事情?」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吃人家的飯,就得給人家辦事,我們的差事來了!」
  蒲天河仍不明所以,木尺子才皺眉道,「幾個馬賊來了,這些馬賊平日是專門吃駝商,今天可算他們倒楣,遇見了你我師徒,少不得要他們吃點苦頭!」
  說話時,四個駝商一齊跑過來,滿臉驚恐地訴說著什麼,木尺子用當地方言安慰了他們一陣子,四個人仍是嚇得面無人色。
  這時,就聽得外面蹄聲得得,似有人馬向這邊跑來。木尺子一對白蒲天河背道:「來,小子,出去走走!」
  蒲天河沿途受人供奉,很是不安,難得有此機會,為他們略獻綿力,當下抓起寶劍,隨著木尺子撲出帳外。
  他們六人方自走出篷外,就見五匹壯馬,風馳電掣般地自遠處來到了近前。
  馬上挺坐著五個漢子,俱都是膀大腰圓,十分武猛,五個漢子每人都穿著翻毛的皮襖,手中拿著兵刃。
  這幫馬賊呼嘯著來到了近前,人群中一人,用手中馬燈向六人一照,大聲喝叱著說了幾句。
  蒲天河卻冷笑了一聲道:「你們會說漢語麼?」
  馬上五人立時吃了一驚,燈光遂照到了蒲天河面上,緊跟著五個人全部大笑了起來。
  為首一個身穿大熊皮短襖的漢子,一晃手中銅錘,狂笑道:「這倒是難得,想不到還有漢人。小子,你別跟我們裝蒜,把駱駝上的東西,全給留下來,走你們的,要不然,哈!」
  說著一晃手中銅錘道:「這傢伙可會砸破你們的腦袋瓜子!」
  其他眾人也都發出狂笑之聲,一副狂傲之態,簡直是目無餘子!
  蒲天河上前兒步,冷冷笑道:「你們要搶東西,卻要問一問我手中這口寶劍!」
  說著雙手握住劍鞘,把寶劍向上揚了一揚。
  五個馬賊全是一怔,可是緊接著懼都發出了一陣狂笑,為首那個漢子,幾乎笑得跌下馬來。
  他晃著手中的銅錘怪聲笑道:「小子,你要用寶劍來對付我的銅錘嗎?」
  蒲天河冷冷一笑,點頭道,「不錯!」他說話時,右手已由劍鞘移到了劍柄,那漢子見狀大聲叫喊道:「好,待爺爺下馬戰你……」
  蒲天河身子向上一貼,冷笑道:「何需下馬,看劍!」
  就見他右手向外一展,白光一閃,當空就像是閃起了一道冷電也似。
  他那口「五嶺神劍」,一出一收,總共不過是彈指之間,寶劍發出了「鏘」地一聲脆響,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已自馬上滾落下來。
  那漢子鮮血泉湧的身子,在馬上抽動了一下,才叭的一聲翻落馬下,那匹健馬被驚得揚起前蹄,一聲長嘯,掉身狂馳而去。
  蒲天河這一手功夫,確實使得在場諸人,無不嚇了一跳,其他四個馬上漢子,嚇得皆都怪叫了一聲。
  坐在第二三兩匹馬上的兩個漢子,一個是使大砍刀,另一個卻用的是開山斧。
  這些傢伙們,都仗著有兩膀子力氣,所用的都是重兵器,這時他二人見拜兄一個照面之下,竟吃來人砍下了首級,皆都大為驚怒!
  兩個人各自怒吼了一聲,拍馬而上,蒲天河一聲大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叫你們見識見識厲害的主於!看劍!」
  說罷身形一晃,已迎上前去,只見他左右手向外一分,幾乎和先前一樣的快,劍光一閃,兩顆頭顱,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其他兩匹馬上的漢子,嚇得各自怪叫了一聲,撥馬落荒而去!
  蒲天河劍斬三寇,竟是血不染刃,一派斯文,看起來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四個駱駝商,幾乎都嚇呆了。
  他們各自對看了一眼,倒地便拜,蒲天河微微一笑,扶起他們道:「你們這就可以放心了,這三具屍體,就煩你們就近掩埋一下,免得惹來狼群討厭!」
  四人如奉聖旨一般,趕快答應著把三具屍體拖到一邊掩埋去了。
  木尺子見狀嘻嘻笑道:「小子,你這一手『午夜驚蛟』施展得好極了。真利落!只是,你可知惹下了禍事麼?」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什麼禍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原來不知道,這就怪了!」
  說罷,目放精光,冷笑了一聲道:「大漠地裡,刀客馬賊,殺人越貨是常事,只是你可知道,他們背後卻是有厲害的人物撐腰,要不然就憑他們那兩手本事焉能如此橫行?」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莫非說,方纔那五個人也是如此麼?」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這幾個刀客,並非是本地人,他們是甘肅那邊來的,由他們穿的皮衣上看來,他們像是『大熊幫』手下的人,大熊幫的總瓢把子『金戟小溫侯』華秋水這個人,是一個相當狡猾厲害的人物……」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不過,這個人,我當年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真要是他來了,倒不能對我怎麼樣。」
  蒲夭河冷然道:「這姓華的真要來了,弟子叫他會一會我掌中五嶺神劍!」
  木尺子笑道,「你的武功是足可以敵他了,不過,此人在這裡勢力極大,遍處都有他的人,我們要想取寶,還非得讓他幫忙才成,我本想與他套點近乎,想不到竟然得罪了他,這也是想不到的事情!」
  蒲天河聽他語氣,好似在責怪自己壞了他的事似的,心中老大的不高興。
  他心裡暗自想道:「那華秋水不來則已,如若真的來了,我定要他在我劍下稱臣!」
  想著,他一聲不哼,就倒身睡下來閉目假寐,木尺子卻盤膝坐在獸皮上,想著心思。
  四個駱駝客不久回來,卻嚇得躲在一邊嘰嘰咕咕地小聲說著話,方纔那一幕,在他們內心激起了軒然大波,他們是久走沙漠的慣客,也都知道此舉的嚴重性,蒲天河利劍斬寇,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是他們又不敢對木尺子二人去說。
  他四人商量的結果,只有提前上路之一途,於是悄悄地把貨物綁上駝峰。
  一切就緒,東方已微微現出了白色。
  他們商量了一陣子,就由其中之一去叫木尺子及蒲天河起來。
  這個人方要舉步,忽地面色一變,嚇得哇哇叫起來,他手向前指了指,其他三個趕忙順其手指處望去,就見遠處疾馳來了大片的馬群。
  在東方微明,霧重雲濃的黎明,他們依稀可見,是一群反穿著皮襖的傢伙,為數約在二十名左右。
  四個駝客皆不禁嚇得怪叫了起來,可是卻有一人,自他們身後緩步上來,冷冷地道:「你們不要怕,有我呢!」
  四人回頭一看,卻見是那個身懷絕技的年輕漢人——蒲天河。
  只見他雙手緊緊抓著那口長劍,眉宇之間英氣勃發,他對四個駱駝商人道:「你們等一會,都藏在我師父帳篷內,外面的事由我負責就是!」
  會說漢語的那個駝客,嚇得結結巴巴道:「小占神,你……可小心……我們還是快逃走吧,他們的人大多了!」
  蒲天河搖頭道:「來不及了,你們快進帳去吧!」
  四人抬頭一看,大群人馬,已來到了眼前,嚇得他們叫了一聲,趕忙就躲到木尺子帳中去了。
  蒲天河向前走了幾步,氣宇間一片泰然,他把一雙袖子微微挽起來,袖口緊緊紮起,長衣下擺撈起繫好腰上,然後狂笑了一聲,向這些馬上來客朗聲道:「好朋友,在下恭候多時,未曾遠迎,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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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2:06
第11章 天羅地網

  蒲天河眼看著這為數二十餘騎快馬,轉瞬之間,已來到近前,所來之人,全是身穿翻毛的皮衣,手上亮著明晃晃的兵刃,他們疾馳而來,捲起了大片的黃沙,端的是聲勢驚人之極!
  蒲天河先前那一聲斷喝,顯然未被他們聽見,這時忙又上前一步,再次狂笑道:「朋友們來得好,蒲某等候多時了!」
  這群人馬來到了近前,一片吆喝之聲,各自把馬身定住了,馬群間一人大聲道,「二爺,就是這個小子,可小心他手裡那把劍!」
  為首一匹棗紅大馬之上,坐著一個四十左右的白瘦漢子,衣著十分考究,眾人均著皮裝,惟獨他一身便衣,兩袖清風。
  這時就見他伸出一隻手在當空揮了揮,眾人立時就安靜下來,好似惟他「馬首是瞻」似的!
  蒲天河一打量這個人,瘦高的身材,兩腮無肉,頷下有幾根黃須鬍子,一臉的病容,尤其是一雙眼睛,就好像永遠睜不開似的!
  這個人在馬上抱了一下拳,哧哧一笑道:「閣下貴姓大名?方才劍劈我們三個弟兄的可是閣下你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在下蒲天河,方才開罪貴幫的正是我,與那幾個駱駝客商卻是無關!」
  馬上瘦漢仰頭一聲狂笑道:「好!有膽子。佩服!佩服!」
  他長頸收縮之間,就像是一隻大公雞,聲音像是由嗓子眼裡硬擠出來的一樣,別提有多麼刺耳難聽。
  說完這句話後,就見他雙手向天空一伸,只聽見「呼」的一聲,人已如旋風似地自鞍上飄了下來。
  其他各人,這時見狀,呼啦一聲,全數都翻身下馬,只聽見一片兵刃交磕之聲,竟然把蒲天河團團地圍在當中。
  那瘦漢哈哈一笑道:「蒲老弟,這可不是我們嚇唬你,兄弟你也太狠了,既是遇上拿刀動劍的朋友,總也該打聽打聽,我們大熊幫可不是好惹的!」
  說著伸了一下脖子,尖聲道:「兄弟,你闖下禍了!」
  眾人中有人怒聲道:「二爺跟這小子多說什麼,媽的宰了他,老於們扒了他的心泡燒酒喝!」
  餘下各人聞聲一齊叫起好來,磨拳晃刀,現出一片兇惡場圃!
  白面瘦漢尖笑了一聲,上下打量了蒲天河一眼,冷冷地道:「閣下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丟下劍,跟咱們回去,另一條……哈哈!弟兄們已經說過了,只怕你要亂刀下喪命,那時候可就由不得弟兄們要扒心下酒喝了!」
  眾人厲聲喝叱道:「扒他的心!」
  「剝他的皮!」
  瘦漢揮手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他跑不了的!」
  說罷,那張瘦臉向下一拉,冷然道:「姓蒲的,怎麼樣,現在可就聽你一句話了!」
  蒲天河眼看這群人如此狂囂的情形,內心不禁大怒,只是他內心惦念著木尺子之言,因為「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和木尺子有舊,此行更有關連,不便取他性命,可是這口氣卻是忍受不了。
  當時忍著內心憤恨,對著那瘦漢子抱拳冷笑道:「閣下莫非就是金戟小溫侯華當家的麼?失敬了!」
  那瘦漢聞言,仰天一聲怪笑,聲音就像貓頭鷹似的刺耳。蒲天河怒道:「華當家的,有什麼好笑的?」
  那瘦漢笑聲一歇,手指蒲天河道:「兄弟,你招子可是漏了光啦!華當家的,豈能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出來會你?」
  蒲天河心中一動,冷笑道:「那麼閣下又是誰?」
  瘦漢陰森森的一笑,道:「兄弟,聽你這麼一問,果然你不是本地的跑客了,你竟連我白面獄柴風也不認識,這倒是一件新鮮的事情,莫怪你膽子這麼大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華秋水架子倒是不小,只怕這件事……柴兄不是我小看了你,只怕你老兄接不下來吧!」
  白面獄柴風聞言面色一變,怒叱道:「好小子,你敢輕視柴二爺!」
  說到此,後退了幾步,一聲叱道:「吳亮,把他給我拿下來!」
  人群之中,立時有人答應了一聲,猛地躍了出來。
  蒲天河注意看來人,是一個四十上下的大漢,身上穿著一件翻毛的白皮大襖,紫紅圓大的一張臉膛,其上滿是鬍子。
  這漢子右手緊緊抓著一團銀色的繩索,也不知是什麼傢伙,就聽他嘿嘿一笑道:「小子,我叫你見識見識吳爺的『陰風網』!」
  這漢子口中說到此,忽地身子一旋,右手一甩,已把這圈銀網撒了出去。
  只聽見「刷」的一聲大響,他手中那玩藝兒,竟然化成了一面極大的網子,直向著蒲天河當頭罩了下去!
  眾人見狀,齊聲歡呼了起來。
  可是他們歡呼得未免太早了一點,吳亮的陰風網還未落下去,只見黃塵揚處,竟然是網了一個空!
  那「陰風網」是一種獨特的怪兵刃,整個網身繫上好精鋼所製,其內裝沒有一百二十把寸許長短的小鋼鉤,鋒利己極!
  這種兵刃,一旦上了身子,那百十把鋼鉤,只怕會把你先鉤個肢體稀爛!
  吳亮就仗著這獨門的兵刃「陰風網」,在沙漠地上橫行無阻,喪生在他這面網下的人畜,真是不勝枚舉了!
  這傢伙本是沙漠裡一個獨行的馬客,後來為華秋水制服收歸手下,是一個剛愎自用、極為驕橫之輩。
  這一次白面獄柴風帶了他來,滿以為可以借重他這面怪網,制住敵人,卻沒有想到,今天卻是遇到了厲害的主子了!
  陰風網向下一落,一陣叮叮之聲,那百十把鋼鉤一陣收縮,紛紛緊鉤地面,再看來人蒲天河,卻如同是一隻鷹隼般地飄在了一旁。
  旁觀眾人,無不嘩然大叫了起來。
  吳亮一網打空,心中就知道,今天自己是遇到了厲害的對手,這小子倒也真有兩下子。
  這時他一網不中,忽覺背後疾風襲體,吳亮熊腰一扭,手中鋼網一個倒撒,只聽見「呼」的一聲,他竟然把網子硬硬的拉了起來。
  那面陰風網帶起了大片泥土,反向著蒲天河當頭再次罩了下來。
  眾人見狀,又是一陣大聲喝彩!
  蒲天河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不由大吃了一驚!
  對付這種兵刃可就不像一般兵刃那麼容易了,因為它面積太大,張開來足足有兩丈方圓,只要被他網上了,那可真是一點辦法都使不出來了。
  蒲天河情急之下,就地一倒,一個疾滾。
  看起來是險到極點,如非他身法奇快,這一網他是無論如何也難以逃開。驚怒之下,蒲天河發出了一聲怒叱,大聲道:「好冤家,我看你這一次怎麼跑!」
  這一次他手足同時就地面一彈,正是輕功中極為難練的「七禽」身法!
  只看見當空人影一閃,眾人呼嘯聲中,蒲天河已然落在了吳亮身側,二人距離只在咫尺之間。
  蒲天河這時手下再也不留情面,掌中劍驀地抽出,白光一閃,直向著吳亮當頭劈去。
  陰風網吳亮第二次網空,早已嚇了個魂飛魄散!
  他自從使用這種兵刃對敵以來,就從來沒有一連發過兩招的,想不到此刻一連兩度失手。
  這時候他再想施第三招時,蒲天河一口冷劍已然逼了過來,吳亮一聲斷喝道:「你們快來吧!」
  忽然他鬆下了手中網,猛地向外就閃。
  同時之間,自四面八方,一連飛出了十數件暗器,直向蒲天河身上飛去!
  這種情形之下,蒲天河自是敵我不能兼顧了。
  可是這位少年奇俠,一身驚人的功力,確是有出人意料的身手。
  在各方暗器奇襲之下,蒲天河驀地騰身而起。
  他騰身極高,有如鶴起雲霄,眾馬賊都嚇得驚叫了起來,各人的暗器,一片叮噹聲中,全數都落了個空!
  這時吳亮已撲到了白面獄柴風面前,大聲道:「二爺快救我……」
  話聲未完,蒲天河就像是洩地的流星,「唰」一聲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了吳亮背後。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欺,這一次他施了一個「貼」字訣,已不容許那吳亮再逃開劍下。
  吳亮猛地轉過身來,發現蒲天河一張臉殺機顯然,他心中一怕,脫口道:「蒲……爺……饒……」
  這個「命」字還沒有出口,只覺得當胸一冷,已被蒲天河掌中劍刺了一個透心穿!
  吳亮「啊」了一聲,向前蹌了一步,撲通一聲倒臥在血泊之中。
  眾馬賊見狀,齊都發出了一陣怪叫!
  蒲天河掌中劍一指白面獄柴風,道:「柴二爺該你的了!」
  白面獄柴風呆了一呆,忽地厲聲道:「好小子,看刀!」
  他身子猛然向前一欺,雙手一探,已自雙腿上拔出了一對匕首。
  忽見他就地一翻,已到了蒲天河身邊,兩隻匕首分左右,直向著蒲天河兩肋之上同時插了下去。
  蒲天河掌中劍左右一磕,柴風卻騰身而起,轉到了蒲天河背後。
  此人倒也有些本事,輕功尤其不弱。
  像如此身手之人,比之憑著兩膀子力氣的眾馬客來,自然顯得異常高明了。
  白面獄身子一落地,一雙匕首緊貼二腕,忽地雙腕向前一翻,直向著蒲天河兩肩上插了下去。
  蒲天河身子一轉,這一次他是有意要對方出醜。
  隨著他身子一轉之勢,只聽見一陣叮噹之聲,柴風一雙兵刃,竟然雙雙為蒲天河那口五嶺神劍削為四截!
  白面獄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掌中劍,竟然是一口切金斷玉的寶物,不由嚇得面色一青,他口中怪叫了一聲,轉身就跑!
  蒲天河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招,柴風足下方移,蒲天河卻如同神兵天降似的,向下一落,已到了柴風對面,掌中劍向外一吐,點在了柴風前心之上。
  白面獄嚇得面色大白,汗如雨下,他喃喃道:「你……不要殺我!」
  蒲天河目光一掃左右,慍道:「你手下這些弟兄,如有一人膽敢無禮,可就怪不得我手下無情了。」
  柴風顫抖了一下,大叫道:「弟兄們不可亂動!」
  說著頻頻苦笑,道:「蒲兄弟,你的武功果然高明,我佩服極了,只請你收下了劍,我們再說如何?」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柴風打了一個冷戰,翻著一對病眼道:「那麼你要如何呢?」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久仰你們當家的華秋水,是本地的一個人物,你快快差人喚他前來!」
  柴風嚥了一口唾沫道:「蒲兄你這是何苦……」
  蒲天河劍眉一挑道:「閒話少說,華秋水在一盞茶時間之內不到,可別怪我劍下無情!」
  說時劍尖微微向前一送,已幾乎扎透了柴風的中衣,白面獄柴風嚇得一連後退了兩步,道:「好……好……你的劍,小心!」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白面獄的身手我已經見過了,就差貴當家的華秋水了,你還不著人請他來麼?」
  柴風點了點頭,轉臉向馬群中一人道:「張大昆你去一趟。快!快!」
  馬客之中,一人應聲策馬而出,蒲天河見這張大昆三十左右年歲,十分精明的樣子,當時冷笑了一聲,道:「張朋友,你要快去快回,要是在一盞茶時間內請不出你們瓢把子,這位柴二爺可就沒命了!」
  張大昆冷冷一笑道:「你休要逞狂,真要是當家的來到,只怕你小子是吃不了兜著走!」
  白面獄柴風生恐觸怒了蒲天河,對己不利,聞言忙大聲道:「你就少說幾句,快去吧!」
  張大昆冷冷一笑,方自掉過馬頭,忽然一怔,回身冷笑道:「柴二爺,你放心,瓢把子不請自到,已經來了!」
  眾人一齊轉身望了去,果然就見遠處沙地裡,飛快地馳來三匹快馬,三馬是二黑一白,兩黑馬在側,白馬居中,三馬行馳如風,漠地裡帶起了大股黃煙,轉瞬之間,已來到了近前。
  白面獄柴風苦笑道:「蒲老兄,收回了你的劍,這樣子太不漂亮了!」
  蒲天河料他無法逃開,就把寶劍收了回來,柴風立時抖了抖身上,冷笑道:「兄弟,你口口聲聲要會見我們瓢把子,你可曾看見了?當中那個騎白馬的就是!」
  說話之間,三馬已到了面前。
  為首那匹白馬,猛然唏聿聿長嘯了一聲,人立雙蹄,忽地停住了。
  白面獄柴風趕忙趨前躬身道:「幫主來了!」
  白馬上坐著的是一個白面大耳,一身白衣,年歲約在三旬五六之間的中年人。
  這人生就一雙長眉,只是一雙眸子,卻顯得太小了一點,薄薄的一雙嘴皮上,沒有留鬍子,乍然看過去,是書生模樣。
  可是如果你細細看一看他那雙瞳子,卻又能發現此人是一個相當工於心計的人物。
  他大模大樣地坐在馬上,那匹白馬,看來亦是一匹相當少見的好馬,白馬頸邊兩側,懸著一雙金光閃爍的短戟!
  蒲天河立刻也就知道,這個人定是所謂的「金戟小溫侯」華秋水了!
  在華秋水身側那兩匹黑馬上,坐著兩個二十左右的少年,由兩個少年的面貌上看去,二人極像是兄弟二人。
  二少年,每人身上都斜背著一隻紅色的雕弓,帶著一口魚鱗金刀。
  這三個人,就外貌上看來,倒是三個相當不凡的人物。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定馬之後,一雙眸子首先落在了蒲天河身上,面上立時現出微微驚愕神態。
  這時那白面獄柴風已趨前,在華秋水身邊小聲了幾句,華秋水連連點頭。
  就見他在馬上抱了抱拳道:「我手下的人一時無知,開罪了高人,連帶著我這主人也是面上無光,朋友,你能海涵一二麼?」
  蒲天河想不到這華秋水,居然會如此客套,一時不由得呆了一呆,抱拳回禮道:「豈敢,豈敢,閣下莫非就是以一雙金戟馳名塞外的華當家的麼?」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太抬舉我了!」
  說罷一手按鞍,身子「刷」的一聲,如同一片落葉似地落了下來。
  蒲天河見他下馬身法,不禁心中微微一驚,暗想到此人果然不愧名盛一時,確是有些身手。
  他因心憤金戟小溫侯為霸地方,存心要與他一較身手,這時見他如此客氣,不禁有些擔心這場架打不起來了。
  其實他這種顧慮純屬多餘了。
  因為華秋水此人,是出了名的心辣,此人對人,愈是客氣愈是難以猜測。
  這時華秋水下得馬來,再次抱拳道:「閣下大名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蒲天河!」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點頭笑了笑,道:「我手下人歸報,得知蒲兄你慣使快劍,一招之間入頭落地,真正是駭人聽聞!」
  說到此,一雙眸子裡,射出了的人精光。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幫主你太抬舉我了,久仰閣下一雙金戟,不亞當年呂布,更是超凡入聖!」
  華秋水面色微沉,冷冷地道:「在下有一點小意見,不知閣下可肯成全?」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華秋水一聲狂笑道:「好!說起來也沒有什麼,華某生平最欽佩的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凡是有這種高人過境,在下必定要與他比劃比劃,長點見識!」
  說到此,一雙細目翻了翻,道:「蒲大俠,你是否可以賜教我幾手高招,也叫我多長點見識?」
  蒲天河聽他如此說,倒是正中下懷,當時抱拳含笑道:「幫主如此抬愛,敢不從命,但請手下留情才好!」
  華秋水嘿嘿一笑道:「豈敢,豈敢!」
  說時兩臂一開,後退了幾步,冷然道:「取我雙戟來!」
  立時就有人把他懸在白馬頸前的一雙金戟取了下來雙手送上,華秋水接戟在手掂了掂,這一雙金戟,在陽光之下閃閃放光。
  蒲天河一打量他這一對兵刃,見每一支金戟都足有三尺長短,戟桿粗如核桃,戟首的月牙刃,卻是純鋼打成,和頂尖的鋒頭,皆是白色,冷森森的極為鋒利!
  這種兵刃,一經施展開來,丈許範圍之內,可不容易進身,而且它可以當棍、劍、拐來使用,是很難對付的一對傢伙!
