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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十錦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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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7:20
  就見丁大元匆匆自棚架上跳下來,順著一道花樹甬道直跑了下去!
  蒲天河好容易等到了這個機會,自不會輕易放過,他一路緊緊跟隨著丁大元追了下去。
  只見丁大元一路行走,對道路甚是熟悉。
  他所走的道路,全是些七扭八拐的小徑,雖然他身上不十分得勁兒,可是卻走得極快。
  約有半盞茶的時間,他已來到了一灣溪水旁邊。
  就在水邊,早已預備好了一葉小舟,舟上放著甚多東西,丁大元似乎早已有了準備,一待東西到手,立刻逃走。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蒲天河竟然跟在身後。
  正當他要解舟上去的當兒,蒲天河從身後閃了出來,他冷冷一笑道:「怎麼,丁大爺要走了?」
  丁大元甫聞此語,不由嚇得大吃了一驚。
  他猛地轉過身來,身子向一邊一閃,叱道:「誰?」
  當他看清來人之後,不由寬心大放,冷冷一笑,道:「原來是你,錢來旺!」
  「丁大爺,你要上哪裡去?」
  丁大元雙目一瞪道:「混蛋東西,你還管得了我的事麼!」
  說著面色一沉道:「還不快滾!」
  蒲天河嘻嘻一笑,伸出右手,道:「丁大元,把五嶺神珠乖乖地還給我,我是既往不咎,否則,哼!」
  丁大元大吃了一驚,道:「你……是誰?」
  蒲天河一聲朗笑道:「在下姓蒲名天河,這五嶺神珠,乃是我世襲家傳之物,後為鐵手丐賀天一騙去,想不到竟會又落在了你的手上!」
  說到此,他上前了幾步,怒道:「我為此珠,費盡了苦心,今日定要原壁歸趙,丁大元,莫非你還要我親自下手不成?」
  丁大元面色一變,忽然大吼一聲,道:「小子,你是在做夢!」
  說著,猛地撲身而上,一晃右掌,劈臉直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打去。
  蒲天河身子隨著他掌勢滴溜溜一個疾轉,已到了丁大元右側,猛地駢出二指,向著丁大元腋下點去!
  指力一出,丁大元由不住大吃了一驚,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竄,似乎是觸及了傷處,喘聲如吠。
  就見他一咬牙道:「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膽敢和丁大爺作對!」
  口中說著,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已把背後的長劍抽了出來。
  可是他的長劍方自到手,蒲天河已如同疾風似地撲到了他身前。
  只見他雙掌驀地向外一翻,施了一招「巧托天書」,但聽得「嗆啷」一聲脆響,丁大元這口劍不及展出,已為他掌上巨力震飛到一邊。
  丁大元口中「啊」了一聲,退後一步。
  這傢伙雖是如此,仍不甘心把到手的東西拱手讓人,就聽他吐氣開聲,叱道:「嘿!」
  就見他雙掌霍地向當中一合,竟然是「碎馬功」,一雙鐵掌,直向著蒲天河背脊上按去。
  蒲天河自未把他一個受傷的人看在眼中,他朗笑了一聲道:「丁大元,你是找死!」
  就見他身形霍地向下一伏,向外一閃,如同一個影子似的輕靈,丁大元雙掌就走了空招。
  這時候,蒲天河已決心不再叫他逃離手下,他雙掌緊貼著地面,向外一翻,十指一挑,口中叱了聲:「著!躺下吧!」
  聲隨掌出,十指跟著向上一挑,充沛的內家掌力,已隨之發了出去。
  丁大元身子晃了一晃,忽地慘叫了一聲,直滾出去丈許以外,倒地就不動了。
  蒲天河立即飛身過去。低頭看了看,只見他這時口吐鮮血,已然是不動了。
  他不由暗吃了一驚,真沒有想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如此高絕,看來這丁大元似乎是死了。
  當下微微有些後悔,不該下如此重手,不過這丁大元素行不善,也是他的報應。
  他微微傷感了一陣,就走了過去,自丁大元背後,把那顆五嶺神珠取回自己手中。
  正要轉身而去,忽然發現丁大無袋中,露出了一個細窄的翠色匣子,綠光閃閃甚是奇特。
  他不由心中一動,想起了這東西,正是方才丁大元自老魔室內所竊得的!
  當下,他匆匆打開了這個翠匣,見其中平平地放著一把長形的翠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當下毫不考慮的,忙把這綠玉匙也收起來!
  東西到手之後,自己似乎是應該離開了。
  可是眼前怎麼一個走法呢?自己似乎也應該向木尺子、蔣瑞琪等打一個招呼。然而,現在已來不及做這些了。
  因為他必須要盡快地離開白雪山莊,否則一為雪山老魔發現,自己就很難再走脫了。
  他猶豫了一陣子,就決心上船冒險一試。
  因為方才丁大元既有登舟之念,足見是有一條水路可行了。
  這麼想著,甚為有理,他就解了小船上的繩子,方要上去,就聽見身側林中,一人冷冷笑道:「小朋友,你是何人?」
  蒲天河心中一驚,這可真是應上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句話了。
  隨著這句話,他就覺得眼前人影一閃,面前已多了一個人,這人一出現,蒲天河不由嚇得後退了一步,心忖道:「此番休矣!」
  來人正是白雪山莊莊主,雪山老魔蔣壽。
  這時只見他滿月似的面盤上,帶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憤怒表情。
  他似乎對蒲天河這個人甚是陌生,事實上也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他向前走了幾步,冷冷一笑道:「娃娃,你的膽子不小!」
  說著用鄙夷的目光,向著一邊地上的丁大元看了一眼,又冷冷一笑,手指著丁大元屍身,道:「如果僅僅是打死了這個孽徒,我倒應該向你致謝,可是……」
  說著面頰上炸開了兩道怒容,遂伸出一手,道:「你要把我的兩件東西還給我才行!」
  蒲天河抱了抱拳道:「蔣老前輩,五嶺神珠,乃是我家傳的至寶,我不便奉上,尚請你老海涵才好!」
  蔣壽微微一驚,道:「這麼說,蒲大松是你一家人了?」
  蒲天河悲傷地點了點頭道:「正是先父,在下乃蒲天河,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蔣壽冷冷一笑,點頭道:「蒲天河,不錯,我聽說過你們父子,這顆五嶺神珠在你們蒲氏門中,已有不少年代了,可是自來是物靈擇主,憑你蒲天河一個小輩,還不能佔為己有!」
  說著狂笑了一聲,道:「五嶺老人天山聚會,只是一廂情願的事,包括你父蒲大松在內,都未必能是老夫對手,這顆五嶺神珠是非我莫屬了!」
  他說到此,面上現出了一種無比的驕傲,冷冷一笑,打量著蒲天河道:「蒲天河,你說是與不是?」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弟子不敢苟同!」
  蔣壽麵色一沉,道:「蒲天河,我看你武功倒還不弱,老夫欣賞你這番勇氣,才破格對你好言相勸,再不把神珠及綠玉匙獻上,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把背靠在了一裸大樹上。
  他微微抬手,自背後把長劍掣了出來,當下劍鋒一舉,冷冷地道:「老前輩如一再見逼,弟子也只有以死相拼了!」
  說著劍身一側,面上毫沒有懼怕氣色,儼然一副大俠風範!
  雪山老魔怪笑了一聲,道:「好小輩,你果真要與我動手不成?」
  說到這裡,他緩緩把一雙袖子捲了起來,露出一雙赤黑的腕子,鼻中哼道:「小輩,今天來到我這白雪山莊,也叫你開開眼界,叫你見識見識我蔣壽是何許人也!」
  說到這裡,目睹前方,一步步向著蒲天河身邊行來。
  蒲天河這時也只有和他一拼了,當下劍身向外一掣,冷然道:「老前輩一再相逼,晚輩只有開罪了,請掣出兵刃一分高下吧。」
  蔣壽狂笑了一聲,舉了一下雙手道:「你還不配,只憑我這一雙肉掌,就夠你應付了。小子你接招吧!」
  說著身子微微向上一伸,已到了蒲天河身前。
  他上身向下一伏,雙掌分左右,直向著蒲天河兩肋上拍過來!
  蒲天河此刻對付這個老魔頭,自是十分謹慎!
  這時見他掌式遞到,掌中劍向空中一舉,右時前後一動,這口神劍上,耀出了一道奇光,直向著蔣壽前心之上劃去!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驚,因為蒲天河這口劍鋒之上,所逼出的寒光,凝而不散。
  這種情形是大異於一般的,設非是具有極為超人的內功,萬萬是做不到的。
  這老魔頭不由向外驀地一個翻身,如同一隻白鴛飄了出去,身子向著地面上一伏,就勢右足微彈,身子第二次向正中一偎,已到了蒲天河身後。
  他口中厲吼一聲:「打!」
  只見他雙掌同時向外一現,一左一右,直向蒲天河兩處後肋上直逼了過去。
  他掌力一現,蒲天河由不住足下向前一衝,雪山老魔所發出的掌力,直把他逼出了三四步遠近,才為他拿樁站穩!
  這時候,他才知道厲害,雖說自己手上有兵刃,可是如不拿出真功夫,卻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蒲天河到了此時,也就再也顧不得什麼情面了。
  遂見他冷笑道:「前輩未免逼人太甚了。」
  話一出口,他跟著已展開了一路劍法,一時之間寒光閃閃,人影飄飄,劍光影裡,間夾著一條紅影,時上時下,時左時右,緊湊處,可真是「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之式。
  蒲天河所施展的這路劍法,名喚「太虛慧劍」,乃系蒲大松生平絕學。家學淵源,畢竟不凡,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這路劍法上,和這厲害的魔頭暫時保持了一段長時的均勢。
  可是時間一久,蒲天河就敵不住了。
  只見這老魔頭身形進退,有如是蕊上狂蜂,時起時落,乍飄乍點,在如虹似的劍光裡,進退自如,可是長時間不能取勝,已逗得他怪笑聲聲,滿著的黑髮,一根根地都直立了起來。
  忽聽他一聲狂笑道:「好小子!」
  就見他身子驀然風車似地轉到了蒲天河身後,使了一個「粘」字訣,整個身子向內一欺,已粘在了蒲天河背後!
  蒲天河見他此時門戶大開,不由大喜。
  這是他一招求勝的絕招,長劍向前一引,整個身子驀地向後一蹦。
  就在他身子一蹦的同時,掌中劍把一擰,「刷」地劃起了一道銀虹,有如是長鯨吸水一般,霍然向著老魔前胸上紮了下去。
  任何人在如此情形下,也難逃開如此厲害的一招,可是老魔蔣壽,顯然是胸有成竹。
  蒲天河劍勢一轉的同時之間,他口中一聲叱道:「來得好,著!」
  只見他雙手向上一捧,啪!一聲脆響,蒲天河這口劍,已為他夾在了雙掌掌心之間。
  這是一招險到了極點的「收劍」招式!
  老魔蔣壽一招得手,遂見他一聲狂笑道:「撒手!」
  霍地有足飛起,用足尖直向著蒲天河的咽喉上踢去,蒲天河這時是顧劍不能顧人,顧人不能顧劍。
  急切之間,他只得忍痛割愛,雙足一個倒踹,已用「金鯉倒竄波」的輕功絕技反竄了出去。
  他身子如同是脫弦之矢,只一閃,已竄出了三丈外,身形不偏不倚地已落在了一塊巨石之上。
  在他退身的同時,他卻把無比的功力,貫注到了這口劍身中間。
  隨著他身子一翻之勢,這口「五嶺神劍」,唏鈴鈴發出了一片龍吟之聲,在老魔蔣壽雙掌之內,左右晃顫成了一片。
  蔣壽想不到對方會有如此一手,當時也有些驚慌失措,雙掌一鬆,這口劍自行躍出丈許以外,錚一聲,貫人樹身半尺有餘!
  雪山老魔一聲怪笑道:「好小輩,你莫非還不服氣?」
  蒲天河這時目含痛淚,天下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向強者伏輸,敗陣。
  他冷冷笑了一聲,道:「蔣壽,你要想取我身上神珠,先要取我頸上入頭,否則是辦不到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好個倔強的小子,莫非你真以為我老人家殺你不得麼?」
  言到此,雙掌向前微一交錯,揉身而進。
  蒲天河痛心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以雙掌來和對方一較勝負了。
  說起來他兵刃上已不能取勝,徒手要想取勝,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
  可是人到退後無路之時,其能力往往較常時加大一倍不止,蒲天河在無計可施之下,怒吼了一聲。
  這時他不等老魔來將就自己,卻率先把身子騰了過去。
  他此時真力融合蒲大松畢生功力,自非等閒。
  就在他一聲怒吼的同時,雙掌霍地向外一現,發出了兩股巨大的掌力。
  那蔣壽甫一接觸之下,竟由不住「通、通」一連後退了數步,他狂笑了一聲,道:「小輩,看你稱雄幾時!」
  這老魔頭上身向前一塌,十指箕開,驀地一抖,直向著蒲天河一雙肩頭上抓去。
  蒲天河向後一坐,不知怎地右足一邁,飄出了丈許以外。
  這是一個奇怪的招式,乃是蒲天河新近自木尺子處:所學得的十六手怪招之一。
  他一時情急,不知怎地施展了出來,就見雪山老魔面色霍地一變,向一旁飄身站定,嘿嘿笑道:「小輩,你這一手『風吹羽』是誰教給你的?」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動,這才憶起了木尺子所傳授的十六招功夫,不禁膽氣一壯。
  他冷笑了一聲,道:「怎麼,你敵不過了麼?」
  蔣壽呵呵一笑,道:「笑話了!」
  他口中這麼說著,第二次把身子偎了過來,只見他雙手向下一伏,霍地向外一放,一左一右,同時向著蒲天河前胸小腹兩處地方上拍來。
  這是老魔成名的「大九手」之一,名喚「兩處暗樁」,招式向外一吐,身子如同一隻靈猴似地縮了下來。
  就在他這一手「兩處暗樁」之下,不知曾經折服過多少英雄好漢。
  他雙掌向外一吐,雙掌掌式如同雞啄一般,看來似無奇,其中詭奧百出。
  蒲天河身形一轉,施出了木尺子所授十六招絕招之一的「大地奇花」,他身子向地上一倒,右掌當胸而立,如同是一把欲劈出的兵刃。
  雪山老魔身子本似狂風般地撲到,可是當他看到了蒲天河這種情形,由不住面色一變,霍地向後一個急退,步法自亂,禁不住踉蹌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在地。
  他不由口中「噢」了一聲,道:「小輩,這一招叫什麼名字?你……你是自何處學來的?」
  蒲天河尚未說話,就聽得當空一聲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我解脫的日子到了!」
  就聽見大樹上枝葉嘩啦的一響,一條人影如風似地自樹梢上飄了下來。
  二人都吃了一驚,細一注視,他二人更是一怔。
  來者是一個頭戴緞帽、身著狐皮長袍的老人,此老不是別人,正是新自地窖放出來的那位老少年木尺子。
  他一隻手上,兀自還拿著那支長長的旱煙鍋子,神情像是高興已極,落地之後,一時手舞足蹈的樣子,大聲笑道:「蔣壽!這一次你還有什麼話說?」
  雪山老魔不由眉頭一皺道:「你來此做甚,這裡沒有你的什麼事情,還不退下去!」
  可是這個突梯滑稽的老少年,這一次卻不似平常那麼聽他的話了。
  他搖了一下頭,嘻嘻笑道:「老兒,我自由了,我要走了,看你還怎麼阻止我?」
  說著嘻嘻哈哈連聲怪笑不已,一面向著地上的蒲天河笑道:「小子還賴在地上幹什麼?還不快收了你的劍,跟著我走!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到此,得意之極,由不住又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雪山老魔一沉道:「原來這小子是你弄來的!木老兒,我倒是一直小看了你!」
  木尺子搖了一下手道:「蔣壽,你少胡說八道,這小子是他自己來的,走也沒有跟我打一個招呼,與我有什麼相干?」
  雪山老魔一怔道:「你莫非不想遵守諾言?」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蔣壽,當初你我泰山比武之時,你曾說過一句什麼話,怎地忘了?」
  蔣壽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我說了什麼話?」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可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件事你居然會忘了?蔣壽你再想一想,我當初在你那一招「兩處暗樁」下落敗時的情形……你曾說過什麼來著?」
  雪山老魔神色一變,他退了一步,冷然道:「不錯,我記起來了……莫非你如今已想出了破我這一招的招式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對了,蔣壽,你算想通了!」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驚,哈哈怪笑道:「老兒,你是休想,我這招式,你是永遠抵不住的!」
  木尺子雙眸一翻,嘻嘻笑著,向一旁的蒲天河身上指了指,道:「你忘了,我這記名弟子已勝過你了?」
  蔣壽忽然憶起蒲天河方纔所施展的幾手怪招,不由得頓時呆住了。
  他臉色這一剎那,變得赤紅,由不住獰笑了一聲,道:「我不信!」
  說著雙手在胸前,驀地一交叉,騰身而來,陡然當胸一掌向著木尺子前心劈來。
  木尺子一聲啞笑道:「你還要再試過麼?」
  言罷,身子霍地向一邊猛然一偏,就在這時,猛然聽得蔣壽一聲斷喝道:「著!」
  就見他身子向前一倒,施出了一招「猛虎伏林」,整個身子平平貼在了地面,緊跟著他身子向外一滾,已把他得意的那一招「兩處暗樁」施展了出來。
  只見他雙手巧妙的一分,一上一下,作雞啄狀,直向著木尺子上下兩處大穴上打去。
  木尺子一聲狂笑道:「見識了!」
  他身子就和先前的蒲天河一樣的,就見他猛地向地上一倒,右手當空一舉,作獨掌劈空狀向外一伸。
  雪山老魔往下一襲,大吼了一聲:「打!」
  他雙掌齊出,可是急切之間,就見木尺子那只舉在空中的手,霍然地向下一落,右手向外一挑,指尖就空一點,叱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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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7:37
  說也奇怪,蔣壽那麼凌厲的來式,吃他這麼隨便的一指,竟然驀地倒彈了出去。
  他的去式極猛,「砰」的一聲,倒撞在一棵大樹上,枝葉落了一地都是。
  蔣壽由不住雙目一睜,頓時望著木尺子呆住了,木尺子見狀,由不住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道:「怎麼樣,蔣壽,你可服氣了?」
  雪山老魔望著他良久,才搖頭歎息了一聲,道:「你打算如何?」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咱們是有言在先,我如是在這十年之內,想出了破你這一招的手法,隨時都可以離開,否則必須等到十年期滿才可以出去,現在,哈哈……」
  他高興地跳了一下道:「蔣壽,過去八年的事,咱們一筆勾銷,我現在想走了,你也不必再攔阻我,反正那地牢我是沒有興趣再去坐了!」
  蔣壽冷冷一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自無反悔,你可以離開這裡,不過此去天山道上,我設有幾處埋伏,憑你二人不見得就能如意出去廣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這白雪山莊,雖是自視高明,卻還未曾放在我老人家眼內,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
  雪山老魔望著二人陰森森一笑道:「好!」
  說著身形一晃,已自無蹤。
  他這種輕功絕技,確實驚人。
  他走之後,木尺子望著蒲天河一笑,道:「小子,你做得好,拿來吧!」
  說著蒲天河一伸手,蒲天河怔了一下道:「拿什麼?」
  木尺子一笑,道:「怎麼,你還跟我裝糊塗?我那綠玉匙,不是在你手上麼?」
  蒲天河這木記起來,當下忙掏出來送過去,木尺子接在手中,由不住喜得咧口怪笑了起來,他用手重重地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好小子,辦得好!」」
  說著他仰首打了一個哈哈道:「小子,我們走吧,這白雪山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早離開為妙!」
  蒲天河絕處縫生,不禁也甚為興奮。
  他含笑道:「師父,這幾招功夫真是高明極了!」
  木尺子忽然左右看了一眼,小聲笑道:「那老魔頭上了當了,我這招式不過是程咬金的三斧頭,上來有勁,時候一長可就不行了!」
  蒲天河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你老仍然不是蔣壽的對手?」
  木尺子白眉皺了皺道:「這就很難說了,這老兒是我生平一個大敵,確實厲害得緊,我們走吧!」
  蒲天河劍眉一皺道:「照此情形看來,蔣壽絕不會如此放我們走的,他必定在天山道中,設有厲害的埋伏!」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只有走著瞧了,小伙子不要氣餒,我們兩個聯成一氣,兵來將擋,水來土塞!」
  在那溪水裡,方才丁大元欲乘的那艘小船,依然停著,其上各物均備。
  木尺子偏頭一看,笑道:「好極了,小伙子,你會划船不會?」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會!」
  木尺子一笑道:「好,我們上船!」
  說著他身子輕輕一飄,已飄到了小船之上,遂笑向蒲天河點首道:「上來吧!」
  就在他這句話尚未說完的當空,忽見小橋上燈光一亮,一人聲音道:「射!」
  只聽得嗖!嗖!一陣破空之聲,竟然有三四支弩箭,直向著二人落身之處射來。
  蒲天河一聲冷笑,只見他雙掌一分,已把最先的兩支打落水中,再跟著身子一翻,雙腿同時一張,又把另外的兩支踢落一邊。
  木尺子一聲怪笑道:「好小子!可真有你的!」
  他口中這麼說著,就見他一隻大手,霍地向著水面上用力一擊,「哧」一聲,竄出去一股水箭。
  遂聽得小橋上一聲慘叫,跟著「噗通」一聲,那個持燈的人,已連人帶燈一併翻落水中。
  這片地方,頓時又陷於黑暗,木尺子催促道:「快走吧!」
  說時又有幾支弩箭,落入水中,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蔣壽老兒是黔驢技窮了,這些小手段又唬得了誰?小伙子,我們往前闖!」
  蒲天河此刻已運動長篙,這條小船,一路順水而下,向前飛快地行了下去!
  這一路,倒是風平浪靜。
  可是行了約有半盞茶時間,前行來到了一處岔口,只聽得溪水嘩嘩,很是急湍。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慢著……」
  蒲天河即刻定住了船,二人細看前路,見這條水道,竟是分成了三道岔口,每一條水路,都較原先窄細了許多,不過僅可容舟,水流甚是急湍,水聲嘩嘩響成了一片。
  木尺子摸了一下頭,道:「這可糟糕了,咱們走哪一條呢?」
  蒲天河四顧了一下,只見兩岸全是莽莽的樹林子,風吹得樹梢簌簌直響!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水路不認識,我們岸上去!」
  說著身形一縱已到了岸邊,蒲天河騰身上岸,那葉小舟,一任它隨水飄流而去!
