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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賊道三痴]皇家娛樂指南[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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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4 18:07:11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六、幻茶術

    祝掌櫃見曾達虔竟敢應戰,心裏也是一緊,聽周宣就已經狂妄地恭喜曾達虔發財了,真是又驚又怒又笑:“我倒要看看你曾掌櫃到底是發財還是敗財!---路先生,看你的了,謝源茶就拜託先生了。”朝路鴻漸一躬到地。

    路鴻漸雙肩一塌,隨即聳起,似乎祝掌櫃將一副千斤重擔壓在他肩膀上,參加茶會十多年,鬥茶無數,但一場鬥茶關係到兩種茶葉的生死成敗、涉及銀子數萬兩,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沉聲道:“路某定展生平之技,不負東翁重托。”

    歙州茶商盟會大管事符先生過來勸道:“祝掌櫃、曾掌櫃,如此鬥茶太傷元氣,兩位還是罷鬥的好。”

    大廳裏的其他茶商坐山觀虎鬥,何樂不為,紛紛道:“輸家傷元氣,贏家則大補元氣,鬥吧,鬥吧,入茗戰堂就是要鬥的。”

    這樣的情勢下,雙方都不能退縮了,祝掌櫃和曾達虔齊聲道:“鬥!”

    符大管事搖搖頭,道:“既然兩位一意要鬥,那好,在場諸位都是證人,字據也不必立了,請去年茗戰排名第五的錢先生、排名第七的吳先生來品定雙方茶色、茶湯、茶花的高下,還差一位證人,誰來品定?”

    要給十大品茗師排名第九的路鴻漸品定茶藝,非得排名比他靠前、或者德高望重的茶界前輩才行。現在十大品茗師到場地除了路鴻漸自己之外只有錢、吳兩位。

    有人道:“就由符大管事親自品定好了,誰敢不服你?”

    符大管事擺手道:“老夫老眼昏花,做不得這品定茶藝之事了,再稍等一會,就有茗戰高手來的。”

    這時又有一群人進來,為首是一個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的老者,身材瘦小,但腳步邁得很大,可以說是大步流星。

    靜宜仙子還沒有書僮的覺悟。朝周宣招招手,周宣靠近聽她說:“宣弟。這位就是翟君謨先生,女道要去相認拜見嗎?”

    周宣低聲道:“先不急。會後再相見不遲。”

    廳裏已經是一片歡迎聲,有好事者嚷道:“好了好了,翟先生來了,他來品定,一言九鼎。”

    翟君謨的品茗師第一的寶座已經連霸多年,早就想歸隱了,但湖州紫筍茶的茶商苦苦挽留,有翟群謨在,湖州紫筍茶就能保住天下第一名茶的稱號,茶價那是年年攀升。財源滾滾啊。

    翟君謨朝眾人拱拱手,與符大管事寒暄,聽說謝源茶要與黃山容成茶茗戰決生死,路鴻漸他是知道的,茶藝精湛。但容成茶地品茗師卻是面生,即便是後起之秀要挑戰成名的品茗高手也不能下如此大地賭注啊,風險太大,曾達虔就這麼相信他?問:“符兄,容成茶的品茗師姓甚名誰?”

    符大管事道:“還未問。”近前作揖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周宣還禮道:“不敢。金陵周宣之。”

    花魁夏侯流蘇私奔。使得金陵鹽商周宣之地大名傳遍宣州內外,但歙州這邊還未聽說過這個把宣州攪得滿城風雨的周宣之。

    符大管事客套道:“久仰。這位是翟君謨先生,周公子應該聽過翟先生的大名。”

    翟君謨教過靜宜仙子茶道,可以說是周宣的師祖了,所以周宣對翟君謨執禮甚恭。

    符大管事道:“就由翟先生、錢先生、吳先生三位來品定謝源茶路先生與容成茶周公子之間茗戰的高下----”

    “請稍等一下。”周宣道:“容成茶由我的書僮代我出戰。”

    此言一出,滿廳譁然。

    祝掌櫃怒不可遏,叫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周宣笑道:“這如何是欺你,這是讓你穩操勝券嘛,你該暗自慶倖才是。”

    路鴻漸拂袖道:“與一書僮茗戰,勝之不武,路某拒絕此次鬥茶,這倒不是懼怕,乃不屑爾!”

    林涵蘊見姐姐被輕視,惱了,脆聲道:“什麼不屑,你就是怕輸!”

    周宣點頭道:“對,就是怕輸----路先生,還記得去年山陰道上的茗戰否?”

    聽到這話,路鴻漸悚然大驚,去年四月他剛剛在歙州茶會上殺入茗戰十強,志得意滿返回家鄉越州,在山陰道上遇到一個騎騾的清瘦文士,二人茗戰三局,賭注是五百兩銀子,路鴻漸一勝二負,那清瘦文士嘲弄地一笑:“茗戰十強,不過如此。”也沒要路鴻漸的銀子,策騾款段而去。

    路鴻漸含羞回鄉,原以為他茗戰敗給一個無名之輩的消息會不脛而走,但一年多來沒聽任何人提起過,路鴻漸慢慢地也就淡忘了,心想那清瘦文士應該是世外高人,偶戲風塵,他輸給世外高人沒什麼好羞恥的,萬萬沒想到這個周宣之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提起那次山陰道茗戰!

    周宣見路鴻漸震驚的樣子,心中暗笑:“這人被老四嚇成了驚弓之鳥,心虛之下就更不是道蘊姐姐的對手了。”說道:“路先生,你這是代表謝源茶出戰,我這書僮代表容成茶出戰,只論茶藝高下,何必論身份地位?”

    大廳上的其他茶商生怕鬥不起來,慫恿道:“對,只論茶藝高下,說不定這書僮是個茗戰奇才,路先生萬萬不可輕視。”

    路鴻漸定了定神,打量著周宣之及其書僮,周宣之身材高大,明顯不是去年贏他地那個清瘦文士,這書僮個子也高,比清瘦文士高,清瘦文士也沒這書僮俊美。咦,這書僮似乎是一女子,臉都紅了----

    靜宜仙子被這麼多人盯著看,早已羞澀難抑,低著頭,玉頰嫣紅,睫毛顫動,天底下有這麼美地書僮嗎?

    林涵蘊挺身而出,嬌叱:“看什麼看。要鬥就鬥,不敢鬥就認輸。讓出十大名茶的位子,灰溜溜退出茗戰堂就行了。”

    祝掌櫃見路鴻漸臉色陰晴不定。似有懼色,忙道:“路先生,你----”

    路鴻漸手一揮,沉聲道:“那就鬥吧!”心想:“又不是那個清瘦文士,我有何懼!而且還是個女子,女子茶藝高超的只有湖州莊夫人,但莊夫人應該是四十多歲了,這女書僮不過二十多歲吧。”

    既然雙方都答應茗戰,當即便有“茗戰堂”僕役抬來兩個爐子,炭火正旺。又搬來兩個茶擔子,擔子裏各種茶具必備,除了茶葉必須是謝源茶和容成茶之外,其他茶壺、茶盞任選,天下十大名泉。“茗戰堂”都有儲備,自帶水也可以。

    周宣對靜宜仙子一笑,說道:“蘊兒,看你的了。”

    這一聲“蘊兒”叫得靜宜仙子芳心一顫,連脖子都紅了。遲遲疑疑站起身。

    林涵蘊在後面推著她。低聲說:“姐姐,拿出你地本事來吧。十大品茗師裏一個女子都沒有,太不公平了。”

    符大管事宣佈茗戰開始,除靜宜仙子和路鴻漸之外,其他人都退出一丈,靜看二人烹茶。

    靜宜仙子起先羞縮,但畢竟是大家閨秀,倒不至於手足無措,而且烹茶也是她平時極熟絡之事,很快便冷靜下來,因為這是要比茶色、茶湯、茶花,既要看著好看,也要茶味醇香,當即用碾木碾碎茶葉、漉水囊濾水,麻利地忙碌起來。

    靜宜仙子用地水是自帶的,就是黃山地“朱砂泉”,曾氏茶莊備有幾缸這種泉水,昨晚烹容成茶時用上了朱砂泉水,茶味更妙,今日便帶了一壺朱砂泉水來。

    壺水二沸,碾碎的茶末傾入水中,稍一攪拌,便蓋上壺蓋。

    一張長方案烏木案擺在兩個茶擔之間,六隻越窯青瓷盞分列兩邊。

    符大管束高聲道:“傾茶入盞,品定高下。”

    路鴻漸率先執壺,注茶入盞地手法頗妙,身子站立不動,由遠及近,分別將三個茶盞注滿,烏木案上半滴也不見漏出。

    翟君謨、錢先生、吳先生三人緩步上前,先看茶色,青青白白,果然是上品;再看茶湯,柔而不膩,微微搖晃茶盞,茶盞內壁不見茶痕,果然好茶藝;最後看茶花,所謂茶花,其實就是烹茶時泛起泡沫和水花,以細而輕、薄而密為上,路鴻漸這三盞茶泛起的茶花細輕薄密,無可挑剔。

    靜宜仙子開始注茶入盞了,右手執壺,右手攬袖,皓腕如霜,纖指如玉,注茶姿勢極美,而且手法也頗奇特,壺嘴對著茶盞微微旋轉,似乎茶水是麵條、粉絲那樣可以盤繞著疊上去。

    很快,三盞茶注滿,這時奇景出現,只見茶水熱氣先是繞茶盞邊沿一圈,漩渦一般轉到茶盞中心部位,然後冉冉升起,高達一尺有餘,形成峰巒起伏地模樣,三隻茶盞三座霧峰,呼吸之間,三座霧峰消失於空中,氤氳成白霧一片----

    大廳中鴉雀無聲,茶商祝掌櫃和品茗師路鴻漸面如死灰。

    符大管事歎道:“真沒想到這世間除了翟君謨之外,還有人會這幻茶術!”

    矮小精神的老者翟君謨目不轉睛注視靜宜仙子,剛才他沒細看這個女書僮,這時越看越面熟,心道:“這女書僮好似奉化軍林都護之女公子,但林都護地女兒怎會在這此抛頭露面,還扮作這個周宣之的書僮,不大可能吧。”

    翟君謨傳授靜宜仙子茶道是十二年前的事,那時的靜宜仙子還是個純真活潑的髫齡少女,閨名林道蘊,不知世間有苦難之事,一心愛茶道,翟君謨喜其聰慧穎悟,遂將將畢生茶藝傾囊相授,江州一別,師徒二人再未相見過,十二年間靜宜仙子面貌變化不小,由小姑娘長成了大小姐,而且因為迭遭婚變、望門三寡,氣質與少女時已然大不相同,眉目之間總是帶著一縷哀愁,是個美麗與哀愁的絕色女子啊!

    所以翟君謨雖有疑心,卻不敢詢問相認。

    周宣驚喜不已,他跟靜宜仙子學習茶道大半年,從沒看到茶氣凝峰的奇景,走近前在靜宜仙子耳邊道:“姐姐還留了一手不肯教我啊!”

    周宣嘴裏呼出的氣讓靜宜仙子耳根癢癢的,含羞道:“宣弟,不是的,回去再與你說。”

    錢先生與吳先生見女書僮露了這一手,這是他們也達不到地境界----幻茶術,此間只有翟先生有這技法,當即眼望翟君謨。

    翟君謨道:“看看茶色、茶湯和茶花吧。”

    三人細細品鑒,女書僮烹出來的黃山容成茶無論茶色、茶湯還是茶花,毫不遜色于路鴻漸的謝源茶,而那霧峰奇景更是路鴻漸不能比的。

    三位評判一致認定,茗戰容成茶勝出。

    祝掌櫃一張臉完全失去了血色,張口結舌良久,他不甘心這樣的失敗,明年暫且不說,單單今年就要損失三、四千兩銀子,大叫道:“我不服,這是曾達虔設下地圈套,故意陷害我謝源茶,這書僮是什麼人?她是個女子,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這裏有陰謀!”

