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自袖內摸出了那串令珠,黃衣漢子一見,面色微驚,趕忙後退,向著一旁二女道:「請二位仙姑定奪,看一看是否果真是夫人的令珠!」
二女一齊走了上來,先在蒲天河臉上看了一眼,其中之一,探手自蒲天河手中,把珠子接了過來,細看了看,面上現出驚奇之色。
隨見她玉手一搓,只聽得一陣脆響,那串珠子頓時變成了二十四粒單珠,每一枚都顯出一片碧光色來。
二女對看了一眼,其中之一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正是夫人手制的碧雲珠!」
說罷信手拈了一粒,點頭道:「請客自行。弟子不送!」
她說罷,後退一步,向著蒲天河揖了個萬福。
蒲天河心正不解,那另一少女玉手又是一搓,珠珠相銜,遂即成了完好的一串,只是其中少了一粒,而成二十三粒的一串。
那少女雙手恭敬送上,道:「請前輩收回應用,收回的一粒,弟子暫時保管,容二十四粒交全之後,再呈交夫人!」
蒲天河這才明白,原來有這篇道理,原來每進一門,必收一粒,二十四粒可自由進出二十四道宮門,並非是永久有效,這辦法倒也精絕。
想罷,含笑接過令珠道:「姑娘辛苦了!」
抱了抱拳,隨即揚長而入。
中途又過了兩道岔口,和先前一樣,每一關索珠一粒,等到了「精武英殿」前,已用去了三粒令珠。
蒲天河來到了精武英殿前,果然這殿前較諸其他地方更顯得門禁森嚴,在一群少女之中,蒲天河並沒有看見上官琴在內,心中不禁有些疑竇,考慮著自己是否現在就進去。
誰知,就在這時,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人快步由身後搶先自己,向著精武英殿前行來。
蒲天河心中一動,奇怪地向這人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眼,把他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個人,一身白綢長衫,那副尊容正是昨夜自己失落的面具——「麻面少年」!
這一驚,使得蒲天河打了一個寒顫。
他趕上一步,正想喚住他問個明白,可是那麻面少年卻已大步走到了「精武英殿」前,低聲道:「是春夫人請我來參觀的。」
蒲天河見他居然膽敢硬衝直闖,不由大感驚異,忙把身子向一方大石後一閃,要看看他怎麼進去。
這時精武英殿前,已起了一片噪動。一名少女上前道:「既是夫人請你來參觀,可有信物?」
麻面少年搖搖頭道:「沒有!」
那少女冷冷一笑道:「對不起,奉夫人之命,如無本門信物,一概不准進入!」。
麻面少年冷冷地道:「既如此,我走了就是,莫非你們這裡沒有一個管事的人麼?」
眾人中,一人道:「丑星。寅星姊姊都在這裡,請她們出來解決一下吧!」
方言到此,路側行來一名提紅燈少女,蒲天河吃了一驚,來女正是上官琴,她果然有信,正「子」時來到此。
上官琴遠遠行來,喝道:「門前什麼事如此吵鬧?」
一名少女跑上前來行禮道:「上官廂主,你來得正好,這人說是奉夫人之命來此參觀,可是又沒有……」
麻面少年霍地回身笑道:「咦!那不是上官姑娘麼?」
上官琴只當是蒲天河,立時含笑道,「原來是李堡主。失敬了!」
說罷,趕上行了一禮,門前眾女俱都怔住了。
上官琴行禮站起,面色一寒道:「你們也太放肆了,來客乃是西天嶺,上元堡主李玉星,乃是夫人至交,你們焉敢怠慢?看我回稟夫人,小心你們皮肉受苦!」
眾弟子嚇了個魂飛魄散,一齊跪下來,紛向上官琴求饒起來。上官琴冷冷一笑道:「還不站起來,此事我不提也就是了!」
說罷又向著那麻面少年福了一下道:「堡主請同弟子入內參觀吧!」
麻面少年點了點頭,就同著上官琴直向殿內行去。眾門差女弟子見狀自是無話可說,因為上官琴身為碧寒宮東西南北四廂主之一,負責全宮安全,就是「十二金釵」,也要聽她指揮,門前幾個二流弟子,焉敢多管!