  岸上生著半人高的野草,空氣中傳出很濃重的草木氣味,木尺子在前,蒲天河在後。
  他二人展開了輕身功夫,倏起倏落地向前飛縱著。果然發現,在兩邊山谷之間,形成了一窄窄的山道,木尺子站定了腳步,用他一雙明亮的眸子向前打量著,不時白眉微皺。
  蒲天河不由喜道:「這裡有路了,我們走!」
  說著要騰身過去,卻為木尺子一把抓住,這老頭兒啞聲笑道:「小伙子不要忙,這裡面可有名堂!」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何以見得?」
  木尺子嘻的一笑,用手向前路一指道:「小子,你的武功雖然不錯了,可是閱歷太差,你看,這條路兩旁的山峰,左高右低,已是青龍白虎之勢,這條路何不向右開發,那邊地勢低平,豈不容易,怎麼反而向山路發展,其中必有埋伏。」
  蒲天河聞言,不由細一觀看,果是如此,不禁內心甚是佩服,木尺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如今勢成騎虎」也只有試一試了!」
  說著身形霍地向下一塌,已如同一支箭似地縱了出去,蒲天河緊隨其後。
  二人一前一後,前行了約有里許遠近,只見地勢已轉為平坦,只是四面高樹頗多。
  忽然,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小子,你看我破他這一陣!」
  他口中說著,身子已撲到了路邊的一排古松之前,只見他雙掌連連推動,一連五棵古松,都為他推倒。
  蒲天河忽覺眼前地勢開闊了許多,木尺子回過身來呵呵一笑道:「蔣壽這五松陣,騙一騙小娃娃尚可,何能用來對付我老頭子?」
  說話之間,忽聽得一聲嬌叱道:「你二人死在目前,尚敢口出大言?打!」
  這個「打」字方一出口,當空「哧哧」一連飛來了兩口柳葉飛刀,直向著二人面門之上擲來。
  蒲天河二指一分,噹一聲,已把奔向面門的這口飛刀點落一邊,木尺子鼻中冷哼了一聲道:「無禮的丫頭!」
  袍袖一捲,已把飛來的這口刀捲向半空之上。
  這時候蒲天河已發現左前方一棵古樹上,人影一晃,蒲天河冷叱了聲道:「姑娘你慢走一步。」
  說著猛一殺腰,身形已如同脫弦之箭似地猛撲了過去,起落之間,已撲到那條人影身後。
  就聽前行少女一聲叱道:「小子,再看這個!」
  她口中如此叫著,驀地向後一個倒仰之式,左右手同時打出了一隻飛刀。
  白光一閃,這兩口柳葉飛刀,直向著蒲天河一雙肩窩之上飛來。
  蒲天河這時身手,確也了得。
  就見他雙手向外交叉著一拂,冷叱道:「去!」
  叮噹兩聲,兩口快速的飛刀,已被擊落在地上,火星冒起了老高。
  那姑娘似乎微微一驚,騰身就跑。
  可是蒲天河盛怒之下,已不打算叫她逃離自己掌下,耳聽得木尺子在後狂笑道:「小伙子,你要是連個娘兒們也鬥不過,我老人家絕對不要你了!」
  蒲天河聞言真是又氣又笑,他身子向前一偎,再次到了這姑娘背後,雙掌霍地向外一送,疾勁的掌風,直向這姑娘腰上打去!
  這姑娘一身大紅的襖褲,背後背著一對鴛鴦劍,動作甚是快捷。
  蒲天河的雙掌方一襲到,她冷笑道:「你好厲害!」
  說著嬌軀猛地向前一跌,可是整個身子卻在一伏之下,暮地由蒲天河頭上反翻了過去,她身子一落下來,尖聲道:「打!」
  雙掌齊出,直向著蒲天河「靈台穴」上打去,一旁的木尺子看到此,一笑道:「好傢伙!」
  可是蒲天河早已防她有此一手,他身子不待對方掌到,已如同走馬燈似的,猛地轉了回來。
  匆忙之間,他不及細看此女是誰,雙掌已自撤出,四掌相擊之下,發出了砰的一聲大響,那少女身子霍地一落,通通通,一連向後直退了出去。
  她身子退了七八步以外,才拿樁站穩,由不住花容失色道:「啊!」
  可是蒲天河已不再給她逃走的機會,就聽他一聲朗笑道:「姑娘,請留芳駕!」
  說著身形一起,已飄到了這姑娘眼前,右手「金切手」直向著對方腰上切去!
  那姑娘怒叱了聲:「你敢!」
  她身子霍地向右一扭,可是蒲天河同時之間,已把左手搭在了這姑娘的右面肩頭之上。
  他手上微微著了幾分內力,向下一按道:「你給我坐下來吧!」
  就見他右掌一抖,這姑娘還是真聽話,噗通!就坐了下來。
  可是她身子就地一翻,還沒有騰起來,蒲天河雙掌齊出,又搭在了她雙肩之上,再次怒叱了聲道:「坐下!」
  這一次他怒從中來,雙掌上更多加了幾層內力,只聽得砰的一聲,把這姑娘摔倒在地,這一次她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就聽她口中「啊唷」了一聲,還要再掙扎,蒲天河一口長劍,已經點在了她心窩上,直把她嚇得尖叫道:「你……你敢……」
  這聲音聽在耳中,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當下忙道:「師父,煩你亮個火,我要看看她是誰。」
  火光之下,只見這個姑娘細眉兒斜挑著,一雙大眼睛睜得滾圓滾圓的。
  蒲天河看了一眼,由不住冷冷一笑道:「原來是你!小白楊於璇,倒是失敬了!」
  小白楊緊緊咬著下唇,目光中含著淚水,道:「怎麼樣,當然是我,你殺了我吧!別拿著劍嚇唬人,四姑姑可不吃你這一套!」
  蒲天河劍眉微皺道:「於璇,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老是跟我過不去?莫非我蒲天河還怕你不成?」
  於璇目光向著木尺子看了一眼,撇了一下嘴道:「你們兩個打算逃出天山,簡直是作夢!我師父以及師兄師姐都出動了,你們遲早也是死路一條!」
  木尺子聞言冷冷一笑道:「你們這一群小孩子中,我最討厭你,你比起蔣瑞琪差多了,沒有禮貌的孩子!」
  於璇臉色一紅,冷笑道:「你呢!老要飯的,老囚犯,今天居然也打扮得像個人似的!」
  木尺子聞言狂笑了一聲,並不生氣,只喃喃地道:「老要飯的?我老人家的錢連你師父都沒有見過,金子堆成了山,哈哈!」
  說著竟高興得手舞足蹈了起來,於璇氣得瞪著蒲天河道:「姓蒲的,你打算跟著這老兒一塊去送死麼?」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無恥姑娘,你此刻死在目前,尚還敢胡說八道,真正是令人好笑!」
  於璇望著他怒沖沖地道:「你殺呀,有種你就殺吧!」
  蒲天河想到了上一次在天山道上,欺凌自己的情形,不由一時怒起,正要一劍刺去,可是不知怎地,只是手軟得刺不下去。
  繼而一想,好男不跟女鬥,殺一個姑娘家又算得什麼英雄?當下冷冷一笑,把寶劍收起,道:「你去吧,下一次要是再犯在我手中,可就怪不得我手狠心辣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放走了她,以後還是禍害,乾脆殺了她算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我們走吧!」
  說著轉身向前行去,木尺子尚未說話,卻聞得一旁高峻的峰上,有一女子聲音冷笑道:「你可是真大方?哼!」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卻見那小白楊於璇陡地騰身而起,一路疾奔而去。
  她身法快捷,幾個縱身已撲到峰前,嬌喝道:「你是誰?」
  她口中說著,似乎發現峰上樹叢裡有人影一閃,於璇右手向外一分,已擲出了兩口飛刀。
  這兩口飛刀,一左一右直向著那條身影打去。
  於璇飛刀出手,足下接連兩個起落,已來到了這人身前,卻見前行人影忽地向前一跌,口中冷笑道:「不要臉的丫頭,跟我來!」
  口中說著,蓮足一頓,已飛身而出,兩口飛刀「錚錚」兩聲,全落在了地上:
  蒲天河遠望著,甚是奇怪,他正想撲身過去看看這些人到底是誰。
  可是身子一動,已為木尺子拉住,他嘻嘻笑道:「不要管這件事,我們走我們的,前面路還遠著呢!」
  說著率先向前撲去,蒲天河雖是心中奇怪,卻也不便多管,他緊隨著木尺子向前撲去。
  小白楊於璇在白雪山莊,是何等驕橫的人物,豈能受此羞辱,她本有一腔怨氣,此刻一股腦地全都算在了對方少女身上!
  就見前行少女,似乎是個身段極美的姑娘,起落縱跳有如是掠空的燕子一般,於璇看在眼中,恨在心裡,由不住抖手又發出了兩口飛刀。
  兩口飛刀,一上一下成一條線,直向著少女背上穿去,可是那姑娘一聲淺笑道:「差一點!」
  她身子偏了一偏,兩口刀又走了個空,於璇恨到極處,破口罵道:「不要臉的騷蹄子,你再不停下來,我可要罵你了!」
  這幾句話,似乎是生了效力。
  就見前行少女,驀地身子打住,於璇駐足不住,差一點和她撞了個滿懷,就見這少女雙掌向外一封道,「去你的吧!」
  於璇無防之下,為對方掌上風力,一連逼得後退了好幾步,差一點坐了下來。
  這時明月正由樹梢一邊斜射下來,照著前行少女那張姣好潔白的臉盤兒。
  那是一張人見人愛的臉,蛾眉。櫻口。明眸皓齒,卻是人間難覓的美人胚子。
  於璇只望了一眼,不由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這個賤人!婁小蘭,今夜有你無我,有我無你,我們分一個高下吧!」
  少女蛾眉微微一分,冷冷笑道:「我早就想收拾你了,今夜是大好機會,上一次在天山道上,太便宜你了!」
  於璇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婁小蘭,今夜我要你知道我的厲害!打!」
  這個「打」字一出口,於璇雙掌一錯,騰身而起,直向著婁小蘭胸上抓去。
  婁小蘭不由得粉臉一紅,啐道:「不要臉的丫頭!」
  她身子隨著於璇雙掌滴溜溜一個疾轉,已到了於璇身後,一剎那間,二女已打在了一團。
  在這荒涼無人的峰頂上,兩個絕色的佳人,打了難分難解,可是在實力上來說,小白楊於璇卻要比沙漠虹婁小蘭差上一籌!
  時間一久,於璇已感到有些敵不住了,可是自來「雙美不並立」,於璇對於婁小蘭的一切,妒嫉已非一日,真恨不能一掌立斃對方於掌下。
  所以這時她雖感不敵,仍然不肯罷手,兀自死命地相拼。
  這時於璇施展了一式「秋風掃落葉」,雙掌由下而上,直向著婁小蘭肺腑上打來。
  婁小蘭冷笑了一聲,道:「你輸了!」
  她身子驀地向後一弓,婁小蘭身子差著一寸沒有打上,隨著她一聲淺笑,整個身子竟自由於璇頭上飄了過去,於璇叱了聲,猛地轉身。
  可是,顯然的,她是慢了一步。
  就見婁小蘭駢指向外一分,一雙玉指已點在了於璇「肩井」穴上,她口中冷冷地道:「躺下來吧!」
  於璇倒真是聽話,咕嚕一聲就倒下了。
  婁小蘭上前一步,正想用腳尖向她「心坎穴」上點去,就在這時,樹上刷地落下一條人影,一個男的聲音道:「小蘭不可!」
  婁小蘭冷笑了一聲道:「這種人還留她做甚?」
  說著正要舉手打下,那隻手卻為來人抓住,目光之下,這個人好俊的一副外貌,他低頭看了看於璇道:「她雖不好,罪還不至於死,這樣也夠她受的了!」
  婁小蘭回頭看了這個高大的少年一眼,由不住眼圈一紅,道:「哥哥,咱們幹嘛管那個蒲天河的閒事,這種沒良心的人,死了也是應該!」
  少年微微一笑,道:「來也是你要來的,現在又說這種話豈不好笑?」
  婁小蘭看了地上的於璇一眼,不大好意思地道:「咱們走吧,叫她睡一覺,要不是你來,我真想打死她!」
  婁驥微微一笑,道:「其實這丫頭對蒲天河不壞,她明明可以發動陣勢,卻沒有,顯然是心存……」
  才說到此,小蘭杏目一睜道:「不要再說了!」
  說著向前走了幾步,用力地扯著樹上的葉子,婁驥看到此,己是心中明白。
  他對妹妹這種心意很是欣慰,因為她到底為自己選擇了一個理想的終生伴侶。
  婁驥對蒲天河這個人,是一百分滿意,見狀他笑了笑,走過來在小蘭肩上拍了拍道:「走吧,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蒲天河他是誤會你了,把你當成……」
  婁小蘭氣得猛然轉過身子,道:「誰希罕他誤不誤會?愛他的人多得很呢!叫他隨便去挑一個吧,我可不希罕!」
  婁驥聞言由不住噗的一笑,婁小蘭臉一紅道:「有什麼好笑的?」
  婁驥搖搖頭,道:「誰笑你來著?我是笑蒲天河這小子好福氣!」
  小蘭氣得把頭一甩,她獨自看著遠處的樹,最後才歎了一聲,道:「罷!罷!」
  婁驥皺眉道:「這是何意?」
  小蘭忽然落下兩串淚來,抽搐道:「我一生硬骨頭,想不到在蒲天河面前卻成這個樣子!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我也不是離了他活不了,也犯不著貼著他……」
  說著擦了一下眼淚,喃喃道:「好人做到底,這件事我做完了,一走了之,我永遠不見他。」
  婁驥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由嚇了一跳,當下苦笑了笑,道:「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簡直是糊塗!」
  小蘭看了他一眼,繃著小臉,道:「你不要笑我,走著看就是了!」
  說著走過去,在於璇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腳,像是解了內心的一口氣,道:「我們走吧,去看看那個負心的小子又怎麼了!」
  婁驥答應了一聲,他右足趁機在於璇背上點了一下,已把小蘭點中的穴道解了開來。
  只是於璇閉氣過久,雖解開,卻也不是一時所能行動的。二人遂展開身形,疾馳向前而去。
  婁小蘭果然沒有猜錯,蒲天河似乎是又遇見了困難。
  木尺子同蒲天河一直竄出了這道窄谷,已可看見巍峨的天山山脈,皚皚的白雪,像是為每一座高出的峰頭,都戴上了一頂白白的帽子。木尺子面對著白雪,似乎引起了無限感慨,他自從到白雪山莊以後己有整整八個年頭,沒有見過如此的情景。
  他不時地感慨著,說出一些發自內心的感想,蒲天河對他所說的一切,顯然是沒有多大的興趣,他總覺得木尺子說話不成熟,東一句西一句,簡直就像一個小孩子似的。
  雖然處身在強敵環伺之下,這老少年似乎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時地大聲說笑著,因為有「師徒」關係,蒲天河雖沒有興趣,也只能唯唯地聽著,後來他實在忍不住了,才苦笑道:「你老人家少說幾句吧,以後日子長著呢!」
  木尺子嘻嘻笑道:「今夜我太高興了。小子,我唱一段給你聽聽怎麼樣?」
  蒲天河忙阻止道:「你老人家千萬別唱,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們在這裡是不?」
  木尺子一聲大笑道:「我的癮犯了,今天非唱不可,你就賞個臉吧!」
  說著大咳了一聲,放開了喉嚨,大聲地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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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投桃報李

  老少年木尺子這一高興,隨口竟真地唱了起來,他唱的是:
  「意志心——嘛,手腦身——嘛,精氣神——嘛,合合一元之始,開創只……」
  聲調刺耳,難聽之極!
  蒲天河不由大是困擾,他自信生平就從來沒有聽過像這麼難聽的歌,尤其是木尺子那種沙啞的喉嚨,好像嘴裡含了一口痰似的。
  他實在受不了,就道:「師父,你不要唱了好不好?求求你!」
  木尺子一瞪眼道:「胡說,我這個歌,好處多著呢,你往下聽吧!」
  說罷挺胸昂頭,又放聲唱了起來,兀自是唱的那幾句,蒲天河正要說話,忽然覺出心神一震,身子晃了一下,他道了聲:「不好!」
  木尺子右手忽起,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蒲天河這才定下心來,這才知道原來木尺子唱歌是有原因的!
  此刻那木尺子的歌聲,越來越是宏亮,雖是聲調沙啞,卻是響徹行雲,蒲天河強自提起了一口真氣,定住了「氣海俞穴」,不會神志外馳,儘管如此,他還是感到有些搖搖欲倒的樣子。
  木尺子邊唱邊行,搖頭晃腦,手舞足蹈,一副喜極而狂的樣子!
  這種難聽刺耳的音調,唱到後來,真是別提多麼令人嘔心了,蒲天河禁不住「哇」地吐了一口。
  他扶著一棵大樹,停下腳來道:「老人家,不要再唱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好!妙!妙!小子,你且看來!」
  說罷,只聽見「砰」一聲,一條人影,直由崖頭上翻了下來,蒲天河忙自縱過去,亮著了火折子向地上一照。
  卻見一個黑衣大漢,這時七孔流血,已自身死,他不由吃了一驚,暗忖道:「好厲害的分神大法!」
  一念未完,耳中又聽到了有人下墜的聲音,像是有人跌撲之聲。
  蒲天河正要尋聲去找,木尺子一把拉住了他,嘻嘻一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說罷,猛地身形一閃,已到了一棵大樹下,蒲天河忙緊跟而上,就見木尺子雙手向樹身一抱,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差不多了,也該下來了!」
  說罷,用力一搖,大樹上枝葉橫飛,響成了一片,在亂聲之中,一人咳道:「木老前輩手下留情,我下來就是了。」
  接著一條人影,「唰」地飄身而下,一落地就萎縮地坐了下來。
  蒲天河這時已點著了一根松枝,就火光一照,卻見是一個黃衣少年,正東倒西歪地苦笑著。
  這個人蒲天河不認識,可是木尺子卻甚為熟悉,嘻嘻一笑道:「蔣老大,你還跟你父親一樣,與我作對麼?」
  這坐在地上的黃衣少年,氣喘吁吁地道:「我對你二人,已是手下留情,莫非你們還不知道?」
  這少年正是雪山老魔的長子蔣天恩,人稱「病彌陀」,此人平日無病也帶三分病,生就是一張黃臉,故名之「病彌陀」。
  木尺子聞言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就煩你送我們一程,出了這山口子,你再走你的!」
  蔣天恩用手抹了一下頭上的虛汗,道:「我不知你老人家還有這一套,要早知道,我也不受這個罪了!」
  說罷,目光向著蒲天河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你大概就是蒲天河吧?」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蔣兄大名,在下久仰,今日幸會,何如哉?」
  病彌陀蔣天恩這時定了定神,才站了起來,道:「舍妹蔣瑞琪在我面前已交待過,要我對你手下留情,是以我才對你們網開一面……」
  說到此,用手向著後山一指道:「我們在那裡設有『夜光刺』,你們二人武功雖高,只怕驟然之間,也是防不勝防!」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這麼說,你小子還是挺有點人心!」
  說罷,信手在蔣天恩肩頭上拍了拍,道:「小伙子,好事做到底,你送我們走吧!」
  蔣天恩歎了一聲,道:「我早知道父親多行不義,這白雪山莊,只怕不能長保,如今丁大元已死了,二位柳師兄也跑了……白雪山莊只怕……」
  說到這裡頻頻苦笑不已,蒲天河也不知說什麼才好。那蔣天恩遂又冷笑道:「我自是好人做到底,送你們出山,而且尚可指引你們一條明路,不過我二弟天錫,在東角設有關口,只怕他不會這麼容易放你們過去!」
  木尺子一挑眉毛道:「蔣老二還敢把我老人家怎麼樣?」
  蔣天恩歎了一聲道:「二弟對父親最孝,凡是父親交待之言,他沒有不聽的,下一關你們很是麻煩!」
  蒲天河想到昔在蔣瑞琪處,曾經見過那蔣天錫一面,對於此人的印象極佳,不想他竟是如此一個難以應付之人,心中正在設想應付之策。
  蔣天恩卻由身邊取過一個金漆的小葫蘆,遞給蒲天河,道:「蒲兄弟,我看你人品甚是不惡,今日拼著父親責罵,我幫你這個忙就是。這葫蘆中所裝的是『金光彩霞』,你與木老前輩帶在身邊,待最危急之時,打開葫蘆,自有妙用!」
  蒲天河不由甚為感動地道:「蔣兄隆情,真是受之有愧!」
  蔣天恩苦笑道:「不必客氣,這葫蘆中金光彩霧,只可用一次,用時打開葫蘆,只需輕晃一下,自有妙用,只要過了二弟這一關,至於小妹瑞琪那一關,就不難而過了!」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怪不得蔣壽老兒在白雪山莊穩吃穩坐,原來天山道上敢情有這麼厲害的玩意兒,蔣老大你要是不說,我老頭子,說不定要著了道兒哩!」
  說到此,他雙手一拍,道:「衝著你這片好心,我與你父親一段舊恨一筆勾銷,只要他不犯我,我也絕不犯他,這八年牢囚之恨,我算是認了!」
  蔣天恩聞言微笑道:「老前輩有此言,我也就放心了!」
  說時三人已順著一條狹窄蔭道行了下去,只見蔣天恩左繞右旋,行走時彎彎曲曲,短短一條窄道,卻行了「七停八轉」,好不容易才到了一處隘口。
  遠望前路,儘是皚皚白雪,蔣天恩行到此,抱拳向著木尺子及蒲天河一禮道:「二位前途珍重,不送了!」
  木尺子點頭嘻嘻笑道:「這羊腸十八轉,如不是你親自送出,倒要我大費一些心思,謝了!」
  說罷,一掌重重地擊在了蔣天恩背上,直把他擊得一交摔倒在地。
  蒲天河大驚道:「師父你這是為何事?」
  蔣天恩怔在地上,道:「老前輩你……」
  木尺子呵呵笑道:「這樣就解了你的神脈中樞,蔣老大你去吧,回去之後如法炮製,在每一個昏沉熟睡的人背心脊椎第八節上,重重擊上一掌,就可令他們清醒過來,否則只怕短時間醒不過來!」
  說罷哈哈一陣大笑,二人這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俱都驚奇不已!
  蔣天恩站起身後,搖了搖頭,翻著眸子道:「是好得多了,老前輩你好厲害的哭笑分神大法,佩服之至!」
  說罷,向著蒲天河舉手道別,轉身自去。
  他去後,木尺子哧哧一笑道:「蔣老兒雖是素行不義,可是他二子一女,俱都十分良善,在外為人很得了些人緣,這也是蔣壽意想不到的福份了!」
  蒲天河拿著蔣天恩所贈的金漆葫蘆,搖了搖,只覺得裡面沙沙有聲,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就隨手揣了起來。這時夜色更濃了,由雪地裡刮過來的風,吹在人身上,只覺得冷颼颼的,著實令人吃不住連連戰抖。
  木尺子端詳良久,卻也不知道這其中設有什麼埋伏。
  蒲天河也有些莫測高深,二人對看了一眼,木尺子冷冷地道:「小伙子,把你手裡的火弄熄!」
  蒲天河信手在雪地裡一插、火光驟然熄滅,就在這時,雪嶺上傳過來一聲清晰的狼叫之聲,聲音似乎就在附近不遠,二人不由一怔。
  緊接著又傳來了五六聲,二人幾乎耳中都能聽得清晰的獸喘聲,木尺子向前張望了一會,冷笑道:「不好,狼來了!」
  蒲天河心中一驚,忙自前瞻,就見對面的松樹叢中,躍出了七八隻瘦長的狼影,映著天上的月光,這些畜生的瞳子閃出一片碧光。
  當它們彼此呼嘯著向前走動時,二人才聽到了,在狼群內竟夾雜著清脆的銅鈴之聲,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每一隻狼頸之下,都垂吊著一枚閃閃發著黃光的銅鈴,因而每一走動,都有銅鈴之聲。
  看到這裡,二人立時明白了,原來這些狼是經人所豢養的,此時放出,其意自是可想而知。
  這七八隻瘦狼前行了數丈之後,俱都立著不動,紛紛抬頭發出狂吠之聲。
  二人心中正自奇怪,忽見林內燈光一現,由林內步出了一個手持紅燈的矮子。
  木尺子低叱道:「趴下!」
  蒲天河忙把身子伏了下去,他目光卻看清了來人的長相,不由嚇得打了個冷戰!
  只見那個持紅燈的矮子,竟是赤著身子,在這種大雪天裡,他身上竟然是寸縷不掛,全身上下毛茸茸的,看來簡直像一個直立而行的人熊!
  再一打量他的面容,蒲天河更不禁暗暗稱奇,因為這個人那張臉竟是出奇的丑。
  此人生就一張窄細的面頰,在翻著的塌鼻之下,是一張突出如沸拂狀的長嘴,並且在兩腮之上,每一邊都生有兩三寸長短的黃毛。
  乍然一望,你絕對不敢相信他是一個人,可是你仔細地看清一切之後,可以斷定他是一個人,是一個舉世罕見的怪人。
  這時,他正搖晃著手上的燈籠,口中呼呼地叫著,不時指手劃腳,像似在與前面的狼說話。
  隨著這怪人身後,陸續又走出了十幾隻狼,它們也都和先前所出來的一般無二,每一隻頸上,都懸著一枚銅鈴!