  華秋水雙戟在手,哈哈一笑道:「蒲朋友,我們可有話在先,華某對於兵刃上,最是魯莽,萬一要是傷著了閣下哪裡,尚望海涵一二!」
  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彼此,彼此,在下也是一樣!」
  華秋水又點頭道了聲:「好!」
  他身子向前邁進了五六步,眾人全數的都向後退開,正中突出了大塊的地方。
  蒲天河右腕一招,已把長劍抽出,寶劍往胸前一抱,目注正前方,道了聲:「幫主請!。
  這時那兩匹黑馬上的一雙少年,忽然自馬身上騰身而下,一左一右地落在了華秋水身後左右。
  這種情形,蒲天河就不大明白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皺眉道:「怎麼,二位朋友,也要一齊來湊熱鬧麼?」
  華秋水回頭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我還忘了為好朋友介紹一下!」
  說時手指身後二人道:「他們兩個,乃是我結拜的一對小兄弟,人稱『神手金彈』趙氏兄弟。」
  蒲天河冷冷抱拳道:「失敬了!怎麼賢昆仲也有意下場子玩玩麼?」
  華秋水笑道:「朋友你說笑了,他二人乃是心中好奇,每當我對敵之時,皆立身後,無非是想學一下敵我高招,蒲兄要是如此見疑,可令他二人退下就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不必了,華幫主有如此忠心的一雙拜弟,實在是難得了!」
  華秋水一對金戟,在當空「噹」的一聲交磕,身子猛然已襲了過來,一聲斷喝道:「華某開罪了!」
  話聲一落,左手金戟由下而上,長虹貫日,「呼」一聲猛然撩出去,直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撩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閣下好快的手法!」
  掌中劍向外一分,用劍尖點著了他的戟首,向外一滑,反退為進,直向華秋水面門上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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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2:25
  華秋水右手金戟向外一磕,戟首一偏,想用它去鎖蒲天河掌中的劍,可是蒲天河早已料定他會有此一手,寶劍向外一抽,緊跟著左手劍訣一領,、『刷」的一劍猛劈了出去!
  這一劍快到了極點,劍刃之上,帶出了一陣輕嘯之聲,又快又疾,直向華秋水肩上劈了下來!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想不到對方劍術上,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口中叱了聲:「來得好!」
  就見他雙戟猛一交叉,以之在地面上用力一點,身子霍地拔了起來。
  眾馬客看到此,暴雷也似地喝起好來。
  華秋水身子向下一落,一雙金戟摟頭蓋頂,直向蒲天河兩肋上劈了下來。
  二人這一交上手,轉眼之間,已是十數個照面,比之方才白面獄柴風自是不同,直把四周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驚歎不已。
  因為華秋水一雙金戟上,據他們所知,是沒有人能在他雙戟之下走過三個照面的,眼前這個姓蒲的,居然和他對拆了十幾個回合,而且絲毫也沒有現出敗象來,。這種情形,眾人怎能不大為驚奇?
  忽然,華秋水左手金戟直刺而來,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華秋水身子一翻,右手戟跟著翻刺而來。
  這是他「連環雙打」的手法,極為厲害。
  可是蒲天河卻是有意要誘使他如此近身,要在這一式身手下,使他出醜!
  金戟小溫侯身子一騰過,忽然覺出不妙,因為他手中施展的是雙戟,凡是使一雙兵刃的人,除了匕首之外,都應切記不可貼敵大近!
  華秋水是明白這一點的,當時見狀,足下一個倒退,正待騰身退出,蒲天河一聲叱道:「幫主,你慢了一步!」
  一口冷劍當頭直上,華秋水左手金戟向上一舉,這當口,他右手一陣炎熱,那支金戟,已被蒲天河抓了個正著,華秋水忙用力一奪。
  這時候蒲天河有手長劍向外一點,直順著他左手戟桿直削了下去,口中叱道:「撒手吧,華幫主!」
  華秋水倒是真的聽話,手一鬆,左手方天戟,已到了對方手內。
  蒲天河一聲笑道:「華幫主承讓了!」
  話聲一斂,已翩然翻身而出。
  可是就在這時,卻聽到兩聲喝叱,蒲天河身子方一落下,耳中就聽得弓弦一響,兩粒核桃大小的金色彈丸,直向著自己面門上打來。
  蒲天河掌中劍向外一磕,「當當」兩聲,把一雙金丸磕在了一邊。
  可是弓弦連續又響了幾聲,更多的金色彈子,自兩側飛來,卻見那趙氏兄弟,各人站立一邊,一手張弓,一手發彈,手法奇快,金彈子,如同雨點似地直飛過來。
  蒲天河一連打落了十數枚,可是對方二人交接著打出,手法奇快,蒲天河竟是不易招架。
  他一連打落了十五六枚,可是對方彈丸,卻是有增無減,一粒比一粒炔,一粒比一粒沉實。
  場內那個金戟小溫侯華秋水,竟然不以為恥,手揮著那支獨戟,連聲叱道:「左!左!右!右!」
  隨著他的指揮,趙氏兄弟的金彈子打得更猛了。
  蒲天河不由一聲大吼道:「無恥的東西!」
  他一壓手中劍,正想拼著危險,騰身而近,先下手把那個華秋水傷了再說。
  就在這時,一人呵呵笑道:「這種打法可不高明!」
  緊接著,一個亂髮老人自一邊騰身而入,就見他一雙大袖一陣亂舞,把打來的金丸悉數都收在袖內。
  華秋水大吃了一驚,再一看老人的臉,更不禁嚇了一跳,口中大聲喝道:「停!停!」
  趙氏兄弟聞聲收弓,退後一邊,蒲天河也吃了一驚,再看來人,原來是自己那個寶貝師父木尺子。
  這時就見木尺子呵呵大笑了兩聲,手指著華秋水,道:「好小子,十幾年沒有見你,竟然連我老頭子都不認得了。好!好!」
  華秋水上前兩步,細瞧了瞧,忽地拜倒道:「原來是木老前輩,後輩失敬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得了得了,不知者不為罪,快請起來吧!」
  說時上前一步,雙手把華秋水扶了起來,華秋水轉首望著蒲天河,呆了一呆道:「這位莫非……」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不介紹,你自是不知道的,此乃我一個後輩,勉強算是我一個徒弟吧,為什麼勉強呢,因為他武功高強,我實在已不配再教他,可是他一定要執弟子之禮待我,我只好答應下來了!」
  說罷目視左右,又自嘻嘻笑了起來。
  華秋水耐著性子聽他說了這一套道理,忙自回身向著蒲天河,道:「原來是蒲少俠客,方才真正失敬了!」
  說罷回頭對眾人道:「這位木尺子,乃是我多年前的救命恩人,這位蒲少俠乃是他的弟子,你們還不下馬見禮?」
  眾人聞言先是一怔,遂紛紛下馬,由白面獄柴風代表眾人,向著蒲天河一拜道:「不知之罪,務請海涵!」
  蒲天河忙自回禮道:「不敢,不敢,在下也實有失禮之處!」
  這時華秋水走上前來,對著蒲天河笑道:「少俠客好俊的一身功夫,在下今日真是大大地出了醜了!」
  蒲天河窘然笑道:「趙氏昆仲的連珠彈才叫做絕呢!」
  華秋水哈哈一笑,此人倒便是一個十分達觀之人,方纔之事竟能絲毫不介於懷。
  這時他走到了木尺子身前,微微笑道:「老前輩何時又到咱們這種窮地方來啦!」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說來話長,反正來了就是了!」
  華秋水向著一邊的駱駝商客看了一眼,長眉微挑,道:「你老人家既來,怎不帶個信給我,如何與他們駱駝客商走在了一道?豈非是捨近求遠!」
  木尺子點頭笑道:「行!有你這句話,可見得你為人還不算壞,我只是怕麻煩你罷了!」
  華秋水哈哈一笑道:「哪兒的話,老前輩這是上何方去?」
  木尺子頓了頓,輕聲道:「華兄弟,你莫非不知道,我還不是為了這個……」
  華秋水怔了一下,道:「為了哪……個?」
  木尺子把頭靠得更近了一點,小聲道:「為我那一批錢!這事情你還不知道麼?」
  華秋水立時神色一變道:「哦……不過,那綠匙……」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已在我身上!」
  華秋水更不禁怔了一下,遂大聲笑道:「此去千佛洞那地方,我最是熟悉,老前輩又不是外人……」
  說到此,大聲對手下喝叱道:「來呀!給二位帶馬!」
  說罷,回頭對木尺子及蒲天河抱拳道:「來到這裡,遇見了我,就是華秋水的客人,木老前輩同蒲兄弟,請萬萬不要客氣,先到寒舍裡休息一兩天,一切由我負責就是!」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木尺子呵呵笑道:「既如此,只得打擾了!」
  蒲天河暗怪木尺子未免太大意了,可是轉念一想,此老雖是外面呆憨,可是內心卻是有他的主意,他既答應,必有他的道理。
  當時只得含笑抱拳道:「這樣豈非太打擾了?」
  華秋水哈哈一笑,道:「兄弟,你這就見外了,我華秋水生平最愛交朋友,我們是不打不相識,更何況木老前輩昔日還是我大恩人,就是沒有這件事,憑著兄弟你這一身功夫,我也要深交你這個朋友!」
  說罷又熱烈地執起蒲天河一手道:「兄弟,日子一久,你就能知道華秋水的為人了!」
  說時,已有一漢子牽來了兩匹黑馬,華秋水雙目一瞪道:「此坐騎豈是二位高人所能騎的?」
  說到此,忽地轉身,把他自己所乘的那匹白馬拉過來,送到木尺子面前道:「老前輩請暫時以後輩這匹火雷駒代步吧!」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也好!」
  說著身子一翻,已騎在了馬背上,華秋水又轉向柴風道:「柴二弟,你那匹沙中虎請暫時供蒲少俠乘騎一程如何?」
  柴風立時拉馬上前,道:「原該如此,幫主不必再關照了!」
  蒲天河倒是不大好意思,連連謙遜不受,木尺子見狀哈哈笑道:「得啦!這也是人家的好心,上來吧,這可又比騎駱駝舒服多了!」蒲天河點頭道:「在帳篷內,還有一些行李,我去取來再走不遲!」白面獄柴風笑道:「少俠客不必擔心,這點小事交給我就是了!」
  蒲天河只好上馬點首道:「失禮,失禮!」
  華秋水這時也翻身上馬,對手下眾人道:「你們先回去吧!」
  數十名馬客答應了一聲,一路策馳如風而去!
  這時那幾個駱駝客,見木尺子及蒲天河要走了,皆趕來跪地叩頭,木尺子呵呵笑道:「你們放心走吧,金戟小溫侯他是我老人家的好朋友,以後你們放心走,絕不會再有麻煩了!」
  幾個駱駝客人連連磕頭告謝而去,華秋水微微笑道:「老前輩是怎麼與這幾個人走上一路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路大遠,我老人家又沒有騎馬,只好先將就一下了,倒是你們以後可別老找他們這些小商人下手,有錢的多得很,欺侮他們這些窮光蛋,實在沒什麼意思!」
  華秋水連連點頭道:「是!是!」
  木尺子一面策馬,一面又道,「這一次我老人家要是拿到了錢,就送你幾個,也省得你老是於這一行!」
  華秋水面泛微笑道:「是!是!」
  隨後他忍不住趨前問道:「老前輩這筆財富要是到手,總數大概有……」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總有個千把萬兩金子吧,還不算旁的東西!」
  華秋水一雙瞳子張得極大道:「哦……千把萬兩金子!」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還是最少的估計,你想想,天竺國的國上存下來的,錢還能少得了嗎?」
  華秋水頭上紅筋直現,連道:「是!是!」
  木尺子在馬上頭搖身晃道:「黃金、白銀、寶石貓兒眼翡翠瑪瑙……哈!堆得滿滿的!」
  蒲天河見他如此暴露,大不以為然,忙點醒他道:「這只不過是個揣測而已,事實上有沒有還成個問題呢!」
  木尺子一翻眼皮,嘻嘻笑道:「成問題?一點問題也不會有呀!徒弟,東西一到手,我們師徒可就是舉世最大的富翁了!」
  說到此,在馬上宏聲大笑了起來。
  華秋水也點了點頭道:「老前輩猜測得不錯,這批東西是一定不會錯的,這多年以來,不少天竺人到哈拉湖那邊去,據說他們也是想找這一批遺失的巨寶!」
  木尺子冷冷笑道:「跑斷了他們的腿也找不到!」
  華秋水獻媚的笑道:「我想此事,只有老前輩一個人知道了,再說縱然有人知道,無有那柄綠玉匙也與事無補!」
  木尺子哈哈笑道:「這就是了,這批錢不到手,總是一個心病,所以我下了決心,這一次非得到手不可!」
  說到此,忽然皺眉歎了一聲道:「不過,就是那地方不大好找!」
  華秋水嘿嘿笑道:「老前輩,你放一萬個心,只要你老人家告訴我地方的名字,包在我身上了!」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好,這樣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華秋水在馬上彎身道:「老前輩要這麼說就太見外了!」
  說話間三人已行出了十數里之外,眼前是一片淺闊的沙漠,華秋水手指前面道:「再走一程也就到了!」
  一言甫畢,忽見兩個頭纏白布的漢子,各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風馳而來,霎息之間,二馬已至近前。
  兩匹馬上,那兩個漢子,衣著古怪,皮膚赤紅,不像是漢人,四隻眼睛,在三人身上轉了一眼,遂風馳電掣而去!
  華秋水大怒,叱道:「什麼人,還不與我滾回來!」
  說著掉轉馬頭就要追去,木尺子卻伸手攔住他道:「算了,追個啥勁!」
  華秋水怒沖沖地道:「這些蒙古人,愈來愈不像話了,如非是那個女人背後替他們撐腰,他們焉敢如此橫行!」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你說的是春夫人?」
  華秋水點了點頭道:「正是此人,老前輩也曉得她?」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還會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這個女人可是一個不好纏的人物!」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你放心,這地方還不是蒙古,不是她的地盤,她還凶不起來!」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怎麼,她人也在這裡?」
  華秋水怔了一下,道:「老前輩莫非還不知道?這女人已在哈拉湖停頓了一個多月了,也不知她有什麼事,在此一直留連不去。」
  木尺子聞言呆了一呆,回頭看著蒲天河呵呵笑道:「小子,聽見沒有?有好戲看了!」
  蒲天河自從隨著華秋水一路行來,總認為這華秋水如此熱忱,絕非安有好心,偏偏木尺子竟似無知,一路之上居然與他有說有笑,絲毫也不防他,心中不免暗暗為此行擔憂!
  這時一聽春夫人也在此,不禁心中一動,道:「莫非她也是為這批錢財而來?」
  木尺子點了點頭,哈哈大笑道:「這還能錯得了?好吧,這一次我們得好好較量較量了!」
  金翰小溫侯華秋水臉色微微一變,道:「老前輩你怎麼知道,她也是為此而來?」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目光注視著華秋水道:「這還能錯得了,這些人一聽見『錢』,誰不眼紅?不過……不是我老頭子說一句自大的話,連蔣壽老兒那麼厲害的人,想打我的主意,尚且不成,就更別論其他人了!」
  華秋水面色一紅,嘿嘿笑道:「你老說得極是……不過,老前輩,春如水這個娘兒們,可不是一般女人,聽說她手底下很有幾個厲害的人,老前輩你還是要防上一防才好!」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現在來到了老弟你的地盤上,我還有什麼不放心嗎!莫非老弟你連那兒個女人都鬥不過不成?」
  華秋水面色一紅,道:「老前輩請放寬心,我自有辦法對付她!」
  說話之間,眼前已來到了一片綠洲。
  這裡有一道修長的帶水,楊柳兒青青,所謂「春風不度玉門關」,大概美麗的風景,也就到此為止了。
  是時,馳來了幾匹壯馬,老遠有人叫道:「幫主回來了?」
  華秋水向木尺子、蒲天河抱拳道:「二位請下馬,地方到了!」
  木尺子看了一下附近,一座座羊皮篷,少說也有三四百座之多,數百匹壯馬,都在溪邊飲水,這就是大熊幫的老巢穴了!
  三人把馬交與來人,由華秋水親自帶路,向前直行去,卻見那些羊皮帳篷正中,搭建有幾座堅實的平房,可能就是幫主等幾個有數的頭目所居之處。
  華秋水把二人帶進了正中一間廣宅,進門就見正門立有一方大匾為:「聚義廳」。
  木尺子和蒲天河進入該廳,見廳內設置堂皇,四周懸掛著無數皮裘,另立有十數個兵器架子,正中一張太師椅上,覆蓋著一方大白熊皮,是為幫主華秋水所坐之處,另外還沒有二十把金交椅,分列兩側,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小朝廷一樣。
  華秋水請二人落座後,有人送上茶水。
  小歇之後,華秋水又親自陪著二人來到已為二人整理出來的住處。二人被安置在一間舒適的石室內,室內設有兩張單人木床,並生有一盆熊熊的炭火。
  中飯華秋水為此大張筵席殺雞宰羊,二人飽食了一頓,在房中睡了一個午覺。
  約莫快到黃昏的時候,華秋水親自來訪,見面之後,華秋水微微笑道:「後輩已備下了幾騎快馬,老前輩是否有意先去看看地方?」
  木尺子想了想,笑道:「你真想得周到,我們就先去走一趟,只是如此豈不是太勞累你了!」
  華秋水哈哈笑道:「老前輩不要如此說,能有機會為你老服務,實在是光榮的事情!」
  木尺子皺眉道:「此去哈拉湖,只怕路途不近吧?」
  華秋水笑道:「前輩大可放心,路上用物都不缺少,頂多明日也就可以回來了!」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華幫主帶了多少人去?」
  華秋水眉頭微皺,道:「我因怕與那春夫人路途遭遇,所以打算多帶些人去,少俠以為如何?」
  蒲天河一笑道:「此事人多了反倒不妙,以小弟見解,不如只華兄及愚師徒三人足夠了!」
  華秋水想了想,笑道:「也好,不過路途之上瑣事不少,多帶兩個人去也是好的!」
  木尺子點頭笑道:「可以,可以,我們這就走吧!」
  華秋水遂轉出料理了一番,回來說道:「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上路吧!」
  木尺子與蒲天河走出室外,果見幾匹馬都備好了,除了華秋水以外,尚有白面獄柴風和另外一個黑瘦的小子同行。
  蒲天河自然未把這三個人看在眼中,也就不以為意,這時沙地裡吹過來陣陣寒風,一輪紅日垂掛西天,前望沙漠地裡一片浩瀚,可以預期,此行是非常艱苦的!
  木尺子翻身上馬笑道:「快走吧,時間可真不早了!!
  蒲天河等也相繼上馬,一行人馬直向沙漠地裡行去。
  一路之上,木尺子情緒極高,他向蒲天河笑道:「有一天我發財了,我要在沙漠裡,蓋出最大最美的宮殿,我老人家也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說著仰天狂笑了一聲,遂又道:「春如水那個女人,妄想以她的財富獨霸西北,未免太可笑了!」
  話聲方完,就見一邊淺草叢中,潑刺刺馳出了兩匹紅馬,馬上所坐的,仍是那兩個頭纏白布的蒙古人。
  這兩個蒙古人匆匆向眾人看了一眼,放馬就跑,木尺子忙向華秋水使了個眼色,搖頭道:「不要理他們,看他們又能如何!」
  白面獄柴風望著兩個蒙古人的背影道:「看樣子,這兩個小子分明是踩我們的盤子來的!」
  木尺子嘻嘻笑道:「他們是得不到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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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匹馬隨即放蹄狂馳,這一路狂馳,到了當晚,已到了「哈拉湖」附近。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勒馬前望道:「那春如水聽說就在附近紮營,我們別瞎打誤闖;走到了她們窩裡可就麻煩了!」
  蒲天河聞言,立起向遠方望了望,果見不遠處,有燈光閃爍,就點了點頭道:「不錯,這附近是有人住!」
  木尺子摸了一下頭,道:「這時候我還不想見這個女人,我們繞著走!」
  華秋水就笑指著隨行而來的黑瘦小子道:「這小子外號人稱地老鼠,附近地方他沒有不熟的,叫他帶我們走,準沒有錯的!」
  說罷用土語嘰哩呱啦地說了幾句,那地老鼠就帶頭催馬直向前行去。
  這小子果然是精得很,竟然在附近沼澤裡找到了一條小路,五匹馬就順著這條小路直行下去。
  前行約有半盞茶之久,似乎還沒有行出這片池沼,人馬行走其中,都感到無比痛苦,蚊子又多,野草蘆葦都長得極長,拂在人馬身上,很不是一個味兒。
  忽然,前面帶路的地老鼠勒住了馬,回頭苦著臉說了幾句。華秋水呆了一呆。
  木尺子就知道不妙,道:「怎麼,行不通了是吧?」
  華秋水面色微紅道:「這條路本可通出去的,只是前些日子下了一場豪雨,此刻是行不通了!」
  說著用手撥開附近蘆葦,用馬燈向外照了照,果然燈光照處,全是汪汪一片水面。
  這種池沼最是難行,水澆處固是不過足踝,可是深的地方,卻是可陷落人馬,人馬行走其間,真要特別的當心,一個不慎,陷落泥濘流沙,任你有再好武功、也是莫能為力!
  無可奈何之下,五個人只好掉轉馬頭,正要退道而行,忽然,一道匹練似的燈光,直照了過來,一人高聲叱道:「無赤莫裡!」
  這是當地一句土語:意思是在問:「什麼人?」
  地老鼠立時回了一句,遂見葦草一陣響動,行來了一面木排,排上立著兩個矮壯的漢子。
  這兩個漢子,一面划筏過來,其中之一,竟自連聲地吹動口笛,傳出了一片嘟嘟之聲。
  白面獄柴風口中罵了一句:「媽那個巴子的!」
  說著自馬上騰身而起,已落在了木筏之上。
  兩個漢子見狀,一齊拔出了腰刀,可是白面獄柴風身手自是比他們快多了。
  就見他雙手向外一探,已雙雙把這兩個漢子打得飛了出去,撲通一聲,落入沼澤之中。
  如此一來情勢大變,只見四下裡,一連射來了十數道燈光,口笛連天,亂作了一團!
  華秋水哈哈一笑道:「老前輩與蒲少俠休要出手,容我來對付他們就是!」
  說時,已有十幾支弩箭射了過來,皆為諸人打落在地!
  木尺子在馬上呵呵笑道:「這倒是熱鬧得很,這個架不打看來是不行了!」
  說時這位有「老少年」之稱的武林怪老,身子陡然自馬背上拔了起來,如同一隻巨鷹似的,已落在了一面木筏之上,就見他雙袖一揮,已把木筏上兩名漢子打了下去。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這種酒桶飯袋,也敢聚眾行兇!」
  蒲天河這時也奮身躍上了另一排木筏之上,這群人物,哪裡能是他的敵手,不刻已把對方之人,殺了個落花流水。
  如此一來,四周來的快筏,只敢在旁觀望,卻不敢再向前行了。
  蒲天河奇怪地問木尺子道:「奇怪,這些人都是哪裡來的?」
  一言甫畢,只聽得銅鑼當當一片響聲,一艘平底快船,在水面上如飛而來。
  小船是全白色,而且搭著一個十分潔淨的棚架,看過去甚是爽目,在船頭地方懸有兩盞明燈,燈下各立著一個玉俏的少女。
  另外在船頭立著一名頭纏白布的漢子,手中當當不住地敲著銅鑼,一路疾行過來。
  這時蒲天河、華秋水等五人,已站立在一處,這艘快船箭也似地來到了近前,忽地在池面上停住。
  就見左面燈下那個少女,嬌聲道:「來人之中,可有一位是木尺子木老前輩麼?」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就是老夫,小姑娘你有何差遣?」
  那少女聞言呆了一呆,欠身為禮道:「原來你就是木老前輩,真正是失敬了!」
  說罷流目四側,嬌聲說了幾句,那環峙左右的無數木筏,全數地退了下去。
  瞬息之間,這大片他沼裡,僅僅剩下了二女所乘來的那一艘白色快船。
  先前發話的那姑娘,遂含笑道:「這些都是當地的土人,家師因為看他們忠實勇敢,特地召集了他們數百人,在此略作訓練,預備再過月餘,好把他們送到蒙古『寒碧宮』聽候差遣,想不到竟然開罪了老前輩,真正是失敬了!」
  木尺子面色一白,冷冷地道:「這麼說小姑娘,你師父就是春夫人了?」
  少女欠身道:「正是家師。」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可是巧得很,夫人現在何處,可容我們拜見麼?」
  少女掩唇微笑道:「拜見卻是不敢當,家師因聽方才歸報,已猜知是老前輩到了,故此命我二人前來迎接各位。」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令師真是料事如神,恭敬不如從命,還沒有請教二位姑娘芳名怎麼稱呼?」
  少女一笑道:「我名吳瑤青,這是我師妹斐芳。」
  說到此,那雙靈活的眸於,向著蒲天河看去,面色含羞地道:「這位想必是新領五嶺神珠的那位蒲大俠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無所不知了!」
  吳瑤青格格一笑道:「前數月家師歸告,在天山道上見識了幾個神奇磊落的少年男女,其中就有蒲大俠在內,因為家師形容過閣下面影,是以小妹一望即知……」
  說著目光又一瞟華秋水,秀眉微皺道:「這位莫非就是婁……」
  金戟小溫侯華秋水冷冷一笑道:「猜錯了,在下姓華,華秋水,我們是鄰居。」
  吳瑤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大熊幫主,失敬!各位請登上小舟,容我姐妹護送一程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姑娘你伶俐口齒,較令師亦有過之,真正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如此說,我們有勞了!」
  說罷縱身上舟,華秋水留下地老鼠看住馬匹,自己和白面獄柴風也登舟上去。
  吳瑤青笑道:「你們的馬放心,我會命人好好照料,這位朋友如不便登舟,我們自會好好招待他就是。」
  說罷舉了一下手,船上兩名漢子,即掉過船頭,在淺水面上如飛而去!