    符大管事不悅道:“祝掌櫃,鬥茶開賭是雙方情願的事,你這樣就落了下乘了,這裏這麼多人都看著的,你抵賴不過去,周公子的書僮是不是女子,與鬥茶無關,你不要東拉西扯,讓人笑話。”

    祝掌櫃自知理虧,現在抵賴也沒用,悠悠眾口堵不住,說了一聲:“輸了就輸了吧,路先生,我們走。”與路鴻漸及幾個僕從匆匆出“茗戰堂”去了。

    祝掌櫃很有心計,知道敗局無法挽回了,趁鬥茶輸給黃山茶的消息還沒有傳播開來,他要儘快把茶葉傾銷出去,稍微降一點價也可以,把損失減到最小,熬過今年再說,明年卷土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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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七、孫子是蘇軾

    金陵周宣之的書僮鬥茶贏了十大品茗師排名第九的路鴻漸,這讓到場的各大茶商和品茗師大為驚歎,曾達虔欣喜若狂,胖臉通紅,發財了,真的發財了,把謝源茶比下去了,以後黃山容成茶就是歙州的頭牌茶葉,茶價翻番也不稀奇,他把寶押在周宣身上押對了。

    符大管事示意眾人安靜,說道:“諸位,截至目前,來參加本次歙州茶會的共有九十八種茶葉,大茶商一百九十一人,各地分銷茶商一千餘人,而通過了竹棚三關進入茗戰堂的有五十二種茶葉及其名下的八十九名品茗師,現在,鬥茶正式開始,去年品茗師十強,還有周宣之公子的這位書僮暫作壁上觀,直接進入在三十六強。”

    周宣在靜宜仙子耳邊低聲道:“道蘊姐姐你好強哦,已經享有十大品茗師的待遇了,而我還要從第一輪開始拼。”

    靜宜仙子微微一笑:“宣弟拼吧。”

    林涵蘊皺鼻子說:“周宣哥哥,我姐姐現在不能幫你了,你是孤軍奮戰,可不要第一輪都過不了!”

    周宣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林涵蘊“哦”了一聲,笑嘻嘻道:“恭祝周宣哥哥一路過關斬將,闖入十強。”

    周宣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林涵蘊歎道:“唉,忠言逆耳,就愛聽好聽的。”

    去年品茗師十強除掉了路鴻漸退出外,還有一人未參加今年的茶會,作壁上觀的連同靜宜仙子一共九人,餘下的八十人要再闖三關,也就是說要經過三個天井,每個天井都有考題,都是和茶有關的。

    八十人分成“天、地、玄、黃”四組,每組二十人,依次從大廳四面的門出去。經過三個天井繞回大廳,那就表示三關全部通過,沒能再回到大廳的,就是沒能過關,直接出“茗戰堂”了。

    四個組通關同時進行。反正“茗戰堂”的天井多,不是號稱三十六天井嗎?

    周宣分在“玄組”第十,輪到他時,一個“茗戰堂”夥計引著他從大廳西門出去,經過一條短廊,轉到一個天井裏,天井四周有雕刻精美的欄杆,一名管事面無表情地說:“這第一關是一道詩題----”

    周宣心道:“這裏也考詩題啊,詩詞哥們最拿手。”就聽那管事說道:“----請背誦詩僧皎然地《對陸迅飲天目山茶。在寄元居士晟》。”

    周宣目瞪口呆。

    那管事等了一會,見周宣沒反應,便道:“答不出嗎?答不出請從這邊小門過。經穿廊可以直出茗戰堂。”

    周宣問:“鬥茶便鬥茶,還背什麼詩?”

    管事道:“這是茶界幾位元老擬的題,我等只管執行,你既答不出那就請出去吧。”

    周宣道:“且慢,聽我誦來----喜見幽人會,初開野客茶。日成東井葉,露采北山芽。文火香偏勝,寒泉味轉嘉。投鐺湧作沫,著碗聚生花。稍與禪經近,聊將睡網賒。知君在天目。此意日無涯。”

    管事打開身後的門,做個請的手勢。

    周宣昂首闊步闖關,心裏深感考試作弊成功後的喜悅,真沒想到那竹棚烹茶老者竟是品茗界元老!哈哈,哥們運氣就是好。若不是得到那個茶壺還真不知道有這首詩,這詩畢竟不是著名詩篇嘛,哥們雖然記性好,但也不可能把古代所有詩詞都背下來,那就太意淫了!

    對了。那茶壺上還有一首詩呢。不知是不是下一關用上?

    來到第二個天井,又是一名管事。說道:“這又是一道詩題----”

    周宣喜笑顏開,再沒有事先知道試題更讓人愉快地事了,微笑聽題。

    管事道:“收集松枝上的積雪煮茶,有一股松子的清香,請說出哪首詩裏提到用松雪煮茶?”

    周宣哈哈大笑,連聲道:“出得好題,好得好題,品茗師資格考試就得如此風雅。”

    那管事微笑道:“看來此題是難不住這位公子,請回答吧。”

    周宣道:“陸龜蒙的詩《煮茶》裏提到了用松雪煮茶,需要全詩背誦嗎?”

    管事道:“答出詩題即可-

    周宣新記的詩不讓他背誦他難受啊,說:“還是背誦吧,答題要答全嘛----閑來松間坐,看煮松上雪。時於浪花裏,並下藍英末。傾餘精爽健,忽似氛埃滅。不合別觀書,但宜窺玉劄。”

    管事打開身後的門,笑道:“公子大才,博聞強記,請入第三關。”

    兩首詩闖過了兩道關,真是不費吹灰之力,爽也,那第三關是什麼呢?

    第三個天井,一張長方桌,一溜六個茶碗,這回比的是真本事了,辨水!

    運氣再好、別人再怎麼樣幫你,但最終還得看你真正的本事,強者運強,沒聽說過哪個弱者一起運氣好下去的。

    周宣舌頭在口腔裏歡跳著,活動活動,品水之前先熱身嘛,這些天常和林涵蘊親嘴玩,那小妞喜歡吮他舌頭,吸住不放,舌尖都被她吮痛了,恐怕味蕾有所損壞吧,等下如果辨不出水味來,回去就打林涵蘊屁股。

    管事道:“這都是天下著名泉水和江河之水,絕不會故意在哪條小河溝裏裏舀一碗來刁難地,請品鑒。”

    周宣捧起第一盞水,品了品,說道:“這是廬山招隱泉水。捧起第二盞略品之後答道:“這是揚子江冷泉水。”

    在金陵,這些天下名泉市場上都是有得買的,一桶幾錢銀子,周宣跟隨靜宜仙子學習茶道,足不出戶,天下名泉、名水都嘗了個夠,光喝水至少都喝了百把兩銀子,所謂窮文富武,想當品茗師也一樣,你沒錢。就品不到天下各種水,要不你就得不遠千里萬里到處走個遍,去找水喝,但那也要錢哪,明代的大旅行家徐霞客就是家財萬貫地。所以,搞藝術就是要錢的,琴棋書畫、鬥雞鬥蟲,都要錢。

    周宣將餘下四盞水一一道出,分別是:“廣陵蜀岡峰泉水、績溪水、竹瀝水、信州廣教寺陸羽泉水。”

    管事贊道:“公子品鑒甚精,通過三關,恭喜。”

    周宣拱拱手,從管事身後的門進去,赫然就是大廳。

    林涵蘊歡呼起來。跑過來拉著他的手跳。

    周宣走到靜宜仙子身邊,把過三關之事對她說了,靜宜仙子微笑道:“這是宣弟愛茶的好結果。女道看這前兩關肯定難倒了不少品茗師,很多品茗師不懂詩詞。”

    又過了一會,“天、地、玄、黃”四個組的八十人全部進行了闖三關,能回到大廳的只有二十三人,估計絕大多數都是在前兩關被攔住地。

    突然,大廳正門沖進來一個瘦高個子的品茗師,叫著:“我不服!我不服!”後面跟著兩個“品茗堂”夥計,夥計喊道:“他硬闖!他硬闖!”

    周宣一看,這瘦高個子剛才見過一面,是眉州白芽茶的品茗師。估計是闖關失敗,憤憤不平又沖回大廳喊冤來了。

    符大管事道:“蘇先生,闖關都是一視同仁地,你為何不服?”

    姓蘇的品茗師憤憤道:“我在去年茶會上名列品茗師第十一,今年卻連第一輪都不能過。這公平嗎,品茗師論地是茶藝,卻考什麼詩,附庸風雅,可笑至極。”

    這蘇的品茗師躊躇滿志準備在今年茶會在殺入十強。然後推薦他們眉州的白芽茶。那就是幾千兩銀子地收益,沒想到第一關就傻了眼。他哪知道詩僧皎然是誰?所以不服,闖回來質問。

    符大管事沉下臉道:“蘇先生,品茗師到了高境界,那就不僅僅是一門技藝了,而是能和琴棋書畫並稱的雅藝,必須有詩書薰陶才行,只有詩書才能與茶道相得益彰,以茶詩為考題正是為此。”

    周宣對靜宜仙子低聲道:“這符管事很有見地。”

    靜宜仙子點頭:“詩和酒、詩和茶向來就是姐妹一般的。”

    靜宜仙子這麼一說,周宣不由得就看了一眼林涵蘊,心想:“詩和茶是姐妹,道蘊姐姐是茶,林涵蘊會是詩?不會吧,這是首什麼詩啊!”

    林涵蘊見周宣看她,就沖周宣甜甜一笑,小妞還有股媚勁了,這幾日調教得成果顯著,下一步該怎麼調教,襲胸乎?

    姓蘇的品茗師一個勁在叫著:“不服!不服!”

    符大管事威嚴道:“眉山白芽茶的廖掌櫃,趕快帶著你地品茗師出去,不然地話,攪擾會場,你這白芽茶要受處罰的。”

    那廖掌櫃知道茶商盟會影響力很大,真要處罰起來他可吃不消,趕緊去勸蘇先生:“蘇先生,我們先出去吧,以先生地茶藝,明年再來必列三甲。”

    蘇先生頓足道:“我回眉州,必讀萬卷書再出門,願後輩子孫,出口成詩。”說罷,與廖掌櫃出大廳而去。

    周宣點頭道:“這姓蘇地是個人物啊,這樣出局太可惜了。”

    周宣不知道的是,正因為此次在此次鬥茶大會上因為不會背詩而鎩羽而歸,那蘇先生發憤圖強,苦讀詩書,他自己沒讀出什麼名堂,臨終囑咐兒子蘇序一定要讀書作詩,蘇序謹遵父命,農閒之餘就讀書,並且會作詩了,不過詩作一般,沒有流傳下來,蘇序生的兒子叫蘇洵,蘇洵能詩善文、才華出眾也就罷了,偏又生得一堆好兒子,其中兩個最不得了,就是蘇軾和蘇轍啊!

    蘇軾是是周宣最佩服的超級大文豪,原來偉大詩人的產生是因為其先祖一場鬥茶的失敗,這是誰都料想不到的!

    “茗戰堂”鬥茶盛會繼續進行,原先作壁上觀的九位品茗師加入戰團,與闖過天井三關的二十三名茗戰師加起來為三十二強,抽籤捉對鬥茶。

    周宣的對手是荊州仙人茶地品茗師,去年進入了三十六強,今年再次殺入,有心再進一步,卻見遇到的是神秘的周宣之,先前周宣之的書僮鬥敗了路鴻漸,書僮如此,主人豈不是更加厲害,所以不免驚懼,這茗戰也與棋戰一樣,講究修心養性,還沒動手先就心怯,失敗也就難免,仙人茶品茗師發揮失常,火候稍過,茶末粘盞,被判負。

    周宣幸運地進入了十六強,靜宜仙子也順利地晉級,但兩次抽籤時,周宣竟然抽上了靜宜仙子,這下子傻眼了,找符大管事要求調換對手。

    符大管事道:“周公子,對手是不能調換的,這是茗戰地規矩。”

    靜宜仙子低聲道:“宣弟,要不我退出好了。”

    周宣道:“那可不行,我知道自己的實力,能進入十六強已經是非常幸運,姐姐爭取進入三甲吧,這樣推薦起容成茶來就有力了。”

    靜宜仙子道:“宣弟,女道這一局輸了,還有機會再爭十強的。”

    周宣一想,對啊,勝者佔據八強,還有兩個名額供八名負者爭奪,說:“那好,姐姐小心點,不要失手,我們攜手入十強,快哉!”

    靜宜仙子“嗯”了一聲,兩個人開始鬥起茶來,靜宜仙子惜敗,周宣進入八強。

    在爭奪十強最後兩個名額的兩場鬥茶中,靜宜仙子再以“幻茶術”擊敗對手,終於殺入十強,兩次“幻茶術”一是顯示一株老樹、一是顯示一座石橋,雖然須臾即散,但也讓人驚歎不已。

    但“幻茶術”大師翟君謨卻一直沒有展示他的“幻茶術”,是以普通卻精湛地茶藝一路過關。

    看來茗戰不怎麼受歡迎,那麼小道就少寫點,明天游了黃山便去信州,鬥土豪、剿山匪去,夏侯流蘇還有什麼舉動?林氏姐妹能不能推倒?請書友們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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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八、尋找顰兒

    以周宣的茶藝能進入十強已經是幸運至極,所以在十強戰中他輸給了去年排名第四的品茗師也就毫不稀奇,不能指望周七叉公子樣樣第一嘛。

    靜宜仙子以前沒參加過這樣的茗戰,算起來只有幫助周宣贏四癡那場算是一場精彩鬥茶,這次在“茗戰堂”,她是越鬥越強,茶藝固然無可挑剔,“幻茶術”更是一枝獨秀。

    因為翟君謨未展示他的“幻茶術”,就有人暗暗嘀咕說翟先生是不是年老技衰,不會“幻茶術”了?若是被這美貌女書僮奪去茗戰魁首,那去年的十大品茗師就太臉上無光了。

    最終決戰就在翟君謨與靜宜仙子之間進行,這時已經臨近午時,四月下旬的天氣已經比較熱,又是煨爐煮茶,靜宜仙子的臉龐微微浸出香汗,腮邊暈紅更深,桃花不足以比其嬌豔,讓她扮男人真是難為她,擺明瞭沒人信啊!