  這些狼口中都發出低低的呼嘯聲,在這赤裸的怪人足邊前後轉著,那怪人指手劃腳說了半天,就把手中的一盞紅紙燈籠,向雪裡一插,然後一屁股就地坐了下來。
  群狼見狀,紛紛都學樣把身子伏了下來,數十隻閃爍的瞳子,就像是灑落在雪地裡的明珠。
  這怪人見群狼伏地之後,就伸出舌頭,交替的在雙手上舔著,那種動作,簡直就像是一隻狼。
  在他點頭時,生在腦上的一簇短髮,把面上的一雙眸子都遮住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鬼。
  而且在他抬動雙手之間,蒲天河才發現,這怪人十指尖上,都留有彎曲像貓似的指甲。
  蒲天河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怪人,一時大為驚異,他正想問一問木尺子,看看是否知道此人是一個什麼怪物,木尺子已悄悄行到他身邊,低聲道:「小子,你要提防這個怪小子!」
  蒲天河低聲道:「這傢伙到底是人還是獸?」
  木尺子哼道:「這小子我早已聽說過了,只是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這是雪山老魔在河漠裡收服的一個怪人,名叫『毛狼』,據說是人狼交配後生的一個怪物!」
  蒲天河怔道:「天下還會有這種事?」
  木尺子輕聲道:「蔣壽收服這毛狼,費了一年的時間,收回天山之後,又教化了他三年,才使得他略通人性,為他取名叫『毛人狼』,你休看他外相不濟,這傢伙可是凶殘到了極點,聽說死在這傢伙雙爪之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
  蒲天河打了一個冷戰,冷笑道:「怎麼我來時,沒有見著他呢?」
  木尺子道:「蔣壽視他為至寶,因他凶性無匹,所以一直不敢放他出來。看樣子,他今夜是專門為了對付我們才放他出來的,你要特別小心!」
  說話之時,就見一狼站起,獨自向嶺上行去,那怪人見狀,立時短嘯了一聲,連連揮手,似乎命令那狼回來,偏偏那隻大狼,或許是因為肚子餓得太厲害的緣故,竟自怒嘯了一聲,竄身就逃!
  怪人見狀,立時大怒,只聽他口中「呱」的一聲大叫,一隻後腿在雪地上猛地一彈,竟像一支箭似的,直向著那只欲逃的狼身上撲去。
  前行大狼也不禁凶性大發,可能是平時為這「毛狼」管束得過緊,早已懷恨,此刻見狀,驀地轉過身來,揚爪張口,反向著毛狼頭上撲了過去。
  兩個黑影驟然在空中一接,只聽見一聲慘號,蒲天河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遂見人影一閃,那怪人已立在一處小丘之上。
  再看他雙手之上,已多了兩片狼屍,鮮血把白雪濺紅了一片。
  隨著這怪人雙手一抖,心肝五臟,俱都灑的遍地都是,這怪人抖落五臟之後,右手一甩手,把半邊狼屍,扔向狼群之中。
  但見群狼一擁而上,就地搶食著那半邊同類屍體,而這怪人,卻就手把另一半屍身送口大嚼了起來,只聽見一陣齒咬之聲,空氣中,傳過來陣陣的血腥氣味,令人欲嘔。
  怪人轉眼之間,已把那半邊狼屍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手一丟,就落入狼群之中,然後雙手交替著,在面上抹擦了一陣,伸了一下脖子,又把身子坐了下來!
  群狼爭相搶食那半片狼屍,不過是瞬息間,已食了個乾淨,有那沒有吃著的,俱都引頸哀鳴不已。
  蒲天河看到此,真有些不寒而慄,偏偏他鼻子不爭氣,由於聞了些腥膻的怪味,一時忍耐不住,打了個噴嚏。
  彼此之間,雖說是頗有一段距離,可是這聲音,立時驚動了那個怪人。
  那怪人本是把頭伏在雙膝上打著噸兒,蒲天河這一聲噴嚏,立時使得他雙目一睜,猛然抬起頭來。
  就見他口中「咕呱」的怪叫了一聲,左右前後地看了看,鼻子連連聳動著,忽然站起身來。
  蒲天河心中一驚,暗忖道:「糟了!」
  這時木尺子已覺出不妙,忙道:「小心!」
  一言未完,那怪人已厲嘯了一聲,雙足在雪丘上奮力一點,「呼」的一聲,直向著二人身前那片雪地上箭似地撲了過來。
  木尺子一聲叱道:「好畜生!」
  抖手一掌,直打過去,當空「呼」的一聲,這股潛勁的風力,正正地射中在那怪人身上,就聽得「呱」的一聲大叫,但見那傢伙的身子,在雪地上球似地滾了出去,可是並沒有傷著他。
  只見他就地一滾,又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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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8:19
  這時他的頭上,那一層亂毛似的頭髮,驀地似刺蝟一般,全部都倒立了起來。
  木尺子掌發之後,高聲道:「小於,亮傢伙吧!」
  蒲天河聞言,右手向外一抖,已把長劍掣了出來,還不容他擊出去,就聽得當空一聲悶吼,一隻青皮餓狼,已撲到了面前。
  蒲天河急切之間,來不及用劍,當下左手側著向外一封,叱了一聲:「去!」
  只聽得「砰」的一聲,這一掌正正擊在了這頭狼的頂門之上,但見那狼怪曝了一聲,倒翻了出去,「叭嘰」落在了雪地裡,四足一陣亂蹬,頓時就順口冒血死了!
  此刻陸續又有四五隻狼,呼嘯著連續撲了上去,蒲天河長劍一出,如同星河倒洩!
  就聽得一聲慘叫,為首那隻大狼右前爪,竟吃一劍給削了下來,痛得滿地亂滾,雪花濺得滿空都是。
  余狼一擁而上,蒲天河展開了一口劍,只見寒光閃閃,耀眼生輝,逼得凶狼嘯聲連天。
  只是這些畜生,在河漠原野上,養成了靈活的動作,較之普通狼大是不同,後來復經毛狼訓練,更是動作靈活厲害已極,就是普通獅虎,也未見得就是它們對手!
  蒲天河雖是展運開了一口劍,並未見得立時就能取勝,反倒是要處處留意它們的齒爪!
  在另一面的木尺子,也正同一群餓狼打在一塊,只是此老遊戲心太重,雖說是要緊關頭,他仍然忘不了玩笑心理!
  他並不像蒲天河那樣沾手就殺,卻是不時地逗著它們玩兒,有時打上一掌,或是踢一腳,再不就用手,在狼身上抓下一把毛來。
  一時之間,只把這些狼逗得鬼哭神號,叫嘯得四谷都起了回音,聲勢端的驚人已極!
  木尺子打著打著,竟是上了興頭,居然連聲地狂笑了起來,凡是沾著他一點邊的狼,都為他摔了出去,只見群狼在空中來來去去亂成了一團。
  他邊打邊笑,連聲道:「過癮,過癮,我老頭子真是好幾年沒有這麼痛快過了,小子!別把它們殺光了,留下幾隻叫我老人家耍著玩玩!」
  蒲天河真是有些笑哭不得,在這種要命的關頭,這老頭兒居然還忘不了玩耍,聞言後,一言不發。
  他此刻長劍運轉,又有二狼在他劍下喪生。
  使他奇怪的是,那個叫毛狼的怪人,只是在一邊看著,並不上前,不過他雙手連連指揮著,嘴裡叫著各種不同的聲音,指揮群狼由各個不同的方向撲噬敵人!
  然而這些狼,畢竟是不能同兩個高手相較的,一盞茶之後,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幾隻,雖是不死不傷,卻也都為木尺子摔得在地上不能動了。
  就在這時,那怪人才顯得沉不住氣了。
  只見他長嘴怪嘯聲聲,口涎像鼻涕一般的自口中滴灑不已,忽然尖叫了一聲,猛然朝著天河身邊撲來!
  可能是這畜生先前吃了木尺子的苦頭,不能再直接找他,所以改向蒲天河襲身而來!
  蒲天河長劍在斬過最後一隻狼之後,這怪人猛地襲到,動作竟是出奇的快,只聽見「呼啦」之聲,蒲天河右腿褲管,竟被這怪人一隻利爪抓破。
  由於用力過猛,這怪人在一抓之後,自己身子又倒翻仰了出去。
  蒲天河嚇得打了個冷戰,可是因此,卻也激起了他的憤怒,掌中劍向下一壓,身子「嗖」一聲反竄而出,緊隨著這怪人之後,長劍向外一抖,直向著這怪人前心之上猛刺了過去!
  那怪人「呱」的一聲短叫,有掌橫著向外一推,「砰」的一聲,蒲天河竟為他這一蕩之力,險些栽倒在地,同時那只持劍的右手,竟是齊根的酸麻,差一點連手中的寶劍也撤出了手!
  這一來,他才算真正地體會到了對方的厲害,敢情這怪人那雙手,竟是連刀劍都不怕。
  那怪人擊開長劍之後,身形像沖天鷂子似地猛彈了起來,隨後驀地向下一落,連人帶腳,向蒲天河頭上抓去!
  蒲天河長劍向上一舉,只聽怪人口中又是「呱」的一聲怪叫,兩手向下一伏,已雙雙抓在了蒲天河那口劍上。
  只見他用力地向後猛一帶,蒲天河只覺得他的手,那種力道,竟是大得嚇人,如果自己再不鬆手,只怕虎口也要裂開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間,蒲天河不由一咬鋼牙,他左手陡然吸聚丹田之力,順著寶劍向外一推,「順水推舟」,只聽得「砰」一聲,正正地擊在了這怪人前心之上。
  這一掌蒲天河可說是用了八成內力,慢說是血肉之軀,就是一塊花崗青石,這一掌也能把它擊得粉碎,然而,打在了這怪人身上,卻是大大的不然!
  蒲天河掌勢一下,只聽得「砰」的一聲脆響,就像是擊在了一面大皮鼓上一般。
  在他以為,這怪人是必死無疑了,可是出掌之後,怪人身子不過是前後急速地搖了幾下,顯然這怪人是負痛不輕,發出了淒厲的一聲怪嘯。
  在這緊急的時刻,木尺子一聲怪叫道:「好個狼崽子,你還當我老子怕了你不成?」
  木尺子口中叫著,方要撲身而來,暗影中忽然有一人大叫道:「打!」
  只見眼前寒光一閃,「砰」的一聲大響,挾著一股黃煙,竟然飛來了一片暗器,直向著木尺子全身上下,猛襲而來。
  木尺子大笑道:「好孫子!真算你狠!」
  就見他兩隻袖管就空一舞,已把飛來的一篷暗器,打得無影無蹤!
  暗影中遂又聽得另一人的嗓音道:「老頭,你再看這個!」
  「刷」一聲,一團火珠兒,直向著木尺子面前飛來,木尺子右掌向外一吐,道:「去!」就聽得「叭」一聲,空中的火彈,為他這一劈空掌擊了個粉碎,變成了一天碎火星兒,落在雪地上,呼呼啦啦一陣亂響,才相繼熄滅了!
  如此一來,可算是把這老兒的怒火引了起來,就見他一聲斷喝道:「我看你們兩個往哪裡跑!」
  話出入起,「刷」一聲猛彈而起,直向著暗影中撲了過去。
  木尺子身子向下一落,樹叢裡「刷刷」一連飛起來兩條人影,左右一分,各自急逃!木尺子狂笑道:「你們要是能跑了,我不姓木!」
  右面那人,霍地側身道:「打!」
  只見他一抖手,「砰」一聲,又是一股黃煙,再次打出了一個火球。
  木尺子右腳一蹈,「轟」一聲,火光一現,又自散成了一天火星。
  就在這時,木尺子向下一塌身,右手用「勾摟手」向外摹地一展,看起來,他的手就好像猛然長了許多,只一把已抓在那人脖頸之上。
  這位老人家顯然也是生氣了,只見他右手向後一個倒擰,只聽見「喀喳」一聲,頓時頸骨寸碎,身子一縮就坐下不動了。
  左邊那人見狀,怪叫了一聲,反身投入林內,木尺子狂笑道:「小子,你別跑,老子要不把你拖出來,就跟著你姓!」
  他猛然身子縱起,也向林內投去!
  場內此刻只剩下了蒲天河與那怪人打在一團,這時蒲天河已累得汗如雨下,氣喘吁吁,對付這個怪人,他真是已經施出了渾身解數,可是吃虧的是,儘管自己本事再高,掌力再重,打在這狼人身上,至多不過令他痛苦片刻,卻不能對他構成傷害!
  如此時間一長,蒲天河就顯得支持不住了。
  偏偏怪人毛人狼卻是越戰愈猛,他雖然數次被蒲天河打倒在地,卻又數次地翻身起來,自他口中發出了怪聲的咆哮,震動了整個雪原。
  蒲天河見他每發長嘯時,必將脖頸上翻,出聲如狼,那種樣子,正如一隻餓狼無異!
  果然在他幾次嘯聲之後,雪嶺附近,又出現了不少的狼影,各自呼應著,直向這邊偎來。
  蒲天河見狀大吃了一驚,因為這時候木尺子不在眼前,自己勉力對付這怪人毛人狼已是吃力,如果再加上這些狼,可就不是對手了。
  這時那毛人狼正自躍起身子,由上往下,直撲而來,蒲天河一擰掌中劍,用「長虹貫日」的手法,猛的一劍點出!
  只聽見「刷」的一聲,正刺在了怪人右腿內側,這一處在他全身來說是比較柔軟的地方,蒲天河用力又猛,頓時被他劃開了半尺長的一道血口子,鮮血如水似地流了出來。
  毛人狼怪叫了一聲,就空一翻,已滾了出去。
  這怪人低頭看了一下腿上的傷,由不住「嗚嗚」一陣低鳴,伸出了舌頭,在傷處一陣舔,猛地又抬起頭來,蒲天河卻發現,他那雙眸子裡泛出了閃閃凶光。
  果然,這怪人忽然發出了一聲厲吼,雙手向著蒲天河連連揮動。
  頃刻之間,已有五六隻壯狼,直向著蒲天河身上猛撲而來,蒲天河右足向前一跨,為首一隻灰背白肚的老狼已自當頭之上。
  蒲天河右手長劍向上一舉,只聽見「噗」的一聲,已刺入到那隻老狼肚腹之中。
  這隻狼負痛一聲慘曝,身子向前一劃,這口劍,足足把它身子劈成了兩片,鮮血濺了一地都是。
  可是,這剎那間,卻另有三隻狼,由左右背後三個不同的地方,同時猛襲了過來!
  月光之下,但見它們森森的白牙,就像是短劍一般,蒲天河右足尖向上一挑,已用「足點天燈」的步伐,把右邊這隻狼踢到了半天之上!
  他右足方自踹出,左面那隻狼的饞吻,已觸在了他的衣上。
  蒲天河左掌向下一沉,已用「單掌伏虎」的掌力,把這只餓狼震了出去。
  可是這時,他顧左顧右,卻不能同時顧後。
  只聽見「哧」的一聲,直襲背後的那一隻餓狼,已把他後背的衣服,咬開了一大片。
  這隻狼一雙前爪,接著向上一撲,蒲天河雙肩都為它前爪抓傷。
  蒲天河不由「噢」了一聲,他身子一晃,背後那隻狼,已由肩上落了下來。
  他在震怒之下,已恨透了這隻狼,左手一伸,已抓在了這狼的前爪之上,就見他向外奮力一抖,已把這隻狼拋出了十丈以外,「砰」的一聲,猛地碰在一棵樹幹之上,頓時血肉飛濺,一命嗚呼。
  蒲天河雖是連斃三狼,可是他雙肩方才為狼爪所抓之處,這時已流出汨汨的鮮血,此刻再為風一吹,越發的痛楚,不是味兒。
  他皺了一下眉,正想逃出此一地帶,先看看傷處再說,可是眼前形勢,已不容許他如此。
  蒲天河方自向下一塌腰,預備竄身而起,忽地,刷!刷!又是三條狼影竄了過來。
  這三隻狼,直向他雙腿、咽喉三處地方猛撲過來。
  蒲天河右手劍向外猛劈了出去,這只當空撲來的狼四肢一張,竟向他劍上抱來,雖說是濺血青鋒,蒲天河頭身之上,已染滿腥臭的狼血。
  這時候直襲他雙腿的狼,已雙雙咬在了他褲管之上,同時那怪人毛人狼,卻由他背後雪丘之上拔身而起,雙手一連打出了四枚雪團,成一條線向著蒲天河後腦之上奔來。
  如此情形之下,蒲天河一任有多大能耐,也是不易再逃開了。
  冷月下,忽然傳出了一聲清叱道:「快低頭,打!」
  這個「打」字一出口,蒲天河就覺得眼前白光一現,由對面叢樹林內,飛出了三粒銀星。
  三粒銀星,直向三狼身上襲去,一閃而至,俱都打中在三隻餓狼的後腦之上。
  三隻餓狼頓時幾聲慘曝,滾到了一邊雪地上,四足翻仰了起來。
  蒲天河身子一個側轉,長劍外撥,已把怪人發出的幾枚雪團磕了出去。
  他掌中劍一觸及雪團,覺得對方力道竟是大得出奇,整個劍身弓似地彎了過來,而且令他更驚奇的是,那三枚雪團,竟是凝而不散,足見那怪人內力是如何的驚人了!
  怪人雪團沒有傷著對方,整個身子向下一落,像鋼鉤似的一雙前爪猛然向蒲天河背上抓去。
  就聽得「呼啦」一聲,蒲天河那半件衣服,也被抓了下來。
  他驚呼了一聲,就地一滾,卻發現雪地上落下一樣東西,他信手抓起來,才發現竟是方才蔣天恩所贈送自己的那個葫蘆!
  這葫蘆驀地使得他心中一動,猛然記起了蔣天恩所關照的話。
  這時候已沒有時間再令他考慮了,同時四面八方,又有不少的狼影依偎過來。
  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間,蒲天河猛地拔開了葫蘆,用力地一搖,只聽見「轟」的一聲,自葫蘆口中,竟噴出極大的一股五彩色的奇亮煙霧。
  奇怪的是,那怪人毛人狼,本已撲近他的身子,這時忽然發出了一聲怪嘯。
  他好像遇見了生平一件最可怕的東西,猛地雙手掩面倒翻了出去。
  只見他連聲地驚叫著,一溜煙跑得沒了影子,那大群的狼,也似看見了剋星一般,紛紛掉轉了身子,悲鳴而去!
  雪地上滾起了團團白煙,剎那之間,這些狼已逃走無蹤,只剩下遍地的狼屍,冷風陣陣地吹過來,帶著沉重的血腥味道……
  蒲天河上身已為血跡浸滿,這些血,包括自己的血和狼血,此刻被冷風一吹,都結成了冰冷的血渣,令他有些挺受不住。
  葫蘆裡的金光閃霧一直維持了小半盞茶之久,才由強而弱,最後熄滅!
  蒲天河這時強自提起內功真力,把強烈浸入的寒氣逼出。
  可是身上一熱,那許多傷處,卻愈發地痛不可當,他摸索出身上的刀傷藥,胡亂塗了一些,心中正奇怪,不知木尺子這時怎地還未回來。
  正當他打算過去找一找,忽然雪嶺上一人冷冷笑道:「蒲天河原來是你,失敬了!」
  說罷,一條人影,如同一片秋葉似地自嶺上飄了下來,現出一個魁梧的少年!
  蒲天河心中一驚,後退了一步,打量了這人一眼,來人是一個身著皂色長衣的少年,長肩星目,甚是雄偉,再細一注視,才認出正是蔣天錫,不禁面色一紅,苦笑道:「原來是蔣少俠……」
  蔣天錫向他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蒲天河你偽裝花匠,潛身在白雪山莊之內,未免欺人太甚!」
  說罷,目光向著雪地裡一轉,鼻中哼了一聲道:「想不到我大哥,竟會為你買通了,居然把他護身的彩霧金光葫蘆也送與你了!」
  蒲天河見這蔣天錫說話時,面上頗有怒色,大有不滿其兄所為之意,不由說道:「令兄是一個明白大體的人。蔣二俠,你縱狼傷人,卻是有失俠義本色!」
  蔣天錫一聲狂笑道:「毛人狼統率群狼,原是防守這地方的,只怪你無端闖入,又怪得誰來?」
  蒲天河怒視了他一眼,本想發作,只是此刻自己這一身實在是無臉見人。
  當下只得忍著氣,冷冷地道:「在下來此山莊,並非尋仇問罪,只不過討回我家傳神珠,賢父子如此作為,未免太過欺人!」
  蔣天錫長眉一挑,道:「五嶺神珠乃天下至寶,留贈當今世上武功最高之人,你無力看守,又怪得誰來?」
  說到此,哈哈一笑道:「蒲天河,你雖是連過數關,可是來到這地方,我卻不能放你過去!」
  目光一轉,冷然又道:「你此刻已遍體是傷,我如再出手,未免太也欺你,我望你還是拋下兵刃,隨我回去的好!」
  蒲天河嘿嘿一笑,不由怒火頻翻!
  他晃動了一下掌中劍道:「蔣天錫,你要留下我也可,只有一樣,你卻要問過蒲某掌中這口寶劍!」
  蔣天錫雙目一睜,一聲狂笑道:「好狂的小子!」
  說著右手向外一分,只聽得「錚」的一聲,他掌中已多了一桿銀光閃爍的怪兵刃。
  由外表形狀上看來,那是一恨寒光耀眼,類同「仙人掌」的東西,像是一個銀色的仙人掌,裝在一根銀色的鋼條之上,映著寒月,奇光刺目。
  蒲天河還是真沒有見過這玩意兒,不由怔了一下。
  蔣天錫冷冷一笑道:「姓蒲的,你可認識我這把傢伙?」
  說罷信手一抖,又是「錚」的一聲脆響,就見那掌狀的東西上,驀地跳出了五把短刃,冷森森的甚是鋒利!
  蒲天河冷笑道:「認不認識都是一樣!蔣二俠請進招吧!」
  說著長劍繞了一個劍花,寶劍向胸內一收,大有氣吞山河之概!
  蔣天錫目光注定對方,見此情形,心中也不敢大意,他揚了一下手上的兵刃道:「姓蒲的,我這兵刃叫『五劍盤』,專鎖敵人兵刃,並能侍機彈發暗器,你試一試就知!」
  說罷,五劍盤向外一點,足下微微一彈,已撲到了蒲天河近前。
  他身子向前一欺,五劍盤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著蒲天河頭頂猛擊了下來。
  蒲天河長劍向外一展,身隨劍走,已到了蔣天錫身後,寶劍向後一伸,正要點出去,蔣天錫已霍然把身子躍開。
  他二人兵刃在空中交接了一下,發出了「噹」的一聲,蔣天錫忽地兵刃一轉,伸出兵刃上的五把短刀,竟向著蒲天河劍上轉去!
  蒲天河知道他是想鎖自己的劍鋒,不由冷冷一笑,長劍向後一抽,就勢正要施出劍術中絕招,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不想他寶劍方自抽出一半,忽聽得一聲叫道:「二位住手!」
  二人不禁各自後退了一步,卻見雪嶺上飛快地馳來一人,這人手上持著一支火把,轉瞬間已來到了近前。
  蒲天河一看此人,由不住大喜道:「婁兄是你?」
  蔣天錫也面現驚異之色道:「你怎麼來了?」
  婁驥飛也似地來到了二人面前,以關心的目光,向蔣天錫看了一眼,道:「兄弟你傷了麼?」
  蔣天錫冷然道:「不要緊!」
  婁驥向著蔣天錫抱拳道:「二弟,這位蒲兄弟,乃是愚兄摯友,務請為愚兄留點面子……」
  蔣天錫怒目看著蒲天河,卻向婁驥道:「大哥既來了自好商量,只是要想叫我放過他,卻是萬萬不可!」
  蒲天河一抖掌中劍,道:「莫非我還怕你不成?」
  蔣天錫一掄手中五劍盤,正要撲上去,婁驥忽地擺手笑道:「二位務請看在我的面上暫請住手,有話好說如何?」
  蔣天錫歎了一聲,垂下手中兵刃,道:「大哥有話請說!」
  婁驥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木老前輩也來了麼?」
  蔣天錫點了點頭,目光卻向四週一掃道:「在哪裡?」
  婁驥一笑道:「這位老前輩本想過來解圍,只是據他老人家說,因為和你有點交情,所以不便出手,這位蒲兄弟,乃是他記名弟子,二弟如果一意與他為難,豈不是令木老前輩面上難堪……」
  蔣天錫不由面色一紅,婁驥一笑道:「莫非二弟也要與木老前輩為敵不成?」
  蔣天錫長眉一挑道:「木老前輩之事,我無權過問。」
  婁驥一笑道:「這位兄弟,乃是蒲大松之子,承乃父一身武學,又得木尺子指點,方才令尊在他手中,也未見得討了什麼好處,莫非二弟身手卻較令尊更有過之不成?」
  蔣天錫聞言,不由臉色大紅。
  他忽然長歎了一聲,冷漠地道:「大哥如此說情,小弟如再不依,實在是與大哥過不去……」
  說到此,苦笑道:「由此看來,大哥分明是向著他,與他站在一邊。二年前大雪山,小弟曾蒙大哥救命之恩,今日怎能有悻大哥吩咐。」
  他言到這裡,抱了一下拳,道:「姓蒲的,你過去吧!」
  說罷也不向婁驥打個招呼,倏地轉身而去!