這段經過,蒲天河看得如墜五里霧中,容得她二人入內之後,才現身而出,匆匆向著殿前趕來。
門前眾弟子見狀,又免不了一番驚異,想不到今日訪客如此之多!可是這一位是有夫人令珠的,自然沒有什麼好刁難的。
蒲天河因而輕易地進了殿內,進來之後,才發覺出殿內奸大的地勢,金頂玉柱,雕樑畫壁,五彩奇異的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精武英殿」乃是職事百宮長幼弟子,操練武功家數的一處地方,殿內各室館廊台,俱陳列著各門各路,不同家數的兵刃暗器。
蒲天河在裡面轉了幾轉,找不到進入「水牢」的門路,不禁急得頻頻皺眉。
原來凡是來到精武英殿的,都是進修武功之人,絕沒有逍遙遊蕩之輩,蒲天河這種懶散無所事事的樣子,是很顯眼的。
果然一散門開處,現出一名長衣黃身少女,秀眉一剔道:「喂!你這人是幹什麼的?」
蒲天河一見對方,立時心中微動,他已認出了來人是十二金釵之一,只是不知她的名字。
這時見問,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是外面調來宮裡服務的新人,仙姑多多指教!」
這少女乃是十二金釵中的「午星」(又稱「午妹」),在十二女中排行第八,姓杜名詩娘,為人很精明,武功也很不錯。
她打量了蒲天河一陣,冷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一殿工作?」
蒲天河顫顫地道:「在下王老空,現在本宮……『西廂』服務。」
杜詩娘點了點頭道:「噢,這麼說,你是在上官廂主手下工作了?」
蒲天河笑道:「正是,在下正是來找上官廂主的。」
杜詩娘指了指道:「我方才好像看見上官廂主同著一人,向那邊去了。」
蒲天河忙道:「謝謝仙姑,我這就找她去!」
說罷,匆匆向著杜詩娘手指處走去。這是一道挺長的甬道,兩壁懸掛列道燈籠,耀目燈光,把這條廊道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蒲天河疾步前行,只覺得這條廊道愈行愈低,漸有向地底發展的趨勢。
忽然。他明白了,這正是奔往地下水牢的一條道路,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由於上官琴的沓無蹤影,使得他對於將行的事頗覺棘手。
前行了一刻,忽見一扇鐵柵,橫隔道中,有一名黃衣少女。同一雙彪形大漢守在鐵門邊。
蒲天河一見那少女,立時認出了乃十二金釵之中的一人,也就是那夜為楊采蘋上藥,被呼為「九妹」的那一位!
這位姑娘遠遠看見蒲天河來到,高聲道:「來人還不止步?這地方豈是你隨便來得的!」
蒲天河這時也只有硬拚一陣了,當時上前一步嘻嘻笑道:「老夫乃夫人請來審問水牢中人犯的,姑娘麻煩你帶我進去如何?」
被稱九妹的乃是十二金釵中的「申星」項蓓蓓,聞言後冷冷地道:「可有信物?」
蒲天河立時遞上令珠道:「這是夫人的令珠!」
「申星」項蓓蓓接過來看了看,點頭道:「請隨我來!」
說罷推開鐵柵門,讓蒲天河進來,微笑道:「還沒有請教前輩大名,可肯見告?」
蒲天河信口胡謅道:「武學平來自青海!」
項蓓蓓一聽來自青海,便不多疑,因為春如水這一次自青海歸後,帶了極多能人異士,其間絕大多數,都是自己等所不認識的。
二人來到一片玉壁前,蒲天河訝然道:「走錯了,姑娘,前面沒有路了!」
項蓓蓓一笑道:「武前輩,你莫非不知道這裡面的機關?我師父沒有告訴你?」
蒲天河心中一怔,立時哈哈一笑道:「夫人雖對我講過,可是老夫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如何能記下許多,如非姑娘帶我進來,今夜真好看了!」
項蓓蓓含笑道:「這也沒有什麼。」
說時一雙玉手向著石壁兩角微微一按,耳聞得一片絲絲聲,當前石壁,竟然分出了一道寬僅數尺的石縫。
至此燈光轉暗,由石縫傳出一片淙淙的流水之聲,十分清晰。
項蓓蓓退身道:「前輩請!」
蒲天河惟恐有詐,忙欠身道:「姑娘先請,老夫不識路徑啊!」
項蓓蓓遂邁動蓮步,行了進去。蒲天河隨後跟進,身方入內,只覺得眼前又是一番景色。
原來二人進入之處,已非是平坦的廊道,卻是一片水池,只是在池內設有百十個石鼓,露出水面不及一尺,行人欲過,必需足踏石鼓。
蒲天河方一踏上石鼓,只覺得足下一響,心正吃驚,卻見背後石壁,又絲絲有聲地合攏了起來。
這時項蓓蓓已前行了七八丈以外,回身笑道:「武前輩,你看師父設計的『水蓮石陣』可夠厲害?」