  原來這種小船,是專供在他沼淺水流沙上行駛的一種特殊船隻,行駛之時,並不是用篙或槳,而是用一種像釘把似的東西,在淺水泥地里拉拖行駛,由於船底平滑,故此行駛甚快!
  蒲天河暗忖這春如水果然是一個不凡的人物,只看她在此地的這種排場,已可想而知了。
  小船在兩個壯漢的行駛之下,箭也似地穿過了這片池沼,即來到了一個大湖。
  那位一直未曾發話的斐芳,忽然含笑道:「這就是哈拉湖,各位大概也是要來這個地方吧?」
  吳瑤青卻用眼睛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各位騎馬行走池沼地,實在是一大失策,這地方如沒有像我們這種特製的划舟,是寸步難行的。」
  說話之時,就見不遠處水面上停著一艘極大、極為豪華的大船。
  那大船,全被漆成了紅色,虎頭雙桅,其上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小船尚離得甚遠,已可聽見大船上不輟的絃歌之聲,十分悅耳!
  吳瑤青手指大船道:「這就是家師的座舟,因初來此地,不易建居,家師暫時就住在這艘『北風』船上!」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令師真會納福!」
  說話時,但見大船上,已似有了動靜,船舷兩側,立有七八名綵衣少女,各人手中持著一面燈籠。
  這兩列少女正中,一張靠椅之上,坐著那位鶴發紅顏,雍容華貴的春夫人。
  木尺子和蒲天河以前見過此人,倒不足為奇,華秋水和白面獄,不由嚇了一跳。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這個女人,想像中對方不定是多麼可怕的一個人物,卻沒有想到竟是如此雍容華貴的一個外貌!
  小船已靠近了,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失禮,失禮!
  說時已拔身而落在了春夫人那艘大船之上,蒲天河等三人陸續也登上了大船。
  那位華貴的春夫人,離座下來,向著木尺子笑道:「木大哥,你怎麼不事先打個招呼呀,你看,讓我失這麼一個大禮,多失面子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老妹子,你真會做人,失面子的應該是老夫,哪能輪得著你呢?」
  春夫人一雙眸子,向著蒲天河一瞟道:「唷!這不是蒲少俠麼?」
  蒲天河微微抱拳欠身道:「後輩參見夫人!」
  春夫人唇角蕩起了一個微笑,如非是她那一頭白髮,看過去真像是一個三十許的美麗少婦。
  她輕輕走到了蒲天河身邊,由上自下看了一眼,淺笑了笑道:「少俠此行,也是為了木大哥的事麼?」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正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溫和地道:「什麼事,可否告訴我這個局外人聽聽?」
  蒲天河微微一笑,目放精光道:「我想世上無有夫人不知道的事情,夫人又何必明知故間呢?」
  春夫人一雙細肩微微一翻,卻發出了一聲媚笑,面色泛出一片暈紅,道:「真有你的,我想西北道上,敢對我如此說話的,只怕還不多。是不是,大哥?」
  說時,目光向著木尺子望去,木尺子哈哈一笑道:「那還用說嗎!連我老頭子見了你也要膽寒三分呀!」
  說罷嘻嘻哈哈狂笑了幾聲,手指蒲天河道:「我這個徒弟臉皮嫩,夫人,你可別欺侮老實人呀!」
  春夫人微微驚愕地道:「什麼!蒲少俠竟是你的弟子?」
  木尺子哈哈怪笑道:「怎麼,你以為不配是不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目光遂又向一旁的華秋水望去,她點頭笑道:「金戟小溫侯,華幫主,久仰,久仰!」
  華秋水聞言一驚,直直地看著對方不語,春夫人冷冷一笑道:「幫主可是奇怪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大名是不是?」
  說罷,又笑了笑,回頭瞅了蒲天河一眼道:「這個小伙子話說的不錯,這個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不過華幫主……」
  說到此,目光就像是兩道冷電一般,在華秋水和柴風二人身上一轉,冷冷地道:「聽我手下歸報,貴幫對我們蒙古人很不友善,我們已有六名弟子,喪命在貴幫手下,這件事,現在我倒要請教華幫主一下了!」
  華秋水面上一紅,冷冷笑道:「只怕夫人誤信謠傳,這是無有的事情!」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誤信謠傳麼?只怕未必!」
  說到此,緩緩舉起一隻玉手來,向著遠處平空一抓,只聽見「嘩啦」一聲水響,在水面上驀地飛起了高有兩三丈的一個大水柱。
  木尺子呵呵笑道:「夫人好厲害的氣波功夫。佩服!佩服!」
  春夫人目光一瞻木尺子,含笑道:「大哥見笑了,不過這氣波功夫,我一直沒有擱下就是。」
  說到此又冷冷一笑,望著華秋水道:「幫主如自認有此功力,才能與我為敵,否則我春如水雖是在貴幫勢力範圍之內,卻也不會容你們欺凌!」
  華秋水早已為她這一手超然的氣波功夫,驚嚇得目瞪口呆。
  當時見狀,苦笑了笑道:「夫人你太多慮了!」
  說罷,心中確實不是個滋味!
  這時湖水吃春夫人如此一來,撼起了極大的波瀾,連帶著這艘大船「北風」號,也前後動盪不已。
  木尺子哈哈大笑道:「如此平靜的湖水,吃夫人如此一鬧,未免太煞風景了!」
  說罷,上前一步,雙手直直地伸出,向著湖波上微微按了按。遠處湖波立時壓下了許多,木尺子悶聲不響,「雙手再次抖動了一下,就連足下的大船也穩住不再動盪了。
  春夫人面色微微一變,冷冷一笑道:「木大哥,你的十指聲波功夫原來也不弱啊!」
  木尺子收回雙手,低笑了笑道:「有夫人表演在先,就顯不出我這兩手的高明了!」
  其實明眼人眼中看來,木尺子這一手功夫,看似無奇,其實卻是較春夫人那種「百尺打浪」難多了。
  春夫人忽然一笑道:「識顧說話,竟忘了請各位坐了!」
  說時回頭對一雙婢女道:「給各位獻茶!」
  四人道了叨擾,各自落座。須臾,小婢獻上了香茗,木尺子呷了一口,微笑道:「不知夫人寵召,有何見教?」。
  春夫人淡淡一笑道:「明人不說暗語,木大哥請賜告你此行的目的,也許我尚能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木尺子手捋銀鬚,哈哈笑道:「怎敢在勞,此事有我師徒已足夠了!」
  春夫人呆了一呆,一隻玉手在幾上輕叩了叩,道,「大哥,你可知這哈拉湖左邊百里之內,已是我春如水的私產了麼?」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木尺子不由頓時一呆。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我說此話,也許各位難以置信,不過,我有證明!」
  說罷輕言喚道:「瑤青,把我的地契拿來。」
  她身後的吳瑤青答應了一聲,立時轉身而去。須臾,取來一個皮筒。
  春如水由皮筒內抽出了一張桑皮紙,向著木尺子一笑道:「大哥可要過目否?」
  木尺子氣得臉色發白,道,「正要拜閱!」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好!」
  就見她信手一拋,那張桑皮紙,四平八穩地飄在了木尺子眼前,然後慢慢落了下來。
  木尺子一伸手接過來,這時蒲天河等三人也湊了過來,就見木尺子慢慢打開那張桑皮紙,紙上畫的是一幅顯明的界線圖,正中用紅筆寫著「春界」兩個大字。
  其邊並附有一張契約,大意謂此一地帶已為春如水以紋銀二十萬兩,購得合法權益,並有當地官府的大印為憑!
  要按照這張圖上看,整個的哈拉湖以及附近百里方圓,幾乎全是春如水的私產了,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朋友,現在也許你該明白,我春如水並不是多事了吧!」
  說到此,又冷冷一笑道:「大哥,在我的地方,打死了我的人,我們又從無仇恨,這件事要是告之天下武林同道,只怕對於大哥你面上有損吧!」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人道你足智多謀,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只是你用在我老頭子身上,未免過辣了一點!」
  春如水搖搖頭道:「老大哥,所以說你這就錯了。」
  木尺子小眼一翻,頭上青筋暴跳道:「什麼錯了?」
  春如水呷了一口香茶,一雙手交叉在胸前,嘻嘻笑道:「大哥,不要失望,這件事還有商量的餘地,如果大哥你同意把所得的財產分我一半,那麼這件事仍然是非常圓滿的!」
  華秋水卻在一邊忍不住冷笑道:「老前輩,這件事萬萬是不能答應她的!」
  春如水目光一寒,冷冷地道:「華秋水,這裡沒有你插口的地方,這件事解決之後,我們還有點事情要談談!」
  華秋水怒目道:「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春夫人發出了一陣狂笑,笑聲一斂,斷然道:「幫主你不要忘了,你們所盤踞的地方。也是我的私產!」
  華秋水猛然站起來,厲聲道:「胡說!」
  木尺子忙擺手道:「老弟你先坐下來不要慌!」
  說罷轉頭向著春夫人一笑道:「夫人既是這地方合法主人,錢財自當全數歸夫人所有,又何必要分我一半,此事老夫倒有些不明白了!」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木大哥你又何必來這一套?老實說這百里內外,我早已勘察過了,絲毫也沒有所獲,否則也不會對你如此委屈求全了!」
  木尺子點頭笑道:「這就是了,那麼你既無所獲,又怎知我必有所獲呢?」
  春如水怔了一下,面色微變道:「老大哥,你這就未免太不誠實了,十五年前,湖底沙盤,據說只有你一個人見過,綠玉匙又是你取去的,此事除了你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木尺子哈哈大笑,笑得聲盡力竭,春如水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以為此事可以置之一笑嗎?」
  木尺子笑聲一停,大聲道:「夫人你受騙了,湖底沙盤乃蔣壽所見,我連影子也沒有看見呀!至於綠玉匙……」
  春如水冷笑道:「莫非不是你拿去了?」
  木尺子嘿嘿冷笑道:「夫人,這就是你不對了,記得在天山道上,你索借未逞,你竟然暗施無極指波,把綠玉匙在匣內震了個粉碎,此事莫非夫人還不知道麼?」
  春夫人似乎想起此事,臉上一紅,喃喃道:「這麼說,你是一無所知了!」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我不會知道得比你更多!」
  春如水猛然站起來,走到了船頭,兩手互扭在一起,冷冷笑道:「此事我不會就這麼甘心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上當了,如此窮山惡水。沙漠荒地,你竟然肯出二十萬兩銀子來買,真正是發瘋了!」
  春夫人回過身來,道:「老朋友,你想騙我不成?」
  木尺子搖頭道:「我才不騙你呢,不過這件事我也是不甘心,我非要也踏遍了這附近的山水之後,我才能死心!」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這麼說,你心裡還是有一點底了!」
  木尺子哈哈笑道:「好吧,夫人,我們來一個君子協定如何?」
  春夫人此刻真好比兜頭澆下了一盆冷水,內心一腔熱念,全都散了,此時聽他這麼一說,不由沒精打采地道:「什麼君子協定?」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人心想發財都是一樣的,這樣吧,如果我找到了那批寶物,不要說一半了,我決定分你兩份,我只要一份。」
  春夫人怔了一下道:「何必如此?」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還有下文呢!要是我沒有找到,這麼吧,夫人你給我十萬兩銀子,這個數目不算多吧?」
  春夫人想了想,微怒道:「天下豈有此理!」
  木尺子又一笑道:「這就是了,我如找出了寶藏,又憑什麼要分你一半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是一樣嗎!」
  春如水想了想,一雙冷芒芒的眸子,在木尺子面前望了半天,忽地長歎了一聲道:「罷!罷!且由你們去吧,我不分你的就是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這是為何,十萬兩銀子在夫人你又算什麼呢?」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木尺子,人道你是老奸巨猾,果是不假,我沒有沾上你一些便宜,你反倒打起我的算盤來了!豈不可笑!」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目注遠方道:「我會去找蔣壽的,這筆錢絕跑不出我的掌心!」
  說罷目光在木尺子等人身上一轉,歎道:「你們現在要去何處,我送你們一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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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明珠之約

  木尺子幾句話,把這個刁頑狡猾的春如水說了個透心涼,她失望之下,才歎息了一聲道:「你們此刻要去哪裡?」
  一旁的華秋水最擔心這筆財富,落入春夫人手中去,此時見木尺子數言,竟然打消了對方的一腔熱望,心中不由竊喜不已。
  這時聞言忙望著木尺子道:「老前輩,我們也不必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老弟,我們既入寶山,總要看一個究竟,這樣我老頭子也就死了心了!」
  春如水這時心情至為不佳,她真想早一點打發他們走,當時冷冷一笑道:「木大哥,我看你這一番心更不必費了,這地方我已完全找遍了,不會有什麼發現的!」
  木尺子拱了拱手道:「謝謝夫人的關照,只是我老頭子生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脾氣,夫人,如果並不妨礙你的安寧,何妨讓我各處走一走呢!」
  春如水面上帶出了一種牽強的笑容,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總還有點老交情,這麼吧……」
  她說著目光向著眾人一掃道:「老大哥,我給你們十二個時辰的時間,這個時……」
  才言到此,木尺子哈哈笑道:「夫人,十二個時辰大短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好吧,兩天的時間,這兩天之內,我絕不干擾你們,你們可以自由來去,要是兩天之後,你們仍然逗留在這裡不定,可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說罷,姍姍走到了蒲天河身邊,笑向蒲天河道:「蒲少俠,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歸途時可否來我這裡玩玩呢?」
  蒲天河正要一口拒絕,木尺子卻哧哧笑道:「夫人不必關照了,回來以後,我叫他到你這裡玩幾天也就是了。」
  春如水面色一喜道:「真的?我就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見木尺子竟代自己答應了,一時頗為氣憤,可是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欠身道:「聽說蒙族八旗的馬賽得很好,弟子倒想前去看一下,開開眼界,只是……」
  木尺子一笑道:「還有什麼只是不只是的,你反正沒有事,夫人寵召怎能不遵?」
  說時頻頻使著眼色,蒲天河氣得把臉扭向一邊,裝著沒有看見,可是如此一來,卻也不好正面回拒了。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我們蒙古,很有幾個漂亮的姑娘,老身門下,更有一對孿生的姊妹,生得十分標緻,到時我可以為你們介紹一下……」
  說時一雙眸子,骨碌碌的,直往蒲天河身上轉著,現出了一種無比讚賞的樣子。
  蒲天河不由一時俊臉通紅,木尺子知道這個徒弟嘴下向來是不饒人的,生怕他說出話來,使春如水下不了台,當時忙笑道:「哈!妙!妙!那太好了,我這徒弟如今還沒有成家,夫人要是真能為他說一房媳婦兒,那倒是為我省了不少心事。」
  蒲天河忍不住微怒道:「你老人家不要拿我打趣!」
  春夫人聞言卻由不住格格笑了,她伸出一隻雪白如玉的手,搭在了蒲天河肩上,一副柔情蜜意的樣子道:「小伙子不要害臊,你沒有念過麼: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你放心好了,你只要見了我那兩個徒弟,保險你心裡面滿意!」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行了,就是這麼一句話吧,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不便多打擾了!」
  春如水這才回過身來,點了點頭道:「好人作到底,我就送你們一程好了!」
  說罷舉手招呼船上弟子道:「開船去馬刺子口!」
  搖船的弟子答應了一聲,這艘大船遂起了鐵錨,在哈拉湖東向前直馳了去。
  船行時,清風徐徐,四外雖是黑壓壓的不見情景,可是船內卻是燈光眩目,五色繽紛!
  這艘豪華的大船「北風」號,被春夫人佈置得極為富麗,地上全是紅色的藏氈,兩廊懸有蒙族的花環,以及羊角獸頭,在這船艙兩側,各置著一具噴金獸,是用純銀打鑄而成,打磨得金光閃閃,光可鑒人。
  四人看在眼中,皆不禁暗暗感歎,暗付這春如水真正是會享受,這時春如水拍了一下手,嬌聲道:「叫歌伎鼓瑟獻舞!」
  立時就有二女應了一聲,大船內艙,慢簾啟處,幾個蒙族裝束,輕紗拂面的少女,婆娑地舞了出來,另有四個頭纏白布的壯男,各人撥動琴弦,幾個少女邊歌邊舞,在艙內穿梭似地來回舞著。
  木尺子望到此,哈哈笑道:「妙呀!妙極,我老頭子今天真是大大地開了眼界了,夫人的盛情太不敢當了!」
  春夫人一雙媚眼,笑向蒲天河道:「這是為了招待蒲少俠,可不是為了你!少俠,你喜歡我們的音樂麼?」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弟子對於此道,實在識淺得很!」
  春夫人頷首道:「你以後會欣賞的!」
  歌舞聲中,這艘大船「北風」號已駛出了哈拉湖,船頭一聲嗚鑼,大船停住了。
  春夫人舉了一下手,歌舞暫停,她站起身來,向著木尺子點頭笑道:「老朋友,祝你發財,如果你在預定時間之內不走,可別怪我這主人要下逐客令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謝謝夫人的關照,兩天時間足夠了!」
  春如水目光視向華秋水及柴風,點了點頭道:「我走之前,是要去向二位辭別的!」
  華秋水抱拳嘿嘿一笑道:「敝人恭候!」
  春如水冷冷一笑,目光一掃身後二女弟子道,「瑤青、芳兒送客!」
  吳瑤青及斐芳各自答應了一聲,她二人把船邊側門推開,向著四人一欠身道:「請!」
  木尺子抱拳道了聲:「打擾!」
  遂見他身形騰起,已然落在了岸上,隨後是蒲天河以及華。柴二人,四人陸續上了岸邊,正要轉身而去,卻見窗門開處,露出春如水白髮粉面的一個頭來;道:「蒲少俠,不要失信於我喲!」
  說時隨手丟來一物道:「接著!」
  蒲天河不知何物,信手一接,見是一串亮光閃閃的珠子,春如水笑道:「你來時,我如果已去了蒙古,你可逕自去『寒碧宮』找我,有這串珠子為證,可直接入見,不會有人阻攔你!」
  蒲天河呆了一呆,大船遂自徐徐掉轉船身緩緩返回,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交上桃花運了!」
  華秋水也笑道:「這老婆婆如此大的年歲,卻仍然……」
  說到此,目視蒲天河,似乎不便再說下去,只低頭笑了兩聲,白面獄柴風卻哈哈笑道;「蒲大俠,該恭喜你了!」
  蒲天河眸子一翻道:「你們少打趣我!」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時間有限,我們辦正事要緊!」
  蒲天河忍不住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莫非不知我不想去麼?」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傻小子,這是我老人家的緩兵之計,你連這個也不懂呀!到時候你愛去不去,誰又管得著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蒲天河生平從不輕諾,答應了人家,怎能反。悔!」
  木尺子一呆道:「這麼說,你是真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冷冷笑道:「她那寒碧宮也不是龍潭虎穴,怎地就去不得?」
  木尺子忽然眼珠子一轉道:「好!好!你就去一趟,這樣也證明我們師徒並非是無信之人!」
  華秋水此時竊竊與柴風在一邊低語著,木尺子一看他們,二人話聲立止,華秋水遂嘻嘻笑道:「我想方才老前輩與春夫人所說之言,大概並非是真的吧!」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自然不是真的了!」
  說到此,探手入懷,摸出了綠玉匙晃晃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華、柴二人面上立時一喜,浮現出一種無比的貪慕之色,柴風喃喃地道:「那湖底沙盤,可是老前輩親眼看見?」
  木尺子嘻嘻笑道:「自然是我親眼所見了,蔣壽老兒虐待我太甚,我雖不想報復他,可是找一個主兒去纏一纏他,總不為過!」
  說到此,這老頭兒,現出一副親熱的樣子,伸出雙手在華秋水、柴風二人肩上拍了一下道,「你們兩個放一百個心,只要我找著了那寶藏,我老頭子定然有一份心意的!」
  華、柴二人相視一笑,各自點了點頭,華秋水就道:「既如此,事不宜遲,老前輩請告訴我二人一個確實所在,我們也好馬上找尋!」
  木尺子點了點頭,徐徐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二人可知道麼?」
  柴風四下打量了甚久,點頭道:「白沙子,馬刺子口以東二十五里。」
  木尺子含笑道:「是了,有一處『落日坪』的地方,老弟你可清楚?」
  華秋水搶先「哦」了一聲,笑道:「老前輩,你算是問對了人啦,這地方設非是華秋水,只怕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們現在就去吧!」
  說罷興沖沖地同著柴風率先而行,木尺子一拉蒲天河道:「走,我們和他們去!」
  蒲天河本想問一問木尺子,因為他已看出華秋水與柴風,二人實在是沒有懷什麼好心,可是他也知道木尺子外表呆憨,實則心內也有一套,憑他肚子心思,一身武功,是絕不會在華秋水、柴風二人手裡吃虧的!