  蒲天河見他如此而去,甚覺對婁驥不住,正想上前喚他回來,和他決一勝負,卻見婁驥微笑著向自己擺了擺手,蒲天河心知必有用心,也就作罷。
  蔣天錫去遠之後,蒲天河甚愧地道:「大哥怎會來到這裡,為了小弟,令你……」
  婁驥微笑道:「蔣天錫就是這個脾氣,過幾天等他明白之後,我再來找他不遲!」
  說罷,目光向著蒲天河望道:「你身上如此多血跡,是受傷了麼?」
  蒲天河苦笑道:「只是些皮肉之傷,料無大礙。」
  婁驥見他要強至此,不由暗中一笑,遂關心地道:「雖是如此,也不可大意。來,我為你包紮一下!」
  說罷,把手上火把,向雪中一插,令蒲天河蹲下身子,細看他身上傷處,不禁吃驚,道:「兄弟!你能在狼群下生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你可知這些生狼,乃是河漠的『老去梅』,齒爪上都有劇毒麼?」
  蒲天河聞言大為緊張道:「哦?有這種事?」
  婁驥一笑,道:「今天幸虧遇到了我。兄弟,你躺下來!」
  蒲天河呆了一下,遂躺了下來,道:「大哥,你莫非有解藥?」
  婁驥點頭道:「當然有!」
  說罷自身上摸出一個小瓶,用小指由瓶內勾出了一些藥粉,在蒲天河身上遍灑了些,又由地上捧起了一捧白雪,在他傷處用力地揉擦了一遍。
  如此一連七八捧之後,蒲天河才覺出傷處麻癢不堪,忍不住道:「好癢!」
  婁驥遂站起身來微笑道:「好啦!你可以起來了!」
  說著遂把上衣脫了下來,遞給蒲天河道:「你先穿上這個!」
  蒲天河接過穿上,就聽得背後嘻嘻笑道:「你這小子真是命長,沒事了吧?」
  蒲天河忙自回頭,見是木尺子踏雪而來,瞬息已到了眼前,婁驥彎腰叫道:「老前輩!」
  本尺子哈哈一笑道:「沒有想到,你們倆竟會認識,這蔣天錫錯非是小婁這幾句話,只伯還真不容易打發呢!」
  蒲天河想起前情,兀自有些不寒而慄,他歎了一聲,道:「如非是蔣天恩那個葫蘆,真不知下場如何?那怪人大厲害!」
  木尺子呵呵一笑,在他背上一拍道:「走吧,下面是蔣姑娘的一關,過了就沒事了!」
  婁驥聞言笑道:「老前輩請放心,舍妹已去關照了,她與蔣瑞琪乃是至交,料無問題!」
  木尺子一怔道:「怎麼,你妹子沙漠之虹婁小蘭也來了?」
  婁驥點了點頭道:「她是專為救蒲兄而來的!」
  說著哈哈一笑,蒲天河不由得面上一紅,木尺子呵呵大笑了幾聲,道:「小子,真是好福氣!」
  蒲大河紅著臉道:「師父不要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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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38:38
  木尺子嘻嘻笑道:「沙漠之虹婁小蘭,乃是天山道上出了名的美人兒,只可惜我老頭子竟是也沒有見過!」
  婁驥聞言笑道:「你老人家馬上就可看見她了!」
  說話之間,但見遠處白雪翻騰,數騎快馬,如飛而來,三人間聲望去,就見共是六七匹健馬,奔馳在雪原之上,轉眼已來到眼前。
  蒲天河聽說婁小蘭來了,真恨不能有個地縫,好讓自己鑽進去,偏偏這種情勢之下,不容自己再逃跑,無論就情理、道義,自己對這位婁姑娘,都該深深地敬謝,豈有再逃走之理?
  只是,當他一想到與這位姑娘初見的印象,他真有點「不寒而慄」,是以一聽說婁小蘭來了,他那張俊臉暮然就紅了。
  當下大著膽子,佯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著婁驥、木尺於一併向前走了過去。
  馳來的共是六匹快馬,只是有四匹是空著鞍轡,為首的兩匹馬上各自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佳人。
  尤其是那其中一匹白馬上,踏蹬端坐的紅衣少女,但見她娥眉杏目,青絲如雲,挺坐在鞍,如同是月下仙子一般,說不出的翩翩嬌姿,令人一望之下,頓感眼前一亮,真正是罕世的一個嬌娃。
  這姑娘背繫長劍,肩後帶著一個皮帽,頸上飄著尺許長的白綾,一副勁裝,足下那雙薄薄的轡靴,看起來只覺得平平的,窄窄地,別提有多舒服了!
  蒲天河一望之下,頓然一怔,心道:「這一位又是誰呀?」
  可是這匹馬,他卻是認識的,正是昔日自己騎來白雪山莊的那匹沙漠豹,也正是婁小蘭的坐騎,這就令他大為驚異了。
  再看這紅衣少女身邊,是一騎雜花馬,其上坐著的正是蔣瑞琪,蒲天河是認識的。
  這時二女來到近前,各自滾鞍下馬,先向著木尺子一拜,蔣瑞琪含笑道:「你老人家受驚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姑娘不必客氣了,我老頭子是久聞你的大名,今日幸為令兄妹幫忙,真是感激之至!」
  婁小蘭淺淺一笑,目光遂向著蒲天河望去,道:「蒲兄身上傷好些了麼?」
  蒲天河此刻真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時見問,訥訥道:「謝謝姑娘,我己無妨……」
  說罷,眼光轉向婁驥,喃喃道:「大哥……這位姑娘她是……」
  婁驥展眉笑道:「我還忘了為你們介紹,兄弟,這就是舍妹婁小蘭,人稱沙漠虹的便是!」
  蒲天河頓時一驚,他猛地轉過臉望著婁小蘭,汗顏萬分的道:「這……那……」
  沙漠虹婁小蘭唇角微啟,冷冷地道:「小妹與蒲兄曾數度會面,蒲兄莫非不記得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了那蒙面女,不由「哦」了一聲,正要道謝,婁小蘭卻已轉臉視向木尺子微笑道:「小妹遵家兄囑咐,前往托請瑞琪姐姐,請她惠於相助老前輩脫險,她一口答應下來,並親自押了幾騎馬匹與前輩等乘騎!」
  蔣瑞琪含笑道:「家父一時氣憤,失卻理智,日後諒必知悔,老前輩萬請海涵才好!」
  說罷,拉著一匹馬,走到了蒲天河身邊,一笑道:「蒲大俠,你還生咱們的氣麼?」
  她鬢邊插著一朵紅梅,說話時面帶微笑,愈覺其面如芙蓉,柳似眉。
  蒲天河此刻滿心疑問,再加上一肚子歉疚,深感自己弄錯了事情,對婁氏兄妹不住,對方兄妹以德報怨,更令他感愧良深。
  這時蔣瑞琪如此一問,他紅著臉道:「蔣姑娘說哪裡話,此次得力於賢兄妹處,實在是太多了!」
  蔣瑞琪俏皮一笑,目角向著一邊的婁小蘭一瞟道:「婁姐姐才真是關心你呢,快去謝謝她吧!方纔你打狼群時,如不是婁姐姐用『玉指雪珠』的暗器相助,連傷多狼,只怕……」
  才言到此,婁小蘭卻嗔道:「要你多嘴!我們走吧!」
  說罷轉身上了馬鞍,拉下了她頸後的皮帽,坐在馬背上那窈窕的身材,有如玉樹臨風。
  她那長長的蛾眉,鴨蛋形的美人玉臉,似乎暗暗含著一些輕顰淺怨,卻又轉為笑臉,向蔣瑞琪道:「你這主人,莫非還要我這客人頭前帶路麼?」
  蔣瑞琪一笑道:「請你帶路也不為過之,這地方哪一條路,你又不清楚呢?」
  她口中儘管如此說著,依然躍身上馬,向著木尺子等三人道:「請三位上馬,隨我出山便了!」
  木尺子笑道:「好好!有馬騎就好了!」
  說著,已縱身上了馬背,蒲天河、婁驥也翻身上馬,各人都上馬之後,蔣瑞琪晃動著馬燈,一馬當先,率先前行,木尺子緊隨其後,接下去是婁驥。
  婁小蘭猛地縱馬追上道:「哥哥,讓我走前面!」
  婁驥裝作未聞,依然前馳,蒲天河也覺得自己落在後面,和小蘭走在一塊兒,太不好意思,所以也飛快策馬!
  不想,這麼一快正和婁小蘭馳個並排。
  偏偏二人又是同樣的心情,見對方快馳,趕緊勒馬慢行,如此一慢,又成了一樣,依然是井排而行。
  如此一來,兩個人誰也不便再快了。
  蒲天河只得愧疚地道:「姑娘辛苦了!」
  婁小蘭側目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白雪山莊是我常來之處,談不到什麼辛苦!」
  說罷,又似關心地看著他,道:「我哥哥可曾為你上了狼毒的解藥?」
  蒲天河感激道:「已上過了,方纔如非姑娘以暗器幫忙,只怕我此刻已喪生狼群了,姑娘對我多次恩惠,真不知如何感戴才好!」
  沙漠虹婁小蘭杏目偏視著他,嫣然笑道:「不謝最好!」
  說罷,微起玉手,把散在前額的秀髮理了理,忽地一磕馬腹道:「他們走遠了,我們追上去吧!」
  說罷,潑刺刺沖馬而前,轉眼已消失在白雪之間,蒲天河本有滿腹愧疚,想與她一談,卻想不到對方飛馬前行得如此之快。
  當下,他只得催馬跟上去,可是婁小蘭那匹沙漠豹乃是馬中異種,是如何快的腳程,蒲天河座下這匹馬,怎麼也是追趕不上!
  他努力策馬,飛馳了一程之後,竟是愈落愈後,最後竟自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蒲天河心中這時真不是味兒,偏偏連木尺子等三人蹤影也是不見。
  他依稀記著婁小蘭前行的方向,一路策馬馳了下去,馳了一程之後,仍不見眾人蹤影。
  蒲天河勒住了馬,見前途不遠,共有兩條岔道,不知他們到底是走的哪一條,不由得歎了一聲,暗暗犯起難來!
  他心中正在發急的當兒,忽見眼前一棵大樹下步出一騎馬來,正是婁小蘭。
  她招手道:「快一點吧,他們都先走了!」
  蒲天河忙趕上去,婁小蘭蛾眉輕輕顰著,面上帶出一些不自然,道:「他們也真是的……幹嘛不等著咱……們?」
  說完了這句話,不由玉面一紅,因為這個「咱們」顯得太親了一點。
  蒲天河心中的慚愧,這時真是別提了。
  他歎了一聲,道:「過去是我誤會了……姑娘你千萬別在意!」
  婁小蘭鼻中哼了一聲,一面策著馬,道:「什麼誤會了?」
  蒲天河道:「我……唉!我……我……」
  他實在不知怎麼說,如果說錯把那個醜女當成了她,這其中也有語病,自己豈不是喜美惡丑,失了俠義道立場……
  如果把那醜女的行為說出,雖然可以討得婁小蘭諒解,然而,卻又有離間之嫌,以婁小蘭之玉潔冰清,自是看不慣那醜女為人,若是為此令二女反目,自己豈不成了罪魁禍首?這又算得什麼男子漢行為?
  有了以上兩種顧慮,蒲天河到口的話,不禁立時止住,他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總之,我愧對姑娘,請多原諒!」
  婁小蘭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蒲兄不必再多說了,其實我兄妹也沒有強留蒲兄住下的道理,沒有什麼慚不慚愧!」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姑娘還在生氣?」
  婁小蘭偏頭看著他,杏目中無限沉鬱、憂情,話到唇邊,又臨時忍注。
  蒲天河怔道:「姑娘有話請說無妨,就是責備我,也是應當的!」
  婁小蘭冷笑,道:「我怎敢責備蒲大哥,要是再氣走了,我哥哥問我要人,我可是擔當不起!」
  蒲天河見她越說越氣,也只得作罷,不敢再多說下去。
  試想婁小蘭也難怪不生氣,自己做得實在太過火了,把如此一個如花似玉、玉潔冰清的嬌娥,錯當成粗俗不堪的醜女,已是罪不可逭,更有甚者,自己竟然是有負她的雅愛,不告而別,劫馬奪劍,以及天山道上諸多風險,哪一件自己又對得住她?試想她一個女孩子,在遭人冷漠至此情形之下,尚有何面目見人、
  想到這裡,也就莫怪她會如此生氣了!
  蒲天河這時真恨不能自己重重地揍自己一頓,偏偏他對女人不大擅言,不知如何解說才好!
  如此靜夜,並轡而行,本是表達心情最好時機,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很遠之後,婁小蘭忽然想起一話,笑向他道:「蒲大哥這一次可願在我家多住些時候,還是住不了幾天又要走了呢?」
  這句話,使得蒲天河羞愧十分,他尷尬地笑道:「姑娘不要取笑……」
  婁小蘭面色微冷道,「我說的是真的,蒲大哥要是真要走,但願先告訴我一聲,免得我兄妹到時候弄得莫名其妙,還只當作錯了什麼,得罪了蒲大哥呢!」
  蒲天河面色大慚,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抬起頭,注視著婁小蘭,歎道:「姑娘怎知我昔日心情……我實在放心不下這顆五嶺神珠!」
  婁小蘭見他如此受窘,好似又有些於心不忍。
  她微微苦笑道:「我無心之言,大哥你不必介意,據說五嶺神珠,乃天下至寶,蒲大哥可否借我一看?」
  蒲天河聞言點了點頭,伸手向背後一探,大吃了一驚道:「啊呀……糟了!」
  婁小蘭一翻眸子,道:「怎麼了?」
  蒲天河勒住了馬道:「五嶺神珠丟了……這……」
  婁小蘭咬著唇兒道:「怎麼會丟了呢?你再想想看!」
  蒲天河雙目發直道:「必定是我方才打鬥群狼時遺失了……這可怎麼是好?」
  說罷滿臉焦急之色,婁小蘭冷笑道:「不是我說你,大哥你未免太大意了!」
  蒲天河這時急得面色通紅,立時掉過馬頭,道:「姑娘先行一步,我去找一找,也許還在現場也不一定!」
  說罷,正要策馬,卻聞得婁小蘭笑道:「不用了!」
  蒲天河回頭看時,卻見婁小蘭手中已多了一個匣子,她拿在手中晃了晃道:「這個可是?」
  蒲天河一呆道:「這個……怎會在你手中?」
  婁小蘭哼了一聲,道:「這是我在狼群現場撿到的,如晚一步,只怕已落在了蔣天錫手中,那時只怕他雖大方,也不會容易地拿出來還與你吧!」
  蒲天河接過了匣子,心中確把這婁小蘭感激了個五體投地,可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婁小蘭望著他,淺淺一笑道:「快帶好吧,這一次再掉了,只怕沒有人再為你撿起來收著了!」
  說著由不住「噗」的一笑,用著似怨又愛的眸子,向他瞟一眼,打馬直馳了下去!
  蒲天河這一次自不願再落後,拚命策馬追上去,他感激慚愧愛慕欽敬,兼而有之,內心像是倒了五味的瓶子一般,說不出的酸甜苦辣……
  兩匹快馬在起伏的雪原上駢馳如飛,前行來到了一處溪流,只見大片的竹子沿生在溪岸兩側。
  婁小蘭手指前方道:「過了河岸,算出了白雪山莊的勢力範圍,就用不著再擔心了!」
  說話之時,忽見一騎黑馬由溪邊馳了過來,馬上人影正是婁驥,他遠遠道:「你二人才來麼,他們都過去了!」
  婁小蘭飛馬而上道:「你們幹嘛走這麼快?壞死了!」
  說時,已到了溪水邊前,但見她一提馬韁,清叱道:「過去!」
  那匹沙漠豹一聲厲嘯,後腿一彈,「嗖」一聲已躍過了丈許寬的溪流。
  水面上浮著一個大木筏,婁驥所乘之馬,並非是自己神駒,都是由蔣瑞琪臨時供給的普通坐騎,二人只得打馬上了木筏,渡到河岸另一邊。
  婁小蘭卻已行得無影,蒲天河緊緊握住婁驥雙手,道:「婁大哥,你對我太好了!」
  婁驥哈哈笑道:「兄弟你何必說這些,我婁驥看中的人,絕不會差了,我還要深深交你這個朋友呢!」
  蒲天河歎道:「我此次盜馬私行,大哥不生氣?」
  婁驥搖頭笑道:「生氣的是我妹子!」
  蒲天河搖頭苦笑道:「我真太對不起令妹了。」
  婁驥看著他道:「我妹妹生性高傲,對你卻是另眼相待,這些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對人這麼好過……」
  說到此,微微一笑,道:「你那日退回了她自星星峽採回的鮮桃,她難受了整整一天……現在事情過了,我倒要問問你,是怎麼一回事?」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事與令妹無關,都怪我自己誤會了!」
  婁驥見他似有難言之隱,也不再追問,當下在他背上拍一下,道:「我們快回去吧,就此下山,再快也要有一日的馬程,到天黑之前能趕到我家已是好的了!」
  說罷疾速策馬,直向前行。
  此刻天已是曉月殘星,東邊大半個天,已升起一片薄薄的霧色,天可是有些亮了。
  再向前行了約里許左右,到了一處較平坦的坡面上,這一帶生著極為濃密的針葉樹林。
  忽然一騎快馬馳過來道:「二位早啊,快來吃早飯吧!」
  婁驥及蒲天河抬頭看時,見來人是穿著裘皮大氅的蔣瑞琪。
  只見她坐在鞍上艷麗如花,神采十分欣悅,她遠遠地招著手,一直來到近前,笑望著二人道:「木老前輩在松林裡打了五隻雪雞,用松枝架著,已經烤熟了,味道好香,還不快去吃!」
  說罷伸手一拉婁驥的袖子道:「快走呀!」
  婁驥笑道:「我正好肚子餓了!走,兄弟!」
  三人一齊來到了林前,見眼前有一塊石地,積雪都已掃開,正中架著松枝,生有一團烈火,老少年木尺子正用一根樹枝翻動著已熟的雪雞,油脂香氣,隨風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在一塊大青石上,婁小蘭正坐在石上,望著遠處的雪海發著呆。
  山風飄動著她黑細的長髮,看起來簡直清艷絕倫!
  木尺子見二人來到,呵呵笑道:「我老人家不嘗此新鮮滋味久矣,今天咱們就來嘗它個新,味道不好多多包涵。」
  說時樹枝一抖,穿在枝上的四隻肥雞,分向婁驥、婁小蘭、蒲天河以及蔣瑞琪頭上飛來。
  四人俱都驚叫了一聲,接在手中,燙得怪叫連聲,木尺子見狀不禁又呵呵大笑起來!
  談笑吃食之間,天已大明。
  破格的,東方竟然出現了一輪紅日,覆蓋在地面上的白雪,開始慢慢的融化,冷氣益發襲人!
  木尺子看著天,臉上帶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自由了,我老人家富了,這麼多錢我要怎麼用呢?」
  說罷目光向著四人一掃,嘻嘻笑道:「你們誰幫我用一點就好了!」
  他邊說邊脫下了足下的鞋,用一雙生薑似的腳丫子,伸到一邊雪地上去沾雪。嘻!一笑道:「好冷,有意思!」
  蒲天河看著他那樣子,忽然想到了他的外號,不覺好笑,看來「老少年」這個外號真是名不虛傳!、
  木尺子玩了半天的雪,才穿上鞋襪,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渣子,道:「走吧!」
  忽然,他偏了一下頭道:「有人來了?聽聽!」
  蔣瑞琪聞言生怕所來是自己父兄,趕忙站起來,道:「我藏一藏!」
  說罷遂藏在一塊大青石之後,她身子方自藏好,就見一乘彩輿由山坡上踏行而來。
  那是一抬紅布篷子小彩轎,抬轎的卻是兩個哈薩克女人,行走在雪嶺之間,步履如飛。
  婁驥望了一眼,不由奇怪道:「奇怪,這裡怎會有人乘轎子下山?會是誰?」
  木尺子看見這乘彩轎,不由面色一變,道:「春夫人……她怎麼會來了?」
  蒲天河正想問這「春夫人」是誰,那抬轎子已來到了附近,直向四人身前行來。
  木尺子呵呵笑道:「那邊來的可是春夫人麼?」
  彩轎一停,轎簾掀處,現出了一個白髮紅顏的美貌婦人坐在其內。
  這婦人看起應是六旬以上的年歲了,偏偏她打扮入時,身著綵衣,頸戴著珠串,現出一派雍容華貴氣質!
  她雖是滿頭白髮,可是面上卻是一團紅潤,絲毫不顯皺紋!
  這老婦人雙手把著轎篷,點頭笑道:「我遠遠看著像你,果然是你,恭喜你了,老朋友!」
  木尺子呵呵笑道:「坐了八年的牢,還有什麼好恭喜的?倒是八年不見,夫人變得更年輕了!」
  春夫人嘻嘻一笑,步下轎來,眾人才發現她身材頗高,而且她那雙眸子,微微呈現出碧藍顏色,就像那兩個抬轎哈薩克姑娘一樣的,可能她也是邊陲地方異族人種,不是漢人。
  這時她已走到了四人面前,那雙碧海似的眸子,首先視向婁小蘭,面現驚異地道:「這位姑娘可是人稱沙漠虹的姑娘麼?失敬了!」
  婁小蘭不由頗為驚訝,點頭道:「你是……」
  春夫人嘻嘻笑道:「你自然不識得我,不過我卻是早就認識你了!」
  木尺子手指春夫人,對婁小蘭道:「姑娘,你不認識她麼,這就是擅施音波神功,曾於一夜之間,連斃蒙族九十二名好漢的春夫人!」
  婁小蘭不由點了點頭,心中暗吃一驚!
  木尺子這一提,蒲天河和婁驥也都明白了。
  他們都知道蒙族裡,有這麼一位神出鬼沒的人物,是個年邁的女人,卻不知就是眼前這個春夫人!