蒲天河這才知道原來水內石鼓,也都有特殊的用途。他武功高深,閱歷又豐,既知為陣,略一打量,已窺出堂奧,當下一笑道:「如老夫所見不差,這水蓮石陣,必是令師比照『越女佈陣經』所設立的!」
說罷身形一縱,落向中央石鼓,道:「此乃全陣中樞,牽一髮而動全局!」
於是前後左右指言道:「這是生門,這是轉生,這是無敵,這是死位。哈哈,妙極了!」
項蓓蓓本以為他是一個土老頭,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家數,此時聞言,不禁面現欽佩之色,道:「武前輩果然見多識廣,令人佩服!」
蒲天河哈哈笑道:「姑娘誇獎了,那水牢距此,尚有許多路麼?」
項蓓蓓搖頭道:「這就到了!」
言方到此,忽聽得轟然一聲大響,一堵石壁,似為重物砸開,整個倒落水中,水花四濺中,如飛地跑出兩名少女,大聲道:「不好了,那尼姑師徒跑了!」
言未了,一個灰衣清懼的老尼姑,已自其身後飛撲而上,哈哈笑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叫!」
言時身形一飄,已到了身後,駢二指向前一點,已把那名女弟子點落水中。
自其身邊,這時又飛快地撲出一名少女,身子向下一落,也用重手法,把另一名女弟子打倒在地。
項蓓蓓見狀大驚,一聲叱道:「反了!」
就見她玉手一揚,已打出了一雙金錢鏢,分向老尼師徒面門之上打去,那尼姑師徒,正是被困在水牢內的多指師太與楊采蘋!
多指師太見項蓓蓓打出暗器,一聲狂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尼我今日是大開殺戒了!」
說罷袍袖一展,已自其袖內飛出了一對「沙門七寶珠」,迎著當空一對金錢,「叮噹」兩聲,已把來犯的金錢打落水中。
項蓓蓓一矮身掣出了長劍,可是不容她欺前,那多指師太已如同厲鷹也似地撲了上來,一雙瘦爪直向著項蓓蓓肩上抓來。
這尼姑的身勢,逼得項蓓蓓一連後退了兩座石鼓,才拿樁站穩。
是時自那破爛的石壁內,一連撲出了五六個漢子,各自叫嘯著,分向老尼師徒二人撲去。
項蓓蓓急中見狀,忙叫道:「一群笨貨,還不快敲『碧石鐘』等什麼?」
來人中一名矮小的漢子,聞言身形倏起倏落,直向一旁疾飛縱去,卻為蒲天河側面迎上,雙掌一分,正擊在了來人面上,一跤仰倒水中,頓時昏死了過去!
項蓓蓓正在拚死與多指師太對敵,見狀忽然變色道:「咦……你怎麼打起自己人來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弄錯了,我可不是什麼自己人!」
說話之間,多指師太早已欺身而上,她一隻多生了一根指頭的右手,在這時,施展出極重的手法「大手印」,一掌直向項蓓蓓背心上打去!
項蓓蓓哪裡吃得消她這種重手法,身子一蹌,眼看就要斃命在老尼掌下。
蒲天河一聲叱道:「大師不可!」
說罷足下一竄,已來到了多指師太身邊,右手向外一分,用「鐵臂功」,硬生生地把多指師太手掌架開在一邊。
多指師太口中「晤」了一聲,險些栽倒一邊。
這老尼姑吃了一驚,站定之後,一聲叱道:「施主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在右手橫架老尼的同時,左手已駢指如椎,不偏不倚地已點在了項蓓蓓的左肩井穴上,項蓓蓓身子一歪,「撲通」一聲,栽倒池內。
這時楊采蘋已把追來的凡個人料理乾淨,一眼看見項蓓蓓栽倒水內,驚呼了一聲,飛撲過去,把項蓓蓓由水中救了起來。
這麼做,她是為了報答當初這姑娘為自己上藥的一點恩情。蒲天河一笑道:「姑娘放心,我下手時,已先留了情面,至多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醒過來的。」
多指師太怔怔地望著他道:「你……是誰?為何救我師徒?」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大師不必多心,在下也不是外人,只是此時強敵環峙,不便出示本來面目!」
多指師太感激地合十道:「貧尼致謝了,方才勇救貧尼師徒而出的那個少年和另一少女,施主可知是誰麼?」
蒲天河心中一動,遂道:「那少年可是一麻面人?」
多指師太點頭道:「正是,施主可知道他是誰麼?」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實在說我也不知道,對方既無惡意,日後不難知道,大師不必多問!」