  因此,他話到唇邊復又忍住。
  這塞外地方真是奇怪,似乎天是永遠也不會太黑,雖然夜已深了,可是在遠處天地線上,永遠留著一道長長細細的灰白線條。
  四個人行走其間,無需燈光,也能清晰地看見足下的道路,行行復行行,眼前是一片高但不平的起伏小丘,華秋水手指前方道:「這是『白狗坡』。這地方索倫人佔據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再向下走是『二馬馱』!」
  他對這地方真是熟悉得很,如數家珍一般。
  四個人很快地走過去,就見前面有兩座小山,正如華秋水所說,兩座山樣子就像是兩匹馬,每一匹馬背上,都像有一塊石碑的樣子。
  到了這裡,華秋水站住了腳,回過頭齜牙笑道:「方纔那春如水說她找遍了這地方,我敢打賭,老前輩所說的那個『落日坪』,她是絕不會到過的。老前輩,依你看那地方該在何處?」
  木尺子捋鬚笑道:「老夫若是知道,也就不敢勞動尊駕了!」
  華秋水嘻嘻一笑道:「我還是為了追一個索倫人,無意之間,才發現了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好了!」
  蒲天河驚異地道:「莫非就是在這附近?」
  華秋水點頭笑道,「蒲少俠說得不錯,正是在此附近。」
  說罷,他身子一躍而起,落在了一處小丘之上,三人都跟蹤而上,只見眼前生有一片很高的松樹,枝葉密茂已極,由此而前,佔地約有里許,黑壓壓的一大片,人若是穿行其間,當真是遮天蓋日,如墜十里霧中。
  華秋水手指那松林道:「老前輩,我們必需要穿過這片松林子才行!」
  木尺子望了一眼,含笑點頭道:「使得,有勞華老弟你頭前帶路了!」
  華秋水一笑道:「老前輩不必客氣,這是弟子應該的!」
  說罷遂招呼柴風道:「柴二弟,你殿後,我走頭裡,一路要注意了。」
  柴風一笑道:「當家的,你不必關照,我知道!」
  華秋水這時展開了身子,一路倏起倏落,直向著那松林行去,木尺子和蒲天河急跟而上,四個人相繼地進入了松林。
  方一進人樹林,木尺子和蒲天河皆都嗅出了一種草木腐朽之味,中人欲嘔,可是華秋水和柴風二人卻似若無其事的樣子。
  木尺子白眉一皺,冷冷一笑,小聲招呼蒲天河道:「小心了,這兩個猴崽子,大概是沒存著好心!」
  他說完此語,就見華秋水回身道:「老前輩,我們快走吧!」
  說時身形一晃,已人林內深處,木尺子和蒲天河身子相繼進入,向前走了沒有百十步,那腐臭之味更甚,他二人並排而立,竟是互不得視。
  木尺子哧地一笑道:「華老弟,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看不見你了?」
  卻聽得暗處華秋水聲音道:「老前輩,我方才忘了關照,這林子裡黑得很,不過二位只需向左面直奔,就可出去,我們林外再會,弟子先出去一步了!」
  木尺子嘻嘻二笑道:「華幫主,你太客氣了!」
  可是話聲出後,竟是不見回音,蒲天河忙喚道:「華幫主,華幫主……」又喚道:「柴兄,柴兄……」
  二人全都沒有了聲音,蒲天河哼了一聲道:「我們回身走,還怕出不去麼?」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徒兒,你放心,我們就向前走,他們能出去,我們也能出去,此時回去已是不能夠了!」
  蒲天河一驚道:「怎會是出不去,待我一試!」
  木尺子忙拉住了他一隻手,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試了,分散開反倒不妙,我們正可借此機會,看一看此二人到底是安著什麼心思。哼哼!我早已料到會有此一招!」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師父料到了哪一招?」
  木尺子怕聲音被二人竊聽,是以使出了內功傳聲,只見他嘴皮微動,蒲天河耳邊已可聽見清晰的聲音。
  這時就聽得木尺子微微說道:「這附近每多瘴毒,中人無救,我未來之前早已防到了,我想他二人無非是想陷我二人於毒瘴之內,以圖殺害我們,這樣他們可盜走綠玉匙,自行前去那落日坪了!」
  蒲天河心中動了動,冷冷笑道:「既如此,我們總要防他們一防才是!」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你不必在意,我早已防到了!
  說時,蒲天河就覺出木尺子手中遞過來一樣東西,他接在手中,只覺是一塊厚厚的棉紗一類的東西,並且帶有二根帶子。
  木尺子囑咐他道:「這是我事先做好為防毒瘴用的口罩,你只要戴在口鼻之上,就無需怕了!」
  蒲天河摸黑,把這個特製的口罩戴好。果然,他頓時覺得心頭一涼,腦中清爽十分。
  木尺子嘿嘿冷笑了幾聲道:「這些毒瘴,多是自日落以後慢慢蒸散而出,第二日太陽一出,即復消失,我想此二人大概是想毒死我們以後,留待天亮之後再來收屍!」
  說到此,得意地笑了兩聲,道:「這正是一個好機會。」
  他二人邊說邊走,足下所踏,皆為幾乎可以埋至腳踵的腐蝕針葉,蒲天河暗中對木尺子的機智很是欽佩,聞言遂又問故,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孩子,你為人還是太忠厚了,莫非你以為那華秋水,真地會告訴我們『落日坪』的去處麼?」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他會的,因為他也想要那些東西!」
  木尺子冷笑道:「你想錯了,一旦我們真到了落日坪,那些寶物又怎會全落入他二人手中?豈非好笑?」
  蒲天河聽他這麼說,果然有理,不由呆道:「只是他們如果不帶我們去落日坪,他們更沒有機會得到那些寶物。」
  木尺子嘿嘿笑道:「所以他們才設下毒汁,誘我二人走過這瘴毒的樹林,他二人卻由另一道沒有毒瘴的秘道行至林外,等到天亮之後,他們再來收屍!」蒲天河忽然明白了,哦了一聲道:「他們是想由你身上盜取那綠玉匙!」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說對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等他二人來時,我們再收拾他們!」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癡兒!癡兒!如此一來,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蒲天河一怔道:「莫非任他們盜走那綠玉匙不成?」
  木尺子一笑道:「自然,求之不得!」
  蒲天河道:「這是何意?」
  木尺子冷森森地一笑道:「那落日坪地處隱秘,昔日我三次來此,皆未找到,如沒有華秋水帶路,我們是不可能找到的!」
  蒲天河暗中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我二人到時裝死,任他們偷走了綠玉匙之後,再尾隨他二人至落日坪,是不是這個意思?」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就是這個意思,這樣我們就可到達落日坪,豈非是將計就計,妙哉絕哉!」
  蒲天河對木尺子的機智實在欽佩,事實上也只有如此,因為那華秋水絕不會把已知的隱秘隨便說出來的。
  說說行行,二人就覺得地下的落葉更軟更腐蝕,如非二人皆有上好的輕功,雙足都將陷了下去。
  木尺子忽然冷冷一笑道:「一點不錯,瘴毒來了。小子,你可看見有一層白白的濃煙,向這邊飄來!」
  蒲天河為他一提,再定目一瞧,果見數十丈外,飄來冉冉一片白雲,同時耳中更聽得一陣「絲絲」的細微之聲。
  木尺子囑咐道:「不必緊張,只要減少呼吸,料無大礙!」
  說話之時,二人遂覺得身上似有一陣暖風吹了過去,蒲天河頓時就覺得有一種極為難聞的氣息,刺入腦中,所幸那口罩內散出陣陣冰寒的清霧,兩相互敵,使人不至於太為難受。
  儘管如此,兩個人也受了不少罪。
  他二人立身不動,足足等了有盞茶之久,那陣熱風才漸漸飄走,足見那片毒瘴面積有多麼大了。
  又過了甚久,木尺子長叫了一聲道:「好了,現在可以取下口罩了!」
  蒲天河忙依言取下,木尺子接過來,把一雙口罩藏在附近腐蝕的葉下,然後他嘻嘻一笑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高枕無憂,再下一步,可就是等著那兩個小輩來帶路了!」
  他二人向前又行了丈許,木尺子站住了身子道:「瘴雲去後,空氣清冽,離天亮還有甚長的一段時間,我二人正可利用這機會好好睡上一會,到時候再閉穴詐死不遲!」
  說罷盤膝坐了下來,靜靜運功調息不語。
  蒲夭河依言坐了下來,內心卻甚是不寧,他腦子裡這時想得很多,很遠,尤其令他傷心的就是婁氏兄妹。
  一想到他兄妹二人的恩情,真是心如刀絞,他暗忖自己雖然留書出走,但是是否可以見諒於他兄妹,卻是不得而知。
  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婁小蘭的種種情意,她看來外表倔強,實則內在卻是一個溫柔軟弱的女孩子。
  他想到了天山道上的諸多危險,每一件無不是因為她暗中維護,才能保全住了今日的生命,滿心指望婚後共享天年,卻又怎會料到有此一招,那文素姬真個是自己命中的煞星,她害得自己太慘了。
  蒲天河這麼想著,更不禁搖頭三歎,這真是一段孽緣,如今那文素姬已死在了自己的劍下,可是她種在自己身上的惡果卻使得自己蒙羞終生!
  松林之內,不時地傳出陣陣的微嘯聲音,十分悅耳,不時地更傳來幾聲狼嗥!
  這真是漫長難挨的一夜。
  蒲天河左思右想,不覺間東方已現出了一些曙光,忽覺背上為木尺子拍了一下道:「小子,不要多想了,時候差不多了,你要注意,閉穴時不可過重,否則自身難免受傷!」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現在要怎麼樣?」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差不多了,你只留意,我不叫你,萬萬不要起來,否則就壞了事了,我二人對他二人雖足足有餘。可是如為他二人看出了端倪,就不容易上當了!」
  說罷,他伸出一隻手,在蒲天河鼻邊頰上抹了一些油膏似的東西,然後自己也抹了一些。
  蒲天河不解道:「這是什麼東西?」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這你就不要多問了。是一種障眼的東西,要想叫他們上當,就得裝得像!」
  一切就緒之後,木尺子雙手一翻,兩手各伸食指,輕輕在自己一雙「氣海穴」上點了一下,即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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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天河辨別著天色即將明瞭,也不敢再多耽擱,當下如法炮製,自點雙穴僵倒在地。
  這種詐死的法子。真可說是妙絕。
  兩個人倒在了地上,非但全身僵硬,最妙的是,就連呼吸心跳也全都是止住了。
  天色愈發的黑了,這只是一剎那間的事,在黎明之前,照例是會有一段最黑暗的時刻!
  不久,東方露出了微微的曙光,接著天邊現出了橘紅色的彩霞,太陽即將出來了。
  松林前面的一堆亂石中,現出了兩條身影,他們正是金戟溫侯華秋水和白面獄柴風。此時他二人面色,至為振奮。
  柴風笑著說道:「瓢把子你這一手可真絕,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兩個傢伙給除了!」
  華秋水冷冷一笑道:「現在還不能太放心,我要看見了他們的屍首,拿到了綠玉匙之後,才真算成功!」
  白面獄柴風哈哈一笑道:「瓢把子你也大小心了,別說是他們兩個人,就算是千軍萬馬,一旦遇上了毒瘴,也會無一倖免,我們已在此候了整整一夜,他二人既沒有出來,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是死了又是什麼?
  華秋水皺了一下眉道:「話雖如此,總還是小心點的好!」
  他說罷;冷冷一笑,又道:「你隨我來,注意,沒有我的話,你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我們必須更作成是來找尋他們二人的樣子,萬一他們沒有死,也好有個說法。」
  柴風冷冷笑道:「這又為何?」
  華秋水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以為這兩個人是好惹的麼!就算他們受了重傷,我二人也還非是他們的敵手!」
  柴風早嘗過蒲天河的厲害,是以華秋水之言,他倒是相信。華秋水冷笑了一聲道:「如果他二人只是受傷未死,我們必需要作出救助的樣子,盜匙之事只有留待日後相機應變了!」
  柴風只得點了點頭,道:「瓢把子放心就是,我知道!」
  說時二人已來至松林外,華秋水大聲喊道:「老前輩!老前輩!」
  柴風也裝腔喚道:「蒲大俠!蒲大俠!我們來找你們來了!」
  他二人邊喚邊走,卻不聞得林內傳出一些聲音,柴風冷笑了一聲,小聲對華秋水道:「八成是死了。沒錯!」
  華秋水向他擺了擺手,咳了一聲道:「木老前輩,你們到底在哪裡呀?」
  等到又走進了十數丈以內,二人已嚇得不敢再向前了,因為這附近林木太茂密,遮天蓋日,如不小心,簡直就看不清楚,同時地上的落葉,堆積得太厚,足踏上去如同陷在爛泥之內,很是不易行走。
  柴風輕功較差,首先定足不敢前進,他皺著眉毛道:「瓢把子,不能再向前走了,等一會要是迷路了,可是麻煩!」
  才說到此,那華秋水口中「啊」了一聲道:「你看,他們倆果然是死了。」
  柴風精神一振,由遮蓋濃密的枝極間,穿射下來一線天光,這線光華,清晰的照射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人。
  二人向前疾行了幾步,仔細地又看了看,那柴風首先笑道:「真是他們!」
  華秋水用凌厲的眸子一掃他,柴風這才明白,立時改口道:「啊呀!我們快過去看看!」
  華秋水首先展開身法,盡快地撲到了二人身前,他大聲道:「老前輩!」
  柴風也喚了一聲:「蒲大俠!」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表演雙簧一樣、可是地上的兩個人卻是一動也不動,華秋水忙蹲下來,用手在二人脈搏上試了試,他心裡立刻一喜,道:「真的死了!」
  柴風這時也在蒲天河身上聽了聽,大聲笑道:「媽的,這小子不厲害了!瓢把子,我們找東西吧,在誰身上!」
  華秋水冷笑了一聲道:「現在不行,我們得把他們兩個背出去,這裡面太黑看不見!」
  柴風一聽有理,頓時答應著,就把蒲天河背了起來,一面道:「喝!這小子還真沉,身子都硬了!」
  華秋水低頭細看了看木尺子,卻見這老頭兒一雙眸子,睜得極大,似乎正在瞪著自己,雖然華秋水認為他是死了,看起來那樣子卻是怕人之極!
  他伸手想去把他眼睛合了,可是合上了又睜開,好幾次都不行,最後只好把他抱起來,只覺得木尺子全身非但僵直,簡直都冷了。
  華秋水冷冷一笑道:「木老頭,木老頭,你也把我華秋水太也看成壽頭了,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兩個人邊行邊笑,得意之極!
  等到他二人走出林外。東方早已跳出了紅日,大地是一片光明,華、柴二人把兩具僵硬的身子放了下來。
  、柴風一看二人臉上,立時狂笑道:「媽的,臉都黑了,一點都不錯,這是中上了瘴毒了!」
  華秋水又仔細看了二人一遍,才斷定他們是真死了,當時冷笑道:「柴二弟,你先挖一個坑,等會好把他們兩個埋了!」
  柴風一笑道:「還埋什麼,往樹林子裡一扔就得了!」
  華秋水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說罷,就動手在木尺子身上摸,果然他摸到了一隻綠色玉石作成的鑰匙,華秋水看了看,狂笑了一聲道:「正是這東西『綠玉匙』。哈,我發財了!」
  柴風正想動手洗劫蒲天河身上,聞言不由一跳而起,立時跑過來,哈哈笑道:「瓢把子,我們發財了!」
  話聲一落,那華秋水忽然心中一動,他是一個行事詭秘,為人狡黠的人,他用心良苦,好不容易弄到了綠玉匙,眼看財富在望,豈容第二個人與他分享。
  柴風這句平常的話,一時卻觸動了他的殺機,當時嘿嘿一笑道:「此事無外人知道,柴二弟你不可洩露出去!」
  柴風怔了一下,遂道:「瓢把子還擔心我麼?」
  說到此,又嘻嘻一笑道:「東西一到手,瓢把子你吃肉,我喝湯!」
  才說到此,那華秋水陰森森地一笑,道:「二弟你太客氣了,你我兄弟何必如此,我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看可好?」
  柴風此刻利慾薰心,哪裡明白華秋水言中之意,當時樂不可支地笑道:「瓢把子你說的是真的?」
  華秋水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柴風上前一步,哈哈一笑道:「大哥,我這裡先謝啦!」
  說罷深深一拜,可是他的頭尚未抬起的當兒,已有一股絕大的勁力當頭壓了下來,柴風身形驀地一偏,一雙手掌擦頸而過。
  柴風大吃了一驚,面色一變道:「瓢把子……」
  華秋水一聲冷笑道:「柴風,這可是你自己找死,你知道得也太多了!」
  說罷向前走了一步,柴風打了一個冷戰道:「瓢把子,你不能如此對我,弟兄們不會放過你……」
  華秋水一聲狂笑道:「你是作夢,弟兄們?哈哈……」
  白面獄柴風此刻才認清了這華秋水原來是這麼一個人,真正是悔不當初,他面色慘白地道:「瓢把子……你萬萬不可對我下毒手,那些錢……我不要了,全數歸你如何?」
  華秋水一步步向他逼近,他面上殺機頓現,這時聞言又是一聲狂笑道:「本來是歸我的,莫非還歸你不成?」
  柴風倏地轉身,飛身就跑。華秋水趕上一步道:「哪裡走!」
  只見他右手一抖,打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鏢,這枚金鏢,本是偏打出而,就在柴風甫一轉身的當兒,這支鏢忽然向正中一擠。
  只聽見「撲」的一聲,正正地已打在了柴風的胸脯之上,柴風口中「啊」了一聲,他身子一個踉蹌,一探身自兩膝邊拔出了一對匕首。
  華秋水如風似地撲了過來,柴風狂吼了聲:「我與你拼了!」他身子猛然撲過來,一雙匕首一上一下,直向華秋水前身上紮了下來,可是華秋水如何會把他看在眼中。
  只見他雙腕一分,「叮噹」兩聲,已把柴風手上的匕首打落在地。
  白面獄身子向前一栽,華秋水卻在這時,右掌向外一探,只聽得「砰」的一聲,一掌印在了柴風的心窩上,柴風發出了一聲慘叫,噴出了一口鮮血,隨即倒地死了。
  華秋水掌斃了拜弟之後,微微呆了一呆,內心雖也是有些傷感,可是當他想到了即將到手的財富之後,不禁立時把眼前的這些傷感打消了。
  他望著柴風的屍體冷冷一笑,遂走過去,把這具屍體拉至松林之內,然後回過身來,又把木尺子、蒲天河二人拉人松林,他一連害了三命,心中卻也不禁有些側然。
  金戟溫侯華秋水,把三人處置好後,匆匆來至林外,這時已是日上三竿,當空的嬌陽炙得人皮膚發痛,華秋水在一棵樹下坐下來,他要緩和一下緊張的心情,下一步,他將要試探著去「落日坪」尋求那批寶物了。
           ※        ※         ※
  陽光穿過了松枝,照著三個人僵硬的身子。
  可是不久,其中的木尺子,眼珠轉了轉,霍然坐了起來,他嘻嘻一笑,輕輕在蒲天河肋上拍了一下,道:「是時候了,起來吧!」
  蒲天河伸了個懶腰,慢慢坐了起來,他眨了一下眼睛,左右看了一眼,道:「他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我老人家一直注意著他!」
  蒲天河悚然發現到身邊柴風屍體,不由大吃了一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用不著緊張,這一步我早就想到了,華秋水是想獨吞那批東西,所以才對自己人驟下毒手,此人見利忘義,真乃豬狗不如!」
  蒲天河忙向身上摸了摸,木尺子見狀笑道:「你是擔心那顆五嶺神珠是吧?放心,沒有事!」
  蒲天河聞言摸了摸,果然珠子在身上,就連那一口五嶺神劍也在身上沒有遺失。顯然,華秋水全心只是注意著那只「綠玉匙」,別的東西,他是絲毫也不動心的。
  木尺子這時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手,蒲天河冷笑了一聲道:「我們還不去找他麼?」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先歇一歇。」
  說罷凝神向著林外聽了聽,鼻中哼了一聲道:「好了,現在我們該跟著他去了,這小子走了!」
  說罷頭前轉出了林外,蒲天河忙隨其後,二人走出松林,只見林外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一個人影也沒有。
  木尺子向前望了望,遂向蒲天河道:「你跟我來!」
  蒲天河點了點頭,二人又向前走了約有里許,仍未看見那華秋水的影子,蒲天河心中有些發急,可是木尺子卻似胸有成竹地道:「我們上去這個小山,在山上等他,他一定會由此經過的!」
  蒲天河心中奇怪地道:「你怎麼知道?」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沒別的,我是給他押寶,押上就是押上,押不上也只有認倒霉了!」
  蒲天河甚為懷疑地同著他一起上了這一座小山,山勢並不甚高,光禿禿的僅有幾棵松樹。
  木尺子同蒲天河在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由此前瞻,可以清晰地看見山下的一切,也能看到山上來往的任何一個人。
  果然,他們才坐下不久,就見一條人影疾速地由山下飛馳而來,蒲天河已然看清了來人果然是華秋水,不由點了點頭道:「姓華的來了!」
  木尺子搓了搓手,冷笑了一聲道:「很好,我們現在跟他去落日坪!」
  說話之間,那華秋水已來到了山頂,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找著了一塊巨石,然後坐了下來。
  華秋水似乎心情很是平靜,他坐下之後,竟然由隨身行囊內取出了食物,慢條斯理地吃著。
  木尺子呆了一呆,搔著頭皮,輕聲道:「這傢伙是玩什麼名堂?」
  蒲天河忽然心中一動,道:「我們要跟他去的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木尺子低低答了聲:「落日坪。」
  蒲天河笑了笑道:「這就是了,看來他必須要候至日落,才會去!」
  木尺子咧嘴一笑,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還是你聰明,我居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媽的,看樣子我們還有好一陣子等呢!」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道:「我這裡還有幾塊糌粑,湊合著吃吃吧!」
  說罷由身上取出,分了木尺子一個,二人撕開來慢慢嚼食著,待二人吃完了糌粑之後,再看那華秋水,竟自背靠著山石,呼呼大睡了起來。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小子倒是吃得飽睡得著!我們是跟他泡上了!」
  說完就同蒲天河盤膝坐好,運功調息了起來。他二人藏身處極佳,背後有山石,正面有幾棵矮松樹遮著,由此看外面很清楚,外面的人要是往裡看,不是立在近前是不易看清的!
  約莫有個把時辰之後,二人打量了一下那華秋水,仍然未醒,這時卻聽見幾聲馬嘶,傳自山下,二人忙望過去,就見有兩匹大紅馬自山下行過去,馬上坐著一雙少女,二女都戴著一個馬連波的大草帽,由於帽沿兒的關係,不易看清二女的面影。
  可是由二女的裝束上,卻可以判斷出是來自大船「北風號」的弟子。
  木尺子森森地一笑道:「我就知那個老太婆,絕不會心口如一。哼!」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莫非這兩個人是她派來跟蹤我們的?」
  木尺子全神注視著馬上二女,卻見她們在山下打了幾個轉兒,逕自向西面去了。
  另一邊的華秋水,似乎這時才忽然發覺,他把身子遮在山石後,也頻頻向山下注視著。
  二女遠去之後,華秋水才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坐了下來。
  當空的驕陽,漸漸向西面移動,不久,已現出了力盡衰疲的樣子。
  華秋水佇立在石上,頻頻向四下張望著,他像是要急於去發現什麼似的,他那張焦急的臉,在已將現失望之際,忽然現出了極度的興奮神采。
  只見他匆匆下山而去。當然,木尺子和蒲天河是不會放過他的,他二人緊緊跟著他也奔下了山坡。
  華秋水似乎已由即將落山的夕陽,得到了明確的指示,直向東面的一片沙脊地奔去。
  那是一片廣闊的沙地,其上除了有幾株枯樹以外,竟是寸草不生,在乾旱少沙的地面上,泥土全都龜裂了,現出網狀的紋路。
  木尺子同蒲天河追到了這裡,一時倒不敢過於太接近了,因為那麼一來。勢必要暴露了身形,而令前行的華秋水有所發現。所以他二人不得不遠遠地停住了腳步,前行的華秋水這時也遠遠地站住了腳步。
  也許是那地方他曾一度去過,可是事隔甚久已經有些模糊了,他只有藉著日光的指示才能找到正確的地方。
  在高聳的山坡間,走了七八個來回之後,忽見他身子向前一偎,頓時就失去了蹤影。
  木尺子低聲道:「咦!這小子耍什麼玩藝兒?」
  說時展開了身形,猛然撲了過去,蒲天河也隨後跟上,只見眼前一坡黃土,不要說華秋水的人影,就是連一棵樹的影子也看不見。
  如此一來,兩個人全不禁吃了一驚。
  木尺子忽然心中一動,道:「快注意日光!」
  蒲天河也想到了這一點,這時東方的夕陽,即將下山,可是在它即將下山的一時之間,它那絢麗的彩光,卻透過了幾株枯樹,影住了半坡山頭。
  如此,一團黑沉沉的影子,現在了黃土坡腰。
  二人都發現了這一點,蒲天河首先騰身過去,當他身子方自到達那團陰影面前,太陽已完全下山了,那團倒映的黑影也就跟著消失。
  蒲天河呆了一呆,心正痛惜,可是事實上,陽光已給予了他明確的指示。
  蒲天河忽然發現,方才為黑影所佔據的地方,這時竟現出了一道尺許寬的峽谷窄影。
  這一發現,不禁使得他精神一振,他回過身子,對著面現失望的木尺子,點了點頭道:「我找到了,果然是個隱秘的地方!」
  木尺子慌張地道:「在……在哪裡?」
  蒲天河手指了一下,若非是他方纔曾經留意記下,此刻真不易辨出,整個的坡都是土黃色,參差的山石此起彼落,此其間一道小小的裂縫,是極不易為人看出來的!