  外間曾傳說出此婦坐擁巨產,富比王侯,是一個霸業很重的女人,在蒙古部落裡,聲勢極大,但怎會出現於此,不由令人甚是驚訝。
  婁小蘭點頭冷冷道:「久仰!久仰!」
  她對於這些所謂的豪門,一向很輕視,所以乍聞得是此人,頓顯冷漠之情。
  春夫人目光轉向婁驥,不禁吃了一驚道:「原來婁大俠也在,真正失敬了!」
  婁驥抱拳欠身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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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有女懷春

  春夫人目光又望向蒲天河,含笑道:「這位莫非是新近領得五嶺神珠的少年俠士蒲天河麼?幸會,幸會!」
  蒲天河更是奇怪,不由呆了呆,才抱拳回禮。
  春夫人這才含笑向木尺子道:「白雪山莊的事,我已聽說過了,蔣壽這個老頭,有些事情,作得未免太過分,就以此事而論,木前輩,我很是同情你!」
  木尺子哈哈笑道:「這倒是難得了!謝謝你!」
  春夫人微微一笑,頓了頓道:「聽說綠玉匙你已到手,可肯借我一觀?」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夫人要看麼?」
  說罷自懷內取出一個扁匣子,春夫人面色微微變道:「噢!可肯打開一看?」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把鑰匙有何看頭?不看也罷!」
  春夫人忽然面色一變,點了點頭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既是你老多疑,不看也罷,這匣子花色夠吸引人的!」
  說話時,她伸出二指,在匣面輕輕撫了一下,遂收回手,媚笑道:「各位如有空,可以隨時來我所居的地方玩玩,我這裡有幾張名貼送贈各位!」
  說時自身側拿出了幾張粉色小卡片,遞給各人,舉袖時,散發出盈袖的沉香。
  春夫人留下了名片,玉手微微一抬道:「打轎!」
  她身後那兩個哈薩克女人,各自答應了一聲,把那乘彩轎抬到了近前,然後輕輕放下來,揚開了轎簾,春夫人回身向各人一笑道:「務請光臨,再見了!」
  說罷,邁起她那雙穿著紅緞子繡花鞋的腳,進了彩轎,吩咐道:「走!」
  那兩個哈薩克女人,遂答應了一聲,抬起彩轎,一路運足如飛而去。
  山勢雖是如此陡峻,可是那兩個抬轎的女人,卻是如履平地一般,轉瞬之間,已行得個無影無蹤。
  她走遠之後,婁驥才驚奇地問木尺子道:「這女人是怎樣一個路數,老前輩可知道麼?」
  木尺子呵呵笑道:「我大清楚了!」
  說罷他又嘻嘻一笑道:「這女人以為她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其實錯了,各位請看……」
  說時,他由袖中取出了那個裝盛「綠玉匙」的匣子,冷笑了一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匣了必已毀了!」
  說罷,五指一鬆,那匣子「啪」一聲落在了雪地上,按說是完整無損才對,可是卻大大不然!
  只見那匣子一落雪面,隨即如粉地碎了開來。
  眾人不由都吃了一驚,蒲天河一時大驚道:「糟了,綠玉匙豈不也碎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所以說這就是我比她聰明的地方了!」
  言罷,右手探入懷內,摸出了綠光閃爍的一枚鑰匙,在空中晃了晃,又收了起來,眾人對於此老防患未然的機智,俱不禁甚是讚佩!
  婁小蘭彎身看了看地上的匣子,由不住驚道:「倒看不出這老婆婆,竟然會有這麼驚人的內力,真是令人吃驚!」
  蒲天河忽然憶起,方才春夫人借索綠玉匙不逞時,以手指輕撫匣面的動作,不過是那麼輕輕的一撫,竟然會把整個匣子都震碎了。
  這還不奇,奇的是這匣子看來竟然是完好如初,如不是木尺子如此一摔,一半時還不易發現!
  木尺子這時雙目神光外洩,冷笑道:「這婆子心性奇窄,最是妒忌別人的富有,她滿以為如此一來,就可以把綠玉匙毀了,哈,真正是異想天開!」
  蔣瑞琪在一邊不解道:「她這麼做又為了什麼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還不明白?因為如此一來,我那無數的家財就不能到手,她就可獨做於西北道上了。」
  說到這裡,大笑了幾聲,接道:「這老女人想得真是太天真了,卻沒有想到,我老人家到底是要比她聰明一些!」
  眾人聞言俱都驚異不止,對於木尺子的聰明,以及春夫人的詭詐都不由甚為折服!
  蒲天河低頭看了看,方才春夫人所贈予的紅色小名帖,那是一張三寸見方,甚為考究的名片,四邊著金黃顏色,正中用毛筆。書寫著三個正楷小字,是:
  「春如水」
  當時他就頗為驚異地問木尺子道:「師父,這春如水邀我們到她那裡去,是什麼用意?」
  木尺子搖了搖頭道:「這就不清楚了,也許是她看中了你們幾個少年人才,想網羅到她手下,為她服務也未可知!」
  眾人對這個叫「春如水」的女人,都甚為奇怪,但是洞穿了她的為人之後,也就對她有些不屑的感覺,而都存著今後最好不見的心情!
  這時東方那輪紅日,已升高了甚多,變得刺目難睜,冰山上的雪水開始融化成一道燦爛的瀑布,百千切的高峰上直瀉下去,形成巨大的聲音,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條五色的龍!
  老少年木尺子被囚於白雪山莊已有數年,對於外界一切,皆甚迷戀,此刻見狀,禁不住手舞足蹈地叫起了好來。
  婁氏兄妹與蒲天河雖然歸心似箭,可是目睹如此情形,也都只好耐下了性子,等他盡興再說。
  木尺子獨自指手劃腳說個不休,他簡直是得意忘形的樣子,甚至於連一塊石頭,一根枯籐,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
  如此又耗了一段時候,木尺子才發覺該走了。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道:「我們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婁小蘭低頭笑了一聲,道:「老前輩玩夠了嗎?我們還有挺長的一段路呢!」
  木尺子翻身上了馬,傻笑道:「走!我們走!邊玩邊走!」
  婁驥也笑了,蔣瑞琪見眾人要走,就含笑道:「各位順風,恕我不遠送了!」
  才說到此,卻為婁小蘭拉著一隻胳臂,硬給扯上馬來,蔣瑞琪嬌笑道:「這是幹什麼?綁票呀!」
  婁小蘭笑道:「就是綁你,叫你爸爸拿十萬兩銀子來贖!」
  邊說邊伸兩手去抓她癢,逗得蔣瑞琪挺腰拱背在鞍上笑個不停,連連告饒不止。
  婁驥見狀不耐道:「小蘭別鬧了,我們要上路了!」
  婁小蘭努著嘴道:「她憑什麼老拿架子,我們左一趟右一趟的來白雪山莊,她怎麼就不能到我們家住上幾天?」
  說著又伸手過去,嚇得蔣瑞琪尖聲笑道:「好!好!別胳肢我,我去總行了吧!」
  婁小蘭這才住手,笑道:「丫頭片子,真欠揍!」
  蔣瑞琪一面整理著散亂的衣裳和頭髮,半氣半笑道:「好嘛,婁小蘭,記著你就是了,反正這個仇我得報,到時候我不叫你跪在地上向我討饒才怪呢!」
  說著,目光向著一邊的蒲天河瞧了一眼,噗哧一笑,木尺子見狀哈哈大笑道:「妙!妙!對,這個仇該報!」
  婁小蘭粉面一時大紅,她已猜出了蔣瑞琪言中之意,忍不住蛾眉一豎道:「你說什麼?」
  蔣瑞琪連連搖手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別問,咱們走吧,我就陪你住幾天就是了,你們先走一步,我總得回頭關照一聲,要不然他們還以為我被狼吃了呢!」
  婁小蘭冷冷一笑道:「順便還得煩你辦點事,你到二狼山裡,把你那個好師妹小白楊給救活了!」
  蔣瑞琪一驚道:「怎麼回事?你傷了她了?」
  婁小蘭冷冷地道:「早就想殺她了,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稍為給她一個教訓!」
  蔣瑞琪神色一變,道:「小蘭姐,你可是把事情弄糟了,你打她一頓都不要緊,要是傷了她,我父親若是知道了,可不會輕易與你甘休!」
  婁小蘭冷笑道:「誰怕你那個老頑固爹爹呀!」
  蔣瑞琪皺眉道:「說真的,你到底怎麼她了?」
  婁小蘭杏目一瞟她,笑道:「放心,我才沒這麼傻呢,我是把她給點了穴道,你只要找到她,把穴道給她解開就行了。你轉告她一聲,以後少惹我,要是再犯在我手裡,哼!」
  蔣瑞琪指著她道:「你這丫頭真橫,這一來她不恨死你才怪。好吧,我去了!」
  婁驥見狀就道:「小琪,那小白楊於璇的穴道,我方纔已解開了,你不用再去找了!」
  蔣瑞琪笑著看了他一眼道:「還是你懂事,沒有白大兩歲!」
  說罷,舉手向木尺子及蒲天河為禮,撥轉馬頭一路飛馳而去,婁小蘭忙道:「喂!喂!別騎我的馬呀!」
  蔣瑞琪嘻嘻一笑,回身道:「怎麼能借給人家好幾天,就不能借我一小會麼?」
  說完格格大笑著就跑了。
  婁小蘭偷目一看蒲天河,彼此臉都紅了,她不禁有些動怒道:「好嘛!看我追上你怎麼捶你!」
  說罷躍身上馬,方要追上去,卻為婁驥攔住道:「算了,別再鬧了,你也不怕木老前輩笑你!」
  婁小蘭繃著臉道:「哼!你就是向著她,還當我不知道!」
  逗得木尺子又失聲大笑起來,婁驥半氣半笑地對木尺子抱拳道:「老前輩請不要見笑,我這妹妹就是嘴不饒人,我們走吧!」
  說罷,就同蒲天河雙雙上馬,一行人馬,直向山道下行去!
  蒲天河來時,是近黃昏,對於附近山勢,不過是一個概括的認識,這時麗日當空,此番再看這天山形勢,真正是驚人了。
  人馬行在山道間,放目望去,但見天地間形成一道極線,而天山就起伏在這道地平線上,無限地延下去,太宏偉,太壯闊了。
  他們邊行邊談,不知覺間,已過了午時。抬頭看時,但見山嶺起伏縱橫,上窮碧落,真令人驚異懷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從那上面下來的。
  蒲天河此刻心情,卻是和來時大不相同,掃除了緊張焦慮之後,自然也就多了一分閒情意致。
  他偶爾在馬上向婁小蘭看時,心中總由不住跳動一番,這個姑娘太美了,美得令他不敢逼視!
  正因為如此,他也就愈覺得自己昔日行事太過冒失,真不知要如何地才能訴說出自己的歉意!
  想到這裡,他真想駢馬過去,把自己心意吐訴一番,可是婁小蘭的馬自從渡河之後,始終是獨自行在前面,好像生怕和自己行在一塊似的!
  蒲天河雖有萬種心情,卻也無法表示出來!
  他在馬上沉沉思想,如癡如醉,忽然為婁驥在馬背上拍了一下道:「兄弟,你在想些什麼?」
  蒲天河驚慌勒馬,才發現原來各人都已停在了一棵樹下,自己竟是不知,仍然前行,不由弄了個大紅臉,喃喃道:「怎麼停下了?」
  婁驥笑道:「停下來叫馬休息一下,我們也吃點東西。」
  蒲天河忙點頭稱是,翻身下馬,卻見婁小蘭一雙澄波的眸子,正自注定著自己,像似在看笑話。蒲天河拉馬過來,由不住又羞了個大紅臉!
  木尺子哈哈笑道:「過來坐下歇一會吧,小伙子,你可知道欲速則不達這句話麼?」
  蒲天河陡地一驚,忙抬頭去看師父,木尺子卻看著他神秘地笑了笑。
  這時婁小蘭已打開了一個細竹編的籃子,笑向木尺子道:「老前輩用一點吧?」
  木尺子就笑著過去看了看道:「你們想得真周到,還帶著吃的東西。」
  婁小蘭笑道:「怎麼能不帶著呢,我們又沒有你老人家那種烤雪雞的手藝!」
  木尺子大笑著坐了下來。籃子裡,有烙好的油餅和切好的鹵雞、鹵蛋什麼的,都用棉套油紙包著,以防寒冷凍住!
  婁驥見妹妹只讓木尺子,卻不讓蒲天河,甚是過意不去,就笑道:「還有蒲兄弟呢!」
  婁小蘭眸子微微向蒲天河一瞟,嘟了一下嘴道:「誰要吃,誰自己過來!我才不管呢!」
  婁驥不由雙眉一皺,生怕蒲天河為此動怒,當下忙轉身向蒲天河笑道:「你快來吃一點吧!」
  蒲天河乍聞小蘭所言,不由吃了一驚。
  他還不知道,婁小蘭竟然如此的氣憤自己,一時也甚為尷尬,少年人當著人前,自是掛不住臉面,當時一賭氣,就搖頭苦笑道:「我不餓,大哥自己吃吧!」
  婁驥這時也是猜不透這兩個人,心裡是在弄什麼鬼,可是妹妹的心意,他焉有不知之理,前些日子為了蒲天河的安危,小蘭幾乎茶飯不思,為了蒲天河,她數臨天山,好容易把蒲天河救出來,怎又會如此模樣,未免不盡情理。
  可是他轉念一想,立時就明白了,當時哈哈一笑,問蒲天河道:「兄弟,我妹妹是在生你的氣,你上前來賠個不是也就沒有事了!」
  蒲天河方自冷笑了一聲,可是一轉眼,卻見婁小蘭一雙明澈的眸子正在看著自己,好似極欲想知道下文似的!
  蒲天河本來想耍點個性的,可是不知怎麼一句硬話也說不上來了,他只怔怔地望著婁驥道:「我怎麼……我……」
  婁小蘭站起來,笑嗔道:「算了,誰要他賠不是,你要再氣人家,人家可是又走了!」
  婁驥和木尺子,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蒲天河頻頻苦笑,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時婁驥拿過食籃,蒲天河只得拿出一些就口吃著,卻聞得身後蹄聲得得。一襲紅色大氅,隨風起伏著,轉瞬間已來到了近前,正是蔣瑞琪來到了近前。
  她遠遠笑道:「好呀!我不在就吃東西!」
  說罷玉手一按馬鞍子,「嗖」一聲飄下馬來,對著木尺子欠身一拜道:「家父命弟子交這封信,請你老過目!」
  說完自身上取出一信,雙手送上,木尺子驚奇地接過來,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難得,難得!這老頭兒,居然也想通了,其實往事已矣,哪一個又會懷恨於他!」
  說罷,就手把這封信撕成了碎片丟了,對於信上說些什麼,卻不說出來。
  婁小蘭看了看馬背上帶了甚多衣物,不由微笑道:「怎麼,把家都搬過來了?」
  蔣瑞琪笑罵道:「不去住又罵,去了又說這些,沒見過你這矯情的丫頭片子!」
  婁驥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只一見面就吵個沒完,小琪你可見著了令兄沒有?」
  蔣瑞琪搖了搖頭道:「哥哥倒沒有見著,卻見著了我那位於師妹……」
  說時鳳目向著婁小蘭一瞟,笑道:「她可是把你恨死了,聲言今生今世,絕不與你甘休,你可要小心點了!」
  婁小蘭冷冷一笑,道:「誰還怕她不成!」
  蔣瑞琪道:「話雖如此,這小白楊於璇手段也夠毒辣的,你還是注意點才好!」
  婁小蘭哼了一聲道:「她要是再犯在了我的手裡,那時候就是她死期到了。咱們走吧!」
  一行人馬,又繼續前行,待到了黃昏時分,已下了天山山脈,可以遠遠看見庫魯克郭勒河在緩緩地流著。
  在四面高山,諸如「庫魯克塔克山」、「覺羅塔格山」、「天山」等的環繞之下,這附近形成了一塊盆地平原,目光遠遠看去,在陸地的極限處,似乎可以看見「大戈壁」沙漠的黃色影子。
  他們在「黃蘆岡」的一處夜店裡略微休息了一下,繼續打馬前行。
  等到日上中天的時候,已然來到了庫魯克郭勒河,也就是到了婁家的大門口了。
  這時婁小蘭飛馬而上,沙漠豹疾馳如飛,木尺子奇道:「咦!姑娘你跑什麼?」
  婁驥哈哈笑道:「老前輩,我妹妹最愛面子,她是怕家裡亂,先回去整理去了!」
  說笑之間,已來到了家門前,這時阿秀、阿力俱外出迎接來人下了馬,由阿力牽著馬,阿秀卻笑向蒲天河道:「小姐請你們先在客廳裡坐!」
  木尺子連連點頭道:「曉得!曉得!」
  這位老人家倒也不客氣,就好像是來到了自己家裡一樣,一行人進了院門,木尺子看著院子裡花葉扶疏,由不住連聲叫妙!
  婁驥招呼著招待,把各人讓進了客廳,蔣瑞琪因是熟客,就直接上樓去找小蘭去。一會兒,二女同時下來,卻都已經換了衣服,方才是翩翩英雄,此刻卻又都成了閨中淑女的模樣。
  須臾阿秀來告,說是各人居室都已準備好了,蒲天河和木尺子分配在婁驥居住的那幢樓房之內,蔣瑞琪卻是和婁小蘭住在一塊。
  經過長日的勞累,各人也就早早地就寢。
           ※        ※         ※
  時間真快,轉眼之間,蒲天河已在婁舍居住了三四天。這三四天以來,天天和婁驥在一起談談笑笑,彼此研討一下武功,倒也不覺得寂寞。
  只是有一點,那位婁姑娘,自從歸來以來,竟然是一面也未曾見過!
  蒲天河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又不便問,只是內心卻感到很是奇怪。
  這一日,晨起之後,婁驥忽然進來,見面笑道:「兄弟,你起得早啊!」
  蒲天河回過身來,卻發現婁驥微微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甚感驚奇地道:「大哥有什麼事麼?」
  婁驥面色微微一紅笑道:「有幾句話,我要對你說一說,不知你願不願意聽下去?」
  蒲天河心中一動,道:「大哥有話請直說無妨,莫非對我還忌諱不成!」
  婁驥坐下來微微一笑,道:「我只是間你可曾定過親了。」
  蒲天河不由一怔,搖了搖頭道:「沒有……大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婁驥一雙明澈的眸於,注定著他,正色道:「兄弟,你我都習武、豪爽,自命俠義道中的人物,說話也不必再拖泥帶水,我就直說了,希望你也能誠懇地回答我,願不願意都無所謂!」
  蒲天河吃了一驚道:「大哥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說這些?」
  婁驥點了點頭道:「好,那麼我問你,大哥跟你提個親,你意下如何?」
  蒲天河一驚,吞吐道:「這……大哥不要開玩笑!」
  婁驥冷然道:「誰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話。兄弟,你是知道的,小蘭與我自從父母遇難後,遷來此處,相依為命,我父死時曾把小蘭終身之事托囑,讓我為她留心甄選……」
  說到這裡,苦笑了笑,接下去道:「這幾年以來,我也曾為她費盡了心機,可是所挑選之人,她竟然是沒有一個中意的,這「r頭眼界大高……現在遇上了你,兄弟,你想想看,你願不願意?就給我一句話就行了!」
  蒲天河這時,不由得面紅心跳不已~
  他真不敢相信這是一件真事,當時結結巴巴道:「這個……我只怕高攀不上……」
  婁驥雙眼一瞪道:「這是什麼話,你只告訴我願不願意就行了!」
  蒲天河苦笑道:「令妹賢淑端莊,美絕天人,我得妻如此,尚有什麼願不願意,不過只怕她對我並不……」
  婁驥哈哈一笑,搖手道:「這一點你就不要管了,此事我已與令師木老前輩商量過了,只要你點頭答應,我妹妹那邊,我就可以做主。兄弟,這麼一來,我們是友上加親了!」
  蒲天河內心雖是欣喜欲狂,可是到底有些不自在,他紅著臉哧哧地道:「話雖如此,大哥還是先徵求一下令妹的意思較好,否則……」
  婁驥點頭笑道:「這是自然的事,我已與令師商量好了,本月十五,也就是五天以後,是個好日子……」
  蒲天河呆了一下,道:「只是我熱孝在身,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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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驥搖手笑道:「你不用急,這一點我們也想過了,你此時熱孝在身自不便迫你結婚,我們的意思,是為你們訂婚,先把名份正了,以後來往也就不必再忌諱了。兄弟,你意下如何?可願意麼?」
  才說到此,就見房門推開,木尺子抽著長煙袋走了進來,此老此刻看來,一副紅光滿面的樣子,也較昔日精神抖擻多了。
  他進得門,二人慌忙站起來,木尺子嘻嘻笑道:「你們談得怎麼樣了?」
  婁驥微微笑道:「蒲兄弟已經答應了。」
  木尺子點頭笑道:「好!好!這是一件好事情,我們打起精神辦一辦,等這件事辦成之後,我也該動身走了!」
  婁驥驚道:「老前輩怎不多住些時候?」
  木尺子噴了一口煙,哈哈笑道:「夜長夢多,我那些錢沒有到手,總是一個心病!」
  說著,他就用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小子,這是你前生修來的福份,婁姑娘確是我有生以來,所遇見最好看的一個姑娘了。人又好,武功又高,能娶這麼一個人,你還求什麼?」
  說罷沉思了一下,又笑道:「一待婁姑娘答應之後,我們撤幾張帖子,這件事就辦了!」
           ※        ※         ※
  在一間繡有五色鴛鴦的暗房裡,那位糾糾女俠婁小蘭正在低頭縫著枕頭套子。
  她穿著一襲粉紅色的小襖,配著一件同色的八幅風裾,在鬢角插著一朵水仙花,真正是美絕天人!
  自從由「白雪山莊」回來以後,她變得足不出戶,懶得再動了。
  那一匹沙漠豹閒得在槽裡直叫喚,她也懶得去騎它,甚至於摸摸它,掛在牆上的那一口青鋼寶劍,也幾乎都結了蛛網,她也懶得拿下來玩玩它。
  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現在她也變得靜了,那種耀威馬上,縱馬馳騁的日子似乎已經離開,不再屬於她了。
  每當她推開小窗,向院子裡看時,生在窗前的那兩株桃花樹,都已經打了朵兒,那意思是春天已到了,轉眼之間,這桃花均將開滿了樹,柳絲兒也將抽枝芽了,春的氣息是那麼的濃
  可是……
  當她看到這裡,也就會有一種淡淡輕愁籠罩著自己,想一想自己可是老大不小了,今年都快二十二啦……
  一個二十二歲的大姑娘,還沒有個婆家,怎不叫人心裡慌呢!
  每當她對鏡理妝,照見自己影子的時候,總似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時候,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被窩裡哭一陣子。
  可是這眼淚流得有多麼傻呀,為什麼流呢?
  自從家裡來了這個蒲天河,不知道是怎麼,自己對於這個人竟然是一絲絲也放不下來,白天想他,晚上只要一閉上眼,也是他那高大英俊的影子。
  婁小蘭放下手上的活計,把頭支在手肘子上,自己問自己道:「你真的愛上了他啦?」
  不對呀!在自己這一生裡,像這種事,就從來也沒有過呀!
  記得從前,那些像馬構上蒼蠅似的小伙子,一天到晚的跟著自己,其中也不是沒有長得俊的,可是自己除了討厭以外,連正眼也不瞧他們一眼,就從來也沒有把他們哪一個放在心上,現在怎麼會變了呢?
  按理說,自己真該恨死他——蒲天河。他開始時那種絕情,盜馬竊劍,不告而別,這些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該是多麼的殘酷,這種人還理他做什麼?
  想到這裡,姑娘那兩道蛾眉,驀地向兩邊分了開來,恨恨地道:「這一輩子,別打算我再理他!」
  可是話方出口,蒲天河的影子卻又浮上面前,他那英俊的臉,深沉的一雙眸子……在那沉鬱的目光裡,像是藏匿著無限的孤情……
  是的!他真就和我一樣的孤獨,失意……他一個孤兒,如今流落在異域,內心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想呢?
  想到這裡,婁小蘭一張玉臉,竟由不住紅了。
  他想,不知道這個人在老家是否已經定過親了?否則……
  婁小蘭想到了這裡,可就禁不住臉又紅了,她記得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哥哥曾經來這裡問過了自己很多話,一再地提到了蒲天河,莫非這其中意會到些什麼不成?
  她又想,這幾天那蒲天河怎麼樣了?怎麼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呢,別是他走了吧!