    翟君謨行個禮:“請----”

    靜宜仙子見老師向她行禮,甚感不安,靠近作揖,輕聲道:“先生,我是道蘊。”

    矮小精神的翟老頭頓時眼睛一亮:“你,真是----”

    靜宜仙子點頭道:“容後再向先生請安,現在頗有不便,請先生恕罪。”

    翟君謨又驚又喜,原來這女書僮真的是林岱之女林道蘊,哈哈,欣慰!欣慰!大聲道:“後生可畏,老夫當讓年輕人出一頭之地,這場茗戰不用比了吧。老夫認輸。”

    翟君謨不戰而敗,廳中上百人無不吃驚,湖州紫筍茶的大掌櫃更是心急如焚,翟君謨若屈居茗戰第二,那紫筍茶的名聲也必受損,能不能保住天下十大名茶榜首地位置就很難說了,趕緊過來相勸。

    靜宜仙子急道:“翟先生,女----我不願先生容讓,惟願展生平所學向先生請教。”

    翟君謨一直未施展“幻茶術”,也頗技癢。說道:“好,你我師----你我二人今日就以幻茶術決一高下。”

    靜宜仙子恭敬道:“長者先請。”

    翟君謨也不客氣,煮水烹茶,前面這些都平平無奇,只是不時往壺裏添冷水,這本是煮茶大忌,也只有翟君謨敢如此,到了注茶入盞時,只見壺嘴裏的水流或斷呈續。有時如串珠,有時如細流,有時如蜻蜓點水。有時若虹橋貫日,不像是注水,倒像是在雕琢著什麼,不一會,把面前四隻茶碗一一注滿,茶水與碗沿相齊,卻沒溢出半點。

    翟君謨退後兩步,說聲:“獻醜。”

    符大管事和靜宜仙子以及周宣等品茗師一齊靠近看那四隻茶盞,靜宜仙子驚呼一聲:“分茶成詩!”

    只見右起第一隻茶碗的水面上茶末浮漾,宛然七個字----“生拍芳叢鷹觜芽”。第二隻茶碗水面上也隱現七個字----“老郎封寄謫仙家”,第三碗是----“今宵更有湘江月”,第四碗是----“照出菲菲滿碗花”。

    靜宜仙子喃喃道:“劉禹錫的《嘗茶》絕句,先生茶藝神乎其技。”

    四隻茶碗表面的四句詩持續了好一會,然後化作朦朦霧氣消散。大廳裏這才響起一片喝彩聲。

    周宣瞧得是矯舌不下,翟君謨會魔術吧,這哪是茶藝,這是戲法、是幻術啊,等下問問道蘊姐姐到底怎麼一回事?

    靜宜仙子歎道:“觀止矣。有先生分茶成詩在前。我何敢再鬥!”學著男子那般向翟君謨深深一揖。

    湖州紫筍茶大掌櫃生怕翟君謨再謙讓,拍手道:“翟先生茶藝果然高妙。這品茗師第一非翟先生莫屬。”

    眾人都道:“眾望所歸,眾望所歸!”

    至此,品茗師十強全部決出,靜宜仙子第二、周宣忝居末席。

    符大管事道:“諸位,列國茶商還在堂外廣場上等著呢,請今年的品茗師十強去推薦名茶,諸位請吧。”

    曾達虔興奮得滿頭大汗,祖宗有靈,名字取得好,遇貴人了,掙大錢了!跟在周宣身後來到“品茗堂”外,只見廣場上人頭攢動,大小茶商一千多人,國別不同,服飾各異,都在等著新決出的十大品茗師來推薦名茶,這些茶商別的都不信,就信品茗師的。

    翟君謨自然是推薦湖州紫筍茶,翟君謨大家都熟悉、紫筍茶大家都知道,所以在場茶商反響一般,當排名第二的名叫林靜宜地品茗師推薦黃山容成茶時,茶商們轟動了,以前從未聽說過名字的的品茗師、不知名的茶葉,新鮮呀,茶市就是要有新鮮茶葉冒出來才好。

    輪到排名第十的周宣,他推薦黃山浮丘茶。

    這時,曾達虔請的鼓吹女樂很及時地開到,大橫幅“飲黃山二茶,做世間神仙”一路招搖,吹吹打打,熱熱鬧鬧。

    在場的茶商對黃山容成、浮丘二茶的興趣極度高漲,紛紛詢問價格,各地茶商你爭我奪,一個州縣不止一個茶商,為取得本州縣的經銷權而激烈競爭,曾達虔是忙得團團轉。

    最終,黃山容成茶成功擠掉謝源茶躋身十大名茶之列,售價飆升至每斤三兩二錢。

    浮丘茶雖然未能進入名茶之列,但茶價也翻到一兩二錢一斤,足足漲了三倍,比容成茶還漲得多,而且浮丘茶產量大,盈利要超過容成茶。

    曾達虔做夢一樣,暈暈乎乎,笑口常開,天上掉餡餅把他給砸傻了,初步估計今年他地曾氏茶莊年收入會比去年多三倍,明年增加產量的話收入更可觀。

    歙州茶商盟會在“太白樓”宴請十大品茗師,靜宜仙子自然不肯去,周宣也不去。請翟君謨先生到曾氏莊園小宴,翟君謨欣然前往,與等候在“茗戰堂”外的來福、小茴香,還有夏侯流蘇、魚兒她們一起出城。

    就在周宣一行離開“茗戰堂”廣場沒多久,兩名髡發結辮地遼國茶商也學曾達虔宣揚黃山二茶那樣扯起一條橫幅,上面寫著----“尋找大遼統和元年正月初一生的女子一名,小名顰兒,過路君子有告知顰兒下落者,黃金千兩相謝。”

    來自五湖四海的茶商又轟動了,紛紛向那兩個遼人打聽這名叫“顰兒”的女子是什麼人?竟要花白銀萬兩來尋找?

    其中一個遼人道:“只要年齡在十五、六歲左右、名字帶有一顰字的女子。都可以告訴我二人,不管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先以白銀十兩先謝,若查訪確是我二人要找的女子,即以黃金千兩相謝。”

    天下之大,年齡在十五、六歲、名字有一“顰”字的女子不敢說一千也有五百,當時便有人擠上前說道:“我知道績溪城有位名叫顰兒的女子,芳齡不是十五就是十六。”

    那遼人也是實誠,當即將一錠十兩小銀雙手捧給那人。這才問:“那女子是何出身,家境可好?”

    那人遲疑了一下,說道:“不瞞兩位。那名叫顰兒的女子是一青樓歌妓----”

    兩名遼人臉色一變,互相看了一眼,問:“青樓何名?”

    那人支吾了一下道:“什麼樓我記不清了,既然兩位尋人心切,那我就不耽辛苦,領你們去一趟如何?”

    兩名遼人大喜,連連多謝,請那人上馬車,他二人各跨一匹大青馬,隨馬車前往績溪縣城。

    出了歙州城北門。其中一名遼人對另一遼人低聲道:“希望這次能找到,這十多年來,主人派了上百人在各國尋訪,花費銀子數萬兩,名叫顰兒地女子也找了上百個。卻都不是主人要找的人!”

    另一遼人小心翼翼問:“若真墮入了青樓,那----”

    兩名遼人都不說話了,悶頭趕路。

    這時的周宣正在曾氏莊園與翟君謨飲酒,靜宜仙子恢復女冠裝束,與翟君謨相見。口稱:“翟師。”

    翟君謨也聽說過江州林都護之女未過門就守寡之事。深深歎息,也不知如何安慰。便問周宣是靜宜仙子的什麼人?

    靜宜仙子道:“是女道的堂弟,喜歡遊山玩水,女道與小妹涵蘊便隨他出遊散心消遣。”

    周宣拱手道:“翟老先生,晚生是向道蘊姐姐學地茶道,你老先生就是晚生的師祖了。”

    翟君謨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靜宜仙子問:“翟師,女道這位弟弟好學不倦,不知翟師可否傳授幻茶術?”

    翟君謨沉吟不語,明顯不大願意。

    周宣笑道:“在下愚鈍,學不了翟老先生的幻茶術,不談那個了,來,喝酒。”心道:“老頭吝嗇,你肯教我還不肯學呢,哪有道蘊姐姐教我那麼有趣。”

    酒闌席散,翟君謨告辭,靜宜仙子邀請翟君謨去江州,翟君謨道:“老夫年過六十,應該是最後一次參加此茶會了,以後歸鄉養老,不再遠行,這次能與林小姐相見,老夫甚慰,代我向令尊問好。”

    靜宜仙子便送了一份禮物讓翟先生帶去,與周宣一道送他出門。

    傍晚,范判官訪友歸來,曾達虔也紅光滿面地回來了,他已與九十家茶商簽下五千斤黃山茶銷售合約,訂銀已經收到,這曾達虔也是爽快,說道:“請周公子稍等兩天,在下即把三千兩銀子交付與周公子。”

    周宣笑道:“不急,銀子我明年這個時侯讓周來福來取,以後一年取一次,盈利三分之一歸我,你算清楚便是,莫要欺

    曾達虔對天發誓,決不敢欺心,並盛情邀請周宣一行明日游黃山。

    周宣對靜宜仙子道:“黃山在歙州之南,我們正是順路,明日一早動身。遊玩一番,路過名山而不去登臨一遊,錯過好風景將是終生憾事。”

    四月二十日一大早,周宣一行在曾達虔的陪同下出歙州城南門,往黃山而去,兩個時辰趕了四十裏路來到黃山北麓地曾氏茶園,見到了曾達虔地女兒----“賽楊妃”曾玉環,曾玉環果然豐腴白嫩,活潑勤快,領著一群採茶女在採茶。還一邊唱歌,田園風光,村姑山泉,好似桃源仙境。

    曾達虔沒有再提把女兒送給周宣為妾之事,因為他看到周宣地侍妾夏侯流蘇了,女兒雖美,但和這個夏侯流蘇還是沒法比,再說了,曾達虔也不願意女兒嫁與人作妾。還是不要高攀,找個誠實地女婿更好。

    曾氏茶園殺豬屠羊,款待周宣等六十餘人。用罷午餐,曾達虔找了十六名善於爬山地腳夫,準備用繩輿抬著靜宜仙子、林涵蘊、小茴香、茗風、澗月、藺甯、夏侯流蘇、魚兒這八名女子上山,黃山山路陡峭是出了名的,一般女子哪能攀得上去!

    未時三刻,祁將軍與五十名奉化軍府兵留在茶園,其他人盡數上山。

    周宣道:“這是個鍛煉腳力的好機會,儘量自己走,實在累了再乘繩輿。”

    八名女子個個奮力攀登,步行十五裏來到獅子峰下。期間都沒有哪個提出要乘繩輿,雖然個個香汗淫淫,但興致甚高,就連心事重重的夏侯流蘇主僕二人也是面露微笑,與其他人有說有笑。

    周宣深感女子不裹腳的好處。小周後聖明啊,笑道:“每日跳健美操的好處現在體現出來了吧,連一向嬌弱的道蘊姐姐都這麼身輕體健,了不起。”

    靜宜仙子玉面嬌紅,扶膝微喘道:“宣弟不要誇我。女道已經走不動了。”

    周宣道:“那就上繩輿歇會。”

    靜宜仙子這一帶頭。其他幾位女子除藺寧外都上了繩輿坐著。

    周宣見夏侯流蘇不喘不汗,哪有半點疲憊地樣子。便道:“流蘇你下來。”

    夏侯流蘇下了繩輿,問:“公子何事?”