  木尺子看了甚久才看了出來,他嘿嘿一笑,道:「不錯,落日坪就在這裡了。」
  說罷率先縱了出去,蒲天河跟在他身後,幾經轉折,遂步入那道細窄谷縫之間。
  幾經轉折,二人才轉出了這道窄谷。
  立時,他們發現,出現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塊佔地不過半里方圓的盆地,這地方生有一人多高的荒草,伴有無數野花。
  二人一進入,耳中即聽得震耳的蜜蜂聲音,細看之下,當空蜂群來回飛行著,就像是來到了蜜蜂園中一般。
  木尺子看到此,由不住咧開了大嘴,啞笑道:「好小子!你真找對了,這正是落日坪,我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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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天河望著滿天的蜜蜂,冷冷笑道:「可是第一步,我們先要捉到了那姓華的才行!」
  木尺子忽然以手指按在唇上,輕輕噓了一下,道:「別吵!聽聽!」
  蒲天河靜心一聽,果然聽見有微微的喳喳聲音,像是有人用刀劍在砍草的聲音!
  他二人留意地注視了一陣,果然看見草叢不時地搖晃著,華秋水正揮動著他那一雙金就,在用力地砍伐著身前的野草。
  面前的野草已為他砍倒了一大片,他不時的用袖子拭著頭上的汗。
  落日坪雖然是找到了,可是要在這半里方圓的地方,去找尋一個已然隱閉了多年的寶藏,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野花雜草在他的雙戟下倒了下去,當空惹起了大群的蜜蜂,這些蜜蜂,一個個黑圓淨亮,振翅有聲,看起來相當的怕人。
  華秋水砍了一陣亂草,卻是一無所獲,卻險些為野蜂所傷,他不時地揮動著雙戟,舞打著當空的蜂子。
  蒲天河回身看了一下木尺子道:「我們還不下手麼?」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些雜草是要除去的;如果那湖底沙盤設計不錯的話,雜草之中,隱有一個極大的古蜂窩,那時華秋水就要慘了!」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可是我們也要小心才是!」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放心,這一切我來時早都防到了!」
  說罷由身上摸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其內是一種像牛乳似的白色汁液,本尺子拿出了這個瓶子,向著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來,我們把手腳臉都抹上!」
  蒲天河依言由瓶子裡倒出了些白色的液體,上下抹了一些,木尺子也接過來把手臉及凡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抹上了。
  那是一種味道刺鼻,略有些酒味的液汁,木尺子抹完之後,笑道:「這是一種野柚子花精,加上酒力,經發酵之後,再搾出其汁製成的,蜂子最怕這種東西!」
  前面的華秋水,這時顯然已受到了干擾,他身子躍出一邊,把長衣撕破了一件,然後把頭頸纏上了一層,此刻看起來,他那樣子,是相當的狼狽,可是他志在得寶,任何的困擾也不放在心上!
  包紮之後,華秋水再次開始工作,長草在他雙戟猛砍之下,已然開闊出極大的空地!
  忽然,那華秋水驚呼了一聲,身子猛然騰了起來,緊隨他身後,只聽得「轟」的一聲,蒼龍似地飛出了一大群黑蜂。
  這群黑蜂,驀地騰空而起,立時就認準了華秋水落身的地方,只見它們在空中一個盤旋,暴雨似的,直向著華秋水身上落去!
  華秋水這時嚇得掉頭就跑,可是饒他跑得再快,卻是躲不開,黑蜂群向下一落,華秋水身上立時落滿了一層,這些黑蜂無不碩大如蝗,尾上毒刺全吐出,足有半寸多長,普通衣服是抵擋不住的。
  只聽見華秋水連聲怪叫著,整個身子在地上連連滾翻,雖為他壓死了不少,可是這類黑蜂,為數極為眾多,前赴後湧,視死如歸。
  華秋水發出了一陣驚叫,雙戟舞了個風雨不透,對抗著當空烏雲似的大片黑蜂,卻不能佔絲毫上風,因為黑蜂為數實在太多了。
  如此對抗了有半盞茶之久,華秋水終於不敵,就在他轉身欲奔的當兒,黑蜂又落下了一層,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就倒了下去,黑蜂在他頭上手上臉上任意的攻擊,一時之間,華秋水一張臉就像胖子似地腫了起來。
  他雖然極力地迎敵,可是不久之後也就聲嘶力盡,四腳朝天地不動了。
  亂囂的黑蜂,在空中又飛旋了甚久,才轉回窩內。
  木尺子冷冷哼了一聲道:「我們該過去看看了。」
  說罷騰身向前,蒲天河緊緊跟上,二人站在了華秋水身前,目睹著他的慘相,只見他整個的一張臉,腫脹得有面盆那麼大小,現出透明的顏色,手腳也是如此。
  也許他還有最後的一口氣,前胸膛不停地起伏著。
  木尺子歎息了一聲道:「華秋水,這是你自作自受,又怨得誰來?」
  說時走上前,把他衣服拉開來,自己那一隻綠王匙果然在他袋內。
  華秋水霍的身子一抖,張開了雙目,一雙眼睛,腫脹得成了一條線。
  當他看見了眼前站立的兩個人時,不由嚇得怪叫了一聲,身子猛地一個翻滾,頓時就不動了。
  蒲天河忙蹲下來試了試他的口鼻,已然沒了氣,再摸摸他的脈搏也不跳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瞬之間橫屍就地,死相是如此的慘,怎不令人為之側然。
  蒲天河歎息了一聲,苦笑道:「這人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其實以他當今聲望財富,已然很可觀了,又何必還要貪這非分之財?真正是愚不可及!」
  木尺子冷笑了一聲道:「他死之後,大熊幫也該散了!」
  蒲天河向草叢中望了一眼,催促道:「師父我們也該早點動手,天可快黑了!」
  木尺子咧嘴一笑道:「你放心,我有辦法!」
  他在附近看了看,就對蒲天河道:「小子,由我來對付這些蜂子,你設法進去,把那大蜂窩移到一邊可好?」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這樣作是為了什麼?」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據湖底沙盤上指示,那寶藏的入門地方,就在大蜂窩下面,所以必須要設法把蜂窩移開才行。」
  說罷,他伸出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起點勁,你先躲開一邊,看為師我來對付這些蜂子!」
  他邊說邊把一件外衣脫了下來,就見他身子向前一竄,已落身子草叢之間,蒲天河忙把身形縱開一邊。
  蒲天河身子方自縱落一邊,只聽見「轟」的一聲大響,接著木尺子發出了一陣怪笑之聲,首先自亂草間騰身而出,他身後引來了大群的黑蜂。
  立時之間,木尺子已與這群蜂子糾纏起來,他身法奇快,在附近此起彼落,快如星丸跳擲,眾蜂也被他引得時上時下,尾追著他身子遠飛而出!
  蒲天河自付著機不可失,當時不敢遲疑,他猛然自坡邊騰身而起,直向草叢中落去!
  他身子一落人草叢之中,立時看見在高可過人的亂草之間,立有一個圓桶狀的大蜂窩,足有一人高。
  這時想必是窩內主力已出去對敵,只餘下了些老弱殘兵,不過為數也是相當的可觀,這時剩餘黑蜂,紛紛排列在蜂窩之外,布成了一層蜂陣,每一隻黑蜂都用力地在扇動著翅膀,發出嗡嗡的震耳之聲。
  蒲天河人方走近,護在窩外的黑蜂,驀地飛起來,直向蒲天河身上襲來。
  可是當它們身子方一接近蒲天河肌膚之時,卻為抹在他膚上的那種汁液的怪味熏得飛了起來。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偎,兩隻手用力地向蜂窩上一搭,已按在了大蜂窩上,然後用力地向上一拔,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響,這個大蜂窩,竟為他拔了起來。
  空中的黑蜂立時掉過頭來,直向蜂窩上襲去。
  木尺子卻也在這時,騰身而來,所有的黑蜂,全數都向那大蜂窩上襲去,原來蜂窩地方,反倒是落得了安靜。
  蒲夭河見那蜂窩之下,並無異狀,正不知木尺子所說的寶藏,怎會在此,卻見木尺子抽出了一口劍,彎下身子,猛挖地下的土,蒲天河見狀也幫著他挖、
  二人挖了一刻,木尺子試著用劍尖向下插了插,果然似觸著一塊硬硬的東西,他很有把握地道:「這就是寶藏的入門,小子,我們發財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道:「師父恭喜你了!」
  木尺子忽然抬頭歎息了一聲道:「我歲數也大了,一個人要這麼多的錢也沒啥大意思;就是孩子你……」
  說到此,在蒲天河肩上拍了一下,接下去道:「你還年輕,有了這些錢,你就可以放下了寶劍,離開江湖,好好闖一番事業。小子,你想想這事該有多好?」
  蒲天河感動地點了點頭道:「師父你這番好意太好了,只是我不要錢,寧可要我手上的這一把劍!」
  說到此揚了一下手上的劍,豪氣干雲。
  木尺子呆了一呆,頻頻點頭道:「好!好!再說吧!」
  兩個人又開始挖著地上的泥土,約挖了尺許多深,果然看見了一塊黑色的圓形石板。
  石板上似刻著一些字跡,木尺子把石板上的泥土刮乾淨,細看其上字跡,都是一些歪七扭八的異國字。
  木尺子忽然明白過來,呵呵笑道:「這就是了,這是天竺國王存下的東西,自然是留下天竺字了!」
  說時那石板已完全現在了二人眼前,在石板的兩邊,各鑲有一個牛耳狀的把子。
  蒲天河與木尺子各人分持著一邊,用力地向上一揭,憑著二人的內功神力,竟為他二人把這一方足足有千斤重的大石板實實地抬了起來。
  立時,一股陰沉沉的潮氣,撲面而上,石板之下,現出了一個漆黑的大洞。
  二人放下了石板之後,木尺子頻頻地笑著,手舞足蹈真是快樂極了。
  他用力地抓住了蒲天河一隻手道:「看見沒有?這洞內就有上千上萬的金子、夜明珠。貓兒眼,哈!我們真發財了!來,我們下去看看!」
  說罷,他就在附近找了兩根干樹棍子,點著火後,就成了兩根火把,木尺子試著把火把往下照了照,看出並不很深,不過是丈把高下。
  在火光照耀之下,他們看見這間石室,全是用五色的花崗岩石砌成的,四壁都打磨得很是光滑。
  石室兩側立有兩個古燈架,燈盤裡甚至還有燈油,二人把火炬插在架上,室內立時光亮了許多!
  這真像是傳說中的神話一樣難以令人置信,呈現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副奇妙的景象。
  在一扇黑鐵門前,兩個身著白衣、腕配金環的衛士侍立左右,兩個人頭上都纏著白布,腰上皆都插有腰刀。
  這兩個衛士,各自站立在一個已然生銹的鐵籠內,身子旁倚,並沒有倒下去!
  乍然看過去,極像是兩個活人,可是待二人走近看時,才發覺出,那是兩具早已乾枯的屍體,只是肉身並未腐爛。
  木尺子看到此,手捋長鬚嘻嘻一笑道:「天竺人慣以松子油和樹膠浸抹屍體,據說屍身可以永不腐爛,看來這兩個人正是如此了!」
  說到此,用手指輕輕在鐵寵上一敲,只聽見「噗」的一聲,整個鐵籠在他這一敲之下,竟然全數都碎成小段,那白衣衛士「砰」的一聲倒了下來。
  別看他站在籠內,活靈活現,這一倒下去,立時全身粉碎,四肢分家,由此足見二人在此陪葬有多麼長的一段時間了。
  蒲天河目睹此情形,不勝驚駭,木尺子卻連連搖頭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問故,木尺子卻道:「這兩個天竺武士,最少也死了數百年以上,天竺人對於這種不朽的屍身,是願意出高價收購,據說供在屋內,可以保人畜四季平安的。」
  說罷兀自頻頻搖頭連道可惜,蒲天河暗笑師父大批財寶即將全數到手,對於這種小利,仍然不肯放過,此老之財迷也實在是到家了。
  二人遂又來到了那大鐵門前,門上鎖有兩把極大的銅鎖,只是其上綠毛生出了寸許多長。
  蒲天河試著用劍一砍,立時斷落在地。
  兩把鎖都是一樣的腐朽,鐵門毫不費事地就弄了開來,木尺子上前來雙手抓門,用了很大的力,拉開了這扇大鐵門。
  當鐵門打開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在鐵門之後,另有一面大石牆,石質如玉,十分平滑。
  木尺子嘿嘿一笑,由身上取出了綠玉匙,那是一柄細長輕靈之極的鑰匙,從匙柄到頂端,其間約有六寸長短,中間部分,至為細薄極易折斷。
  木尺子在那白玉門上摸敲了甚久,才發現出一個極為細巧的鎖孔,他試著把這只綠玉匙向其中一插,那綠玉匙和鎖孔配合得嚴絲合縫,就聽到玉石門上卡唯一聲大響。
  二人嚇得左右一閃,他二人身子閃開的當兒,那扇玉門竟自動地徐徐移了開來。
  隨著石門開處,室內現出了一片燈光。
  這真是一件難以令人置信的事,這石室內竟然還燃著兩盞極為明亮的燈。
  所謂的燈,乃是四具大可二人合抱的大石缸,石缸內注了滿滿的油脂,由一股極粗的燈芯,貫穿在石缸上端,每兩缸列為一組,因為燃料充沛,燈光竟然至今不熄!
  這一間石室,卻又較入門的那一間大大的不同了,佈置得更是富麗堂皇,地上鋪著厚厚的藏氈,室內陳列一幾一案,無不呈現出一派珠光主氣!
  蒲天河就見這間房子正中地方,設有一張長榻,榻上卻直挺挺地睡著一個人。
  這個人,全身上下,都用白色的緞帶,緊緊的纏著,僅僅露出了面部,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經過包紮過的重傷病人一般!
  木尺子口中哦了一聲,點頭道:「這就是那位大竺國的王爺了!」
  只見榻上這位天竺的王爺,瞪著一雙大眼睛,嘴上留有一圈黃色的短鬚,他那麼直直地挺睡著,簡直就像是一具石膏像。
  在他床邊,左右兩側,各放著一個高有一人的大紅鐵箱子,木尺子走過去,打開了第一具箱子,只見箱內竟是滿滿的一箱紅色藍色不等的寶石,奇光耀目難睜,試取出其中幾顆看了看,無不是色澤光潤,價值連城!
  這時蒲天河已打開了第二個箱子,卻見箱內一半是金銀,另一半卻是天竺獨產的貓兒眼珠串項鏈,連眼睛都看花了。
  木尺子這時喜得連聲怪笑不已,他舞著一雙手,大把地抓箱內的寶石,又蹦又跳,簡直就像是要瘋了一般,蒲天河卻望著這兩大箱東西發愁道:「我們可怎麼才能弄出去啊!」
  木尺子這時整個的人都躍在了箱子裡,用紅藍耀目的寶石,把半個身子都埋在裡面。
  他這時的樣子,真個是瘋狂了。
  只聽他嘴裡斷斷續續地說著,誰也不知道他是在說些什麼,一會像笑,一會又像是咧著嘴在哭。
  蒲天河不禁嚇了一跳,忙走過去重重地搖了他一下道:「師父你怎麼了?」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面丟起五光十色的寶石道:「小伙子,你現在可是相信了?我沒有騙你吧!你可看見了……」
  他邊說邊笑,口涎四溢,全身劇烈地抖動著,蒲天河生恐他興奮過度倒下去,當時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大喝了一聲:「嗨!」
  木尺子為他這突然的一驚,嚇得一呆,果然就老實了下來,只翻著一雙白眼望著他道:「你怎麼回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我二人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搬不動這兩個大箱子,你究竟打算如何,怎麼不說話,一意地發瘋,如何是好?」
  木尺子聞言,由不住又大聲地嗆笑了起來,他由寶石箱子裡一躍而出,帶出了一地寶石,然後他又縱身到另一個箱子上,哈哈笑道:「小子,你用不著急,今天天晚了,我們出去先弄它一條船,然後把這兩隻箱子搬上去,明天天一亮咱們就走,這不是省事得很麼!」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這兩個箱子太大、太重,只怕小船吃受不起,再說那春如水豈有任我們出入之理,一動起手來,誰還有工夫看守這兩個箱子?」
  木尺子呆了一呆,用力地搔著頭上的長髮,道:「對,你說得有理,咱們得想個好辦法才行!」
  說罷他翻著雙眼,望著室頂發了一陣子呆,忽然躍身而下道:「我有辦法!」
  他這句話方一出口,忽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蒼老的笑聲,道:「好呀!算你們有辦法!」
  蒲天河與木尺子俱都吃了一驚,一齊向門前望去,只見玉門邊,立著一個形容憔悴身材矮瘦的小老頭兒,這小老人頭上纏著一塊白布,身上穿著短衣短褲。
  那身衣服,原是白色的,可是卻為老人穿成了近乎於黑顏色,露出了他生滿長毛的四肢。
  木尺子立時一驚,他一言不發,右手霍地向外一翻,他手中原握著一對紅寶石,這時當成暗器猛地打了出去。
  這雙紅寶石一出手即化成了兩道紅光,直向著這小老人雙瞳上打去。
  可是那個頭纏白布的矮小老人,顯然是一個具有驚人身手的人物,這一雙寶石甫一打到,就見他右手一晃,已把飛來的一雙寶石接在了手中。
  這老頭兒發出了山羊似的一聲怪笑,用川滇一帶的口音大聲道:「老爺子謝了,一賞就是兩個寶石,真大方!」
  說罷,把那雙寶石在眼前看了看,收入袋內。
  木尺子怒叱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若不說出根由,我老頭子可要掌下無情了!」
  矮小的老人抬了抬手,笑道:「老爺子,你先不要急,我們慢慢地說,反正這裡除了你我三人以外,別無他人!」
  說罷反手把白玉石門關上了,木尺子身子向前一探,正要出手,那矮老人一揚手道:「且慢……」
  木尺子見這矮小老人,如此沉著,不由微微一驚,立時住手怒聲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來這裡做什麼?」
  小老人低頭笑了兩聲,搖著手道:「老爺子,這幾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們才對,不過你先問我,我就告訴你也無所謂!」
  說到此,這小老人咳了一聲道:「我姓馬名大,不是漢人,是天竺人。」
  他說到這裡,用手向著床上那個身纏白綾的死者指了一下道:「這是我們的九王爺,我們是一個地方的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麼說,莫非你也想來染指這批寶物不成?」
  小老人山羊似地笑了一聲,道:「老爺子,錢誰不想要呀,你說這種沒有主的東西,應該是見者有份呀!」
  木尺子一聲冷笑道:「誰說沒有主?這些東西如今已是我木尺子的了,你休想染指!」
  馬太呆了一呆,目光又在蒲天河臉上望了望,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我為了找這批東西,已經在落日坪住了有二十年了。媽的!我把全山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想到會在黑蜂窩下面,還是你們漢人聰明!」
  說到這裡,他向前走了幾步,探著頭向箱子裡看了看,面現覬覦地笑了笑道:「我們三個人三一三十一怎麼樣?沒有我,你們就是東西到手也出不去的!」
  蒲天河怒道:「我們為什麼要分給你?」
  馬太冷冷一笑道:「我這是好言對你們說,沒有我,你們是絕對出不去的,春如水那老太婆是不好鬥的,你們帶著這兩個箱子,是寸步難行!」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又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出去?」
  馬太咧口一笑道:「我當然有,我有船,而且知道一條隱秘的道路,由此而出,可以直達『庫隆吉河』,到了那裡,一切也就不用再愁了!」
  木尺子想了想,忽然哈哈一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馬太聞言大喜,他身子一跳上了停屍床,笑道:「你們漢人知道太少,真正的好東西,並不在那箱子裡,而是在這裡!」
  說時,用手指了一下床上的死人道:「這個人貴為王爺,他名叫做『哈里馬特』,是我們國家裡最喜歡收藏寶物的王爺!」
  他像對這位死去的王爺身世極為瞭解的樣子,說到此,信手一翻,已把死人翻了過來。
  然後他就動手,把死者背後的白色緞帶解開,雙手來回地拉動著,床上的死人,連連地轉動著,身上的緞帶漸次地解開,不久即現出了死者黃臘似的赤裸的身體。
  蒲天河不由一驚道:「你要作什麼?」
  馬太怪笑了一聲道:「你們這就不懂了,這玩藝兒,你們漢人叫做『木乃伊』,我們天竺人叫做『裡西三達』,你看……」
  說到此,右手猛地抓向死人肚腹,用力向上一拉,已把死者肚皮揭了開來,立時現出了大片的寶光。
  馬太怪笑了一聲,雙手自死人肚子裡捧出了約有雞卵大小的四顆明珠,這四顆珠子,所發出的白色奇光,竟使得整個石室內明亮了許多。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大笑道:「好寶貝!」
  霍地騰身過去,馬太卻翻身下地,叫道:「老頭子,你不要搶,我們談個交易如何?」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什麼交易,莫非這四顆珠子你要獨吞不成?」
  馬太用力地搔了一下頭,道:「話可不是這麼說,我要是不找出來,你們也不知道,這麼吧,我只要這四顆珠子,其他的東西我是一件也不要,怎麼樣?」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珠子對你這麼重要麼?」
  馬太怪笑了一聲道:「這四顆珠於,乃是我們天竺的國寶,名叫『四海珠』,對你們漢入,卻是沒有什麼要緊,老爺子,你看我這個交易你可同意?」
  木尺子連連搔頭,現出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蒲天河因見這馬太倒也豪爽,所說條件也還公平,當下就對木尺子道:「師父不妨答應他就是,反正這珠子也是他找到的!」
  木尺子緊緊咬了一陣子牙,才點頭道:「好吧!我們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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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送佛西天

  馬太見木尺子答應了,似乎很高興,喜得跳了起來,道:「你們真有福了!」
  木尺子一叱道:「媽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佔了便宜還賣乖是不是?」
  馬太一笑,擺手道:「老爺子你先別急,我是說你們雖然答應贈我四顆珠子,卻也等於救了你們自己的性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方纔已經說過了,不過是春如水那婆子刁難罷了,可是我才不會把她看在眼中!」
  馬太森森一笑道:「要是只是春如水一個人,倒也不足為慮了,只是……好吧,我們走著瞧吧!」
  說到此,一雙小眼四下裡亂轉,像是在找尋什麼的樣子,蒲天河見狀奇怪地道:「你找什麼?」
  馬太嘿嘿一笑道:「小朋友,這落日坪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只是不知道蜂巢底下還會有這麼一個秘密,否則豈會便宜了你們二人,現在我是想找一條暗道……」
  頓了頓,他道:「你們等一等,我馬上就來!」
  說罷轉身要走,木尺子身子向前一躍道:「等一等,我同你去!」
  馬太咧嘴一笑道:「老爺子,你是太過小心了,我還會走麼?」
  說罷掉頭就走,木尺子緊隨其後,二人來至洞外,就見草叢內置有一艘相當大的獨木舟,馬太身子一掠過去,雙手把這艘木舟舉了起來。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要這玩藝干哈?」
  馬太咳了一聲道:「所以你就不知道了。我們進去再說吧!」
  說罷舉著木舟,大步向洞內行去,木尺子見這馬太雖然個子不大,年歲也老,可是他竟然還會有這麼兩膀子力氣,也實在是不簡單。
  木尺子忖思著馬太不至於有什麼惡意,就同他進了地洞,來至寶庫。
  馬太長吁了一聲,把獨木舟放下,道:「這船載我一人,是最好不過,現在卻要加上你們兩個人和兩箱東西,可就相當的討厭了!」
  蒲天河看了看這艘木舟,船身相當大,三人二箱倒也勉強可以承受,只是此處並無有溪水河道,如何可以行舟,實在令人不解了。
  可是馬太卻似胸有成竹,這時就見他自身上掏出了一塊羊皮,攤在地上仔細地研究了半天,哈哈一笑,跳起來道:「我找著了!」
  蒲天河忙問:「你找著什麼了?」
  馬太這時已跳到了一邊牆角,四下用手在牆上捶著,忽然聽見「噗」的一聲,接著吱吱一片響聲,開出了一扇大石門。
  木尺子及蒲天河全部吃了一驚,真想不到這地室內,尚還有如此多門道。
  馬太呵呵笑道:「我們有辦法了,你們快看!」
  二人走進門前,向外一望,只見門外是一片碎石山坡,隱隱現有白日光輝,日光似自高處懸巖上照下來的,影射著一道細窄的溪水!