  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過去看看他,可是一想到木尺子那老頭兒,和蔣瑞琪那個促狹鬼,這兩個人,總愛和自己開玩笑。
  這一連串的事情,她反覆地想著,老沒有完,這正是少女煩惱的情緒,她哪裡知道,自己早已是在戀愛了。
  自從昔日第一眼看見了蒲天河之後,她就偷偷地愛上了這個人,一任她如何的克制、解脫,都莫能為力了。
  現在,這位不可一世的糾糾女俠客,真正地嘗到了愛情的苦果,她已變得懶散不堪了。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的當兒,婁驥忽地推門走進來。
  婁小蘭回頭看了他一眼,立時面紅過耳,她似乎已經有些預感,哥哥必是要對自己說些什麼了。
  果然,婁驥微微笑道:「妹子,我已經把你許配人家了!」
  婁小蘭杏目一轉,道:「別胡鬧好不好?」
  婁驥神秘地一笑,坐了下來,只是看著婁小蘭笑而不語。
  婁小蘭愈發地坐不住,就站起來,把臉轉到窗子那一邊,婁驥見狀哈哈笑道:「你不要害臊,哥哥說的這個人,你准願意!」
  婁小蘭不知怎麼,只覺得眼睛一紅,光想掉淚,她回過頭道:「你別欺侮我,我可不要聽這些!」
  婁驥不由一怔道:「怎麼,你不願意?」
  婁小蘭動了一下嘴道:「我的事,你最好別管,我一輩子都不想嫁人!」
  婁驥歎了一聲道:「傻妹子,你這句話說得真正是欠考慮,你莫非忘了父親死時的托囑了?」
  婁小蘭由不住低下了頭,眼淚簌簌地淌了下來。
  她這時,真恨自己是個女的,婁驥這句話,確實也令她無法可答,她委屈地道:「我為什麼是個女的呢……」
  婁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笑道:「妹子,你可不是普通的女人,這時更用不著掉淚,哥哥看的人錯不了,你倒說說看,對於蒲天河這個人,你可滿意?」
  婁小蘭的臉,驀地紅了。
  她慢慢地抬起了頭,臉上還掛著淚,裝傻道:「什麼滿不滿意?」
  婁驥一笑道:「你以為他人品武功怎麼樣?哥哥我雖是中意了,可是這到底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主意還是要你自己拿,你倒說說著!」
  婁小蘭低下頭,道:「我有什麼好說的呢!哥哥,你看著辦吧!」
  婁驥雙眉一展,大喜道:「好!你這麼說這件事可就定了。」
  婁小蘭一仰臉道:「什麼定了?」
  婁驥眨了一下眸子,道:「自然是親事啦,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日子,就是後天,你可有意見?」
  婁小蘭猛地站起來,驚慌失措道:「後天……那可不行,也不能就這麼快……」
  說時,她由不住又垂下了粉頸,婁驥知道她是誤會了,就笑道:「我是說訂婚,可不是結婚。」
  小蘭才定下了心,她只是用眼睛看著腳尖,一言不發,內心真不知是悲是喜!
  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冷冷地道:「木老前輩可曾知道了?」
  婁驥含笑點頭道:「自然是知道,日子還是他定的呢,我也曾與蒲兄弟說過了……」
  婁小蘭面色緋紅,頭又低了下去,極為羞澀地道:「他……可怎麼說呢?」
  婁驥哈哈笑道:「還能怎麼說?人家可是一口就答應了。小蘭,我可是要告訴你,你可別再耍脾氣,給人家臉色看了!」
  婁小蘭聽了這句話,由不住一笑,卻又繃住了臉,有意冷笑了一聲道:「那可不一定,厲害的還在後頭呢!」
  才說到此,門外一人嬌聲答道:「好呀!什麼厲害的還在後頭呢?我們到要問問看!」
  婁小蘭臉一紅,急得直想哭,把臉向胳膊裡一埋,門開處蔣瑞琪就像是一朵百合花似的,笑著進來了。
  她向著婁小蘭看了一眼,噗哧一笑,道:「好呀!這麼大的喜事,不告訴我?兄妹倆在這裡關著門自己嘀咕呀!」
  婁驥見狀,知道瞞她不住,只得笑道:「誰要瞞你?不過是還不到時候罷了!」
  蔣瑞琪走過去,硬把婁小蘭的頭扳起來,格格笑道:「這一會你又害臊了?你怎麼不罵人了呀!」
  婁小蘭猛地睜開眸子,蔣瑞琪生怕她發脾氣,忙閃到了一邊,笑著搖手道:「我的好姐姐,這兩天你可不作興罵人,我不過是跟你鬧著玩的!」
  婁小蘭忽地伏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來,弄得婁驥莫名奇妙,瞠目結舌道:「這……莫非你真不願意?」
  蔣瑞琪笑著擺手道:「沒有的話,唉,你們男人懂得什麼?你還是出去走走吧,讓我們說說知己話!」
  婁驥這才明白,就轉身推門出去了。
  他走之後,婁小蘭卻哭得更傷心了。
  蔣瑞琪半笑著扳起她的臉道:「怎麼回事呀?這一下,你該是稱了心呀!怎麼反倒哭起來了呢?好姐姐,你到是說說看!」
  婁小蘭又把頭低了下去,喃喃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你是我的好朋友,也不給我拿個主意,我真不知怎麼才好……」
  蔣瑞琪一笑道:「根本用不著拿什麼主意,反正閉著眼睛上轎下轎入洞房就行了!」
  說著,玉手一捂嘴,紅著臉笑道:「這可真不像姑娘家說的話,不過事實上可不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女孩子呀,遲早都免不了這檔子事……」
  婁小蘭擦了一下淚,抬起頭道:「你別胡說,又不是結婚,是訂婚!」
  蔣瑞琪像是有些失望,怔了一下,遂笑道:「我還當是結婚呢!這就更用不著急啦,你又哭個哪門子呀!」
  婁小蘭紅著臉道:「怎麼個訂呀?我可是沒訂過!」
  蔣瑞琪「噗」的一笑,道:「誰又訂過了?你要是訂過了,人家也不要你了!」
  婁小蘭抓著她一隻手,撒嬌道:「好妹子,我可是真急啦,要說那姓蒲的小子,真不該就答應他……」
  蔣瑞琪一推她道:「得啦,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將來就是小兩口啦,還有什麼氣斗呢?」
  婁小蘭秀眉皺了皺,看著窗戶直發呆。
  蔣瑞琪一笑道:「你別傻想了,蒲天河配你也值過了,人家武功模樣可都不差,錯了這個村,可就找不著那個店了!」
  婁小蘭低頭歎了一聲,道:「我們姑娘家可是真可憐,到時候就由不住要叫人擺制我們……」
  說著臉又一紅,蔣瑞琪似乎被她這句話,說得也有一些傷感,就歎了一聲道:「那有什麼法子,誰叫我們是女人呢?好姐姐,你快別難受了,再怎麼說,總是喜事呀!」
  婁小蘭擦乾了眼淚,站起來吁了一口氣道:「這幾天我都悶死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蔣瑞琪點頭道好,婁小蘭換了一雙鞋,正要同蔣瑞琪出去,就在這時,門外一女人格格笑道:「小蘭子姐,你可是回來了?」
  蔣瑞琪不由一怔道:「這是誰呀?」
  婁小蘭不由秀眉皺了皺,討厭地道:「是文素姬,這人真討厭!」
  說時,就走過去把門給開了,蔣瑞琪一望之下,不由嚇了一跳,她有生以來,還真沒見過這麼醜的女人。
  只見來人二十左右的年齡,身上穿著鹿皮馬裝,外罩銀狐翻毛小背心,就服裝而言,卻是夠標緻的了,只是她那個尊容,卻真正是不敢恭維!
  蔣瑞琪雖沒有見過文素姬其人,但是卻常聽小蘭提起此人,她知道這文素姬,乃是「沙爾湖」烏衣教主的掌上明珠,那烏衣教主,是一個相當難纏的人物。
  據說這文素姬,由於打雁和婁氏兄妹結識,以後竟常常來此走動。
  此女作風大膽,潑辣無恥,仗著其父威望,在外面到處招搖,婁氏兄妹在瞭解此女為人之後,對她很是不齒,曾經明告訴過她不與來往,可是這文素姬,卻是馬不知臉長,兀自來此糾纏不已。
  婁氏兄妹,甚至於阿秀、阿力這兩個人,對於她都厭惡到了極點,只要她一來,婁驥必托辭避開。
  看到此,各位一定也就明白了,昔日蒲天河誤認為婁小蘭的那位姑娘,也就是此人!
  這時,她忽然來臨,婁小蘭自是不悅。
  她雖然並不知道文素姬昔日與蒲天河的一段經過,可是由蒲天河口氣中多少也探知了一些情形,是和此女有關的。
  蔣瑞琪近看此女,只見她面如鍋底,亂髮蓬鬆,塌鼻巨口,簡直叫人不敢逼視!
  儘管如此,婁小蘭仍然保持著風度,向她笑了笑,道:「俺們好久不見了!」
  文素姬嘻嘻笑道:「我來了好幾次了,你們不在家,驥子哥也不在,蒲大哥也不在,真煩死人了!」
  婁小蘭一驚,道:「你認識蒲天河?」
  文素姬笑了一聲,道:「怎麼不認識?俺們還說過話呢!那一天,你上星星峽去還沒有回來……」
  小蘭立時心中一動,也就明白了一切,只是以她目前與蒲天河的關係,自是不好再說什麼。
  文素姬目光一掃蔣瑞琪,道:「這一位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婁小蘭就代為介紹了一番,蔣瑞琪只得略事寒暄,婁小蘭實在不耐煩,就對蔣瑞琪道:「我們走吧?」
  文素姬怔了一下道:「你們要出去?去哪裡,我也去!」
  婁小蘭道:「只是隨便走走。」
  說著一拉蔣瑞琪,二人匆匆下樓,文素姬自後面跟上來道:「小驥子哥呢!他去不去?」
  婁小蘭沒有好氣地道:「他不去,你找他玩吧!」
  文素姬跳了一下道:「好,小蒲在不在?」
  婁小蘭一聽她居然大言不慚地直呼蒲天河為「小蒲」,一時又羞又氣,當著蔣瑞琪,更覺得丟人,就冷冷一笑道:「不知道,你不會看看去嗎!」
  文素姬拍了一下手道:「好,我就最喜歡他……」
  蔣瑞琪聞言不由也甚力氣憤,當時忍不住回過頭來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文素姬短眉一挑,道:「你才胡說呢!」
  蔣瑞琪恨恨地回過身來,正想教訓她一番,婁小蘭拉了她一下道:「算了,我們走吧!」
  說著,二女就直向馬棚那邊走了,文素姬在身後恨聲說道:「怎麼樣,我就是看上他啦,你不服氣呀?」
  說著手舞足蹈地笑了起來,正好阿秀由另一邊走過來,見狀奇怪地道:「文小姐,你笑什麼?」
  文素姬笑聲一斂,繃著臉問阿秀道:「阿秀,我問你,蒲大哥在哪間房裡?」
  阿秀眨了一下眸於道:「你是問蒲相公?」
  文素姬笑道:「對!對!就是問他,你帶我找他玩去!」
  阿秀後退了一步。上下看著她道:「我不去。文小姐,你莫非還不知道,我們小姐和這位蒲相公可是要……」
  文素姬一怔道:「要怎麼樣?阿秀,你告訴我!」
  阿秀臉色一變,忸怩了一下,吞吐道:「這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偷聽少爺和小姐在說……說小姐後天就要跟蒲相公訂婚了!」
  文素姬不由面色一變,後退了一步道:「哦……有這種事情!難怪呢!」
  說到此,忍不住又冷冷一笑,阿秀見狀,奇怪地道:「小姐訂婚你不高興?」
  文素姬哼了一聲,笑道:「我當然高興。走,阿秀,你帶我去找蒲相公去!」
  阿秀喃喃道:「他就在少爺樓上,你自己去。」
  文素姬一笑道:「這是一件好事情,我要去跟他道個喜去!」
  說罷轉身就向著蒲天河所居住的那幢樓房行去。行走了幾步,忍不住伏在一棵樹上哭了,用力地晃著樹,恨聲罵道:「你別想!他是我的!」
  「哼!你們都看不起我,我非要把他弄到手裡不可!」
  她愈哭愈氣,心中也就生出了歹意,遠遠馬蹄的聲響,她就看見婁小蘭同著蔣瑞琪駢馬馳出了大門。
  文素姬冷冷一笑,自語道:「婁小蘭你不要神氣,看一看誰厲害!」
  說罷,她就掏出了一方手絹,把臉上的淚擦了擦,由身上取出粉盒小銅鏡,修飾了一番,那張臉雖說是人人都無法消受,可是在她自己看來,卻是美得很呢!
  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覺得挺不錯,這才向著婁驥所居住的樓房行去。
  當她來到了樓前,正逢著蒲天河從裡面走出來,文素姬趕上一步,嬌聲喚道:「喲,那不是蒲大哥嗎!」
  蒲天河定足一看,由不住面色微變,冷冷地道:「姑娘有何吩咐?」
  他內心實在對這個姑娘厭惡透了,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我們好久不見了呀!」
  蒲天河面色微紅道:「姑娘找我,莫非就說這些麼?對不起,我失陪了!」
  說罷轉身就走,文素姬上前一步道:「喂!你回來,我有話對你說呢!」
  蒲天河仍然前行不理她,文素姬冷笑道:「莫非婁姐姐的話,你也不要聽麼?」
  這句話倒是有點效力,就見蒲天河頓時停住了身子,慢慢轉過身來,道:「婁姑娘有話告訴我?」
  文素姬輕搖著步子走了過來,陽光之下,蒲天河那英俊魁梧的影子,更是令她心醉,當下點了點頭,道:「婁姐姐同蔣姑娘向沙爾湖去了,要我轉話告訴你,請你快去!」
  蒲天河心中一動,冷冷道:「我不相信……何必要你來說!」
  文素姬扭過身子冷冷道:「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去不去在你,我話帶到了也就是了!」
  說罷,就獨自去了,蒲天河正因為這幾日未曾見到婁小蘭,心中有些納悶,此刻細細一想,暗忖道:莫非婁小蘭有事與我商量,家中不便,才約我出去談談,
  這麼一想就有幾分心動了。
  可是,她卻又為什麼要這醜女來通知我呢:
  想到這裡,正要再問問她,卻發現那醜女已走了。
  蒲天河納悶地走到了婁小蘭所居住的樓前,卻又不好意思進去,正在為難,卻見阿秀由樓內出來道:「蒲相公有事情麼?」
  蒲天河窘道:「婁姑娘在家不在?」
  阿秀笑了笑道:「小姐已同著蔣姑娘騎馬出去了,有什麼話,相公咐吩我就是!」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沒有什麼事情,你為我牽一匹馬來,我出去一趟!」
  阿秀笑著答應了一聲:「是!」就轉身跑了,過了一會,果然牽出了一匹棗紅色大馬,鞍轡齊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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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0:16
  蒲天河聞聽婁小蘭、蔣瑞琪出去,心中就相信醜女之言必定是真,是以絲毫不再疑心。
  阿秀牽出了馬,蒲天河接了過來匆匆道:「等一會婁相公要問,你就說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阿秀答應了一聲,蒲天河已翻身上馬,潑刺刺衝門而去。
  當他行出了大門,過了那座小橋,就可看見碧綠的庫魯克郭勒河,緩靜地向前面流著,陽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出萬道金光。
  蒲天河似乎聽說過這道河的盡頭,也就到了沙爾湖,當下就一路策馬,順著河邊,直馳了下去!
  行馳了約有里許左右,蒲天河就聽得身後蹄聲得得,彷彿有一匹馬緊緊追過來,不由心中一驚,未及轉身,那匹馬已馳到了面前,一位女子哧哧笑著,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蒲天河這才看清,原來竟是那醜女飛騎追上來,不由劍眉微皺,要按昔時情形,自己早就忍耐不住要翻臉了,可是此刻卻多了幾分顧慮,再怎麼說,對方畢竟是一個女的,又是婁宅的客人,怎好就此發作。
  他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你也不問問清楚,你可知婁姐姐在沙爾湖什麼地方?怎麼一個人就跑出來了?」
  蒲天河心中一動,自己也覺得有點冒失,當時就忍著氣道:「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文素姬嬌聲笑道:「你一個外省客人,跟你講也是講不清楚,這地方維吾爾。准噶爾的部族甚多,你要是走錯了地方,很是麻煩,還是我帶你去吧!」
  蒲天河一想也不無道理,再想這醜女也許對自己改了態度,她既是小蘭的朋友,又如此熱心,過去一點小錯,又何必耿耿於懷?
  這麼一想,他也就改為笑臉,道:「如此說,有勞姑娘了!」
  二人一路策馬,中途三次駐馬小憩,看看日已偏西,才來到佔地頗大的沙爾湖。
  至此,也就是河水的盡頭,在沙爾湖碧綠的水面上,翩翔著一群群水鳥,湖邊的楊柳樹,多已經生出嫩綠色的幼芽。
  蒲天河翻身下馬道:「想不到這湖如此之大,真太美了!」
  文素姬也翻身下馬,笑問蒲天河道:「這地方你來過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文素姬神秘地笑道:「這就是了,在這個湖後面,有一座大寺院,名叫烏衣寺,你可知道?」
  蒲天河仍然搖了搖頭,文素姬神秘一笑道:「烏衣寺你都不知道,你可真是白來了!」
  蒲天河這時目光四處望著,劍眉微軒,道:「婁姑娘和蔣姑娘兩個人呢?」
  醜女站起來笑了一聲,道:「她們倆都在烏衣寺內。來!我帶你去!」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動,暗自微微懷疑道:「她們兩個女兒家,怎會跑到廟寺之內?」
  文素姬笑道:「這一點你就不明白了,烏衣寺可是和一般的廟宇不同,那裡的弟子,是不禁婚嫁,而且男女都有,你隨我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蒲天河只得點了點頭,二人牽馬繞向湖的側邊,這一帶生著濃密的樹林子,這些樹木,多為類似松柏的一種針葉高木,枝葉不怕霜雪,橫遮起來,不見天光!
  前行了約有里許光景,樹林子就更密了。
  蒲天河少時曾隨父親蒲大松,去過關外長白山,那地方的樹林子,往往數十里不見天日,當地人謂之「窩集」,以之比目前的森林,也就不以為奇了。
  他正想問一問還有多遠,忽然發現濃林深處,開有一道頗為寬敞的大道。
  這條大路,全系用厚有半尺的大青石,平平的鋪成,可以駢騎六馬同時前進。
  在道路西側的樹林,全都為人工修剪得平平整整,正空的橫枝,也全都被開了出來,現出一長條筆直的天光。
  蒲天河實在想不出,婁小蘭等二人,怎會跑來這個地方,莫非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還需要自己來幫助不成,心中正在狐疑,就見兩匹白馬遠遠跑來。
  馬背上坐著兩個灰衣中年漢子,每人頭上都戴著一頂垂有甚多穗子的盆狀怪帽。
  兩匹馬剎那之間,已行到了近前,其中一人,似乎很是驚異地跑了過來,對著文素姬說了幾句,並且不時地用眼睛看著蒲天河。
  他們說的話,聲音很怪,嘰哩咕嚕,蒲天河竟然是一句也不懂!
  他不由驚奇地問文素姬道:「你們說什麼?」
  文素姬笑而不答,這兩個人忽然翻身下馬,匆匆走到了蒲天河身邊,蒲天河吃了一驚道:「你們要幹什麼?」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沒有什麼,他們都是烏衣寺內的弟子,因為聽說你是外來的客人,表示歡迎而已!」
  蒲天河聞言,向著二人點了點頭,笑道:「不必客氣,婁姑娘在麼?」
  二人卻是互相望了一眼,忽然跑過來,每人執起蒲天河的一隻手,在唇上吻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蒲天河不由甚是尷尬,可是文素姬既說過,這是對方的一種禮節,他也就不以為怪。
  這兩匹馬,在兩個烏衣弟子的乘騎下,掉轉了身子,往回徐徐行去,蒲天河問文素姬道:「他們這是為何?」
  文素姬笑道:「蒲哥哥上馬吧,我們跟著他二人走就是了!」
  蒲天河點了點頭,就翻身上馬,醜女文素姬這時也翻身上了馬,二人駢轡而行,蒲天河甚覺不是味兒,可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也只得聽憑文素姬的擺佈了。
  在兩個烏衣弟子的前導之下,二人慢慢進了一座高大的院牆。
  這時前行二人拍馬而上,一直行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廟字之前停下來,廟前此刻已聚滿了人群。
  這些人,全都和兩個灰衣弟子一樣的穿著打扮,二弟子一下馬,他們立時偎了過來。
  就見兩個弟子指手劃腳,說了一通,眾人立時歡嘯了起來。
  在歡聲雷動中,大群的弟子都跑了出來,其中有男有女,一時間,堆滿了廟前。
  蒲天河簡直弄昏了頭,心中還在奇怪,一個外鄉的訪客,何至於有如此爆炸性的驚動?
  驚奇之中,卻見那醜女文素姬揚起一臂在空中向歡呼的人連連揮動,好像是在接受歡呼的樣子。
  文素姬那張醜臉上,蕩漾出無比歡欣的樣子,蒲天河心想自己來這裡是客,也就隨便揮手答禮,如此一來,歡呼的聲音就更大了。
  不想那文素姬身子在馬上,忽然依偎過來,嗲聲嗲氣地道:「蒲哥哥,我太高興了,你真好!」
  蒲天河忙把身子閃開,眉頭皺道:「姑娘請端莊一點!」
  文素姬嘻嘻一笑,她那一雙佈滿了深情的眸子,向蒲天河身上瞟著,媚聲道:「來到了這裡,你該對我好一點才是!」
  蒲天河不耐煩地道:「婁蔣二位姑娘,怎地還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文索姬嘻嘻一笑,道:「等進去以後就見著了,你何必急呢?」
  蒲天河見她動作有異,發覺出有些不對,可是尚未疑心到別的。
  他再怎麼也不會想到文素姬是在使一種連自己作夢也夢想不到的詭計,當時面色一沉道:「文姑娘,你是在鬧什麼玄虛,我蒲天河可不是易欺之人!」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誰欺侮你啦、你這個人呀……」
  說時,輕輕在蒲天河肩頭上拍了一下,蒲天河霍然變色,忽聞得廟內鐘聲「噹!當」響了兩聲,廟門開處,出來一對灰衣少女。
  這一對少女出得廟來,各人說了一句,蒲天河也不懂她們是在說些什麼,就見文素姬笑道:「我父親出來了!」
  蒲天河一驚道:「你父親?誰是你父親?」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連我父親也不知道?這就難怪了,實話告訴你吧,我父親是烏衣教主,也就是烏衣寺的領袖,你現在總該明白了吧?」
  蒲天河呆了一呆,冷笑道:「那麼,婁姑娘又怎麼會來這裡?」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傻小子,你受騙了!」
  蒲天河面色驟然一變,文素姬卻格格笑道:「在這裡你還是老實一點的好,我父親出來了!」
  說話時,就見一個白髮如銀、彎腰拱背的老者,出現在廟堂門前,這老者看來年歲約在七旬左右,一身銀灰色的長衣,肥大無比,在前胸地方,懸有一串金市,閃閃發光。
  此老生著一對如銀的眉毛,一根根直立如刺,雙眉之下,卻是一雙深深陷入眶子裡的眸子,其色純碧,開合之間碧光四門!
  最奇的是,他是坐在一張編得十分考究的籐架之上,那方籐架,卻是由四個灰衣弟子,各人分持一角抬出來的!
  老者出來之後,雙手揮了一下,四個弟子就停住了腳步,輕輕地把他放了下來。
  這時文素姬已趨前撲到老人膝前,口中說了幾句,老人面上立時透出無比驚喜之色,目光也就由女兒身上移開,轉向蒲天河微微點了點頭,像是在招呼蒲天河到近前來。
  蒲天河這時真弄了一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由於老者身為一教之主,在不明白事情真相之前,蒲天河自是不便發作。當時懷著滿胸納悶走了過來,對著這位烏教主深深拜了一揖,道:「在下蒲天河,參見教主!」
  老人目光視向醜女,醜女立時用一種奇怪的語言說了幾句,像是在為蒲天河做翻譯,蒲天河這才知道,原來這位烏衣教主,竟是不懂漢語。
  老人聽醜女講過之後,含笑點了點頭,說了幾句,文素姬就對蒲天河道:「我父親要你近前來!」
  蒲天河懷著驚異之心,又向前走了幾步,老人忽地雙掌同時拍出,直向著蒲天河兩肋上擊去。
  他雙掌方一遞出,蒲天河立時就覺得自老人掌心之內逼出了兩股奇特的勁力,他無備之下,吃這兩股勁力在身上一擊,霍地騰了起來。
  蒲天河大驚之下,一壓丹田之氣,在空中一個折勢,飄飄落了下來。
  他不由勃然大怒,厲叱道:「老頭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卻見老人坐在籐架上,仰起了瘦似公雞一般的長頸,發出了一串怪笑,陡然見他右手向外一翻,就聽得空中「錚」一聲脆響,卻自空中折返了回去。
  這一收一發,完全像發自無極的內功真力,蒲天河驚望之下,才發現老人手中已多了一串金光閃門的金錢,正是他戴在胸前的那一串裝飾項鏈。
  由此看來,老人分明是無意傷人,不過是嚇一嚇蒲天河,借此而試探一下對方的功力如何罷了!