    周宣道:“你陪我走路。”

    夏侯流蘇委屈道:“流蘇也走不動了,要做繩輿。”

    周宣說:“你和三嫂一樣,走這麼長的路一點不費力,沒見半滴汗,比我還厲害,我就指望爬不動時你拉我一把。”

    夏侯流蘇暗暗警惕,心想:“莫要讓他瞧出我有武藝,我得故意裝出辛苦地樣子。”說道:“流蘇家鄉多山,自幼爬慣了,所以比一般女子耐力好一些,但怎麼也比不過公子呀,爬不動時公子可要憐惜流蘇。”

    周宣一笑,心想:“你也會向我撒嬌了,有意思。”

    曾達虔一直就是乘繩輿,把兩個腳夫累得氣喘如牛,這時下了繩輿,一身輕鬆地說:“周公子,我們今夜就在獅子峰半山腰的翠微寺歇息,明日一早上獅子峰峰頂的清涼台看雲海、觀日出,翠微寺後還有溫泉可供沐浴。”

    周宣道:“好,去翠微寺。”

    上獅子峰時,除了藺甯和夏侯流蘇外,其他六位女子都是乘繩輿,這種繩輿是網兜狀的,舒適又安全。

    夏侯流蘇走在周宣身邊,裝著努力攀登的樣子,一邊憋著勁,終於把汗憋出來了,怯生生道:“公子,可以牽一下流蘇嗎?”

    周宣看著她粉面潮紅地樣子,還真是美,微微一笑:“你乘繩輿吧,我自己都快爬不動了。”

    夏侯流蘇卻又不乘繩輿,睫毛忽閃著道:“那流蘇就再陪公子走一程,反正翠微寺就快到了,都聽到晚鐘聲了。”

    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斜照,青山暈染,翠微寺的鐘聲在群山間回蕩,讓人倍感幽幽詩情,如果不是爬山辛苦,周宣就又要叉手了。

    翠微寺地匾額還是五十年前由李煜之父李賜予的,原先叫“麻衣寺”,是天竺來的苦行僧麻衣和尚在此住錫說法,據曾達虔所言,這麻衣僧具有佛法大神通,錫杖在山岩上一杵,立湧一泉,就是現在地“錫杖泉”,泉水溫熱,洗浴後可強身健體。

    曾達虔是翠微寺地大施主,周宣也佈施了百兩紋銀,寺裏住持自然是殷勤款待,親自領到麻衣臺上“錫杖泉”邊,只見一汪清泉,微覺熱氣,潺潺流淌,在下方匯成一個崎嶇的小池,溫泉沐浴便在此處。

    不知道有沒有美人出浴?溫泉水滑洗凝脂,小道好好構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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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九、溫泉水滑洗凝脂

    夕陽落到了九龍峰外,獅子峰頓時幽深起來。

    隨周宣上山的有八女四男,還不算那十六名腳夫,溫泉只有一處,男女共浴似乎不可行,周宣便讓靜宜仙子她們先洗,但靜宜仙子豈肯佔先,男尊女卑觀念還是有的。

    翠微寺方丈領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女施主先去寺裏飲茶,周宣見她們走遠了,便麻利地脫去衣衫、胡褲,只剩一條棉布小內褲,這是紉針親手為他縫製的。

    范判官、三癡、來福,還有茶商曾達虔,一齊盯著周宣的小內褲看----

    被四個男人盯著褲襠看,這種感覺很不美妙,周宣仰天打了個哈哈:“難道我比女人還好看?趕快脫光了下水吧。”剝下內褲踏進小池,溫熱的水泡著果然舒服。

    來福比較質樸純潔,也脫光了下水,而范判官、三癡、曾達虔三個卻比女人還害羞,遲遲不肯脫。

    周宣詫異道:“老三,不會吧,你一個闖江湖的漢子這麼扭捏,大家都是男人,看一下又會怎麼樣,有大有小也是正常的嘛。”

    三癡臉皮一紅,飛快地脫去衣衫,下了水。

    范判官和曾達虔兩個死活不肯脫光,裸著上身,穿著馬褲下水了,一臉戒備的樣子,生怕洩露了絕密。

    五個男人很無趣地洗罷去翠微寺。林涵蘊見周宣他們下來,趕緊對靜宜仙子道:“姐姐,輪到我們了,趕緊去洗吧。”

    靜宜仙子含羞道:“你們先洗,女道最後洗。”

    周宣知道靜宜仙子難為情,便道:“那就做兩鍋----”心裏打了一個嗝:“呃,又不是下餃子,還兩鍋哪。”說:“那就分兩次。反正池小,人多了也不好洗,三嫂、小茴香、流蘇和小魚兒先去。”

    靜宜仙子看了周宣一眼,暗暗感激宣弟的細心,斟了一盞茶給周宣,說道:“這是女道親手烹製的。”

    一旁的翠微寺方丈歎道:“這位女施主的茶藝之精真讓老僧歎為觀止,同樣的茶、同樣的水,到了女施主手裏就有了靈氣。”

    靜宜仙子雖是女冠裝束,但氣質絕佳,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所以翠微寺方丈不敢以女冠稱呼她。

    曾達虔趕緊道:“方丈有所不知啊,這位林小姐在前日歙州茶會上名列品茗師第二,我黃山兩種茶就是因為林小姐和這位周公子地大力推薦,茶價翻番了。”

    翠微寺方丈趕緊道喜,曾達虔一高興,許諾下半年捐資重修天王殿。

    暮色微茫,藺甯、夏侯流蘇四人洗得臉蛋紅撲撲的下來了,新浴後的美女讓人眼前一亮。

    林涵蘊早已急不可耐,拉著靜宜仙子就走,茗風、澗月提著竹籃跟在後面。

    靜宜回頭叫了一聲:“宣弟----”心裏覺得她們四個弱女子露天洗浴。有點害怕。

    周宣起身道:“我去保護她們,難保沒有和尚趁機偷窺。”

    翠微寺方丈忙道:“周施主放心,小寺二十七名僧人個個嚴守清規戒律。絕無偷窺之事。”

    周宣笑道:“老方丈我是信得過的,那些禿----我不放心。”差點對著和尚罵禿驢。

    周宣陪著靜宜仙子四人出了山門,循蜿蜒山路行了半裏路,前面就是溫泉小池。

    周宣道:“道蘊姐姐你們上去吧,我就在這裏等。”

    周宣負手站在山道邊一株古松下,看暮色下的山景。

    山間到處浮漾著炊煙一般的青霧,深壑幽谷,怪石嶙峋,黃山以“奇松、怪石、雲海、溫泉”為四絕,在這夜色降臨之時看黃山怪石。奇形怪狀,如鬼如獸,看久了難免心驚。

    山道上來了一盞小燈籠,三癡提來的,將燈籠遞給周宣就轉身回去了。把偷窺的機會留給周宣。

    四周幽靜,溫泉小池上的潑水聲清晰可聞,還有林涵蘊和茗風、澗月的笑語,靜宜仙子倒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周宣又開始痛恨自己地想像力了,哇。想得太逼真了。身材高挑的道蘊姐姐蹲在水裏,酥胸象倒映在水裏的兩輪明月。白皙渾圓的大腿與小腿折疊著擠壓在一起----

    過了一會,聽到上面四個女子輕笑著,應該是上到池邊擦幹身子穿衣裙了。

    周宣很是遺憾,溫泉水滑洗凝脂沒有看到,心裏對自己說:“唉,裝什麼斯文嘛,該偷窺還得偷窺呀,不要說你一點不想!”

    猛聽得一聲尖叫:“啊---”是靜宜仙子的聲音,真難相信平時文靜嫻雅、說話輕言細語的靜宜仙子會發出如此尖銳的叫聲!

    周宣象彈簧一般跳起來,大步向上沖去,手裏的小燈籠急劇晃動,裏面的燭火明滅。

    “怎麼了?怎麼了?”

    只用了兩個呼吸的時間,周宣就跳上了溫泉池邊,見林涵蘊、茗風、澗月在系裙帶,一臉驚愕,靜宜仙子只穿了短短地薄紗褻裙,裸著上身,蹲在池邊,渾身發抖,還在尖叫:“蛇!蛇!”

    “蛇在哪里?”周宣“唰”地拔出夏侯流蘇的那把“漏影刀”,迅速沖到靜宜仙子身邊。

    靜宜仙子見周宣趕到,站起身來想退到周宣身後,沒想到受驚過度,雙腿發軟,差點要栽到小池裏去。

    這個時候,周宣最是手疾眼快,將燈籠往地上一丟,一把摟住靜宜仙子的細腰,安慰道:“別怕,別怕,蛇在哪里?”

    靜宜仙子顧不得上身赤裸,緊緊摟著周宣地肩膀,顫聲道:“就在那邊,那邊,我剛才踩到了----”

    蛇,周宣也有點怕,“五步倒”很厲害的,被咬到小命要玩完。雖然軟玉溫香滿懷,觸感光滑細膩,卻也無暇細看、無暇細品,握著刀朝靜宜仙子指的方向俯視。

    地上的燈籠紅光照耀,卻見是一截扭曲的樹枝,樹枝一端翹在那,樹枝上水淋淋的,估計是林涵蘊她們戲水時濺濕的,靜宜仙子上來穿裙子時踩到,感覺滑滑地。走開一步,見那截樹枝一頭翹起,昏暗裏也看不清,以為是蛇,就嚇得尖叫起來了。

    周宣哈哈大笑,飛起一腳將那截樹枝踢飛,說道:“杯弓蛇影,把姐姐嚇壞了!”

    靜宜仙子原本嚇得臉煞白,這下子通地紅了,微微掙扎道:“宣弟----”意思是讓周宣鬆開她。她好穿衣裙。

    周宣故作不知,摟著靜宜仙子腰肢不放,右手持刀東張西望道:“小心點。這水邊有真蛇也難說。”這時感覺來了,道蘊姐姐的肌膚好滑好嫩啊,嫋嫋纖腰不堪一握,兩峰酥乳緊貼在他身上,看不出多圓多翹,但白如羊脂,而且是很有彈性----

    雖是一場虛驚,林涵蘊三人也嚇得心“怦怦”跳,林涵蘊說道:“我們洗得太晚了,蛇就出來了。真是嚇死人,快回去吧。”

    靜宜仙子面紅耳赤道:“宣弟,你,放開我吧。”

    周宣這才醒悟似的鬆開手臂,順便垂眼一看。哇,不大不小,雪梨形狀,乳暈清晰,乳尖上翹。太完美了!

    靜宜仙子羞得無地自容。雙手捂著兩隻酥乳,聲音嬌顫:“宣弟。你不要看----”

    周宣“哦”了一聲,慢慢轉過身去,目光戀戀不捨,道蘊姐姐地身材真是好,腿長腰細,雙乳尖尖,美不勝收,百看不厭啊!

    周宣轉過身,看到林涵蘊沖他擠眉弄眼,笑嘻嘻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周宣就用燈籠在林涵蘊臉上碰了一下,嚇她一嚇,心裏想:“道蘊姐姐該不會是故意這樣的吧,樹枝哪能看成蛇呢?上回游鐘山我假稱有蛇趁機抱了她一下,現在她要報復回來。”

    三癡、藺寧聽到這邊的尖叫聲飛一般趕來,周宣說:“沒事了,以為有蛇,其實不是。”

    一行人回到翠微寺,去齋堂用晚餐,雖是齋飯清萊,但烹製得頗妙,七彩香菇、銀花雲豆、芝麻甜山藥、青椒炒黑木耳、涼拌黃瓜、銀絲菠菜,甚是入味。

    吃罷齋飯,方丈老僧安排眾人歇宿,周宣他們五男八女,還有十六個腳夫,專供檀越香客歇息的客房有限,十六個腳夫就在僧堂坐禪處打地鋪歇息。

    周宣地位尊貴,獨霸一間客房,其他人都是兩、三個人一間客房,靜宜仙子自帶了薄衾和墊褥,她太好潔了。

    因為準備明早寅時上峰頂清涼台看日出、觀雲海,所以眾人早早的就各自回房睡覺。

    四更天,方丈老僧前來敲門:“周檀越,周檀越,上清涼台觀日出應該起床了。”

    周宣應道:“多謝方丈,在下起來了。”穿衣著鞋出門,見其他人也陸續出來了,十六名腳夫扛著繩輿在山門外等候。

    方丈派了兩個僧人做嚮導,舉著火把,領著眾人登山。

    藺甯和夏侯流蘇沒有坐繩輿,夏侯流蘇有意和周宣多接近,神態溫婉,刻意迎合,這讓周宣有點吃不消,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

    下弦月還高高掛著,山間地明月尤其清澈明亮,月光照在山石上,顯得非常潔淨,樹影縱橫,遠山靜穆。

    夏侯流蘇悄悄把手伸向周宣,周宣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覺得夏侯流蘇地手比較硬,沒有林涵蘊那麼柔軟,畢竟是舞刀弄槍的人啊!