  馬太喜得狂笑不已,他大聲說道:「我早知道有這麼一道水,你們看,可不是為我找著了,由這一道水可以直出哈拉湖邊,可免我們抬著箱子走遠路了!」
  木尺子見狀也甚為高興,可是他那一雙眉毛,總似時蹙又開,也許他腦中始終還放不開那四顆珠子。
  這時馬太在前舉著小舟,二人隨後下了亂石坡,把小船放自溪水內繫好,又回過身來幫著二人把箱子抬上了小船,溪水起伏得很是厲害。
  木尺子上了小船,看了一下附近地勢,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馬太嘿嘿笑道:「這是扇子山,兩面的高峰就像是兩把扇子一樣,往上走就可直達烏雅嶺,再向前就到了哈拉湖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春如水她們不是就在哈拉湖麼?」
  馬太點頭笑道:「這一點我知道,她們是在東邊,我們是去西邊,大概不至於被她們碰上!」
  三人二箱上船之後,小船吃水極深,木尺子和蒲天河深恐有意外,各自提氣輕身,如此一來無形中減了不少的重量!
  小船在馬太的操縱之下,迅若游龍似的,一路直向上流劃去。
  這是一道神秘的小溪,兩岸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抬頭觀看,僅僅可見一線青天,兩邊盤衍叢生的古樹怪籐,直令三人感到來臨在蠻荒的苗疆地域一般!
  天竺人馬太,這時心情至為高興,他一面划著船,一面高聲唱著他們家鄉的小調,聲音刺耳之極!
  如此,約有半個時辰,才行過了這附近的窄谷,進入到一道較為寬敞的河道。至此,雖不見高聳的峭壁,兩岸的枯籐古樹卻更顯得濃密了。
  正行走間,卻聽得一聲極為尖銳的聲音,自岸上傳出來,木尺子和蒲天河立時聽出來,這聲音是嗯哨聲,綠林中每以嗯哨為召伙打劫。
  這聲嗯哨一起,立時各處也都有了回音!
  馬太怔了一下道:「喲!不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船快靠邊,不要出聲!」
  馬太忙依言把小船靠近溪水邊,這時忽哨之聲,此起彼落,響成了一片,木尺子嘿嘿一笑,目注馬太道:「你帶的好路!他們是哪裡來的,你可知道?」
  馬太連連搖頭道:「奇怪,這地方怎會有人呢?」
  話聲方畢,就聽得嗯哨聲密集,跟著前路樹陰內人影閃閃,溪邊已現出了七八個人影,一人大聲道:「吠!小船給我停下來!」
  木尺子立在船首,面帶冷笑,就見這七八個人,各著白衣短打,飛快來到了近前。
  為首一個高大的漢子搖著手道:「你們別想走,前面水裡我們可是落了石頭,你們要是不怕翻船,就儘管往前走吧!」
  馬太口中大罵道:「媽的,你們是幹什麼的?想搶東西嗎?」
  為首那個漢子,向小船上看了看,面現驚異地道:「箱子裡是什麼東西?你們是哪裡來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憑你們這幾塊料也敢攔路打劫,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了!」
  說時雙手向外霍地一揚,為首那白衣人身子一晃,直被打出了丈許以外,「砰」的一聲,撞在了石頭上,頓時就昏過去了。
  其他眾人見狀,皆都大吃了一驚,紛紛後退了丈許以外,有人高聲道:「快去請兩位當家的來,這老傢伙會使劈空掌,太扎手!」
  跟著就有人掉頭跑了,木尺子不願與他們久纏,當時就催促馬太道:「我們走,快!」
  馬太放眼前看,不由恨聲道:「媽那個巴子的,水裡他們真下石頭了,不能走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好!那我們就上岸,我倒要看看,誰敢來送死!」
  說罷他招呼蒲天河道:「來,小子,我們一人扛一個箱子,上岸去!」
  他說著,雙手向箱子一搭,身形飛縱而起,已把一個大箱抱了起來,直向岸邊上落去。
  蒲天河如法炮製,才知道箱子過於沉重,勉強騰起身來,落地時差一點摔了一交。
  這時馬太也跟著騰身過來,三人會在一處,正要前行,忽見一排弩箭射了過來,木尺子哈哈一笑,抖手打出了一把制錢!
  這一把制錢一出手,迎著當空而來的弩箭,只聽得一片錚錚之聲,全數都落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木尺子制錢出手的剎那之間,耳聽得身後一陣疾風,一口鬼頭刀,直向著他頭頂上砍了下來。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右手反向上一托,已用虎口架住了來人的手腕子,這口鬼頭刀竟然被僵在了空中,絲毫也落不下來。
  同時之間,三四口鬼頭刀,隨著三四條人影,分向蒲天河及馬太身上襲來,濃林中轉眼間,展開了一場血戰!
  蒲天河方自放下了箱子,一條人影飛撲而來,掌中鬼頭刀向前一遞道:「相好的,你躺下吧!」
  蒲天河見來人均是一樣的裝束,俱都是白色短打衣褲,足踏芒鞋,一口十分沉重的鬼頭刀,可見這些人乃是一個有組織的幫派,只是怎會出沒在此人跡不到之處,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
  思索之間,蒲天河手下卻是不閒著,只見他身子向下一矮,右手一撥,「噹」的一聲,已把來人鬼頭刀打在了一邊,刀鋒擊在了石頭上,冒出了一溜火花。
  蒲天河身子在這時,已如同旋風似地轉到了這人左面,掌鋒向外一穿,「砰」的一聲,已把這名白衣匪徒,擊得飛了出去,撲通!落人溪水之中。
  這時馬太和木尺子,更是身形起落,翩若游龍,那木尺子身手自不待言,就是馬太也不是易欺之人!
  這位天竺奇人,竟自由腰上解開了一口緬刀,霍霍生風地展了開來,一連為他砍倒了三四名白衣匪徒。
  忽哨聲更急,白衣匪徒,自四面八方紛紛跳了出來。
  可是這些人,要是欺侮一般商賈自是有餘,來對付這樣的三個人,可就顯得太不自量了!
  在一陣混戰之後,所來的匪徒,竟有半數以上負傷擊斃,餘下少數凡個,招呼著向林內隱去。
  這時天空,已罩上了很濃重的夜色。
  忽然一聲鑼響,一人高叫道:「大家閃開,當家的來啦!」
  木尺子等三人正不知是否要追趕下去,因恐怕匪人趁自己追敵之時,盜走箱子。這時聞聲,俱都不再移動,倒要看一看所謂的當家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時銅鑼響畢,緊跟著林內射出了一道燈光,直向三人立處照去!
  卻聽見一人冷冷笑道:「你們三個還妄想逃走麼!就是出了這烏雅嶺,你們也逃不開!」
  說罷,似聞得二人交談的口音,喁喁私語。
  馬太哈哈一笑道:「是哪一位朋友,出來見見,藏在裡面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燈光啪一聲,遂自熄滅,一人哈哈笑道:「光棍眼睛裡揉不進砂子,朋友,你們箱子裡是什麼東西,我們也猜了個八成,乖乖地留下來,我們絕不為難,還派人送你們出去,要是一個勁在咱們哥們面前佯裝,可就休怪我弟兄不夠交情了!」
  木尺子先頭始終不發一言,此時聞聲,不由心中一動,他皺了皺眉,對蒲天河道:「小子,這聲音你聽聽像誰,怎麼這麼耳熟?」
  蒲天河細聽了聽,也覺甚是耳熟,可是卻想不起是誰,當時狂笑了一聲道:「朋友,你是誰?請過來答話好不好?」
  天竺老人聞聲也狂笑了一聲,道:「要寶貝還不簡單嗎!我這裡就有寶珠四顆,隨時準備奉送,朋友,你請看!」
  說罷當真由懷內把四粒「四海珠」取出,在空中晃了一下,寶光四溢,耀人瞳子。
  他這一手,果然使得暗中窺視之人心情大動,就聽得一人呵呵笑道:「這就沒有錯了,原來落日坪的寶物,果然落在你們手上。這麼一來,可就更不能放你們走了!」
  說話之間,三人就見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已多了兩個矮小的人影,二人各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衫,長可及地,頭上剃得光光的,月光下,閃閃發光。
  蒲大河一眼望過去,不由心中一動,暗奇道,「怪也!之不是雪山二柳,柳上、柳川兄弟兩個嗎!怎會未到這裡呢?」
  他腦中不過動了動。耳邊卻聽得木尺子大笑道:「我說是誰有這麼大的膽於,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攔路打劫,原來是你們哥兒倆!柳氏兄弟,咱們很久沒有見了,怎麼樣,還得意吧?」
  二柳聞聲各自一呆,由不住都後退一步,在前面那人冷冷一笑道:「朋友你是誰?」
  說時,後面人已用馬燈照了過來,木尺子手遮燈光,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個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為首的那人,忽然口中「哦」了一聲,有些驚惶地道:「原來是木老爺子,真是失敬了!」
  說話之人乃是柳玉,他身後的柳川聞言也呆了呆,抱拳道:「原來是木老前輩,你老人家不是在天山……怎會來到了這裡?」
  木尺子嘻嘻一笑,手捋長鬚道:「怎麼樣,只許你們開小差,就不許我老人家越獄不成?你們哥兩個現在改行啦是吧?」
  說時,一雙瞳子上上下下在柳玉、柳川身上轉著,面上帶出嘲笑之色。
  柳玉、柳川一時都不由得面紅過耳,只是夜晚看不出來罷了。柳川上前一步,乾笑道:「老前輩不要取笑了,要知道是你老人家,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呀!」
  柳玉卻十分注意著那兩個箱子,怪笑了一聲道:「這麼說,你老人家是真的偷回綠玉匙,把那批寶物弄到手了?佩服!佩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們哥倆是看著眼紅?拿口袋來,要多少裝多少,可是有一件,拿過了就算了!要是再動別的念頭,我老頭子可就不答應了!」
  柳玉、柳川面上一喜,對看了一眼,卻又頓時收起了喜悅之色,柳川低首乾笑了一聲道:「老前輩不要開玩笑了,我們哥兒兩個有多大的膽子敢佔你老人家的便宜,就是你給我們,我們也不敢要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好!你們哥兒倆漂亮,可是要是說了不算再起黑心,可就別怪我木尺子手下無情了!」
  柳玉也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太多心了」
  木尺子哼了一聲道:「好吧,既然如此,我老人家托個大,還得向你要條船,我這就走了!」
  柳玉摸了一下光頭,皺著眉毛道:「這個……老前輩,前面水裡可不能走了,為了擋這筆財路,我們在溪水裡下了十里的石頭,你們還怎麼能坐船呢!」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那怎麼辦?還要我們走路不成?」
  柳川笑了笑道:「木老前輩你放心,水路不通,陸路上包給我好了。你要去哪裡都行,我負責送到!」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那倒是不敢當,你只設法給我們弄幾匹馬就行了!」
  柳川笑了笑道:「這件事容易,我這就照辦。三位請等一等。」
  說罷轉身而去,須臾,牽了四匹馬回來,木尺子見狀哧哧一笑道:「真有你的,有這四匹馬就行了!」
  說罷就向著蒲天河含笑道:「來,小子,咱們先把箱子捆上去,時候可是不早了,要是今晚上不能趕出去,咱們爺兒們可就免不了要吃虧!」
  說罷目光向著雪山二柳掃了一下,嘻嘻一笑道:「是不是?」
  柳玉、柳川一愕,柳川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你真會開玩笑,誰還敢在老爺子你手底下弄鬼,你放心走吧!」
  這時那位天竺異人馬太,卻坐在馬上笑了笑,道:「木老頭,時候可是不早了,別再耽誤了,我們走吧!」
  木尺子躍身上馬,柳川卻趕上來,送上了一盞馬燈道:「老前輩你拿著這個,路上好有個亮兒!」
  木尺子接過馬燈,向著二柳面上望了望,冷冷一笑,抖動絲轡,跨下馬匹潑刺刺地馳了出去。
  蒲天河最後上馬,卻見柳玉、柳川正自交頭細語,不由心中一動,當下催馬上前,對木尺子道:「師父,莫非你就相信這兩個傢伙了?」
  木尺子回頭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道:「我怎麼會這麼笨,不過是暫時弄兩匹馬騎騎罷了,反正此時此刻,他們還不敢!」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麼看起來,他二人必定另外還有幫手,否則他們怎敢對我三人下手?」
  木尺子哼了一聲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走著瞧吧!」
  馬太的馬在前面轉回身來,大笑道:「你們兩個放心,跟著我馬太走,絕對沒錯!這一帶地方我熟得很。」
  木尺子歎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了。我老頭子,是人生地陌!」
  馬太嘻嘻一笑,向前張望了一下道:「這地方叫鴉頸子。跟著我走沒錯!」
  蒲天河心中甚喜,答應了一聲,飛馬而前,本尺子卻冷森森地一笑,對於馬太這個人,他確實還不敢深信,可是此刻正是前狼後虎,比較起來,還只有馬太這個人容易對付一點。
  當時他也就不再多想,催馬而上,人馬遂行於亂山叢林之間。天空雖有一彎明月,可是樹叢很密,光線照下來只是淡淡的光影。
  深山裡,不時傳出幾聲狼嗥,的確是一處人跡稀到的荒涼地方!
  如此行走了約有數里之遙,前行的馬太,忽然勒住了馬轡,他那一雙小而亮的眸子,不時地轉著,像是在搜索著什麼,木尺於沉聲道:「怎麼不走了?」
  馬太搔了一下頭。齜牙笑道,「前面可又入了山道了。路太窄,我們只能成單行走才行,我在前帶路!」
  說罷轉了兒個彎,果然來到了兩座石峰之間。兩座石峰高聳入雲,其上光禿禿的,沒有樹木,可是卻生有墨黑黑的一片青苔。
  馬太手指這兩座石峰道,「這就是『兩將軍』,我先走一步了!」
  說罷疾疾帶馬入了山道,蒲天河方要跟去,卻見木尺子隨後而上,道:「小子你殿後,小心那兩箱東西!」
  說著,匆匆拍馬而上,緊跟著馬太奔去,蒲天河最後策馬,他一隻手拉著那匹馱有寶箱的馬,最後走進了山谷,谷道之內寒風陣陣,一線月光,由巍巍的石峰頂尖上射了下來,更覺淒涼十分!
  這時木尺子的馬已追近馬太,哈哈笑道:「老馬,可別走得太快呀!」
  馬太回頭看了一眼,似乎顯得有些不大自在,他笑了笑,馬行放慢,木尺子這時細看眼前形勢,真是險到了極點。
  這道窄谷內,雖說是可容單道行走,可是萬一有了事故,憑著自己和蒲天河的一身輕功,固不愁走不脫,然而要想帶著那兩個沉重的箱子,卻是萬難了。
  想到此,他也就越發注意眼前地勢。
  馬太的馬在前又行了約有里許光景,只見兩旁山勢越發的陡峻,惟一不同之處,那兩側峰嶺之間,現出了濃密的樹林子。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皺了一下眉,心付道:這地方若是有賊人打劫,可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入,險到了極點了。
  一念未完,忽見當空唏哩一聲脆響,一支響箭劃空而過!
  木尺子呵呵一笑,忙自勒馬道:「快停住,那話兒可是來了!」
  說時回過身來,招呼蒲天河道:「小子,快把牲口帶過來,好戲來了!」
  說聲未完,忽見前行的馬太飛馬就逃,這老頭兒口中哈哈大笑了兩聲道:「木老頭,你認栽了吧!」
  說時就手拿出一個竹管,嘟嘟吹了兩聲,這位天竺怪老人,一連吹了幾聲口苗,陡然自馬鞍上飛身而起,向著右面峰嶺之上落去!
  木尺子見狀,一聲怪笑道:「姓馬的,原來是你弄的詭計,我倒要看你往哪裡走!」
  說完,身子霍地自馬背上拔空而起,活像是一隻騰霄的大雁,直向著馬太身後撲去!
  這時馬太身子已然撲上了十數丈,這矮小的老人,忽然在絕峰上一個倒仰,口中一聲叱道:「老頭子,看傢伙吧!」
  說時右手向外一揮,只聽見「錚」的一聲脆響,竟然由他掌心內,飛出了一掌稜形的暗器。
  這一掌暗器一出手,挾起了大股的勁風,四面八方直向著木尺子全身各處打來,一閃而至。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好個老兔崽子!」
  他說著,身子第二次騰空而起,卻又比上一次更要高出了許多,馬太發出的那一掌暗器,竟是沒有一粒打中在他身上,一片叮噹之聲,全數都落在山石之上。
  馬太見一掌暗器未曾打中,身子猛地一翻,口中又怪叫了一聲,第二次向他發了一掌!
  這一次他掌心運勁,掌風裡又夾著前發的暗器,這種暗器在天竺名喚「棗子釘」,是一種形同棗核形狀,兩頭尖的東西,可是沒有「棗核鏢」那麼大,要小得多。
  木尺子身子騰空,乍見對方暗器又到,不由嘿嘿一陣怪笑。
  這時就見他一頭長髮全數都像針立了起來,他凌空的身子,在空中一個倒折,雙掌同時推出,巨大的劈空掌力,迎著飛來的暗器一撞,暗器全數都倒退了回去。
  木尺子凌空的身子,跟著一個滾式已撲了下來,狂笑了一聲道:「老小子,你還想走麼?」
  說話之間,已撲到了馬太身後,「金豹現爪」,一掌直向著馬太后腰上打去。
  馬太身子一折,「噌」的一聲,一口緬刀由上而下削了下來。可是木尺子哪裡會把他看在眼中。
  這老頭兒怪叫了一聲,右手一分,直向馬太刀上抓了過去!
  馬太這時顯得有些緊張,他一面迎敵,一面口中狂吹著口笛,尖聲刺耳。四山之間,都有了回音,卻只見兩峰上,人影紛紛,俱都向著窄谷內撲去。
  木尺子暗道了聲不好,按理說,此時此刻,他應該顧全谷內的兩箱珠寶才是正理,可是他因心恨馬太的詭詐,這時竟不顧谷內珠寶,狂吼了一聲,奮身向著馬太撲過去。
  馬太身子向前用力一撲,怪笑道:「老頭兒不要錢了,追我幹啥?」
  說時身子一滾,已到了木尺子足前,就見他刀鋒一現,直向著木尺子面上崩去。
  木尺子見他刀法詭異,因距離過近,這一刀險些為他砍上,不禁更激起怒火,這老頭兒一身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極地步,此刻怒火中燒,更似出山之虎。
  馬太緬刀方一遞出,木尺子雙掌一拍,施了一個「貼」字訣,只聽見啪的一聲,已把對方緬刀夾在了掌心之內:
  馬太用力一搖,未為所動,立時發覺不妙,就見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翻,滾出了丈許以外,就在這時,當頭一聲嬌叱.當空飛下了兩個少女,其中之一尖聲道:「馬太叔還不快走!這裡的事,你不要管了!」
  說話之間,其中之一,猛地朝著木尺子撲去。
  木尺子這時由二女裝束上已看出來了,二女乃是春如水一邊的,不由又驚又怒,他狂笑道:「該死的丫頭!」
  雙掌向外一翻,口中呼了一聲:「撒手!」
  馬太手中的緬刀脫掌而出,在空中劃了一道銀虹,嗆的一聲落在石峰上。
  同時之間,這位老少年身子一偏,左手的掌風向外一逼,「砰」一聲,已把面前的少女打得一路翻滾下了山峰。
  整個的窄谷,充滿了人聲,一片喊殺之聲,上衝霄漢,在混亂的人聲之中,間雜著馬嘶,可以想像出蒲天河此刻的處境是如何的困難了。
  木尺子打翻了一名少女,目光中卻見那馬太身子倏起修落,直向著峰頭上撲去!
  這矮小的老頭兒,這一剎那,有如喪家之犬,他已經發覺出木尺子不會與自己甘休,只見他身子方自躍上了十數丈,木尺子卻如同狂風也似,自後追了上來。
  馬太這時已躍上隘口,正要騰身而起,木尺子已再次追了上來,哈哈怪笑道:「馬太,你死了這條心吧!」
  馬太身子陡然一仰,雙目赤紅,雙掌一伸,直向木尺子雙瞳上抓去,木尺子二腕一分,把來犯的雙手盪開了一邊。
  同時之間,就見他足尖一挑,一腳正中馬太心胸之上,只聽得馬太狂嘯了一聲,口中「啊」了一聲,噴出了一個血笛子,身子霍地向後一翻,咕咕嚕嚕直向著峰下翻落而去!
  木尺子忖思著對方活命的希望是很小了,正要轉撲谷底,卻見馬太翻滾之處,四粒奇光耀眼的珠子也滾了出來,在峭壁之間一路跳動下落。
  木尺子長嘯了一聲,飛身撲去,他身形起落如騰空白鷺,極其優美。
  可是卻有人比他更快,那是一條橫刺裡撲出的人影,身子一出來,在峰壁問略一起落,已將四粒明珠拾了起來,轉身一縱沒入黑暗之中。
  木尺子趕到之時.那人早已無影,只氣得他錯齒出聲,由那人身影中看來,極似春夫人春如水,果真是她,今天自己是裁定了。
  木尺子立定了身子,只氣得眥目欲裂。
  忽然,他想起了谷底的蒲大河,不由大吃了一驚,忙自展開身形向谷底撲去!
  這時蒲天河正同兩個黑衣漢子打成一團,木尺子趕到之時,蒲天河掌中劍剛把其中之一劈倒在地,另外一名,身子騰起來,正好落在了木尺子身前。
  木尺子一聲冷笑,右掌一抖,正正地抓在了這人的前胸上,左手二指向外一點,這漢子已被點住了穴道,身形紋絲不動。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落,歎了一聲道:「你老來晚了一步,那兩箱東西,已經被他們搶去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嘿嘿冷笑道:「你看清是誰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人數太多,有男有女!」
  木尺子陰森森笑道:「好,狡猾的春如水,想不到她竟然早已買通了馬太,我老頭兒豈能吃這個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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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5:04
  蒲天河奇怪的道:「你怎麼知道是春如水?」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件事很容易知道!」
  說罷身子一轉,已到了那名被點了穴道的黑衣漢子身邊,雙手伸出按在了那入兩肩之上,霍地一抖,這人狂叫了一聲,睜開雙眼,顫聲道:「你……老饒命!」
  木尺子哧哧一笑道:「你們是哪裡來的,說出實話饒你一命,要不然……嘿!」
  這人牙關顫抖不已,一面乞求道:「我說……我說……老爺子你千萬別下毒手!」
  木尺子冷冷地點頭道:「好!我問你,那兩箱東西誰搶去了?你們是哪裡來的?」
  這人喃喃道:「我們是蒙古寒碧宮來的,春夫人是我們的首領,東西也是她老人家搶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她。很好,去你的!」
  說罷右手向外一推,這漢子被丟出了丈許以外,摔了個斜鬥,爬起來就跑了。
  蒲天河聞言之後,也是又恨又怒,沮喪不已。木尺子坐在石頭上歇了一會兒,站起來冷冷一笑道:「小伙子,你也用不著替我難受,我們這就去找她。媽的,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我燒了她的船!」
  蒲天河冷冷一笑,搖頭道:「這又有什麼用。此時怕連船也沒有了。我們一不作二不休,不如趕到她寒碧宮去,看看她還能賴帳不?」
  木尺子重重地歎了一聲,自責道:「我他媽的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早知道馬太那個老狗不是好東西,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和春如水那個賊婆娘連成一氣。這可好!」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也好,就怕不知道是誰,現在知道了,諒她也賴不掉,我們就上蒙古去一趟!」
           ※        ※         ※
  夜空之下,二匹馬仰天長嘶!
  現場是一片劫後淒涼!窄谷躺著十數具屍體,隨著夜風,散發出一陣血腥!
  木尺子、蒲天河雙雙上了馬,直向前路行去,想不到此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東西到手,卻又中途遇此劫難,實在令人想來不服!
  尤其是木尺子,一路之上,更是長吁短歎不已。二人順著窄谷小道一直行下去,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才出了山峰。眼前是一片原野,一道靜靜的溪水緩緩向前流著,四周散發著野菊花香。
  木尺子勒馬溪畔,冷笑了一聲道:「春如水欺人太甚,此去天邊海角我也要找到她,誓不與她甘休!」
  方自說完,就聽得後路上,一陣馬蹄聲,回身看時,卻見大批馬群,如同潮水似地擁了過來。
  目光之下,只見為首二馬之上,坐著兩個光頭,木尺子、蒲天河立刻認出了來人是雪山二柳,只是不明白此時何以他二人會出現?