  蒲天河不由呆了一呆,就轉身向著文素姬怒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婁小蘭在哪裡?」
  文素姬發出了一連串媚笑,道:「姓蒲的,你可是上當了,老實告訴你,婁小蘭和蔣瑞琪根本就沒有來,是我要你來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要我來作什麼?」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這麼聰明的人,莫非還不懂?」
  說罷發出了一陣媚笑之聲,道:「蒲大哥,也許你還不知道,我們烏衣教內,對於婚姻一項,是有著明文規定的,凡是本門男女弟子,可以任意在外面物色配偶,一經選中之後,全要帶對方回寺,接受教主證婚,如果教主不允,就不能成婚,看起來我父親對你很滿意,我們婚事就要批准了!」
  蒲天河不由大吼了一聲道:「無恥的賤人!」
  他猛然身子向前一撲,雙掌平推而出,就像一牆似的,直向著文素姬胸前襲到。
  文素姬身子一閃,已到了老人身後。
  這時那位烏衣教主,見狀非但不怒,卻哈哈笑了起來,他笑著說了一句。
  文素姬翻譯過去道:「我父親說你的武功不錯。」
  蒲天河這時真是怒不可遏,他想不到會被醜女愚弄至此,一旦消息傳出,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再見人?
  當時怒目圓睜,對老人道:「你父女欺人太甚,怨不得我得罪了!」
  那老人只是手捻著下巴上幾恨鬍子低笑不語,蒲天河這才想起,對方根本不懂漢語,似此情形,分明這老人已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乘龍快婿來看待,自己一舉一動都在他審評之列!
  這麼一想,蒲天河真差一點要急得昏了過去,再也不手下留情。
  他上前一步,雙掌一合,自掌心裡發出了兩股絕大的勁力,直向老人肩上擊去!
  烏衣教主似乎不及閃躲,只聽見「砰」的一聲,為蒲天河雙掌打了一個正著,他那枯瘦的身子,為這一掌,擊得直飛了出去!
  只聽得「喀嚓」一聲,老人落在了一張方桌之上,那張桌於,頓時被砸成了粉碎。
  蒲天河心中一驚,只以為老人家是一命嗚呼了。
  可是事情卻是出乎意料之外,就見這銀衣老人,在地上一個滾身又站了起來。
  他口中發出「哇哇」幾聲大叫,用著十分驚奇的眼光看著蒲天河。
  就見他雙手在空中連連搖動,大聲說了兒句,一時歡聲雷動,眾人都叫了起來。
  剎那之間,那些灰衣弟子,圍成了一個大圓圈,把蒲天河圍了起來,亂聲呼叫了起來。
  烏衣教主怪笑了一聲,騰身越進圈內,雙手連搖,止住了眾人的歡呼之聲,才正面望著蒲天河點了點頭,說了幾句。
  文素姬笑向蒲天河道:「我爹爹說對你很滿意,他歡迎你到烏衣寺來,並且已經答應了我們的婚事!」
  蒲天河冷笑道:「你是妄想!」
  說罷猛地轉過身來,他雙手平胸一拳,厲聲叱道:「你們哪一個敢不讓開,我就要誰的命!」
  說完,昂首大步,直向外行去,可是圍在他四周的灰衣弟子,只是團團地轉著,文素姬雙手連揮,用方言指示他們不要放他出去,群情更是激動。
  蒲天河活了這麼大,真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怪事,天下搶婚騙婚之事,故是不少,可是卻沒有像這麼明目張膽的,更沒有女方親自出面硬拉實綁的道理1
  他不由勃然起怒,厲叱了聲:「閃開!」
  當下雙掌一抖,直向身邊一名烏衣弟子身上打去,那弟子雙手向外一翻,身子翩然而退,可是卻有另一弟子橫身攔了上來。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塌,右掌斜翻而起,直向那弟子右胸切去!
  只聽見「砰」的一聲,打了個正著。
  那名弟子,沒有老人那種護身潛力,哪裡吃受得起,只聽見一聲慘叫,整個身子直翻了出去,頓時口吐鮮血一命歸天!
  如此一來,眾弟子無不收起了歡笑,面上變色,各自發出了一聲驚叫,猛地撲奔了過來。
  蒲天河一聲猛笑,道:「你們哪一個敢再阻我?」
  說時左右手同時翻出,用「北燕雙美」的手法,又把兩名弟子擊倒一邊,他足下加快,已撲身來到了大門前!
  就聽見一聲嬌叱道:「姓蒲的,你別想走了!」
  說話的正是文素姬本人,跟著她已經騰身飛撲了過來,一口冷劍,直向著蒲天河面前逼到。
  蒲天河抽身後退,才想起,自己為文素姬匆匆騙出,竟是忘了帶出兵刃,可是儘管如此,他卻也未把對方看在眼中。
  他恨透了醜女文素姬,正好借此一洩心中之憤,對方兵刃來到,他冷冷一笑,右手向下一沉,駢中食二指,驀地向外一點,只聽得「噹」的一聲,已把來劍彈在了一邊。
  文素姬劍身向後一抽,捲出了一道長虹,第二次直向著蒲天河雙足上掃了過去!
  蒲天河哼了一聲,身形微長,躍起一尺,醜女劍身擦足而過。
  可是當她再抽劍時,已是晚了一步,蒲天河驀然下落的雙足,正踏在了她的劍身之上。
  遂見他一聲狂笑,雙手向外一送,文素姬一聲驚叫,只得鬆開了手中劍,向外倒翻了出去。
  蒲天河一塌身,已把足下的寶劍拿到了手中。
  這時候,那位烏衣教主,卻發出了一聲怪笑,陡地騰身而前,雙手如同是一雙鳥爪一般,直向著蒲天河持劍的右手上抓了下去。
  蒲大河怒吼了一聲,長劍向下一壓,抖出了一個劍花,這口劍帶出了一股寒風,直向著烏衣教主前心上點了過去!
  這位銀衣墨發的烏衣教主,動手過招的招式極怪,路數詭異,使得蒲天河心理上多了一層顧慮。
  長劍刺出,就見老人身子向左一扭,滴滴溜溜如同風車似地轉了出去。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撲,正要二次出劍,可是醜女文素姬,卻由側面撲到。
  只見她散發披肩,活像是一個瘋子,口中尖聲叱道:「姓蒲的,你已是我的人了,還想跑麼?別作夢了!」
  她口中說著,一雙瘦手霍地張開,如同瘋癡一般的直向著蒲天河身上抓過來。
  蒲天河身子向後一坐,一聲怒叱,長劍向後一甩,驀地點出去,直取醜女前心。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銀衣一閃,烏衣教主已飄到了面前,就見他雙手向外一抖。
  蒲天河只當他是向自己發出掌力,其實卻是不然!
  只聽見「嗖」的一聲,由老人一雙袖內,散飛出了四五枚紅色山果似的東西,分向蒲天河身上各處穴道打到。
  蒲天河微微一怔,掌中劍向上一翻,已把迎面而來的那枚紅果劈開。
  只聽見「波」的一聲脆響,眼前一陣紅煙。
  蒲天河鼻端一吸,立時覺出一種生平從未聞過的異香,只覺得雙足一軟,雙目一翻,頓時咕嚕一聲,倒了下來。
           ※        ※         ※
  蒲天河漸漸甦醒之時,正是夜深更殘的黑夜裡……
  他覺得身上無比的寒冷,同時雙手雙腳都覺得甚是疼痛,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燈光,冷風正是由兩側的壁窗上嗖嗖地吹進來,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這一驚,不由令蒲天河打了一個冷戰!
  他這才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了,自從他鼻中聞過那粉紅色的煙霧之後,一直昏迷到現在,才慢慢地恢復了知覺。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
  他想翻身坐起來,才發現手腳皆為一根黃色的皮筋,緊緊的拴住,別說是翻身坐起來,就是動一動,也是不易。
  四壁上各自燃著一小盞豆油燈,發出昏暗的光影!
  蒲天河用力地搖了搖頭,只覺得頭腦還是有些個昏昏的,也不知那紅色山果似的東西,是一種什麼果子,竟然如此厲害!
  心中正在想著,就聽得石室外,似有人在說話,接著一陣隆隆的石門開啟之聲,進來了一個人!
  蒲天河低頭看了一眼,由不住怒火中燒,厲聲叱道:「無恥的女人,你到底想怎麼樣?」
  進來的,正是文素姬本人,這時就見她身上穿著一襲肉紅色的紗質長衣,手上抱著一床被子,厚唇咧著,發出一陣刺耳的啞笑之聲。
  她一步三搖地走到了蒲天河身邊,嘻嘻一笑道:「怎麼樣,小傻子,你想明白了沒有?」
  蒲天河厲聲道:「你到底打算怎麼樣?」
  文素姬一笑,慢慢蹲下了身子,那張醜臉,就湊在了蒲天河面前,嗲聲嗲氣地道:「只要你答應跟我成親,正式拜天地為夫妻,就能你讓自由,怎麼樣?」
  蒲天河氣得幾乎又要昏了過去,他冷笑了一聲,錯齒出聲道:「你是作夢!還不快放我出去!」
  文素姬醜臉一紅,怪笑道:「好個硬小子,你莫非不知道,你這條命是我救活的,要依著我父親的脾氣,你還會有命在!」
  蒲天河怒聲道:「不要多說,快快放我出去,以往之事一概不究,要不然我脫身之後必取你性命!」
  文素姬雙手環抱著咯咯一笑,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臉上點了一下,道:「小子,到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嚇唬我?我要是想要你這條小命,早就下手了……」
  蒲天河氣得全身直抖,乾脆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文素姬又笑了幾聲,道:「我這是好言勸你,你要是不答應,我還有更厲害的辦法,不怕你不從我,到那時候你可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醜東西,你真是癡心妄想了,你有什麼厲害的法子儘管使出來就是,我豈會怕了你這個賤人不成?」
  醜女不由面色一變,她雖是生相甚醜,但是卻最忌諱人家提「丑」這個字。此時蒲天河竟然直呼她為醜東西,不禁使她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子道:「好!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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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桃色陷陝

  醜女文素姬說完話後,又後退了一步,只見她粉臂互抱著,格格笑道:「蒲天河,我對你實在是很夠意思了,你想想看,我真地配不上你嗎?」
  說著放下手,輕輕提起長衣,露出她均勻的一雙大腿,身子微微轉了轉,道:「我的身材不美嗎,再說,你如果娶了我之後,將來我父親退位了,這烏衣教主的大位,就是你的了,在西北道上,就連蔣壽和春夫人,也要敬你三分。蒲天河,你是聰明人,可不要做傻事呀!」
  蒲天河氣得臉色發青,頻頻冷笑道:「你真是作夢,我蒲天河乃是鐵錚錚的漢子,豈能為你所動?你死了這條心吧!」
  文素姬放下了紗裙,冷冷的道:「我知道,你心裡想著婁小蘭是不是?哼!」
  蒲天河冷笑道:「婁小蘭現在何處,是否也上了你的當了?」
  文素姬見一提起婁小蘭,對方就立時精神大振,不由愈發地心中恨惱,當時佯作微笑道:「你真的想見她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歎了一聲道:「我一時大意,落入你手,如今之計,只有兩條路可走。」
  文素姬秀眉一聳,笑道:「哪兩條呀?」
  蒲天河冷冷笑道:「一條是快快放了我,既往不咎,另一條就請你快快下手把我殺了,免得我活著受罪,如想迫我婚事,那是不可能的!」
  文素姬呆了一呆,忽地咬牙道:「我已發下誓言,定要把你弄到手中,你想走想死,都是妄想!」
  說罷,她那張醜臉上,忽然現出了一種異樣的表情,她走到了蒲天河床前,蹲下身子,一張臉,幾乎已挨在了蒲天河面上。
  蒲天河星目一瞪道:「你……滾開!」
  文素姬哧哧笑道:「告訴你小蒲,不是我不要臉,我本來是不想對你如此的,可是現在你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你知道,我是一個很要臉的女人!」
  蒲天河目閃精光道:「你要怎麼樣?」
  文素姬目射情焰,冷冷地道:「我要得到你……」
  說罷站起來,喃喃地道:「我已當眾宣佈你我的婚事,並經父親許可,如果你不答應,我將如何作人?」
  蒲天河怒聲道:「這是你一廂情願,關我何事?」
  文素姬慢慢站起了身子,淫蕩地笑了笑,上下打量著他道:「這地方太簡陋,不配當洞房……」
  蒲天河吃了一驚,怒視著她道:「你莫非瘋了!」
  他一時怒起,用力地掙了一下,真恨不能一掌斃她於掌下。可是那綁在他手足上的繩子,竟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醜女文素姬嘻嘻一笑,又伸出了一隻手,在他臉上摸了一下,媚聲道:「小伙子,那是沒有用的……」
  說到此,她目光中,漫著無限春意,淫聲道:「你們男人嘴裡頭硬,心裡頭軟,當我不知道,等你嘗到了甜頭以後,你要再這麼硬,我才算服了你了!」
  蒲天河氣得目凸如珠,可是這種情況之下,他又能如何呢?本想破口大罵,可是話到唇邊,想了想,如此做只有自取其辱,不如隨她就是。
  想罷,他長歎了一聲,遂把眼睛閉上了。
  醜女文素姬格格一笑,道:「對了,你想明白了就好啦!」
  蒲天河張開了眸子,冷冷哼了一聲,道:「文素姬你有如此癡情,還怕找不到如意郎君麼?我勸你對我不必如此,你應該知道,我是有仇必報的!」
  文素姬嬌聲笑道:「喲!說什麼仇呀,馬上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說時,她探手入懷內,摸出了三四枚紅色果子似的東西,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他認識這東西,正是方才烏衣教主打出來,冒紅煙而把自己迷昏了的東西,不由大急怒道:「你要怎麼樣?」
  文素姬發出了一串淫蕩的笑聲,就見她素手一揚,那三四枚紅色的果子,高高的拋起來,「波」一聲脆響,在蒲天河床前落下,摔成粉碎,空中散發出一片紅色的煙霧來。
  在紅色煙霧中,文素姬已翩翩地退到了門前,媚笑道:「小傻子,你安心地睡一會兒吧!」
  蒲天河有了前車之鑒,自不會再上當,他趕忙閉住了呼吸,等待著面前紅煙的漸次消失。
  可是飄浮在面前的紅煙,幾乎已快散光了,卻見文素姬又發出了一片笑聲道:「你這是何苦呢?你能一輩子不呼吸嗎?」
  說罷,右手一揚,又拋出了兩枚紅果,在蒲天河床前,又散出了些紅煙。
  蒲天河強忍著呼吸,一直到文素姬第四次拋出了紅果之後。才忍不住吸了一口。
  立時,他就覺得頭腦一陣發昏,就人事不省了。
  桃紅色的窗幔,被一雙小銀鉤輕輕地拉起來,室內瀰漫著一陣淡淡的清香!
  這是醜女文素姬的香閨繡閣。
  這已是第二天的黎明時分了。
  蒲天河幽幽自夢中醒轉。
  昨夜他作了一個殘酷的夢。夢見了自己赤身露體,與醜女文素姬……
  這時他慢慢地睜開了眸子,兀自覺得全身在戰瑟之中,他想坐起身來,可是腰身方自彎了彎,就覺得全身上下軟綿綿的,竟然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目光接觸著室內一切,禁不住使他大吃了一驚。
  同時,他也體會到,自己所睡的地方,並非是冰冷的石板子,而是細軟溫香的一張軟榻,同時身上還蓋著繡有五彩鴛鴦的被子。
  這一驚,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更使他吃驚的還在後頭呢?他在移動身軀之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竟是寸縷不著脫得精光。
  蒲天河就覺得當頭響了一個焦雷,差一點再次地昏了過去……
  他驚嚇地自忖道:「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我……」
  心正驚恐問,卻聞得一陣嘩嘩水響之聲,覓聲望過去,就見隔著一扇幃幔的浴室裡,一個赤身的女人,正自揭幔而出!
  蒲天河只覺得面色一陣大紅,全身血脈貫張。
  可是當他接觸到那女人一張醜臉之後,幾乎使得他全身都僵硬住了,那女人不是別人,竟是文素姬。
  這時就見她赤裸著雪也似白的肉體,腰肢款款地走到了床邊,哧哧笑道:「蒲夭河,這一次你該稱心了吧?」
  一面說著,自床上拿起了粉紅色的綢巾,在身上擦著,那雙眸子裡,蕩漾出無限春情。
  她有意在蒲天河身前展示著她可人的身段,不時地發出淫賤的笑聲。
  蒲天河就像抽筋似地戰抖了一下,道:「『你……我……你昨夜也睡在這裡!」
  文素姬穿上了大紅色的肚兜兒,向他拋了一個眼波,賤聲笑道:「豈止是睡了一夜……我的好丈夫!」
  說著,她走過去,慢慢彎下了身子,把那張醜臉,挨近在蒲天河臉邊,用令人作嘔的聲音道:「哥哥……人家什麼都給了你了,你再不要我,可是說不過去了!」
  說時端了一下肩膀,哧哧一笑,伸出一隻手,輕輕在他被子上打了一下,道:「你呀,好壞!」
  說完,竟自張著一張血盆大口淫賤地笑了幾聲,伸出一雙皓腕,有意理了一下散在腦後的頭髮,扭了一下身子,惺忪著眼睛把身子慢慢伏下來,喃喃道:「哥哥,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呀!」
  蒲天河只覺得一陣天眩地轉,差一點又要昏了過去,他知道自己為對方怪果迷失知覺之後,竟是作出了大大的錯事,如果醜女所言屬真,自己尚有何面目再去見婁小蘭?尚有何面目再去與小蘭結為夫婦?
  想到這裡由不住閉上眸子,熱淚滾滾而下。
  醜女見狀,啞然道:「咦!你怎麼啦,幹嘛哭呀?」
  蒲夭河這時真恨不能一掌立斃對方於掌下,可是苦幹全身無力,又怕一擊不死,反倒是害了自身,當時內心忍著無比恨楚,張開了眸子,冷冷地道:「其實你又何必如此?你莫非不知我原本就願意和你結婚的?」
  文素姬怔了一下,咧著嘴笑道:「你說的是真的?」
  蒲天河道:「自然是真的,你真是傻透了!」
  文索姬一雙怪眼,在他臉上轉了一轉,猛地跳了起來,突然又撲到床邊,大聲笑道:「蒲哥哥,你真好,自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哈!果然我猜對了!」
  蒲天河目光內,這一剎那,泛出了殺機,只是他仍然裝成十分平靜的樣子,冷冷地道:「你現在相信了我的話,總該把我身上穴道解開了吧,莫非要我在床上躺一輩子不成?」
  文素姬嘻嘻一笑,一雙小眼打量著他,良久才道:「我自然會為你解開的,只是你卻要答應我一件事!」
  蒲天河冷森森地笑道:「什麼事情?憑我如今關係,你還不相信我麼?真是笑話了!」
  文素姬最喜聽這種話,一時樂得全身直顫,她用手打了蒲天河一下,格格笑道:「只要你心口如一就好了,並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我解開了你的穴道,你跑了我可怎麼辦?」
  蒲天河冷笑道:「我為什麼走?」
  文素姬一笑道:「只要你發一個誓,我一定放開你!」
  蒲天河內心一動,暗想此女倒也有她一套,但是他此刻已恨此女入骨,如不能手刃了她,絕不甘心!
  這時聞言,他暗中咬了咬牙,獰笑道:「要怎麼發誓?」
  文素姬目光望著他一笑道:「如果我解開了你的穴道,你要答應與我成婚,如違誓言,你……黃沙蓋頂,屍身不全!」
  蒲天河不由打了個冷戰,心說好毒的誓言。
  可是他面對醜女,熱血怒張,幾乎已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此時別說是要他盟誓,只要能手刃了文素姬,叫他馬上死他也願意。
  當下蒲天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說罷全身戰抖了一下,面現殺機,卻依言道:「天地明鑒,我蒲天河今生今世,願與文素姬結為夫婦,如違誓言,黃沙蓋頂屍身不全!」
  說完之後,望著文素姬道,「這樣你可放心了?」
  文素姬這時臉上那種興奮的表情,真非筆墨所可以形容,她猛地抱住了蒲夭河身子,道:「哥哥你真好……有你這幾句話,我總算放心了。好,我這就為你解開穴道!」
  說罷由一個黑漆葫蘆之內,取出一粒黃色藥丸,笑向蒲天河道:「你只要吞下了這丸藥,就可以復原了,其實我不曾點你的穴道,只不過是你吸進那紅果毒煙太多了些,此刻血脈尚未打開罷了!」
  說罷親手把藥丸送至蒲天河口內,又為他酌上了一杯水,扶他坐起,把藥丸吞下。
  蒲天河在坐起身時,目觸到自己赤露的身子,禁不住全身抖動了一下,文素姬笑道:「我真該死,竟忘了為你穿上件衣服……」
  說罷,就回身把放在一旁的衣褲取過來,親自為蒲天河一件件地穿上。
  蒲夭河伸了一個懶腰,慢慢站起來。
  這時,他覺得身上的內力,已在漸漸地恢復著,試著舉了一下足步,已可以行走。
  文素姬望著他樂道:「你看,我沒有騙你吧,再等一刻,你身上才能完全恢復過來,現在還不能用力,坐下來先歇一會兒吧!」
  蒲天河面色蒼白,道:「這是什麼地方?」
  文素姬笑道:「這是我所居住的『文秀閣』。你放心,沒有外人,我父親他們是住在別的院裡!」
  蒲天河目光並不直視著她,只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裡可以通沙爾湖麼?」
  文素姬嘻嘻笑道:「就在沙爾湖邊,風景才是好呢,等一會我帶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我們這裡比婁小蘭那裡要好玩得多!」
  蒲天河聽她一提到婁小蘭,禁不住內心一陣發酸,當下慘笑了一聲道:「事到如今,還提她作什麼?」
  說罷站起身來,走過去把房門關上,文素姬怔道:「你關門作什麼?」
  蒲天河回過身來,哈哈笑道:「關上門窗,我二人才好說話呀!」
  文素姬啐道:「你呀!我還當你是個老實人呢!」
  蒲天河頻頻笑著,又把兩扇窗戶關上,猛然回過身來,就見他面色一片鐵青,目光發直,他身子更是戰抖得厲害!
  文素姬嚇得由床上站起來道:「你……你這是怎麼啦?」
  蒲天河由不住又發出了一陣狂笑之聲,聲震屋瓦。
  文素姬忽然一驚,才開始發覺出對方有些不妙,她吃驚地退後了幾步,道:「你笑什麼……」
  蒲天河笑聲一停,猛地虎目放光,道:「文素姬,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蒲天河心狠手辣!」
  文素姬神色一變,猛然躍開道:「你瘋了!蒲天河……你忘了你發的誓麼?」
  蒲天河怒發直聳,雙目赤紅,猛地撲了過去,雙掌平胸而出,發出了凌厲的兩股內力,直向著文素姬身上打去。
  文素姬身子一閃,已到了牆邊。
  就見她一抬手,已把一口長劍自牆上摘了下來,劍光一閃,已把寶劍抽出,掌中劍劃出一道銀光,反向蒲天河面門上劈去!