    周宣就故意抓著夏侯流蘇的手借她地力,當登山拐杖用,哈哈,看你還裝嬌弱!

    繩輿上地林涵蘊看到周宣與夏侯流蘇手牽手,有點吃醋,下了繩輿,也要周宣牽著,這山道只能兩人並行,周宣便放開夏侯流蘇的手,牽著林涵蘊攀登。

    約莫爬了上半個時辰,終於上了獅子峰頂,這時大約是正寅時,淩晨四點多鐘地樣子,天上的月亮隱去身形,黎明前的黑暗濃重,看不清周遭景物。

    忽然聽到一縷簫聲,靜宜仙子在吹簫,曲調節奏明快,本不適合洞簫吹奏,但靜宜仙子技藝高超,指法繁妙,聽得眾人心曠神怡。

    天漸漸明亮起來,天空先是深黛色,然後是青色,東邊天際出現魚肚白,這時已經可以看到獅子峰周圍的景色,只見雲海一鋪萬頃,映出山影如畫,遠處天高海闊,峰頭似扁舟輕搖,雲海湧動地霧氣一團團的仿佛觸手可及,讓人想掬起一捧雲來感受它的溫柔質感。

    魚肚白變成暈黃、再變成桔黃、再變成暈紅……顏色重重疊疊,萬道霞光,絢麗繽紛。

    林涵蘊歡叫道:“升上來了!升上來了!”

    一輪紅日從雲海下麵噴薄而出,一霎時,陽光照徹每一座山峰,照徹獅子峰頂地每一個人。

    陽光灑金繪彩,雲更白,松更翠,石更奇,流雲散落在諸峰之間,雲來霧去,變化莫測,忽而風起雲湧,浩浩蕩蕩,奔湧如潮;忽而白浪排空,驚濤拍岸,似千軍萬馬席捲群,讓周宣等人看得是目眩神迷,屏息凝神,被這天地間奇景震懾了。

    林涵蘊歎道:“以前局促在江州,哪里看得到這樣的美景!----周宣哥哥,叉手賦詩吧。”

    周宣現在詩名在外,遇到良辰美景,他就有義務叉手,這成了他沉重的負擔了,黃山詩出名的不是很多,而且集中在唐朝,那些就不能用了,叉手叉了好一會,才吟道:

    “江左諸峰罕出群,誰雲華岳與平分?幾千百澗流蒼玉,三十六峰生白雲。幽谷高人抱真獨,荒岩野草剩芳芬。幾回獨向風前立,夜半吹簫天上聞。”

    林涵蘊噘嘴道:“夜半吹簫天上聞----周宣哥哥把我姐姐寫進去了,卻不寫我。”

    周宣生怕她再叫叉手,忙道:“下次吧,下次寫你。”

    黃山之遊盡興而返,眾人回到曾氏莊園歇息了一夜,次日重新上路,前往信州。

    曾達虔還指望周宣和靜宜仙子明年再來歙州茶會鬥茶,幫容成、浮丘二茶揚名立萬,殷殷相邀。

    周宣道:“有空便來,就是不來,我也有辦法讓容成茶保住十大名茶的地位,曾掌櫃放心好了,告辭。”

    過渡章節結束,信州之行將精彩紛呈,敬請期待,請支持小道把皇家寫下去,不要因為暫時的平淡而放棄,小道需要書友們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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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4 18:09:51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痛毆色狼

    周宣一行離開歙州後的第三天,從宣州終於傳來了金陵鹽商周宣之攜女眷包攬宣州詩會魁首、魁副的消息,又說甯國軍副使胡彥的兒子胡揚與周宣之爭宣州花魁,被其父痛打,並向周宣之陪禮道歉,一個鹽商有這麼大能耐嗎?

    於是議論紛紛,有猜周宣之是奉化軍林都護的兒子、有猜周宣之是微服私訪的皇太子,最終猜測是朝中新貴、集賢殿大學士、信州侯周宣。

    曾達虔自然也聽到了這些傳言,真是喜出望外,周宣之竟然就是唐國第一風雅公卿周宣,發財了,發財了,曾達虔當即大肆宣揚周宣在茶會上推薦的浮丘茶,廣告語是----與信州侯同飲浮丘茶,做人世間無憂逍遙仙!

    浮丘茶本是次一等的容成茶,現在竟被曾達虔炒到二兩銀子一斤,想當初可是只有三錢銀子一斤啊!

    此時的周宣一行,車轔轔、馬蕭蕭,已經過了婺江,在婺源縣休息了一日,買了幾方龍尾硯,於四月二十八日中午到達信州轄下的玉山縣,在館驛下用罷午餐,啟程趕往四十裏外的信州府衙所在地上饒縣。

    近鄉情怯呀,周宣是上饒市廣豐縣人,在唐國,叫信州上饒縣永豐鎮,周宣考慮是不是讓永豐鎮升級建縣?

    讓周宣驚喜的是,千年前的上饒口音竟然與千年後差別不大,吳語方言聽來分外親切,周宣試著用廣豐腔與路邊農田耕作的農夫打招呼,農夫喜問:“貴客是信州人?哪里來?”

    周宣笑道:“祖籍信州永豐鎮,從金陵來祭祖。”

    來福過來問:“姑爺,分發銀子嗎?”

    一路上來福聽周宣說了多遍要造福鄉梓、要讓老家的父老鄉親過上好日子,馬車裏有一萬二千餘兩白銀,來福就以為周宣要給鄉親發放銀子,所以有此一問。

    周宣失笑,心道:“我又不是趙本山。回鄉見人就發錢哪!我要真心為鄉民做點好事,而不是行點小恩小惠。”朝那農人拱拱手,一笑而過。

    當晚趕到上饒縣,周宣暫時不想與當地官府打交道,依舊不住館驛,帶著林氏姐妹她們住客店,夜裏興奮得不想睡,雖然物是人非,但畢竟是回鄉了啊。明天就可以到永豐鎮看看----

    這樣一想,周宣忽然有點傷感,不管他在唐國混得有多好。怎麼衣錦還鄉,但隔著千年的父母兄長並不知道啊,不能為自己最親的人做點什麼,遺憾啊!

    靜宜仙子看出周宣情緒有點低落。知道他想起國破家亡的傷心事了,便說:“宣弟,女道想看看上饒縣夜景,你陪我走走吧。”

    周宣道:“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

    周宣和林氏姐妹,還有三癡夫婦出了客棧往東信步行去,周宣也是完全不認得路,隔了千年還認得路那就稀奇了,只聽店家說往東半裏地就是信江,他要去信江畔發發思古之幽情。不對,不是思古,是思未來。

    夏侯流蘇洗浴後出來聽說周宣出去了,就和小婢魚兒急急出來尋找,這一路行來。搜書網周宣一直對她不即不離,她也一直下不了決心投懷送抱,現在到了信州,從信州往南過赤嶺就是建州,再不抓緊搞清楚李煜的旨意那就來不及了。那天她隱約聽到周宣和范判官說起“建州、汀州”這兩個閩國故地。李煜密旨肯定與這兩個州有關,雖然周宣明裏說是在信州祭祖後就去江州。但是真是假很難說。

    夏侯流蘇從店家口裏得知周宣往東去了,便帶著小婢魚兒往東行來,信州明顯不如宣州、歙州繁華,行人衣著不甚光鮮,路邊牆角常見乞討的可憐人。

    主婢二人尋了好一會沒看到周宣,迎面一個朱袍闊少帶著幾個幫閒、家丁搖搖擺擺走來,見到夏侯流蘇苗條秀美,就故意攔在路中間嘻嘻哈哈不讓她們過去。

    夏侯流蘇拉著魚兒的手讓在一邊,但朱袍闊少卻站住不走,從身後家丁手裏接過燈籠伸到夏侯流蘇頭頂上方來照看,夏侯流蘇手裏有把紉扇,趕緊遮住臉。

    朱袍闊少卻已經看清這女子美麗地瓜子臉,晶瑩得象玉雕的一般,身段更不用說,窄袖春衫,八幅湘裙,體態妖嬈哇----

    小婢魚兒挺身而出斥道:“你們要幹什麼?快快讓開,我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魚兒說的是實話,夏侯流蘇當然不是好惹的,但那朱袍闊少卻是不以為然,放浪地笑道:“狹路相逢便是有緣,請問是哪家小姐?可曾婚配?小姐攜婢夜行,莫非是私奔乎?”

    夏侯流蘇不想惹事,低聲道:“魚兒,我們先回去,周公子可能不在這邊。”

    主婢二人返身往回走。

    那朱袍闊少大步從後趕上,又攔在路中間,笑道:“小生便是鄒公子,姓鄒名珙字君瑞,原來小姐找的就是小生,哈哈,小姐真是有眼光,這上饒縣城說起我鄒公子,那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稱仗義豪俠、揮金如土、貌比潘安、才勝周宣,風度翩翩玉面小郎君就是區區在下。”

    夏侯流蘇和魚兒都是一愣,問:“周宣?哪個周宣?”

    朱袍闊少手搖摺扇,說道:“我不是周宣,周宣便是那信州侯,據說是大才子,但他那才氣與小生比起來還差那麼一點,小姐隨我去徹夜長談一番便知小生所言不虛,實實在在才華橫溢。”

    夏侯流蘇對魚兒說:“周---他名氣還挺大,這裏也有人知道他。”

    一個猥瑣幫閒說道:“我家公子名氣當然大了,不都說了嗎,上饒縣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哇,請問小姐是誰家女眷,我家公子對小姐是甚是愛慕,有意上門提親。”說著,沖朱袍闊少歪歪嘴,好象他很機靈似的。

    見人家是要提親。魚兒也不好開口罵人,皺眉道:“我們是路過的,不是信州人,提親就免了,讓開讓開!”

    朱袍闊少一聽不是本地人,心裏踏實了,他原先還擔心怕是哪位大戶人家女眷,還不敢太過分,這下子色相畢露。淫笑道:“不是本地的也可以成親嘛,有美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伸手就來抓夏侯流蘇手腕。

    夏侯流蘇閃身躲過。叱道:“不要逼我!”

    魚兒怒道:“敢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你是找死!”

    朱袍闊少淫笑道:“死在小姐身上,固所願也。”一把推開小婢魚兒,張臂要來抱夏侯流蘇。

    夏侯流蘇又閃過。她真地不想惹事,這要是一動手,她身有武藝之事恐怕就會被周宣知道,那可大大的不妙。

    小婢魚兒不會武藝,被那猥瑣幫閒攔腰抱住,一手捂著嘴不讓她叫,還指揮另兩個家丁上前幫忙,幫助朱袍闊少抓住夏侯流蘇,這猥瑣幫閒說道:“公子,她們是外地的。更不用擔心有什麼後患,拖到那邊廢園去痛痛快快玩弄一番,事後揚長而去,諒她們也不敢聲張,以前幾次----嘿嘿。不都沒事嗎!”

    朱袍闊少笑道:“此言有理。”與兩個家丁三面合圍,將夏侯流蘇逼向死角。

    眼前突然飄起一片紅影,朱袍闊少還沒看清是什麼,“砰”地一聲,胸口象被鐵錘砸中。身子向後便倒。嘴裏鮮血狂噴。

    “啪啪”兩聲,兩名家丁應聲倒地。

    紅影落下。夏侯流蘇雙手按在膝蓋上方,怕踢腿時裙裾飛揚露了底,一個箭步就到了挾持魚兒的猥瑣幫閒面前。

    猥瑣大驚,萬萬沒想到這女子這麼能打,色厲內荏道:“你別過來,不然我掐死她。”說著一手就來掐魚兒喉嚨,還沒等他用上勁,面門就挨了一拳,能聽到鼻樑骨斷裂地聲音,緊著又是一記手刀斬在他脖頸上,頓時癱軟在地。

    邊上還有一個幫閒,嚇得連連後退,退出幾步,轉身撒腿就逃。

    夏侯流蘇看了看四個倒地呻吟的傢伙,輕輕揉了揉手,對魚兒道:“我們快回去,別讓人看到。”

    魚兒踢了一腳那個猥瑣幫閒,罵道:“這人最可惡,小姐,你來給他一腳,我踢不痛他。”

    夏侯流蘇一腳踩過去,那猥瑣幫閒慘叫一聲,左小腿脛骨被踩斷了,痛得抱腿打滾。

    夏侯流蘇就是有一不做二不休地性格,纖足起落,分別將朱袍闊少和那兩個家丁的左腿全部踢斷,然後拉著魚兒的手狂奔回客棧。

    店家問:“小姐怎麼了,遇到壞人了?”

    夏侯流蘇道:“沒有,天太黑了,沒找到我家公子就趕緊跑回來了。”

    店家道:“早點回來好,這世道不太平啊!”