  轉瞬之間,這群人馬已來到了近前,為首的二柳之一舉手道了一聲「停」,馬群立即停住。
  柳玉、柳川向二人看了一眼,俱都咦了一聲,柳川翻身下馬道:「木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你們遇見了什麼事情不成?」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來晚了一步,那兩箱東西,早已被春如水那婆娘搶走了!」
  柳川神色一變,頓足道:「啊呀!我早就知道這女人不好鬥!」
  說到此,不由臉上一紅,好似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一時呆在當地,答不上話來。
  柳玉忙跳下馬來,乾笑了一聲道:「老前輩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們兄弟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這個念頭,我們只不過是路過這裡……」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我不管你們是怎麼來的,反正東西己被入搶走了,現在就剩我師徒兩個人,你們看該怎麼個辦吧!」
  柳川翻了一下眼皮,道:「老前輩可知道那春如水往哪裡去了?」
  柳玉忙碰了他一下,咳了一聲道:「我們兄弟兩人,仗著人多也許還能把東西給追回來,老前輩你看怎麼樣?」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謝謝你兄弟的好意,這批東西反正是無主之物,誰搶著了誰要,你們兄弟要是真能由春如水手中搶過來,自然歸你們,我木尺子絕不佔你們一點便宜!」
  柳氏兄弟不由一振,柳川喃喃道:「老前輩說的是真……真的?」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自然是真的!」
  雪山二柳互看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柳玉嘿嘿笑道:「謝謝老前輩的海量,那春如水走不開我兄弟的手心!」
  說罷回過身來,大聲道:「謝一虎,你快下去,通知水路的兄弟們注意,把出玉門關的水路封鎖了,不許任何人通過。快去,快去!」
  那名叫謝一虎的漢子領命飛奔而去,柳玉又吩咐下去道:「王銀川,你帶我的柳葉旗到杏葉嶺,請竇老夫人助我兄弟一臂之力,就說事成之後,我兄弟有重禮見贈,絕不食言。快去,快去!」
  說罷由懷內取出一面細如柳葉似的旗子,交與王銀川,又道:「你多帶幾個人去,我兄弟一會就來!」
  那叫王銀川的人,乃是一個細長的瘦子,一身白衣,像個人燈似的,接過了柳葉旗後,他回身招呼了十幾個弟兄,一路飛馬而去。
  柳叫在後面大聲囑咐道:「走小路去!」
  一行人馬,順著溪水,轉瞬間已自無蹤!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柳兄心力只怕白費了,那春如水也許己走脫了!」
  柳玉哈哈一笑道:「此出玉門關杏葉嶺乃是必經之地,那地方是一人當關,萬夫不敵,春如水就是有天大的本領,只怕也難渡過此關!」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你方纔所說的那個竇老夫人,可是當年和你師父蔣壽為敵,被迫逃亡的那個麻婆竇三花?」
  柳玉怔了一下,點頭道:「正是此人,老前輩原來也認識她!」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妙哉!妙哉!久聞此人所蓄的『金河蜂子』十分厲害,果真如此,那春如水是遇見勁敵了!」
  柳玉得意地道:「你老說得不錯,竇老夫人是養有一些『金河蜂子』,只是她是不輕易使用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只怕還沒有摸清那竇三花的脾氣,老夫對於這婆子倒有幾分認識,此婦最是狂傲,就是你們兩個主人親自去請她,也未見得能請動她,打發幾個小輩,更是休想請得動了!」
  柳玉怔了一下,道:「對了,這話不錯,老前輩之意以為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罷了,我老頭子好人作到底,就幫你們這個忙吧!」
  柳玉一呆道:「你老是說……」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憑你兄弟那點面子,想請動竇三花只怕不易,我老頭子昔日與她倒有一些面子,現在你們就拿我一件東西去見見她,也許尚有點希望!」
  柳氏兄弟不由大喜,齊聲道謝不已,木尺子遂自身上取出了一粒扁玉的鼻煙壺,嘻嘻一笑道:「這鼻煙壺上刻有多人的名字,那竇三花的名字也在其上!乃是當年的一件趣事,你只要出示此物,想她也會記得的!」
  柳玉接過來,目放異采道:「真是太謝謝了!」
  柳川抱拳打躬道:「老前輩如此玉成,恩同再造,現在我兄弟也不說什麼感謝的話了,反正早晚我弟兄會有一片人心!」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你這話說得太早了,我老頭子苦心到手的東西,也沒有那麼便宜,隨便的叫外人拿去!我們不過是賭個先後罷了!」
  柳玉一呆道:「什麼叫先後?」
  木尺子嘻嘻笑道:「先後你都不懂?這兩箱東西,誰先到手,就算誰的,你們兩個該明白了吧?」
  柳玉一笑道:「也好!那麼我兄弟告辭了!」
  木尺子也一笑道:「對了,你們快去吧,那竇三花可不好請呢!」
  雪山二柳內心不禁狐疑不已,也實在是不明白這老狐狸是在鬧什麼玄虛,不過此刻,他二人早已被那兩大箱珠寶弄昏了頭,哪裡還會想到那麼多,當時帶領著眾弟兄,一路飛馬疾奔而去!
  他二人走後,木尺子望空呵呵一笑道:「錢是人人想要,當真是好東西!
  蒲天河冷哂道:「以我看來,這些錢真比殺人的鋼刀還狠十分,師父得放手時且放手,何必斤斤於此!」
  說到此,又冷冷一笑,頗有些不屑的意味。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小子你錯了,這幾個錢,真要是落入好人之手也還罷了,要是落在了這些人物手中,那是助紂為虐,如何是好!」
  說到此,搓手怪笑道:「為師我一生行事,從不曾像今日這麼丟臉過,這兩箱東西原本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拿去!」
  蒲天河一怔道:「咦,你不是讓給柳氏兄弟了?」
  木尺子冷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讓給他們了,我只不過是與他們賭個先後輸贏罷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莫非我們還會比他們先麼?」
  木尺子頷首道:「這就是我老人家智力過人的地方了。小子,你想想看,那春如水豈是好欺侮之人,如果只是柳氏兄弟二人,我也就不存幻想了,可是現在又多出了一個竇三花,這老婆子功夫了得,那春如水也怕她三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是想要他們鷸蚌相爭,而坐收漁人之利可是?」
  木尺子手捋長鬚,嘻嘻笑道:「然也!你總算明白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到時候,只怕更不易解決了。那時候你老人家寶物不曾到手,卻結下了幾方面仇敵,畫虎不成,反類其犬!」
  木尺子雙目一瞪,怒形於色道:「你也太把我看差了,這件事我務必辦成功給你看看!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歇,再去看這場熱鬧!」
           ※        ※         ※
  秋風過去,黃葉凋零。
  杏葉嶺上的杏樹,都結滿了纍纍杏果,一個黃發黃衣的老婆婆,正坐在一張靠椅上望著天空發怔,須臾,一個黃衣少女由嶺下飛奔而上,這黃衣婆婆忙自站起來道:「你回來了?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日光映著這老婆婆的臉,原來這老太婆還是一個大麻子。面若重棗,那副尊容,可真是不敢恭維,方自上來的那個黃衣姑娘,倒是風姿綽約,很有幾分姿色。
  就見這姑娘上前招呼了一聲:「師父,你先坐下來,叫我歇歇氣,再慢慢說!」
  麻婆坐下來,卻睜著一雙小眼道:「是落日坪的寶物出來了吧?」
  少女吁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有這麼一點影子,外面亂透了!」
  她一面說,一面用手按在心胸上,好似走了甚遠的路途,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麻婆一聽落日坪藏寶出現,不由精神一振,立時搶問道:「出來了?誰得手了?那人呢!」
  黃衣少女用一雙大眼睛,白著師父,歎了一聲道:「有人說是雪山二柳,有人又說是蒙古來的春夫人,還有人說是一個天竺人叫什麼馬……太!」
  麻婆倒在椅子上,口中「唔」了一聲,良久才道:「這件事很麻煩……」
  黃衣少女挑了一下眉毛道:「還有,春夫人的船已向這邊來了,大概再有一個時辰,也就差不多要到咱們杏葉嶺了!」
  老太太口中又「唔」了一聲,她忽然用手在椅子把上「叭」地拍了一下,斷然道:「香兒,把水閘給下了!不能叫她們過去!」
  少女答應了一聲,翻著眼睛道:「師父您莫非認為是春如水……」
  婆婆冷冷一笑道:「這婆娘一向是神出鬼沒,她作一件事情,一向是有始有終,我奇怪她好好地,怎麼會又走了,這其中必有名堂!你快去!」
  黃衣少女答應了一聲,掉頭如飛而去。
  麻婆婆這才又靠下身子來,頻頻冷笑不已。忽然嶺下蹄聲得得,奔來了幾匹快馬。
  這行人馬,到了嶺道前相繼下馬,為首一個漢子,一手拉著馬,一面高聲喧道:「雪山二柳門下弟子,向竇老夫人叩請金安!」
  椅上的麻婆嘿嘿一笑,倏地站起來,道:「我就是,有什麼事?」
  為首的漢子,倒沒有想到對方竟在眼前,不由一驚,當下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在下王銀川,乃是柳氏兄弟手下弟子,今日奉了柳氏兄弟的信旗,要與老前輩答話!」
  麻婆嘿嘿冷笑了幾聲道:「柳玉、柳川兩個兔崽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還會有什麼好事?什麼事你說吧!」
  王銀川卑賤地笑了笑,騰身而上,雙手先把柳氏兄弟的「柳葉旗」呈了上去。
  麻婆竇三花接過來,微微看了一眼,冷哼道:「什麼事,你快說吧,帶這麼些人來是幹嗎,打狼呀?還是嚇唬我老婆子?哼!」
  王銀川後退一步,面上訕訕道:「在下不敢,只是柳二爺怕前輩用人,以供差遣而已!」
  麻婆笑罵道:「算你他媽的會說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王銀川答應了一聲,心裡卻直嘀咕,當時咳了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
  麻婆「哼」了一聲笑道:「是為了落日坪的東西是吧?」
  王銀川愣道:「婆婆如何知道?」
  麻婆大笑了一聲,道:「我怎麼知道?柳玉、柳川找我不是為了這件事,還會是為別的?」
  王銀川嚥了一口唾沫道:「是!是!是這樣的!」
  竇三花面色一沉道:「東西是不是到了春如水那婆娘的手裡了?現在柳氏兄弟想請我幫忙,把東西搶過來,是這麼件事吧?」
  王銀川怔了一怔,心說原來這婆婆什麼都知道。當時翻了一下眼珠,點頭道:「那兩箱東西,本是該我們的,春如水卻插手硬……」
  麻婆嘻嘻冷笑道:「胡說八道,無主的東西,怎麼就該是你們的,我還說是我的呢!」
  王銀川怔了一下,心說糟了,這婆子不要也起了黑心,那可就壞了。
  當時雙手一搓,乾笑了笑道:「柳二爺還說,如果婆婆能夠幫忙把這批東西劫下來,其中三成用來孝敬你老人家,婆婆看可好?」
  麻婆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道:「笑死人了,這算是什麼孝敬?」
  王銀川窘道:「婆婆莫非嫌少?」
  竇老夫人面色一冷,道:「媽的,柳老二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要是真地把東西劫了下來,不全都是我的了,我還要他的三成,真是放他媽那個屁!」
  說到此一隻手揮了揮道:「走!走!走!別讓我看著討厭了!」
  王銀川面紅過耳地道:「此事務必請你老人家賞在下一個面子……」
  竇老夫人一翻雙瞳,道:「這事沒有什麼好商量的,我是一百個不答應。你們走吧!」
  王銀川氣得臉色直髮白,可是他也知道這麻婆棘手,不是好惹的,當時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道:「好吧,老前輩既然不肯幫忙,我們也只有走了。不過有一件事,還要老前輩幫個小忙!」
  麻婆哼了一聲道:「還有什麼事情,快說!」
  王銀川冷冷一笑道:「所謂光棍不擋財路,婆婆既是不買雪山二柳的賬,可是卻也不便再多事!」
  才說到此,那麻婆一口痰吐了過來,啞聲罵道:「滾你媽的!我老人家的事還要你管嗎!」
  這一口濃痰,那王銀川雖是忙抬起臉,沒有叫吐在臉上,卻正正地唾在了脖子上,只覺得又熱又腥,粘滑似膠。
  王銀川只覺得心裡一噁心,真差一點要吐了出來。當時不由大怒,嗆一聲,拔出了腰刀,厲聲道:「你這婆子,怎麼可以如此欺人!」
  麻婆身子一飄,已站到了他面前,只見她麻臉上紅光閃爍,冷笑道:「你想怎麼樣?你還敢動傢伙麼?」
  王銀川頓時嚇得手足發軟,當時垂下了刀,歎了一聲,縱身上馬,只覺得脖頸咽喉處,那口痰粘得別提有多麼難受了,只得用衣袖用力擦了下來。
  麻婆見狀呵呵大笑道:「小子,你給我認乖吧,老娘多多少少還顧全二柳一點面子,要不然就衝你剛才那份德性,早就打發你喂蜂子吃了!」
  王銀川不由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知道麻婆所謂的「蜂子」正是她飼養多年的「金河蜂子」,久聞這些小東西最愛嗜人肉,別真叫她給餵了蜂,那可是冤枉透了,這件事自己也只好認倒霉算了。
  想到此,化冷笑為苦笑,在馬上抱了抱拳道:「老前輩賜教,在下沒齒不忘。金磚不厚,玉瓦不薄!」
  這「玉瓦不薄」四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只聽見那麻婆喉中一聲咳!
  王銀川就知道不妙,趕忙掉馬就走,緊跟著那麻婆口中「波」的一聲,一口濁痰脫口而出,王銀川逃開了正面,卻是逃不開背面,這一口痰,只聽見「叭」的一聲,正正地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緊接著那麻婆一聲狂笑道:「他娘的,再不走,老娘我用大腳丫子踹你!」
  眼看著這群人狼狽而去,麻婆笑得嘴都合不攏。這時那奉命去關水閘的香兒已轉回來,見狀奇怪地道:「師父,那些個人是幹什麼的呀!」
  麻婆回過身來,笑道:「香兒,你來得正好。你剛才說得不錯,落日坪的那批寶物果然出來了,而且一點沒有錯,是春如水那女人弄走了!」
  說到此,這麻婆仰天想了一會兒,點頭道:「這是我們一個好機會,妙的是那春如水非要由咱們這杏葉嶺過去不可,她要出玉門關,這是必經之地!」
  黃衣少女秀眉微擰道:「只是就我們師徒兩個,人不太少了點麼?」
  麻婆嘻嘻笑道:「一點都不少,人多了反而礙事。香兒,你去把我的那金河籮袋拿來,咱們的蜂很久也沒有嘗過人血了,今天也叫它們打打牙祭!」
  黃衣少女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須臾,她背來了一個極大的籮筐。
  那籮筐很像是一個大蚌殼的形狀,只是每一半都有一條皮帶,可供人提背之用,籮筐是用極細的金色漆竹編製而成。
  黃衣少女背著這「金河籮袋」,還沒有走近,已可聽得一陣陣吱吱之聲,由那大籮筐內傳出。
  麻婆竇三花見到了這金色籮筐,不由咧開大口笑道:「有了這東西,就是他們有千軍萬馬,也得提著萬分小心!」
  說罷自黃衣少女身上,把「金河籮袋」接了下來,那籮筐一邊,系有一個金漆葫蘆,麻婆取下了葫蘆,就口灌了一口,忽地打開了籮袋,只聽見「嗡」地一聲,自筐內,散出了大片金光,剎那之間,當空集成了密密的一片,有如是大片的金色雲塊一般。
  這所謂的「金河蜂子」,每一隻都約有手指大小,通體金色,閃閃發光。
  最奇的是,在它們條狀的軀體兩旁,每一邊都生有一隻極小的三角形翅膀,雙翅扇動之聲發出一種刺耳的「嘖嘖」之聲。
  這群「金河蜂子」,自籮袋內甫一飛出,俱旋風般亂舞,每一隻都發出吱吱的嗚聲,千百齊鳴真有點刺耳欲聾!
  奇怪的是它們都似經過麻婆特別的訓練,雖是野性猖狂,卻沒有一隻離群遠飛,都在當空數丈方圓之內上下飛著。
  那麻婆遂把才纔由葫蘆內含入口中的東西,「噗」的一口噴了出來,化成了大片的紅雨,直向著空中的蜂群噴去!
  當空的金蜂迎著這片血雨,幾個翻撲,已噬食得乾乾淨淨,麻婆竇三花發出連聲的怪笑,遂一口口的就著葫蘆向空中狂噴著。
  轉瞬之間,已把葫蘆內的血汁噴了個乾淨,那大片的金蜂仍似沒有過癮,又自在空中飛鳴不已。
  竇三花忽然咧口發出一陣似哭似笑的怪聲,空中金蜂聞聲吱吱鳴叫得更厲害,似乎在與麻婆抗命,禁不住麻婆口中的哭笑之聲愈來愈大,最後簡直有點樹倒山塌之勢!
  在如此的噪聲壓力之下,空中的金蜂才敗下陣來,三三兩兩的全數都轉回到方纔的籮筐之內。
  竇三花關上籮筐,長長吁了一聲道:「媽的,這些小東西越來越不好帶了!」
  黃衣少女方要答話,忽然「咦」了一聲,轉身道:「師父,有人來了!」
  方自說畢,就聽見一人哈哈笑道:「好厲害的金蜂,我弟兄算是開了眼界了!」
  話聲未畢,兩條人影已翻了上來,現出了兩個矮小的光頭漢子,麻婆這時已聞聲回頭,見狀面色一冷道:「柳氏兄弟,你們又來了!」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方才對我兄弟也大不賞臉了,我想那位兄弟必定是口下無德,才會惹煩婆婆發脾氣生氣,所以我弟兄特別來向你老人家陪不是來了!」
  竇三花冷冷一笑道:「柳老大,說話別拐彎抹角,莫非你們還不死心麼,那春如水乃是蒙古的霸王,我老婆子可是惹不起她,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算了吧,誰不知道婆婆你的金河蜂子,遠近無敵,何況這件事利己利人,事成之後對婆婆自己也有好處!」
  麻婆咧嘴一笑道:「對不起,這件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幫忙,你兄弟還是自己辛苦一趟吧!」
  柳玉上前一步,拜了一下道:「這件事並不是我兄弟二人之事,乃是另有一位老前輩,這位前輩特別交下一件信物,要我二人呈上給婆婆,此事務請幫忙。」
  麻婆又冷冷一笑道:「哪來這麼多老前輩,我說不管就是不管!」
  說到此,柳玉已自身上拿出了那個扁玉鼻煙壺,雙手送上道:「婆婆請過目,這就是那位前輩的信物!」
  麻婆皺了一下眉,接過了扁玉煙壺,望了望,面上果然一驚,森森一笑道:「木尺子那個老兒也來了!」
  說到此,在頭上搔了一下,冷笑了一聲道:「不錯,當初大雪山八人留名,有過這麼一句話,以後八人之中任何之一有事相托,受托者不得藉故推卻。可是……」
  頓了頓,她又冷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木尺子這老兒在哪裡,我要與他說話,這個便宜可不能就讓他撿了去!」
  柳玉一笑道:「木老前輩同一位蒲少俠,此刻已經不在這裡了,你老人家找不到他了!」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個老小子!」
  說到此低頭想了想,冷冷地道:「我先問你,那落日坪寶物,是真的在春如水手中麼?」
  柳玉點了點頭道:「此事怎麼會是假的?在下親眼看見的!」
  麻婆冷森森一笑,道:「這件事本來我是決定不管的,可是木老頭這個情不便不給,這樣吧,你們二柳手下有多少人?」
  柳玉怔了一下道:「有四五十個,婆婆莫非有用他們之處不成?」
  竇三花點了點頭,道:「把你的人都叫來,在杏葉嶺兩旁埋伏下來,多備強弓利弩,我們不動就不動,一動可就得把春如水那婆娘給收拾下來!」
  柳氏兄弟連連點頭,私下竊喜不已。
  竇三花又冷笑了一聲道:「你方才說事成分我幾成?」
  柳玉扣了一下頭,苦笑道:「三成怎麼樣?」
  竇三花小眼一瞪,道:「放你媽的屁,三成你去打發要飯的吧!這件事就衝你這句話我也不能管!」
  柳川忙賠笑道:「婆婆不必生氣,這樣吧,咱們二一添作五,一半一半,這樣總該好了吧!」
  麻婆冷冷地道:「我們三七分帳!」
  柳玉一喜道:「我原說是三七呀,你三成我們七成!」
  麻婆冷笑道:「我七成,你們三成!」
  二柳都不由面色一變,相互一望,柳玉冷笑了一聲道:「這條件太苛,恕我兄弟不便從命!」
  柳川也面上變色,頻頻冷笑道:「前輩未免欺人太甚!」
  說罷抱了一拳,道聲告辭,正要回身,麻婆嘻嘻一笑道:「你兄弟要是不答應那我也沒辦法,我們只好放開手來互相鬥一斗了,到時候只怕你兄弟一成也撈不著,那可更冤了!」
  柳玉、柳川不禁都是一怔,相互商量了一下,柳玉遂回過身來,歎了一聲道:「好吧!我兄弟行事一向是抱著吃虧,從不想佔人什麼便宜,三成就三成吧!」
  麻婆才又一笑道:「你別不願意,我老婆子還認為冤呢,沒有你兄弟幫忙,我照樣能把東西弄到手,只不過是不大好意思罷了。這是看在木老頭的面子,要不然你們能分一成已是好的了!」
  天山二柳面色如灰,俱都冷笑不已。
  麻婆一翻眼皮道:「怎麼,你們是不樂意?」
  柳玉忙賠笑道:「沒有,沒有!只是我們人多……」
  麻婆哼了一聲道:「這麼吧,你兄弟獨得三成,另外我老婆子再拿出一成給你們手下分分,怎樣?」
  二柳臉上才有點喜色,柳川才歎了一聲道:「好吧,就這麼定了,反正你老人家也不會沒有良心,到時再說吧!」
  說罷抱拳道:「我就去部署一下,那春如水大概快來了。」
  麻婆冷笑了一聲道:「你兄弟去你們的,那春如水是插翅難飛,我師徒自會對付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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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5:28
  天山二柳總算是有了結果,雖然他二人心裡是一萬個不服氣,可是卻也比一成沒有好,反正到時候見機行事,能多撈一些是一些,暫時他二人也就不再多爭論,匆匆下嶺而去。
  靜靜的烏裡古拉河,在陽光之下,像一條銀色的帶子一樣地伸展出去。
  而杏葉嶺,就像是一扇大門,橫跨在烏裡古拉河的兩端,像箍子似的,死死地箍住它的咽喉。
  春如水停立在她的「北風」座舟之上,放目遠眺,發出了一聲冷笑。
  她身後立著一排弟子,手握劍柄,神情至為緊張,好似等待著春如水一聲令下,皆都要出手對敵的模樣。
  大船之前,是一列十艘白木大船,其上滿載著一些木材什物,緩緩地前行著,沒有一點聲音。
  春如水忽然冷笑了一聲道:「諒那雪山二柳,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話聲方落,就聽見「吱」的一聲,一支白羽短箭迎面而至,春如水玉手一掠,已把這支箭抓在掌內,她神色凝重地道:「繼續開船,不許張皇!」
  當時回過身來,命令身後女弟子道:「吩咐前面船快些行走!」
  說到此,正要向岸上騰身過去,就見前面舟船,忽然都停了下來,一名女弟子隔船掠過來,神色張皇地道:「前面水路不通,為人下了東西,過不去,請夫人定奪!」
  春如水面色一變,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其中一名弟子張望了半天,道:「是杏葉嶺。」
  說話之時,前面幾艘船上,已起了極大騷動,似乎有一排排的羽箭,不停地向著幾隻大船上射來!