  蒲天河狂笑了一聲,身子已閃到了一邊,文素姬的劍擦著他身邊落了下來。
  文素姬再想回過劍身,卻已不及,就見蒲天河身子如同旋風似地撲到了她面前,右掌一現,「嗆啷」一聲大響,文素姬一個踉蹌退後了一步,掌中那口劍,竟被擊得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蒲天河就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只見他雙手一分,已把新從木尺子處學得的一手絕技「雙飛雲翅」施展了出來。
  隨著他的一聲斷喝之下,這雙手,已實實地按在了文素姬雙肩之上,他怒叱了聲:「坐下!」
  雙臂一振,文素姬一個踉蹌,已坐倒在地,文素姬的一雙肩骨幾乎都為之扭斷了,痛極之下,就地一滾,直向門邊撲去。
  可是,她足尖方自跨出了一步,一口冷森森的劍刃,已逼在了她後心之上。
  文素姬嚇得怪叫了一聲道:「你不能殺……哦……」
  她身子霍然轉過來,看見了蒲天河那張憤怒而失去了理智的臉,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現在她已完全地絕望了,身子幾乎萎縮了下來,就在這時,那口冷森森的劍刃,已由她前胸貫穿了進去,文素姬發出了一聲啞叫,倒在血泊之中。
  蒲天河目光赤紅,注視著她,發出一聲狂笑,就見文素姬倒在血泊中的身子,抖顫著又爬坐起來。
  她那張醜臉上,作出一個極為痛苦的表情,只聽她斷斷續續地道:「你……何必如此?你……」
  鮮血自她嘴角裡連續地淌下來,終於,她又萎縮了下來,只聽她嘴裡喃喃道:「傻……子,我是騙你……的……我只是太愛……你……喔……」
  蒲天河目睹著她最後顫抖了一下,就歸於寂靜,她是死了!
  也說不出是種什麼樣的感覺,蒲天河只是覺得無比的傷心,他雙手用力地捂著臉,一滴滴的淚水,自指縫中流出來!
  他雖然殺了文素姬,可是內心並不能減少那種羞辱的感覺,相反地,自己殺了一個女人,更感到內心羞愧和不安!
  門外有人用力地敲門,蒲天河才忽然警覺過來,這個地方,他不便再留下去,應該速去為妙。
  頓時匆匆打開了窗戶,騰身躍了出去。
  他身子方一落地,才發現院子裡竟是站滿了人,有幾個人探頭向窗內望了望,皆都大叫了起來,只是他們說的話,蒲天河卻是一句也不懂。
  薄天河手持著染滿了鮮血的利刃,一直撲到了院牆邊,就覺得身後有人緊緊追過來,他猛然回過頭來,運動手中劍,一連砍倒了兩名身著灰衣的漢子,身形縱起來,已撲上了牆頭。
  這時更多的人,已撲到了牆下,刀劍齊施,蒲天河不想再多傷人,就揮動掌中劍,把來犯的兵刃,紛紛格在了一邊,就勢飄身下牆!
  這時他才發現到,牆下竟是一片寬闊的湖水,可能就是沙爾湖,僅有少許的陸地可供行走,再向前行走一步就是湖水。
  湖水澄碧,萬頃綠波,再高深的輕功絕技,也莫能渡過!
  水面上吹過來陣陣的寒風使得他清醒了不少,他緊緊握住劍,望著眼前的湖水,內心充滿著悲憤。
  大群的人,自他身後偎了過來,他這時除了背水一戰之外,幾乎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忽然他感覺到,自己已喪失了生存的意義,一個人生存在世,如果不能保持自身的清白,實在不如一死,這種道理不單是一個少女應該切守,其實一個男子漢又何嘗不是一樣?
  想到此,他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猛然回過身來,迎著來犯的眾人揮刃一陣亂砍。
  烏衣寺的人,這時已全驚動了。
  那位烏衣教主,在得悉愛女已然喪生之後,更是悲憤欲狂,匆匆趕來。
  蒲天河迎著烏衣寺弟子,使出了所有的本事,只殺得那些弟子棄盔擲甲,屍橫遍野,他整個身上,全為鮮紅的血染滿了。
  烏衣寺內有成百上千的弟子,可是卻也經不住如此折損,未幾,已紛紛逃竄。
  忽見牆頭上縱起一條人影,現出那個枯瘦的烏衣教主。
  就見這老頭兒,一身灰衣,頭上戴著怪樣的一頂草帽,最奇怪的是,他手上所拿的兵刃,竟是一對金光閃爍的大銅鈴。
  蒲天河用手中劍支著地,全身已有些搖晃不已,他狂笑了一聲道:「來!來!來!老頭兒,我殺了你那不要臉的女兒,你來為她報仇吧?」
  烏衣教主雖不諳漢語,卻也猜得出對方言中之意,此刻就見他身子翩然自牆頭上飄身而下,口中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怪嘯。
  其他的弟子,聽到了他這聲怪嘯以後,紛紛地閃到一邊,蒲天河心中正不解老人這是什麼用意,忽見對方瘦手一揚。
  蒲天河只當他有什麼暗器打來,慌不迭抬起了手中長劍,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卻聽得「叮噹」一聲脆響,遂見對方手中那個大銅鈴竟自脫手而出,直向著自己這邊疾飛了過來!
  原來他手中那雙銅鈴,是由一根極為細長的鏈子結繫在一起,施展起來,可以像流星錘一般的運用。
  這時那雙大銅鈴,直飛到了蒲天河面前,距離他面門,大概不及二尺!
  蒲天河一劍撩去,卻見老人右手霍地向後一帶,空中的銅鈴.由不住又發出了「叮噹」兩聲脆響。
  由於距離太近,這種聲音的效果就更強烈,蒲天河只覺得心神為之一蕩,禁不住足下一陣蹣跚,差一點跌倒在地。
  這時他才明白,原來烏衣教主手內這雙銅鈴,除了當兵刃施展以外,竟然還有懾魂作目,如此看來,真正是不可輕敵了。
  一念未完,烏衣教主左手銅鈴又脫手而出,這一次卻是落在了另一邊,如此左右交替著,這對懾魂鈴發出了極微妙的作用。
  只聽得一片噪耳的叮噹聲,蒲天河彷彿覺得滿空全是飛動的銅鈴影子,同時腦中一陣昏眩,一交跌倒在地!
  烏衣教主第二次發出了一聲怪嘯,猛地趕上一步,雙鈴齊出,一雙鈴子,挾著兩股極為尖銳的勁風,向著蒲天河面門之上打了過去。
  蒲天河總算是定力堅定,烏衣教主鈴聲一歇,他立刻就清醒過來,這時見狀,猛地騰身而起,掌中劍一點對方鈴上的飛索,身子已旋到了老人身後,掌中劍「白蛇吐信」,直向著烏衣教主後心上猛紮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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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7 23:41:08
  烏衣教主冷冷一笑,他身子向前一折,整個人身,幾乎全倒在了地上,同時之間,他手中那雙鈴子,卻向蒲天河一雙耳鼓上猛然貫過去。剎那之間,這一老一少已打成了一團。
  蒲天河由於疲累過度,行動上自然大打折扣,再者烏衣教主這雙銅鈴上的招式,實在是怪得出奇,在往常他尚可以用心與他周旋一二,不見得就不是對方敵手,可是此刻他實在是有些疲於應付了。
  十數個照面之後,他已感到精疲力盡,偏偏對方卻是越戰越猛,奇招累出不窮!
  眼看著,蒲天河就要敗下來,死在對方雙鈴之下,這時候,碧波間卻飛也似地馳來了一艘小舟。
  小舟上,一前一後俏立著兩個佳人,正是沙漠虹婁小蘭及蔣瑞琪。
  她二人在悉知蒲天河失蹤的消息之後,很快地聯想到烏衣教,果然在這裡找到了蒲天河。
  由神色上看來,婁小蘭確實嚇壞了,她頻頻催促道:「快!快!」
  蔣瑞琪向前望了望,也是嚇得神色大變,道:「天呀!這麼多人打他一個呀!」
  此時離岸邊尚有數丈距離,婁小蘭再也忍不住,她手上拿出一面紅色的小雕弓,張弓搭箭,嗖嗖嗖一連射出了一排弩箭,岸邊的一排烏衣弟子,立時中箭倒地。
  婁小蘭嬌叱了一聲,道:「蒲大哥不要怕,我來救你!」
  說時身子猛地拔了起來,已落在了岸邊,就見她玉手一翻,已把撲上來的另兩個漢子打得斜飛出去。
  烏衣教主乍然發現婁小蘭來到,不禁怔了一下,隨即大怒!
  只見他狂嘯了一聲,竟然舍下了蒲天河,猛然向著婁小蘭撲去。
  蒲天河猛力地向一邊一縱,正好迎上了蔣瑞琪撲來的身子,後者伸出一隻手猛地把他攔腰托住,道:「蒲兄,我來救你!」
  說時,雙手把蒲天河搖搖欲倒的身子托了起來,飛身縱上小船,匆匆把他放到船上。
  蒲天河見二人來到,內心才算鬆了一口氣,可是另一種心情,卻使得他有「羞於見人」的感覺。
  尤其是婁小蘭,他幾乎沒有勇氣再看她一眼,在她嬌艷的芳容之前,蒲天河更感到一種罪惡的自責。
  蔣瑞琪把他匆匆放下來,目睹著蒲天河這種披髮仗劍,全身是血的模樣,使她吃了一驚,她安慰蒲天河道:「你休息一下,我去助小蘭一臂之力,馬上回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姑娘去吧!」
  蔣瑞琪匆匆由身上取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嬌軀再次騰起,已落在了岸上,這時婁小蘭正與烏衣教主戰在一團,蔣瑞琪大聲道:「我們沒有時間同他們打,他們人太多!」
  說著手中匕首一撩,正砍在了烏衣教主懾魂鈴鏈之上,她這口匕首,乃是蔣壽當年隨身之物,有斬金切玉之利!
  這時就聽得「嗆」的一聲,火星一冒,鏈上金鈴,竟為她斬落墜地,另一個鈴子由於重心忽失,竟自由烏衣教主手中斜飛了出去,通的一聲,落入湖水之內。
  烏衣教主想不到對方匕首竟是如此銳利,雙鈴忽然失手,不禁大吃了一驚,婁小蘭寶劍向外一逼,迫使得他一連後退了五六步。
  婁小蘭嬌叱了聲:
  「老頭兒你納命來吧!」
  正要挺身上去,卻為蔣瑞琪趕上來一把拉住她道:「快走吧!」
  婁小蘭忽然想起蒲天河道:「他呢?」
  蔣瑞琪回身指了一下,就見蒲天河正自運用一雙木槳,對付著一雙涉水撲上的漢子,婁小蘭掠過身子,嬌叱道:「看劍!」
  就見她寶劍一分,已把其中一人砍倒水中,剩下的那一名嚇得一回頭,叫蒲天河一木槳打在了頭上,頓時也倒在水裡。
  婁小蘭匆匆縱身上船,這時再也沒有人敢上來送死,都嚇得怔在了一邊,倒是烏衣教主,眼見得二人挾著蒲天河上舟,心有未甘。
  喪女之仇,焉能不報,這時他就地拾了一口兵刃,飛身撲過來,卻為蔣瑞琪連發了兩口飛刀,又給逼了回去。
  二人匆匆登舟,蔣瑞琪由蒲天河手中接過了木槳,笑向蒲天河道:「我的大爺,你還不躺下來歇歇,交給我吧!」
  說罷,運動雙槳,小船立時向湖心馳去。
  蒲天河目光在婁小蘭身上轉了一眼,歎了一聲,垂頭不語。婁小蘭望著他,現出無比關懷的情意,良久才道:「你身上有傷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婁小蘭秀眉微皺道:「你怎麼跟他們打起來的?」
  蒲天河又搖了搖頭,他只覺得面上一陣發熱,這一日夜所經歷的事情,實在使得他難以啟齒。
  湖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小船快速地前馳著……
  婁小蘭目睹著心上人這種狼狽的樣子,內心更有說不出的難受,她歎息了一聲,道:「你一定上了那文素姬的當了!」
  說到此,蛾眉一挑到:「她人呢?」
  蒲天河這時木然不動,坐在船頭上,他內心愈發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愧疚,當時抬頭看著小蘭道:「她死了!」
  婁小蘭一驚,道:「是你殺的?」
  蒲天河木然地點了點頭,忽然他苦笑道:「姑娘,我……」
  說到此,他又頓住,忽地一咬牙,只見他身子向前一縱,撲通一聲縱落水中。
  二女見狀,俱嚇得驚叫了一聲,雙雙跟著都跳下水去。
  蒲天河一心尋死,在身子一落水的當兒,猛地自點心脈穴道,喝了幾口水,立時昏了過去。
  他身子在水內乍沉又浮,只是婁小蘭、蔣瑞琪皆知水性,她二人在側,怎會容他如此就死了?在她二人合力的救助之下,蒲天河終於為她們拖到了岸邊,撿回了這條幾乎喪失了的生命,可謂之險哉!
  當他悠悠醒轉時,似乎又是一番景色,這種感覺就像在烏衣教醜女房中一樣的,他被安置在一張舒適的軟床上。
  蒲天河驀地睜開了眸子,翻身坐起來,才發現已經回到了婁驥的書房之內,在他床邊坐著幾個人,婁驥、婁小蘭,蔣瑞琪以及師父木尺子。
  除了木尺子以外,其他三個人,皆都是一臉愁容,婁小蘭更像是哭過了一樣的,一雙瞳子腫腫的。
  蒲天河一醒轉,木尺子首先呵呵笑道:「怎麼樣,我說過不要緊的吧!」
  婁驥探下腰來,長眉微皺,現出無限關懷,道:「兄弟,你不必多想,好好歇息……你何苦要作踐自己,為了什麼呢?」
  蒲天河只搖了搖頭,不發一語。
  婁驥歎息了一聲道:「這都怪我們交友不慎,才惹上了文素姬那個丫頭,她怎麼你了?」
  說到此,這位在沙漠裡稱雄已久的俠士,猛地雙眉一挑,現出了滿面的怒容,可是繼而一起,他卻由不住又微微一笑道:「聽說,那文素姬己然死在了你的手中,這口氣,你總該消了。來,忘記了這件事吧!」
  婁驥說著,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幾下。
  蒲天河揭開被子走下床來,走到了窗前,他默默地望著窗外一語不發。
  蔣瑞琪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蒲兄你怎麼不說呢!」
  蒲天河搖了搖頭,苦笑道:「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只是……無可奉告!」
  蔣瑞琪微微笑道:「你別心裡過不去,烏衣教裡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殺了他們,正是等於為這地方除了害了!」
  蒲天河只覺得內心無比的煩悶,他實在是不習慣這麼多人全圍著自己……
  試想他所遭遇的事情,又怎能當著婁小蘭的面說出來?可是自己又是耿直慣了,不擅說謊,他偷偷地抬起頭望著婁小蘭,卻見小蘭那雙哭紅的眸子,直直地望著自己!
  蒲天河終於又失去了勇氣,他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實在是無可奉告!」
  蔣瑞琪還要再細細地追問下去,卻見婁小蘭猛地自位上站起來,道:「算了,人家不說何必緊問,咱們也別老在這裡討人家厭,我們走吧!」
  說著一拉蔣瑞琪,蔣瑞琪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別拉,別拉,我走就是!」
  婁驥站起來,想攔阻她,卻見蒲天河面色極為不好,他心中一動,暗想蒲天河莫非真的對小蘭有什麼介懷不成:
  想著,他就任二女下樓而去,遂向蒲天河道:「你有什麼心事,現在總可以說了!」
  蒲天河仍然是搖頭不言,婁驥本是直性之人,見狀也不禁有些不悅,當下冷冷地道:「莫非你對明天訂婚之事不樂意麼?」
  蒲天河頓時一驚,他面色一變,道:「明……天……」
  婁驥忍不住一聲朗笑道:「蒲兄弟,你如果為此不悅,實在是不必要,我妹妹因愛你是個俠義之士,才慨然允婚,並非是一定要纏著你……哈哈,兄弟!」
  他十分慷慨地接道:「……你這麼三番兩次地變志氣餒,休說小妹傷心,就是我這個大哥,也未免齒冷。既如此,這段婚事,就不必再談了!」
  說罷拂袖而去,蒲天河慌忙叫了聲:「大哥!」
  婁驥卻是理也不理地下樓而去,蒲天河還要追上去,卻為木尺子一把拉住他,道:「不要追了,你給我站住吧!」
  蒲天河聽師父語音不善,不禁一怔,果然木尺子滿頭白髮都直立了起來。
  這老頭兒,還是很少發這種脾氣,就見他一隻手用力的抓著蒲天河肩上,冷笑道:「小子,這件事你跟我說清楚,你不說清楚,連我都不饒你!」
  蒲天河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婚事是不必再談了!」
  說罷頻頻苦笑不己,木尺子呆了一呆,怪笑了一聲道:「不必再談了?哈!好個小子,你原來是這種人?我木尺子是看錯了你了。好!好!你先給我坐下來,慢慢說清楚!」
  說完,這老頭子氣呼呼地坐了下來,望著蒲天河冷冷笑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蒲天河忽然跪下來,道:「師父,弟子作了一件大錯之事……此刻想來,羞於出口,並非是我對婚事不滿,實在是怕玷辱了婁姑娘的清譽,我……我……」
  木尺子一驚,道:「你作了什麼事,快說!」
  蒲天河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當時斷斷續續,遂把為醜女玷辱之事說了一遍,木尺子聽完這一段經過之後,長歎了一聲,道:「這麼看來,那文素姬卻是死有餘辜。不過……」
  說罷,又搖了搖頭,道:「你也不必為此自責太深,任何人遇到你那種遭遇,也是莫可奈何。這麼吧,這件事你暫不必提,由我去對他兄妹說說看,我想婁氏兄妹乃是俠義中人,絕不會為此而小看了你!」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師父你錯了,此事並非是為求得他兄妹諒解,我就能安心了,實在是我自愧不配,就是婁姑娘原諒了,我又何能自安?」
  木尺子怔了一下,遂把他扶了起來道:「你坐下說。唉!想不到天下竟然會有這種事情,媽的,惹火了我老頭子,一把火燒了他的烏衣教!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手段!」
  蒲天河苦笑道:「這又有何用?其實又不關烏衣教什麼事,全是文素姬一人種下的惡果!」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文素姬既然已死,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莫非你還為這件事記一輩子,終身不娶了不成?」
  蒲天河緊緊地握住拳頭,獰笑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笑道:「好吧,這是你的事情,我也沒理由管你,可是不論你結不結婚,這件事總不能老記在心裡頭!」
  說罷,站起來歎了一口氣,就轉身走了。
  蒲天河在室內發了半天怔,越想越不是味兒,他極想去找婁驥,向他解說一番,可是這些話怎能說出口?
  想到婁氏兄妹對於自己的許多恩情,自己竟是無以為報,而婁小蘭那種天姿國色的美妙佳人,眼看就將是自己的妻子,而半途中,竟然會生出如此不幸的事情來。
  雖然,自己只要老下臉來,照樣可以與她結成連理,共享神仙美眷,可是,對於別人尚可,對於自己所心愛的人卻怎能相欺?萬一以後為她發現了事實,豈不更看低了自己為人?可是……
  可是,自己又怎能事先但白地告訴她這件事?真要告訴了她,豈不要傷了她的心?
  所謂美滿的婚因,在於男女雙方的清白健全,自己婚前先已埋下了如此污點,壞了清白,怎可望來日的幸福?
  「不!絕不能告訴她!」
  蒲天河長歎了一聲,他是一個志節觀念極重的入,這件事實在是使他一想起來,就感到罪惡深重。
  這件事既然說又不能說,不說又不行,明日訂婚已不必再談,自己再留在此,實在是失去了意義,不如走了吧!
  想到這裡,內心實在是煩得厲害,記得上一次誤會文素姬為婁小蘭之故,自己也曾留書而去,此事始終令自己慚愧。
  卻未曾想到,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這一次依然是為了文素姬,第二次留書出走,形同戲劇,未免幼稚可笑,可是捨此別無良策,真正是恨惱人也。如此看來,那文素姬真正是自己命中的魔星,害人匪淺!
  他一個人憑窗痛想,真可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直到了傍晚時分,阿力為他送了飯菜進來。
  平日此時,婁驥定必來此與自己共食,相談甚歡。今日卻自己一人,看起來,那婁驥定必是生自己的氣了!
  這種感觸,使得他愈發不是味兒,草草食畢,天色已漸漸黑了。
  蒲天河把屬於自己的少許衣物打點了一個行李,想到了婁氏兄妹的恩情,真不捨就此而別。
  他於是留下了一封長信給婁驥,聲明自己是迫不得己,不得不作別而去,尤感愧對婁小蘭的知愛,來生犬馬也必報他兄妹的宏恩!
  信寫好了,擲筆而起,總覺得如此作,有欠光明,他自忖道:「也罷,如果此刻婁驥來到,我就當面跟他說個清楚,再為作別,以免他事後又罵我無情。君子行事理應光明磊落!」
  想到此,又勉強等了一個更次,始終未曾見有什麼動靜,他內心此刻真是矛盾極了,又想走,又想留下來,心神幾經交戰,他才拿定了主意,把書信留在桌上,背好行李,帶起了他那一把五嶺神劍,推窗向外望了望,只見月夜無人,正是夜行人出沒的良機。
  「走吧!」他對自己說了一句,遂騰身飄窗而出。
  身子飄落地面,前行了里許左右,已然來到了婁宅牆邊,忽然心中一動,忖道:「糟了,我莫非也不跟木尺子打個招呼麼?」
  想著便又折回身子,穿房越脊,來到了本尺子居住處,月夜之下,但見他那一扇窗子半開著。
  蒲天河心中不由暗想,此老真個是疏忽,睡覺之時,竟連窗子也不掩上,莫非不怕人來,把他那枚「綠玉匙」偷走麼,
  想著已經飄飄地來到了室內,只見室內空空如也,並不見木尺子的人影,書桌上只留青燈一盞,為風吹得晃來晃去,時明時滅。
  蒲天河心中一動,暗想他上哪裡去了?
  他心中想著,再一細看,敢情原來非但是他人不在,就連他隨身的那一點破家當,也是都不見了。看來,很可能這老頭也和自己一樣,是不告而別了吧?
  想著,心中實在是奇怪,雖說自己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並無深交,但是在名份上來說,到底有師徒之誼,怎麼他說一聲走,卻連自己也不知照一聲,看來真是未免寡情了些!
  當下,他又耐下心來等了一陣子,仍不見人來,他斷定木尺子必是走了,他定是擔心他那一大筆財富,私自取寶去了。
  想罷,就信手抽出筆來,在一張紙上留了幾個字,定了後會之期,這才翻窗而去。
  天空,有幾顆小星,明月光宇,夜涼如水,蒲天河一路馳來,翻過了高大的院牆來到了門外小橋。
  他本有一匹馬,卻遺落在烏衣教內,猶記得前次偷馬盜劍之荒唐,這一次只有靠自己雙足行走了。
  午夜,疾風凜冽。
  蒲大河匆匆踏上行程,他本沒有一定去處,因想到離開中原甚久,不如回去看看。
  他心懷驚慮,又怕為婁氏兄妹發覺追上來,要自己回去,那時候反倒是丟人現眼,於是足下加快,施展出一身輕功絕技,沿著那道「庫魯克郭勒河」,直向上行。
  記得昔日婁驥曾告訴過自己,直行上去可至「黃蘆岡」,如此行進,煙墩兒、苦水子、星星峽,就可入到甘肅境界。
  他記著這一條路,一路疾馳下去,足足跑了一個時辰,才恍惚地發現前面不遠處,似有幾戶人家。大地靜得怕人,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庫魯克郭勒河」流水的聲音。
  漸漸地,他似發現到這條流水的盡頭,自己這一陣緊趕,少說也行走了數十里之外,但覺得全身汗下,氣吁呼呼。
  河水的盡頭,散著無數的大鵝卵石頭,最大者幾乎可以容人臥倒,蒲天河實在是太累了,他忖思著婁氏兄妹絕不會找到這裡,自己何不在此先歇息一下,養足了精神,以便明日天亮之後,再隨著一幫駱駝客人上路,豈不是好?
  於是,他就把背後的行李解下來,找了一塊平滑的大石頭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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