    夏侯流蘇問:“怎麼不太平了?”

    那店家歎息一聲,卻又不肯說了。

    夏侯流蘇主婢二人回房,過了一會,聽到周宣和林氏姐姐回來了,夏侯流蘇本來想今晚去周宣房裏侍寢的,但出了剛才那件事,心裏有點不安,怕那些人找上門來,所幸一夜無事,沒聽到有人來尋問鬧事,侍寢自然也沒侍成。

    夏侯流蘇很懊惱,沒想到投懷送抱也這麼難,簡直就像是嫁不出去的醜姑娘!

    天還沒亮周宣就起床了,練了一套五禽戲。

    三癡、藺寧也起床了,站在客戶臺階上看周宣練。

    周宣抱拳道:“我再練一套拳法,請兩位指教。”說罷,“霍霍霍”練了一套“五祖拳”。

    夏侯流蘇聽到周宣在院中踢腿打拳,顧不得穿裙子,趿著繡履快步到窗下看,見周宣練得有板有眼,出手簡捷有力,不禁嘴角含笑,心道:“瞧不出他還會兩下子,可以說是能文能武了,不過這武嘛不夠我兩下子打的。”

    周宣練罷“五祖拳”,問:“老三賢伉儷指點一二吧。”

    藺寧笑道:“主人練得很好,打兩、三個壯漢沒問題。”

    三癡倒是不留情面,說:“主人還是花拳繡腿啊,真要遇到練過的,不經打。”

    周宣練得這麼起勁卻被說是花拳繡腿,有點不悅:“老三你就知道說,讓你教我兩招你又不肯。”

    三癡道:“我這功夫主人學不了地----”

    周宣打斷道:“什麼學不了,以前老四說你是童子功,那我確實學不了,可你現在不是童子了吧?”

    藺甯轉身回房,三癡老臉一紅,辯道:“主人有所不知,這個這個一時也說不清,主人要練還是讓四弟教你好了。”

    周宣搖頭說:“老三你算是荒廢了,這麼多天同行,我就沒見你練過功。”

    三癡道:“我練功時主人沒看到而已。”

    周宣心道:“我是沒看到,但聽到了,昨晚你和藺寧動靜不小,你倒是爽,帶著老婆旅遊,我身邊一堆美女都是看著吃不著。”

    范判官一早從館驛趕來,問周宣今日去向?周宣道:“今日真正回鄉,上饒縣並非我的家鄉,范大人就請留在縣城,不用勞煩跟去。”

    范判官道:“下官自然要追隨公子和小姐,那就讓祁將軍留在館驛。”

    用罷早餐,周宣一行啟程去永豐鎮,范判官叫了八名府兵隨行聽用。

    行至崇善鄉地界,周宣知道這地方千年後叫洋口鎮,民風剽悍,是武術之鄉,出產煙火爆竹,還有一座寺院比較有名,叫“博山能仁寺”,百年後的辛棄疾將在此留下詩詞,不可不去一遊。

    卻見“博山寺”山門外擺著幾口大缸,有僧人在施粥,領粥地鄉民絡繹不絕。

    周宣來到唐國近一年,走過十來個州縣,百姓都是安居樂業,很少流離失所的,但昨日來到饒縣城就看出信州百姓比其他州縣窮困,沒想到這裏還有寺院施粥的,鄉親們日子怎麼過得這麼慘哪,溫飽都不能解決嗎?信州自來是富庶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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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一、少年不識愁滋味

    周宣捧了個碗也排隊去領粥,施粥的僧人見他衣錦策肥卻來領粥,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不過也沒說什麼,舀了一碗粥給他。

    周宣站到一邊,“稀裏咻溜”就那樣捧著喝,這是真正的家鄉早米啊,雖然粗糙但別有一種稻米的香味。

    林涵蘊見周宣喝得香甜的樣子,以為這粥不知道有多好喝,捧了一個小茶碗笑嘻嘻走來也要領粥。

    周宣道:“涵蘊妹妹,你要領粥可以,必須喝完,不許浪費。”

    林涵蘊應道:“知道了。”將茶碗遞到粥桶上方。

    那僧人念了句“阿彌陀佛”,知道這種富家小姐是圖新鮮,便舀了半勺粥給她,免得她喝不完糟蹋糧食。

    林涵蘊還嫌舀得淺,白了施粥僧人一眼,嘟噥一句:“小氣和尚。”走到周宣身邊捧著喝了一口,皺眉道:“一點都不好喝,象沙子一樣粗糙。”就想走到寺前小溪邊把碗裏的粥倒掉去。

    周宣喝道:“站住!”

    林涵蘊回身裝可愛道:“周宣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嘛,我給和尚銀子算我買的總行了吧。”

    周宣說:“涵蘊,我和你說清楚,你今天要是把這粥倒了,我馬上讓范大人把你送回江州,以後再不許跟著我。”

    林涵蘊平時雖然有點小驕橫,但見周宣口氣嚴厲。卻也不敢頂撞,噘著嘴道:“我喝就是了。這麼凶幹什麼,不就是你家鄉地米嗎,特別珍貴對吧,我看你以前也沒少浪費---

    周宣也不管那麼多人看著,走過去對著她的小圓臀就是一巴掌:“少嗦,快喝。”

    林涵蘊屁股常被周宣打,現在反應不大了,“哼”了一聲,愁眉苦臉把粥喝完了,把碗往周宣懷裏一塞。嚷道:“我喝完了!我喝完了!有什麼了不起!”氣衝衝坐回馬車去了,小茴香過來把碗拿去洗。

    不移時,兩大缸粥施完,鄉民們千恩萬謝地走了。

    周宣便與那施粥僧人交談,得知來領粥地都是附近崇善鄉的村民,目前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不少村民家無餘糧,全靠粗糧野菜度日,要支撐到六月初新稻成熟才能緩口氣。

    周宣問:“在下一路行來,見這裏農田很多啊。鄉民們日子怎麼會過得如此窘迫,莫非遭了什麼天災?”

    僧人見周宣是外地人,說說無妨,歎道:“並非天災,乃是人禍啊,這農田雖多,卻不是鄉民所有,全是北霸天鄒家與南霸天謝家的。就是小寺的四十畝薄田,那謝家也想來侵佔。”

    周宣心道:“南霸天?北霸天?聽這綽號就夠惡,看來哥們這次回鄉還有除惡霸的義務了。”問:“那鄒家與謝家都是什麼來頭?”

    僧人道:“鄒家與謝家是聯姻關係,鄒家家主乃上饒縣令,謝家有個女兒嫁與當朝左相韋鉉為妾,這兩家仗勢欺人,無惡不作----阿彌陀佛,小僧妄語了。罪過罪過。”

    周宣沒想到他家鄉黑惡勢力這麼囂張,看來是他出手為民除害的時候了,這僧人既不願多說,那就等到了永豐鎮再向當地人瞭解一下,微服私訪的感覺也不錯。

    周宣一行隨那僧人進佛堂隨喜。周宣捐銀五百兩。助寺廟施粥救困,首座方丈大喜。這是“博山寺”建寺七十年來收到的最大一筆捐資,連稱周宣為“周大施主”,並請周大施主留下墨寶。

    周宣正有此意,當即揮毫寫下:“《采桑子行博山道中有感》----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靜宜仙子和夏侯流蘇吟哦一遍,深感妙不可言,靜宜仙子問:“宣弟,這詞的下半闕呢?”

    周宣想了想,又提筆寫道:“----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心想這最後一句“卻道天涼好個秋”不能寫了,現在正是孟夏時節,天氣一天熱似一天,寫出來牛頭不對馬嘴了,嘿嘿,這最後一句就留給原作者辛棄疾吧。

    周宣擱下筆,笑道:“這最後一句一時想不好,留待後來人吧,方丈大師,請將這闕殘詞收好,兩百年後必有一姓辛地詞家會替我補全這闕詞,牢記我此言,必有奇驗,告辭了。”

    “博山寺”方丈恭送周宣一行出山門,見其車馬煊赫,擁道而去,不知是何方神聖,竟能預知兩百年後的事?嗟歎良久,便請裝裱匠人來把這闕殘詞裱好珍藏,並附法書告知後世僧眾留心兩百年後姓辛的詞家,一定要將此詞請那辛施主補全,那將是叢林佳話、鎮寺之寶。

    周宣忽悠了一把辛棄疾,心情不錯,騎著“黑玫瑰”趕往三十裏外的永豐鎮,那裏是他真正的家鄉。

    馬車裏的夏侯流蘇一直在吟哦那闕《采桑子》,試著補全那最後一句,但總是不對味,撩開窗簾望著周宣騎在大馬上的背影,心想:“這個周宣少年得志,為何說愁呀愁的,據說他是海外來的,他有什麼樣的傷心往事?”

    夏侯流蘇對周宣地興趣更濃了,不僅想探究周宣小腹藏著的秘密,還想探尋周宣內心的秘密,那連昌公子派一個詩詞愛好者、文學女青年來當奸細實在是大大的失策啊!

    從博山寺到永豐鎮這一條路周宣不知走了多少遍,坐車、騎車、步行,可以說是非常熟悉,但現在看來完全陌生,千年的變遷,滄海桑田也不為過啊。

    今天天氣格外悶熱。日光曝曬,小茴香從車窗裏伸出腦袋。手裏拿著一頂范陽笠,招呼道:“姑爺,戴上,別曬得中暑。”

    小丫頭還挺會照顧人,周宣一笑,帶馬靠近,接過范陽笠戴上,就見路邊有個茶攤,便道:“喝碗茶吧,嘗嘗我家鄉地豐溪水。”

    車馬停下。二十來個人一下子把茶攤老人的一甕茶全喝光了,靜宜仙子本來不喝路邊野茶地,看在宣弟面子上也喝了一盞,水質不錯,茶味太劣。

    遠遠地,見來路駛來一輛馬車,後面有十餘騎追趕,大喊著讓那馬車停下,馬車上的人以為遇到了劫匪,拼命打馬趕路。想跑到茶攤這邊,人多膽氣也壯一些,但車哪里跑得過馬,片刻功夫就被截住,喝道:“下車,搜查。”

    馬車車轅除車夫外還有一中年僕人,這時都下了車,車廂裏又下來一個白胖書生。叫道:“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搜查?”

    十餘騎將那馬車團團圍住,有人喝道:“我等是上饒縣衙捕快,追查昨夜打傷縣太爺公子的兇手,馬車裏還有什麼人,全部下來。”

    白胖書生見不是強盜,略感放心,說道:“車裏是我娘子。不用搜查了吧。”

    為首捕快叫道:“就是要搜你娘子,快快下車,讓我等辯認是否兇手。”

    白胖書生叫道:“青天白日,還有沒有王法?平白搜士人女眷,我要去官府控告你們!”

    有捕快冷笑道:“官府?我們就是官府。快快讓車裏人全部下來。不然我們就來揪了。”

    書生無奈,只好將車廂裏的娘子扶下來。還跟下來一個小丫頭,看著眾捕快道:“看到了吧,我娘子也是仁宦人家小姐,和打人兇手哪會沾邊!”

    卻聽那夥捕快七嘴八舌道:“正是一主一婢,沒錯,毛幫閒,你來看看,是不是這兩個?”

    那夥人當中走出一個下唇耷拉的閑漢,上上下下打量白胖書生的娘子和那小丫頭----

    周宣等人在這邊隔著幾十丈看著,三癡道:“不是盜匪,是官差在查問什麼。”

    藺寧從車廂裏探頭往後看,忽然說:“咦,那白胖書生很眼熟!”

    鶻門女刺客的記性是極強的,稍一回想,就說道:“主人,那白胖書生你也見過,就是謝眺樓上當面冒領主人《蝶戀花》詞地那個李燾,很好笑地一個書生。”

    周宣瞧不大清楚,笑道:“怪哉,李燾怎麼會到這裏,該不會是來追流蘇的吧,怪我一個外鄉人帶走了他們宣州的花魁?”沖夏侯流蘇的馬車叫道:“流蘇,你看看那個不是宣州書生李燾?”