  春如水面色變得一片鐵青,回頭對身後四位弟子道:「你們要緊緊護著這艘船,無論有多大的事情都不可離開,我要前去看看!」
  說罷身形一長,已躍到了船棚之上,她身子在棚上一殺腰,正要再次騰起,就聽得溪邊一聲叱道:「春如水,你聽著,前面水路已斷,你還是識相一點,把那兩箱東西獻出來,我們就放你們過去,要不然……嘿嘿!」
  春如水一陣狂笑,笑聲一斂,冷冷地道:「朋友,你出來亮個萬兒吧,錢財是小事情,我春如水就是喜歡交朋友!」
  暗中人一聲怪笑,道:「好!」
  陡然間,兩條人影,自岸邊的樹叢裡拔身而起,落在了大船「北風」號的左右兩船上。現身的是雪山二柳矮小靈活的身影!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柳氏昆仲。失敬了!」
  柳玉一聲怪笑道:「春如水,你是蒙古的財神爺,幹嗎呀!錢還沒有撈夠呀,又何必來到咱們弟兄這個窮地方撿外快。春夫人,我們一向是很敬重你老人家的,這件事你可真辦得不夠漂亮!」
  柳川也冷冷一笑,道:「這兩箱東西,你得留下來,這叫黑吃黑,你怎麼由木老頭那裡奪來,我們也就怎麼從你這裡奪去。春如水,你可要想一想,這地方可不是你那戈壁沙漠!」
  說到此,雙手一搓,嘿嘿一笑,接道:「我們的人可是不少,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就划不來了!」
  春如水卻並不發怒,只是嘻嘻地冷笑不已。她慢吞吞地道:「有話好商量,別急!二位既來到我的座船,我就算是一個主人!」
  說時,身子一折,已飄在了船頭之上,向著天山二柳點首道:「來!來!來!請進來坐一坐,有什麼話都好商量!」
  天山二柳不禁相互對看了一眼,一時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在他二人想像之中,春如水聞言之後必定大怒,二人也正好反目為敵,以有利的埋伏,打勝這一仗。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麼一種局面!
  所謂」伸手不行笑臉人」,更何況春如水昔日原是夭山老魔蔣壽的座上客,二人論起來,尚該執弟子之禮,此刻見狀,也就更發作不起!
  可是天山二柳卻也不是什麼好欺侮的人,柳玉嘿嘿一笑道。「夫人,我不妨先告訴你老人家一聲,河側兩岸,我弟兄已埋伏了弓箭手,備下了大批火箭!」
  說到這裡,頓了頓,手指前面大船道:「夫人請看,這些船上的木材,萬一要是中上了火箭,可就……」
  春如水倒著實呆了一下,可是此人心懷詭計,多年來殺人無數,主要在「沉著」兩個字上,天大的事情,她也能泰然處之。
  當時聞言微微一笑道:「你兩個真是太費心了,錢是人掙,你兄弟真要說缺少錢用,你春媽媽還會不管你們嗎!放火殺人可是幹不得!」
  二柳不由臉上一紅,春如水這麼當面佔便宜,真叫他二人哭笑不得。
  春如水上前一步,撩開了艙簾笑了笑道:「請進來坐坐,咱們很久沒見了,有話好談!」
  柳川嘻嘻冷笑道:「夫人,無論怎麼談,那兩箱東西,我弟兄是討定了。夫人既有此心,不如送我弟兄一個人情,爽快一些豈不是好?」
  春如水笑道:「你這孩子,就是這麼猴急,春媽媽答應你了,還能不算數嗎?來到了我的船上茶也不喝一杯,像什麼話呀!快!快!進來坐坐。」
  二柳見她居然一口答應,心中也甚為高興。
  他二人雖也顧忌到春如水是別有用心,可是他二人自忖兩岸設有埋伏,上游更有麻婆竇三花,諒她春如水也插翅難飛!
  所以,有了這種心思,春如水再這麼一相讓,他二人也就不再堅持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天山二柳雖未交談,可是卻都有同樣一種想法,他二人是不甘心,把即將到手的東西,一大半拱手送與麻婆。因此,如果春如水果真在此就把東西讓了出來,他弟兄也就樂得獨吞了。
  二人有了同樣的想法,面色立時就和藹了許多。
  春如水再讓了讓,二人就走進艙內。
  春如水這艘豪華的座舟,立時把天山二柳驚慕得面上色變。落坐之後,柳玉嘻笑道:「夫人真正是會享受,如此座舟,我兄弟別說是坐,見還是第一次見呢!」
  春如水回身招呼一個弟子道:「給二位獻茶!」
  說罷,微微一笑目視著二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請二位來坐坐呀,你們要是燒了我的船,該多麼可惜!」
  柳玉嘿嘿一笑,面色通紅道:「我們只是以防萬一,此時看來,夫人你原是一個豁然大度、通情懂理之人。早知如此,我們也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春如水含笑點了點頭,目視水上,微一皺眉暗道:「上游的水路,怎會忽然中斷了呢?莫非是他們兄弟動了手腳麼?」
  天山二柳在大船「北風號」上,與春如水搭訕著,其實一心一意,所想的卻是那兩箱巨寶。
  他二人因見春如水談笑從容,宛若無事一般,因此不禁暗暗起了狐疑,相互對望了一眼,心中俱都有了一個疑念:「別是這婆娘故意留我們在此,而那兩箱寶物卻在另一艘船上吧?」
  想到此,天山二柳俱有些坐不住了,柳玉引頸向後艙望了一眼,嘻嘻笑道:「夫人這艘船可是真大啊!」
  柳川會意,立時起身笑道:「我二人既來,夫人少不得叫我們開開眼界,帶我們參觀一下如何?」
  春如水焉有不明白他二人心思的道理,當下一笑站起來,含蓄的道:「簡陋得很,二位不要見笑。請!」
  說罷退後一步,柳川大步而前,柳玉也跟著走了進去。兩旁女弟子各自分開,讓出了一條路來,柳川嘻嘻笑道:「打擾!打擾!」
  他口中說著,遂直接向艙內行去,柳玉忙跟隨而進。這艘北風號座船,果然豪華無比,地下鋪的是鮮紅色的厚氈,兩廓內懸著彩色鮮明的各種玻璃燈,天山二柳不禁眼都看花了。
  他二人在前艙走了一轉,遂入內艙。春如水笑道:「按說,內艙乃是我就寢之處,不便參觀,可是又怕你二人失望……」
  二人笑而不答,春如水上前一步,啟開了一扇門,室內設置更為褲麗,春如水回身笑道:「二位只在門前坐坐,不必進去了。」
  二柳各自探首入內望了一眼,忙又縮了回來。各人都不禁喜上眉梢,肚子裡像吃了定心丸似的舒但。
  他二人同時都看見,室內正中,放著兩口大箱子,由外形上看去,正是木尺子當初的那兩口箱子,二箱兩旁各立著一個妙齡少女。
  這兩個少女,每人都帶著一口長劍,守在兩口寶箱旁邊,身形有如是石塑木刻一般,紋絲不動。
  天山二柳又對看了一眼,才退回身來,那柳玉哈哈一笑道:「夫人,你那兩箱寶貝原來在此啊!」
  春如水頷首笑道:「二位見過了這批寶藏,我們再到前室說話如何?」
  說到此,冷冷一笑,向室內二女道:「青兒,芳兒,你二人把箱蓋揭開,也讓二位貴客看看箱中何物?」
  侍立兩旁的二女答應了一聲,雙雙把箱蓋揭開,天山二柳俱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見二箱皆都盛放著滿滿的珍珠玉翠,奇光耀目難開。
  柳玉身形一偏就要進去,卻為春如水橫身阻住道:「你要如何?」
  柳玉嘿嘿一笑,道:「只是想見識一下罷了!」
  說罷退回身去,老大不高興道:「夫人當真不明白我二人的來意不成?」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豈有不明白之理,我們到前艙細談一下如何?」
  柳玉點了點頭道:「也好!」
  春如水遂向二女擺手道:「蓋上箱子,你二人不得我命令,不許擅離一步!」
  二弟子各自彎腰,應了一聲:「遵命!」
  春如水隨同天山二柳來至前艙,落坐之後,天山二柳面上俱顯出十分不安的神態。春如水已知道二人此刻是見寶起意,都安下不良之心,她成竹在胸,也不以為意,當時微微一笑道:「二位真的想要那兩箱寶物麼?」
  柳川窘笑了笑,搓著雙手道:「夫人休要再打趣我二人了!」
  柳玉更不禁冷笑了一聲道:「不瞞夫人說,我二人如沒有十分把握,也就不敢輕易來此現醜了!」
  春如水張大了眸子嘻嘻一笑道:「此話怎講?」
  柳玉拱了一下手,面上訕訕地道:「夫人你老是明白人,你何必還要咱們把話說實在了!」
  春如水冷冷地道:「我實在不明白你們的意思!」
  柳玉咳了一聲,面含冷笑地道:「這條河兩岸,夫人也看過了,我兄弟俱都埋伏了厲害的人物,夫人只怕是不易通過!」
  柳川也點了點頭笑道:「再說前面水閘已關,只怕……」
  話才到此,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水路不通,我可以走陸地,至於說人多人少的問題,你們人多我的人也不少!」
  說到這裡,這位在蒙古作威作福的女魔頭發出了一陣尖笑,接道:「至於你們哥兒倆……嘻嘻!不是春如水小看了你們,我還真沒有把你們看在眼裡面,除非你們還有什麼厲害的搭檔,否則,尚不知鹿死誰手!」
  二柳聞言,俱面含冷笑,柳王冷冷地道:「夫人你說得不錯,我兄弟確實不是夫人對手,可是我們另外卻有厲害的幫手,那個人如一旦出手,夫人只怕凶多吉少,就算是夫人武功卓絕,能夠倖免於難,只怕手下的人無一能活著出去!」
  春如水本是想到了此一層,是以才有意的用話去激他們,果然為她激出了來。
  當時,她神色不變,只冷冷地道:「我可以問一下這人是誰麼?」
  柳玉嘻嘻一笑道:「夫人可曾知道數十年前,以『金河峰』稱雄武林的那位前輩婆婆?」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變,口中「哦」了一聲,道:「麻婆竇三花!」
  二柳一齊點頭,柳川嘻嘻一笑道:「夫人說得不錯,正是此人!」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聲,霍地站了起來道:「莫非她也要與我為仇不成?我與她並無瓜葛,她又怎會如此?我不信!」
  柳川一聲冷笑道:「信不信由你!」
  春如水皺了一下眉道:「久聞這婆子見財如命,豈有平白為你二人效勞之理!」
  柳川森森笑道:「誰又說是平白效勞了?實話對你說吧,我們已有了默契,寶物利益均分!」
  春如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來,微微一笑道:「這就難怪了。」
  柳川因而又道:「夫人,我們實在是不想驚動你老人家,可是此刻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望夫人成全才好!」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麻婆生性貪得無厭,只怕不會與你二人平均分配所得之寶物吧!」
  二柳面上均不由得一紅,柳川紅著臉一笑道:「夫人說得不錯,只是總比一成都沒有好!」
  春如水盈盈一笑道:「這麼說你二人太不值錢了。那這樣吧……」
  說著手托著腮幫子想了想,莞爾一笑道:「我給你們五成,也就是說一半。」
  二柳不由俱都一怔,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這個數目可比那麻婆要多吧!」
  柳川嘿嘿一笑道:「我們已與麻婆有約在先,怎能隨便反悔?夫人,還望玉成才好!」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二人不要太貪得無厭了,這買賣很划算,你們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
  柳玉聞言早已動心,不由緊張地道:「夫人你是真心?」
  春如水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只要你二人一點頭,我立時便把箱子抬來。如何?」
  柳川嘿嘿一笑,道:「夫人,你這麼做,大概不是沒有原因吧!」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當然不是。」
  說罷,起身走至窗邊,推開了窗,冷冷地道:「你二人要撤去兩岸埋伏,並保證我的座舟順利通過才行。我想這條件,在你二人說來是極其簡單的!」
  柳氏兄弟,低頭互相低語了幾句,柳川嘿嘿笑道:「如夫人所言果是真的,這些倒也不難,只怕夫人是另有陰謀,我兄弟既失財,又得罪了麻婆可就太不值得了!」
  春如水目光掃視著二人,點頭微笑道:「這件事情好辦,我可以令人把那兩箱珠寶抬過來,放在你二人身邊,只是此刻卻不能給你們,船一過閘立時由你們抬走一箱,我如欺騙你二人,那時你們再招呼麻婆竇三花也不晚!」
  二柳一想,倒也有理!
  他二人與麻婆本無深交,也犯不著為她賣命,此舉既可多得財寶,又不傷一兵一卒,何樂而不為?反過來想,一旦雙方動起手來,自己這一方面,雖可說穩操勝券,然以春如水之武功,即使是有麻婆竇三花助陣,自己這邊傷亡亦在所難免,東西倒手之後,卻要分與麻婆一大半,比之春如水所說條件,實在差得太遠了。
  二柳如此一想,頓時心生動搖,他兩人又衡量了一刻,柳玉就站起來道:「好!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們這樣才算聰明!」
  說罷回頭喚道:「命青、芳兩徒押箱上來!」
  立時就有弟子傳話下去,不久吳瑤青。裴芳二女,同著幾個弟子,把兩口紅漆大鐵箱搬了進來,放在了春如水與二柳座位中間。
  春如水一笑道:「兩箱重量相同,到時你兩人可以自由選擇。其中之一,這樣以示公平!」
  天山二柳各自點了點頭,春如水又笑了笑,親自走過去,把二箱箱蓋揭開,一時寶光四溢,二柳眼都花了。
  春如水一笑道:「你們選哪一箱呢?」
  二柳一併走了過來,看了看,兩箱大小確實一樣,就找了一箱看來較滿的,柳玉哈哈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語,就是這一箱吧!」
  春如水點頭笑道:「好!」
  她口中答應著,遂把兩箱箱蓋蓋上,命身旁弟子道:「你們把這一箱用繩索拴牢,送到二位柳爺跟前放好!」
  立時有兩個弟子答應著,找來了繩索,把那箱珠寶綁了個結實,送到了天山二柳身邊。
  二柳試著以手提了提,果然是沉重十分,心中更是定了下來。
  春如水冷冷笑道:「二位現在可以撤開兩岸的埋伏了吧!」
  柳氏兄弟又低頭交談了幾句,柳玉就站起來道:「夫人放心,我這就去撤了埋伏,只是水閘一開,夫人卻要快快行去,如果麻婆追上,可與我兄弟無關,夫人也不可在麻婆面前,洩露了我弟兄的底細!」
  春如水一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水閘一開,就沒有你兄弟的事了!」
  二柳聞言更是面色大喜,柳玉點頭道:「好吧,我去去就來!」
  說罷,騰身向岸邊縱去,只聽得忽哨連聲,兩岸樹叢間黑影幢幢,春如水見狀,就知道岸上埋伏果然是撤開了,當時望著柳川一笑道:「賢兄弟真是有信之人!」
  柳川道:「利己利人,何樂不為?」
  春如水面上浮出一片淺笑,她遂吩咐道:「命令各船準備起程,全速前進!」
  說時目瞄柳川,嘻嘻笑道:「船一出閘,就沒有你兄弟的事了,只不知令兄是否有辦法弄開水閘,真令人擔心!」
  柳川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有我兄弟設法,是不會成問題的!」
  柳玉縱身上岸後,果真依言,把事先埋伏在兩岸的弟子全數撤回,命他們退出了現場,當地只留下了三匹快馬,這三匹馬,兩匹是用來自己弟兄乘騎,一匹卻是留來攜帶寶箱。
  這一切均安置好後,他遂一路向著分翅嶺上奔來,他一路輕登巧縱,不一刻已到了嶺上,卻見麻婆所住之處靜悄悄地沒有一人,當時又往嶺下行來,心中暗自高興。
  因為麻婆師徒要在,這事情辦起來反而不便,現在她師徒不在,正好去偷偷把水閘開了,到時麻婆問起來,只推說不知也就是了。
  柳玉這麼想著,沿著這條河一直奔馳下去,果見前面有一道高高的水閘。
  他身子方一落下,就聽得一聲嬌叱道:「什麼人,快快走開!」
  柳玉吃了一驚,由聲音中,他聽出是麻婆那名弟子香幾的聲音,當時乾笑道:「姑娘是我!」
  說罷騰身而上,果然是麻婆徒弟香兒,站在閘邊。她神色很是焦急,見了柳玉就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的船怎麼還不過來?」
  柳玉嘿嘿一笑道:「令師呢?」
  香兒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大概上江邊去了。有什麼事?」
  柳玉道:「快快開閘,我們上當了,那春如水寶箱並不在船上,我們應該上旱路上去劫她!」
  香兒聞言秀眉一剔道:「這是真的?」
  柳玉冷笑道:「當然是真的,姑娘快快開閘,否則時間來不及了。」
  香兒哪裡知道對方搗鬼,當時遂答應了一聲,跳進一處隘口,揭開了石蓋搬動閘盤,只聽見咕咕嚕嚕一陣絞盤聲,水道「嘩」的一聲開了。
  柳川在大船北風號上,見狀忙催促春如水道:「水閘開了。快走,快走!」
  春如水一聲令下,前後三艘大船,一齊起錨疾行,這時柳玉已由岸邊撲上船來,匆匆道:「快走!快走!」
  說話時,三艘大船已來至水閘旁邊,天山二柳,生恐春如水後悔,已雙雙把那口大箱子提到了船邊,春如水見狀微笑道:「你兩人不必多心,我春如水說話,一向是算數的!」
  說時,船已過了水閘,柳玉向春如水舉手道:「我們去了,來日再至寒碧宮向夫人謝恩,再見!」
  說罷他雙手向著那口大箱子兩旁一搭,喝了聲:「起!」已抱著箱子縱上岸邊。
  柳川也抱拳道了聲謝,跟著縱身上岸。
  他二人自認這一招走對了,俱都狂喜不已。當下匆匆找來了馬,把箱子繫好,匆匆而去!
  大船上的春如水,見兩人上岸後,冷冷一笑,轉身對吳瑤青。裴芳道:「你兩人可曾把『子金舟,備好了?」
  裴芳躬身答應道:「已經備好了!」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好,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下去吧!」
  說罷又吩咐船上弟子道:「你們不必驚慌,按原來速度前進,倘有人來問,就說我們由陸上走了。」
  船上弟子答應著,春如水就帶著二弟子匆匆進入內艙,艙內有一道暗梯,直通下層,三人由梯子下去,這時有一雙弟子守在艙下。
  這是一個奇妙的所在,原來艙下停有一艘狀同橄欖形狀的金色快舟。
  這艘小船,頂多只能乘坐三人,船舷極高,可以防拍卷而上的浪花,在肚腹兩側,特築出一雙薄翼,可以想像一旦在水面上行駛起來,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該是如何的動人心魄,
  春如水首先縱上了船頭坐好,吩咐二女道:「你們快上來!」
  二女左右一齊躍上了小船,各自坐好。春如水回過身來,把覆在正中的一方油布揭起看了看,兩口古銅紅漆箱子,好好地放在船上,她不由冷冷一笑道:「瞎了眼的東西,還想騙我的東西!」
  裴芳卻道:「師父,咱們快走吧,等一會天山二柳發現了箱子裡的東西是假的,會追上我們的!」
  春如水面上帶出了得意的笑容,道:「那時已晚了!」
  說到此,向侍立著的一對弟子舉了舉手,二弟子鬆動著一根懸空的粗繩,只聽見「喀喀」一陣密響,北風號船頭部分,竟自現出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大窟窿!
  水聲潺潺中,春如水喝了聲:「放船!」
  一弟子在小船船尾地方用力的踹了一腳,這艘金色小船,「嗖」的一聲,如同一隻箭似地射了出去。
  只聽浪花「嘩啦」一聲,這艘小快船,已脫離了北風號大船,射出了三數丈以外,落在了水面之上。
  船上的二位弟子,這時各自掄起一面宮扇似的船槳,在水面上略一撥動,這艘小舟,更似箭頭子一般,向前猛馳而去!
  這是春如水獨具匠心,所設計的一艘飛船,行駛起來,這艘小船,底部幾乎完全脫離了水面,僅僅靠著一雙船翼貼在水面上,其快如風。
  春如水計脫而出,心情至為高興。小船行駛如飛,轉眼間已出去數十丈以外。眼前到了一處隘口,只見雙峰高聳,一水如帶,當真是險惡之極!
  春如水回頭招呼道:「小心撞上石頭。慢一點!」
  一言甫畢,就聽得岸邊上一人啞聲笑道:「好快的船!嘿!」
  此時空中現出了一片淡黑色的影子,「噗」的一聲落入水中,正好和小船迎了個正著,只聽見「轟」一聲,那金漆快舟,就像是闖在了橡皮牆上一般,足足彈回了丈許以外,浪花捲起了兩三丈高。
  船上的三個人,如非是坐得穩,都幾乎跌落水中,俱嚇了個魂飛魄散!
  春如水左手壓船,暗施真力,小船方才穩住。她定睛一看,才發現船頭前方水面上,竟橫了一面極大的網子,莫怪乎小船會為之彈了回來!
  春如水不由大怒,方要騰身而起,就聽得岸邊上又是一聲啞笑道:「春如水,咱們好久不見了,想不到在此處會見到你,真是難得呀!」
  春如水尋聲望去,就見淺處凸出一塊礁石,礁石上立著一個相貌極醜,亂髮蓬鬆的老太婆。
  這老太婆一身黑色油綢子衣褲,個子甚高,立在礁石之上,就像是半截黑塔一般!
  朦朧中雖看不清這老太婆到底是什麼長相,可是由輪廓上看去,確是不敢恭維。
  這老婆子背後背著一個蚌殼形狀的大籮筐,正望著這邊張嘴狂笑不已。
  春如水心中已猜知了來人是誰,只是還不敢確定,當時站起身來冷笑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攔我的去路,還不通上名來!」
  那婆子又是一聲狂笑道:「春如水你少賣狂,別人怕你,我竇三花卻是不含糊你。你那套障眼法兒,瞞得過姓柳的,卻瞞不過我!」
  說到此又狂笑了一聲,得意已極地道:「你以為開了水閘,就能跑得了啦?我看你真是作夢!」
  春如水不由咬了咬牙,低聲對二女道:「你二人只管守在船上,無論如何不許下船,這婆子由我來對付!」
  說罷狂笑了一聲,放聲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麻婆竇老姐姐。哎唷!這是怎麼回事呀!」
  說完身形一縱,已撲上了岸邊,點首道:「來!來!竇老姐姐,咱們有話好說,站在那喝風怪冷的!」
  麻婆竇三花「呸」地啐了一口道:「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自己也不想想,多大年歲了,說話賤聲賤氣的,這一套勾引誰呀!我還能上你的當嗎?真他媽的!」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沉,被麻婆罵得實在是有點掛不住臉,可是她卻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要是光憑武功,自己尚能對付她,可怕的是對方背後所背負的那個籮筐,筐內必是其所豢養的「金河蜂子」無疑!
  這種東西,春如水知道它的厲害,是以遲遲不敢與對方反目。
  聞言後,冷森森地道:「竇老姐,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這是幹什麼?莫非還要攔江打劫不成?」麻婆冷冷笑道:「你說得不錯,正是攔江打劫。沒別的,這幾年看著你發財,吃油穿綢,實在也有點眼紅。你也太小氣了,有什麼好東西,也分給我們一點不好嗎?」
  春如水暗中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休要聽他們胡言亂語!不錯,我是有幾個錢,可是這些錢也都遠在蒙古,哪能都帶在身上呢!老姐姐你要是要錢用,到蒙古寒碧宮找我去,多了沒有,千兒八百還少不了你的!」
  麻婆拱了拱手道:「謝了,千兒八百的你還是留著打發要飯的吧!我不希罕!」
  春如水見她如此不識抬舉,不禁怒火中燒,也實在忍不住了,細眉一挑,頻頻冷笑道:「這麼說,老姐姐你是不買妹子這個賬了?」
  麻婆竇三花一雙眸子,在水面上溜著,聞言「嘻」地一笑,手指水上道:「春如水,你只把這隻小船給我留下來,我老婆子馬上就走。改一天,我親自上蒙古,咱們有說有笑還是朋友,要不然……」
  春如水目睹此情,自忖著不能倖免,當時暗暗思忖著,不如先下手為強,給她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也許衝破繩網,尚能逃脫。
  想到此,不待麻婆說完,身子倏地一竄而起,驀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麻婆設網之處,右手向外一展,一口冷劍,直向著網上撩去!
  只聽得「喀」一聲,頓時為她砍斷了一根主索,那散在水面上的網子,頓時落下了一半。春如水尖聲對船上二徒叱道:「還不快走,等待何時!」
  船上二女見狀,各自搖動長槳,小船如飛而上,春如水身形一轉,右手向外一揚,道:「打!」
  自她掌心裡,一連飛出了三粒鐵蓮子,一出手便呈「品」字形,直向著麻婆身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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