一旁的楊采蘋,在蒲天河說話時,一直凝目望著蒲天河,面上表情頗為激動,這時忽然上前道:「你是蒲天河……蒲大哥……是吧?」
蒲天河呆了一下,楊采蘋立時向多指師太道:「師父,他是蒲大哥!」
多指師太也怔了一下道:「噢!蒲少俠……你怎麼變成這……」
蒲天河想不到楊采蘋竟然連自己的聲音也聽得出來,一時倒也不好遮飾,只得窘笑道:「在下正是蒲天河,大師與姑娘速速出去吧,四海珠我如到手,定必雙手奉上!」
多指師太這才看出,對方原來是面上覆有一張人皮面具,不由又驚又喜,雙手合十道:「蒲少俠,你對愚師徒真是太恩重了!」
方言到此,忽見一面綠玉門「吱」的一聲打了開來,現出了一個長身極美少女。
蒲天河一眼已認出了來人正是上官琴,正要招呼,卻見上官琴形色慌張地道:「你二人還不快走……哎!真急人!」
多指師太苦笑道:「不瞞姑娘,該如何走法呢?」
上官琴匆匆按向一塊凸出的石花,左面立時現出了一道幽徑,她回頭看了一眼,焦急地道:「快快,從這裡走,出去就是東廂外牆,速速去吧!」
多指師太合十一拜道:「姑娘請賜芳名,貧尼師徒銘感五內,還有那位少年白衣朋友的大名,也請姑娘賜告一下。」
上官琴匆匆道:「我名上官琴,那麻面少年乃是化裝的,他是蒲天河,是他要我救你們的!」
多指師太怔了一下,回身望向石後的蒲天河道:「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琴這才發現石後有人,面上色變道:「你是什麼人?」
蒲天河單手一啟,把面具拉下道,「姑娘,這其中有蹊蹺!」
上官琴「啊」了一聲道:「你……蒲……咦!方纔那麻面少年不是你呀?他……他又是誰?」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這人偷換了我的面具,來此救人,既如此又何必偷偷摸摸,真令人不解了!」
上官琴呆若木雞,忽然跺腳道:「管他呢,大師師徒快快走吧!」
說罷推了楊采蘋一下,多指師太匆匆逃入甬道,隨後是蒲天河及上官琴也跟蹤逃出。
四人在這道幽徑之內疾速前進,中途雖有幾道機關,均賴上官琴識得破法,不久遂出了室外!
只見外間是一片佈置得極為引人的花園,翠草如茵,花枝扶疏。
上官琴看了一下四處,長吁了一口氣,道:「我的天,總算得救了!」
說罷手指一片松林,道:「大師,你們穿出這片林子,有一道小溪,溪內有我事先備好的一條小船,你二人乘船走吧!」
多指師太感愧地道:「蒲少俠與這位姑娘真是……」
上官琴急道:「大師不必客氣了,馬上就會有人追來……」
多指師太只得點頭,又望著蒲天河道:「至於四海珠……」
蒲天河道:「大師放心,寶珠到手,在下親送華山碧竹庵,絕不失言!」
多指師太歎了一聲,道:「好吧,貧已師徒告辭了。反正……以後再說吧!」
說罷匆匆去了。楊采蘋臨行之際,依依不捨地看了蒲天河一眼道,「蒲大哥……你一定要來啊!」
說時目光又向著上官琴看了一眼,也匆匆轉身去了。蒲天河送走了二人才轉身回來向上官琴道:「這事真怪,我的面具被人家換了!」
上宮琴道:「先不要談這件事,大哥……你有暗器沒有?」
一面說,她一面把身上衣服撕破了許多,蒲天河怔了一下,由身上摸出了一口「柳葉飛刀」。
上官琴接過來,哼了一聲道:「只有如此,才能瞞了師父。大哥,你快離開,不要忘記明天依計而行!」
說罷,右手往自己肩頭一推,痛吟了一聲,那口柳葉飛刀,已扎入肩頭寸許,一時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上身頓時為鮮血染透了。
蒲天河大驚道:「你這是何苦?」
上官琴玉齒緊咬道:「這是苦肉計。大哥,你快走吧,否則,你也走不脫了。快走!快走!」
說時,遠處起了一陣嘯亂聲,似有人喊叫著向這邊跑來,蒲天河也知道她是不得不如此,當時只得先行離開,歎了一聲,匆匆向林內逸去!
上官琴咬著銀牙,假裝成全身無力地倒在地上,卻聽得旁邊一女子聲音冷笑道:「真偉大,為情郎挨刀,可憐!」
上官琴又驚又怒,忙尋聲望去,卻見一人身法絕快,一閃入林。
這時候,上官琴真連爬起來追的力量也沒有了,當時狠了狠心,又駢左手二指,再在「氣海穴」上用力點了一指,頓時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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