    夏侯流蘇聽說官差在搜查過往馬車,心就提起來了,很有可能是昨晚地那個姓鄒地闊少稟報官府來抓人了,不禁後悔昨晚手段不夠乾淨,若是把那幾個人全部殺掉就沒事了,就算這殺人大案會轟動縣城,但死無對證,也不怕被認出,現在卻麻煩了。

    夏侯流蘇就怕被周宣知道她會武藝呀,在車廂裏答道:“公子,我誰也不見,李燾我也不認得,公子打發掉那些人吧,流蘇頭有點暈,想在馬車上小睡一會。”

    就聽三癡道:“主人,捕快朝我們這邊來了,看樣子是想搜查我們。”

    周宣道:“問問是怎麼一回事。”

    那群捕快和下唇耷拉著的毛幫閒很快就到了周宣等人跟前,見周宣這邊人多,還有挎刀地,似乎是貴客富商,不敢過分無禮,為首捕快拱手道:“各位,我等奉本縣縣令之命,緝拿兇手,請馬車裏的人都下來,讓這位毛幫閒辨認一下,毛幫閒昨晚是親眼看到兇手面目的,請行個方便,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周宣問:“出了什麼事?”

    那捕快道:“縣太爺地公子昨晚被人毆打致殘,縣太爺限三日抓到兇手,否則我等要受責罰。”

    周宣心道:“縣長公子被打,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平時作惡太多的緣故。”說道:“我們人都在這裏,叫什麼毛幫閒來認吧。車裏是女眷,不必驚擾了吧。”

    那捕快道:“打傷縣太爺公子地就是兩名女子。所以請馬車裏的女眷都下來辨認一下。”

    周宣問:“這倒奇了,縣太爺公子被兩名女子打殘了,那女子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毛幫閒道:“我家公子見那兩個女子夜行,好心給她們指路,未想到她二人揮拳就打、抬腿就踢,把我家公子打得重傷,左腿還被打斷,其他劉幫閒還有兩個家丁全部重傷,只有我見逃得快。”

    周宣心裏冷笑:“娘地還敢說是好心給人家指路,定是想調戲人家。沒想到遇到江湖女俠了,活該!”面上笑道:“原來如此,那兩個女子也太不識相了,不過我這馬車裏都是嬌弱女子,不會武藝的,你們到別處搜查去吧。”

    為首捕快打量著周宣,問:“這位公子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周宣道:“金陵鹽商,回來祭祖。”

    那些捕快一聽是鹽商,一個個互相看看。心想:“鹽商啊,有錢,這回得好好詐他一筆銀子。”一齊咳嗽起來。

    為首捕快心領神會,嚴厲道:“那兩名女子就是外地人,這馬車非搜查不可。”

    范判官怒道:“瞎了你們的狗眼!”手下的八名府兵一齊攔在那夥捕快面前,手按刀柄,目露凶光。

    應周宣要求,這八名府兵穿地是便服。所以捕快以為這些人是鹽商的家丁護院,驚怒道:“反了天了,你們敢對抗官府,我立馬調馬、步弓手來,全部抓起來。”

    周宣擺擺手,示意范判官不要和這些人計較,笑道:“捕快大哥言重了,我一小小鹽商哪敢對抗官府!不過我這些女眷不好讓她們在外人面前抛頭露面。各位是否通融一下?”

    那捕快沉吟道:“你是回鄉祭祖的大鹽商,大家都是鄉親,我們本不該為難,只是縣太爺督促得緊,不嚴不行啊。還是下來看看。就算是下車小歇嘛。”

    林涵蘊耐不住了,她先前被周宣強逼著喝了半碗糙米粥。正窩火呢,從馬車裏探出頭來說:“看什麼看,快滾,再嗦打斷你們的腿!”

    “哇!”這下子捕快們好比馬蜂炸了窩了,一個個鐵鏈抖得“嗓嗓”響、單刀舉得明晃晃,如臨大敵,這女子說話這麼囂張,還說要打斷他們的腿,這不是昨晚的兇手又會是誰!

    周宣皺眉道:“你們想幹什麼?”

    捕快們喊道:“抓捕兇犯!抓捕兇犯!”背後竊竊私語道:“這鹽商有錢,抓起來把他地錢全繳過來。”

    三癡看著周宣道:“主人,不要顧忌老鄉情誼了,這些人沒道理好講的,這都是披著官差衣冠地強盜,打吧?”

    林涵蘊跳下馬車,揮舞著粉拳喊:“打!打死他們!”

    那夥捕快見周宣這邊人多,還都是挎刀佩劍的,不敢上前了,他們欺負老百姓厲害,真見到狠的,其實膽小如鼠,慢慢退後道:“你們敢拒捕,好,你們等著。”

    周宣心情很壞,這次回鄉覺得別的都陌生,山川路徑都不認得,但獨獨官差欺負百姓與千年後差不多,面上依然含笑,說道:“捕快大哥,有話好好說,要不我給點銀子孝敬各位如何?”

    捕快們立即站住腳了,膽氣壯了,說道:“算你識相,你先掏個三千兩銀子再說吧,今天你這事犯得可夠大的。”

    周宣驚道:“三千兩銀子,你們打搶呀!”

    “打搶”是本地方言,就是攔路搶劫地意思,捕快自然聽得懂,怒道:“說我們打搶,真是顛倒黑白,無法無天了,抓你入獄你就明白什麼是打搶了!”

    周宣說了聲:“來人,把他們左腿都給我打斷。”

    那八名府兵早就按捺不住了,聞言就如出籠地猛獸一般沖了出去,手裏的刀烈日下閃寒芒。

    捕快哪有府兵兇悍,嚇得掉頭就跑,根本不敢抵抗,鐵鏈也丟了,刀也棄了,都來不及上馬,撒開腿跑。

    府兵們返身騎上馬,大呼追去,用刀背一個個打翻在地,跳下刀,將每個人地左腿打斷,連那毛幫閒一共九人一起拖死狗一般拖回來,躬身道:“公子,全抓到了,請問如何處置?”

    周宣看著這夥哀嚎的捕快道:“把他們綁在路邊樹上,馬匹趕散,我們繼續上路,希望別太早再來找我麻煩,總要等我祭祖後再說。”

    三癡道:“這種人,百姓也是痛恨的,不會為他們報信,得在這綁上一陣子了。”

    那茶攤老頭很解氣地道:“對!對----”趕緊又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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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二、一痕乳溝

    一邊的白胖書生李燾見一群捕快被打得哭爹喊娘,真是大快人心,暗暗喝彩,等捕快們都被綁在了路邊樹上,這才趕到周宣面前深深施禮道:“周公子,還認得小生否?”

    周宣笑著還禮道:“李燾公子,沒想到會在信州相遇,難得難得。”古代交通不便,尤重離別,能在旅途中遇到以前相識的人更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李燾沒想到周宣還叫得出他的名字,白胖面頰一紅,解釋道:“好教周公子得知,那日在謝眺樓小生並非有意剽竊公子的妙詞,實在是愛那兩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請周公子不要誤會。”

    周宣爽朗一笑:“無妨無妨,李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咦,半月不見,我看李公子比在宣州時消瘦了不少,的確是衣帶漸寬人憔悴了,莫不是相思使人瘦?難道李公子是為那宣州花魁而來?”

    李燾趕緊搖頭:“不是不是,小生,小生已經有妻子了,小生是投奔信州上饒縣崇善鄉的舅父而來,鄉民說小生舅父搬到永豐鎮去了。”

    周宣喜道:“那我們就是半個老鄉了,我便是祖籍永豐鎮的。”

    李燾在宣州已經聽過周宣的傳聞,又在信州遇到了周宣,更確信了,小心翼翼問:“周公子莫非便是那信州侯----”

    周宣打斷道:“我們以朋友論交,不提那些----李公子何以要來投奔舅父,是否遇到什麼困難?說出來,能幫忙的我自會盡力。”

    李燾一聽,又是高興又是尷尬,近前低聲道:“不瞞周公子,小生這娘子就是在賽詩會上相識的,一見傾心。小生家境貧困,我娘子卻是官宦人家小姐,其父是宣州府孔目官,因擔心其父嫌小生家貧。我娘子便悄悄隨我私奔了。”

    周宣大笑:“好事,好事,奇緣佳話,李燾兄要好好愛護你這娘子啊。”

    李燾靦腆道:“是是,小生明白。”

    周宣心道:“一場詩會,私奔了兩對。李燾娘子是真心,夏侯流蘇是假意,有意思。”說道:“李燾兄,來,一起上路吧,到永豐鎮我做東,請賢伉儷小宴。”

    眾人紛紛乘車、上馬,把那夥呻吟哀嚎的捕快棄在路邊,茶攤老頭也急忙收了攤推著獨輪車走了。

    林涵蘊不坐馬車了。戴著帷帽騎著“雲中鶴”與周宣並騎,說:“周宣哥哥,你那些捕快鄉親好象不是好人哦,就想敲詐你這個大鹽商的錢,唉,人心不古啊,周宣哥哥興沖沖回鄉卻挨了當頭一棒,小妹我深表同情,嘻嘻。”

    周宣瞪了她一眼,說:“到我馬車上去。我有話對你說。”林涵蘊道:“你又想打我,我才不去呢。”

    周宣壓低聲音道:“我教你一個好玩的法子,包管你玩了還想玩。”

    林涵蘊表示懷疑,也低聲道:“你有這麼好?你肯定是想騙我上車打我屁股,哼。”

    周宣便不理她,自顧趕路。

    不一會,林二小姐就耐不住好奇心了,問:“周宣哥哥。到底玩什麼,你先說。”

    周宣目視正前方,故意不理她。

    這些日子林涵蘊和周宣也不知道親了多少回嘴了,覺得真是好玩,周宣哥哥花樣真多。真喜歡偷偷和周宣哥哥呆在馬車裏。現在聽說還有好玩的,不禁心癢癢。道:“那好吧,周宣哥哥我先上車了,你快上來。”

    林涵蘊說得沒錯,一回鄉就遇到官差敲詐的確讓周宣很鬱悶,看來得雷厲風行根治一番,他是欽命地六州巡察使,信州就是這六州之一,他有權整頓吏治,不過這得等回到出生地祭過祖再說,現在呢,去逗逗林二小姐玩,也算是一大趣事,何以解憂?唯有泡妞。

    周宣下了馬,將“黑玫瑰”韁繩遞給一府兵,然後上了他專用的那輛馬車。

    林涵蘊脫了繡履,布襪也脫了,光著腳丫子盤腿坐在那,一見周宣上來就急不可耐地問:“周宣哥哥玩什麼,快說。”

    周宣笑道:“玩打屁股。”

    林涵蘊抱怨道:“周宣哥哥你太過分了,逼我喝那麼難喝的粥,還當著和尚的面打我屁股,我可是都護府小姐哎。”

    周宣道:“那好,私下裏打吧。”一把將林涵蘊按倒,就在她小圓臀上打了好幾下。

    林涵蘊掙扎著坐起來,象小獸一般兇猛地在周宣身上抓撓。

    現在是單衫,抓到身上好痛,周宣抓住林涵蘊兩隻手腕,壓在她身上,強吻她小嘴。

    林涵蘊習慣性地張開嘴放行,周宣舌一入口她又醒悟了,想咬周宣,卻又知道不能重咬,就用牙齒輕輕咬住周宣舌尖不放。

    周宣怕她重咬,伸手在她胸脯上一揉,隔著薄薄地心字羅衣,感覺雙乳活潑潑跳動,雖然不大,卻活力十足----

    林涵蘊“啊”的一聲鬆開嘴,那只得了自由的手使勁打周宣。

    周宣又將她那只手按住,說:“我再問你一句,你要不要嫁給我?要嫁的話,回江州我就向林伯父提親了。”

    “不嫁!不嫁!”林涵蘊身子扭動,小胸脯起伏不休。

    周宣咬牙切齒道:“你敢不嫁給我,我就咬死你。”將腦袋埋在林涵蘊胸前,嗯,雛菊的香味更濃郁了。

    林涵蘊知道周宣不會咬她,格格直笑,但胸脯被熱烘烘的臉貼著,感覺好奇怪哦,乳尖麻酥酥地,心裏莫名的有點害怕,說:“周宣哥哥別咬我。”

    周宣道:“那我們玩個遊戲,你不許再抓撓。”

    林涵蘊點頭,周宣便放開她的手,兩個人側躺著。

    周宣看著林涵蘊因為側臥而擠出的一痕乳溝,心道:“還真是擠擠總會有的。”揉著自己肩頭說:“你下手可夠狠的。我是傷痕累累了,晚邊洗浴時小茴香若問是誰抓的,我該怎麼說?”

    林涵蘊說:“誰讓你打我,哼!”

    周宣坐起身。解開襟扣,左袒,左肩上果然好幾道紅色地抓痕,瞪眼道:“你說怎麼辦吧,我告訴道蘊姐姐去。”

    林涵蘊坐起身,雙手抱膝。笑嘻嘻道:“你敢在我姐姐面前這樣衣衫不整我就服了你!”伸手在周宣肩上抓痕摸了幾下,說:“好了,沒事了,現在開始玩遊戲吧。”

    周宣心裏暗笑:“小東西還想不嫁給我,哪天糊裏糊塗就大了肚子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嘿嘿。”正要花言巧語騙得林涵蘊和他比胸肌,忽聽范判官在外面叫道:“公子,范某有話要對公子說。”

    周宣趕緊穿好衣袍,命馬車停下。林涵蘊跟著他一起下車,明顯有些鬢亂釵橫,范判官裝作沒看見,心知這林二小姐太子妃是做不成了,不過做信州侯夫人也不錯。

    周宣戴上范陽笠,上馬與范判官並轡徐行,兩個人落在了車隊後面。

    范判官問道:“侯爺,昨晚毆打上饒縣令之子的會不會就是那夏侯流蘇?”

    周宣點頭道:“很有可能,估計是她出了客棧遇到那縣令惡少想調戲她,是以出手懲治。這個沒什麼說地,夏侯流蘇做得對,我要包庇她。”

    范判官道:“是是,但侯爺準備讓夏侯流蘇跟到幾時?有這麼個人在,下官心裏不安哪,侯爺和大小姐、二小姐可都是千金之體哪。”

    前面馬車裏的夏侯流蘇先前見周宣痛打捕快,這等於是給她出氣、為她撐腰嘛,心裏暗自歡喜。這時見周宣與范判官落在後頭密談,心知肯定與唐國皇帝李煜地密旨有關,但隔得遠,又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很是著急。下決心。今晚一定要侍寢,捨身探取密旨之秘。

    午後未時。周宣一行以及書生李燾的馬車來到了永豐鎮。

    永豐鎮周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現在看來,還是無比陌生,只有西邊那座山依稀有點舊貌,廣豐西山啊,讀高中時他曾多次與同學登臨,嘿嘿,現在提前了一千多年回來了,算是少小離家老大回嗎?周宣對李燾道:“李兄,在下請賢夫婦到鎮上小樓小飲,算是給兩位新婚賀喜,大家都是詩會舊相識,不要拘泥,我請詩魁甯夫人相陪尊夫人如何?”

    一行二十餘人來到鎮上最大的客棧“永利客棧”,客棧冷冷清清,店主人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大喜,趕緊準備酒菜去,不移時,端上當地特色菜---清燉白耳黃雞、紅燒銀鵝、甕燜山羊肉、水煮花鶻魚,還有其他農家菜蔬,酒是永豐穀酒,醇香、後勁大。

    李燾的夫人含羞向周宣等人施禮,周宣在“謝眺樓”上見過她一面,身材苗條,容貌嬌羞,沒想到內心那麼浪漫而且有勇氣,就敢和李燾私奔,當即舉杯為她二人祝福。

    吃著家鄉菜,周宣感覺很不錯,酒到杯幹。

    白胖書生李燾也很高興,帶著宣州孔目家的小姐私奔風險可不小,還好一路順利,終於來到永豐鎮了,他舅父是當地一個小財主,收留他這個外甥應該沒什麼問題。

    李燾酒量不行,沒兩下就喝醉了,周宣便安排他夫婦及其婢僕在“永利客棧”住下,明早再去尋他舅父,而周宣明天還要繼續往東南方向行三十裏,那是他的出生地----沙田,即便如今是一片荒野,他都要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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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三、花開堪折直須折

    這一夜,夏侯流蘇就象失寵的怨婦一般浮躁不安,她的侍寢計畫又失敗了,“永利客棧”雖是鎮上最大的客棧,但只有十六間客房,其中三間已經有人住了,而周宣一行連同李燾五人一共三十一人,人多客房少,周宣便讓小茴香與他一個房間,所以夏侯流蘇又不好去侍寢了。

    夏侯流蘇怎麼也沒想到以她的美貌勾引個男人會這麼難,簡直是恥辱,她可是宣州花魁啊,多少風流才子為她癡迷、為她吟詩誦詞,可周宣卻對她愛理不理,把她氣憤得都快忘了真正的目的了,只是一心想陪周宣睡。

    小婢魚兒道:“都怪那個胖書生李燾,誤了小姐佳期,太可恨了,私奔沒有好下場,遲早被他岳丈抓住打一頓,小姐,魚兒不是說你,我們私奔是假的嘛對不對?”

    夏侯流蘇蹙眉不語。

    魚兒安慰道:“小姐你別急,機會有的是,小姐要見縫插針才行。”

    夏侯流蘇問:“怎麼個見縫插針法?”

    魚兒道:“小姐太拘泥了,也不見得非得要夜裏、要在床上啊,馬車裏也可以。”

    夏侯流蘇紅著臉說:“那個林二小姐常在他馬車上,我怎麼好去!”

    魚兒道:“怕什麼,小姐私奔,就是他的侍妾了,名正言順嘛,林二小姐倒是名不正言不順,是偷情。夏侯流蘇深感有理,躍躍欲試。

    魚兒好象智多星一般,又道:“就算馬車裏不方便,逮到機會在野外也行呀,那叫野合。”

    “啊……”夏侯流蘇小嘴張圓,說不出話來。

    五月初一。周宣起了個大早,他本來只想要三癡、來福陪他去,因為客棧夥計說那條路很難走,馬車無法通行,往來都是騎馬或者步行,但林涵蘊和小茴香她們都說要去。

    周宣也是喜歡熱鬧的,他也很願意帶著美女回鄉。嘿嘿,就是不知道沙田現在有沒有人家?說:“那好。要去的都去。”又問客棧夥計:“走水路行嗎?”

    夥計道:“走水路是可以,但這半月來未下雨,大點的船就不好行駛,而且是逆流而上,船行也慢。”

    周宣說:“會騎馬的就去,不會騎馬的留下,我們晚邊就會回來地。”

    林涵蘊會騎馬是不用說的。夏侯流蘇趕緊說她也會騎馬,小茴香說她不會騎馬,但就是步行也要去看看姑爺的祖籍地,回江州也好講給雀兒小姐聽。

    林涵蘊道:“小茴香你不用步行,我騎馬帶你。”

    靜宜仙子有點遲疑:“宣弟,我算不算會騎馬了?”靜宜仙子就是那次在歙州城外騎了一下馬,後來一直不肯學。周宣笑道:“算是會騎了吧,沒事,我會照看姐姐的。”

    范判官本來也要去看看周侯爺的祖籍地,但周宣讓他留下。昨天那夥被打斷了腿的捕快差不多要帶著縣裏的馬、步弓手來抓捕膽大妄為地鹽商了,范判官得留下應付那些人,暫時不要洩露周宣的身份。

    這樣,范判官和八名府兵留下,還有茗風、澗月和魚兒三人也不去,藺寧也留下,得有個高手坐鎮嘛。

    周宣和三癡、來福、靜宜仙子、林涵蘊、夏侯流蘇、還有小茴香,總共七人由客棧夥計帶路前往三十裏外地沙田。周宣還向靜宜仙子要了一套越窯青瓷茶盞,林涵蘊問他帶茶盞去幹什麼?周宣含笑不言。

    書生李燾送了周宣一程,說道:“周公子,明日小弟請你喝酒。”

    林涵蘊帶著小茴香騎“雲中鶴”,夏侯流蘇弓馬嫺熟。騎著藺甯的棗紅馬頗有一番英姿颯爽。周宣依舊為靜宜仙子牽馬。

    別人都騎馬,只有周宣和那個客棧夥計步行。這讓靜宜仙子很過意不去,低聲道:“宣弟,我還是不去了吧,我不會騎馬,拖累你了。”

    周宣笑道:“姐姐說的哪里話,我寧願走路,難得回鄉一次,多踩踩家鄉的泥土心裏也舒服啊。”

    靜宜仙子知道宣弟這麼說其實是為了寬慰她,感動得不行,還好戴著帷帽遮著面紗,不然淚光瑩瑩都要被宣弟看到了。

    林涵蘊擁著小茴香馬踏輕塵,說道:“周宣哥哥你真笨,你象這樣帶著我姐姐騎不就行了,讓老三先生帶著小夥計,豈不是快多了。”

    夢裏的一幕一閃而過,靜宜仙子趕緊說:“涵蘊,那你帶姐姐,讓宣弟帶小茴香好了。”

    林涵蘊道:“那怎麼行,姐姐你個子比我高啊,你坐在我前面會擋住我看路的,只有周宣哥哥帶你最合適。”其實在馬背上靜宜仙子坐在林涵蘊後面也是可以的,但林涵蘊故意不說。

    周宣知道靜宜仙子抹不下臉和他共騎地,這太曖昧了,說道:“左右不過三十多裏路,步行也很快就到的。”

    來福忠心耿耿地道“姑爺,你騎我的馬,讓來福為林大小姐牽馬。”

    靜宜仙子驚道:“不要不要。”

    周宣心道:“來福你忠心的確可嘉,但給道蘊姐姐牽馬之事怎麼能讓你做?我就等著山路顛簸道蘊姐姐騎不穩呢。”說:“來福,小心馬背上帶著的銀子和食物,別摔了----道蘊姐姐坐穩了,我們走快點。”

    林涵蘊嘻嘻笑:“姐姐好威風,大學士、大侯爺給你牽馬,小周後娘娘都沒有這麼威風。靜宜仙子轉過頭裝作沒聽見,心裏卻是歡喜,她本是喜靜不喜動的人,而周宣是整天閒不住的,但她寧願跟著周宣奔波,懷著迷蒙的喜悅。雖然知道沒有結果,且珍惜眼前這一刻吧,不由得想起一首詩,這詩度了曲,可以唱,靜宜仙子不禁在心裏唱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靜宜仙子臉頰滾燙,心裏責備自己春心動。趕緊默誦《太清攝養經》。

    一行人出了永豐鎮東門,沿豐溪河左岸溯流而上,道路在丘陵間蜿蜒起伏,與豐溪河乍分乍合,田野裏的早稻已經結穗,再過一個月就差不多可以收割,空氣裏飄蕩著禾穗的清香。

    不時聽到“咚咚”地鼓聲。一路不絕。

    林涵蘊問:“周宣哥哥,這是敲的什麼鼓,敲了好幾裏路了?”

    周宣笑道:“笨,端午節快到了嘛,這是賽龍舟的船鼓。”

    林涵蘊道:“對對對,我們江州每年端午賽龍舟極熱鬧,今年端午是趕不回去了,看來得在信州過端午節了,周宣哥哥可得好好招待我們。”

    周宣點頭道:“好,請你吃各種餡的粽子。買一條龍舟我們親自劃怎麼樣?”

    “好哦好哦。”林涵蘊歡呼起來,龍舟看得多,可從來沒自己劃過,在江州時爹爹和姐姐哪肯讓她去劃龍舟啊,想也別想。

    林涵蘊偷眼看姐姐,姐姐騎在馬上身子微微搖晃,似乎沒聽到她剛才與周宣的對答,自年初離了江州。姐姐就不怎麼管她了,縱容她,其實就是縱容周宣嘛,姐姐對周宣特別好,什麼事只要周宣一說。姐姐都會答應。哼,姐姐偏心!

    五月初的天氣已經很熱了。早起還好,行出十餘裏,太陽一出來,就烤得人臉上冒油,騎馬的還好,周宣是步行,又走得急,就冒汗了,青布夏衫肩胛處洇出兩塊汗跡。

    林涵蘊故意拿出一方絲帕:“周宣哥哥要不要擦下汗,你好辛苦哦。”

    周宣道:“沒事,出出汗身輕體健。”說著,摘下范陽笠扇風。

    靜宜仙子有點不安,訥訥道:“宣弟,要不要歇會?”

    周宣道:“不必,我不是嬌生慣養地公子哥。”

    又走了一程,周宣衣服上地汗跡越來越大,靜宜仙子地憐惜和內疚也不斷加強,終於開口說:“宣弟,你上來騎馬好了,我們是姐弟,沒關係對吧?”

    林涵蘊趕緊道:“對對對,姐姐終於想通了,這裏又沒有外人,姐弟共騎怕什麼,周宣哥哥上啊,快上啊。”

    周宣被林涵蘊催促得有點尷尬,這小妞比他還迫切似的,當即勒住馬,說:“姐姐腳不要踏蹬,往前坐一點。”

    靜宜仙子依言照做,周宣左足踩著馬蹬,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兩臂伸出,拉著馬韁,“駕”的一聲,“黑玫瑰”小跑起來。

    靜宜仙子暈了,這樣子她等於是在宣弟懷裏了,兩肩不時碰到宣弟的左右臂,男子地體味和汗味將她包圍,熱熱地鼻息噴在她雪白後頸上,癢癢的,靜宜仙子生性好潔,雖是隆冬臘月也每日必沐浴,對汗味是很反感地,但宣弟的汗味卻不令她討厭,反而,反而有那麼一點好聞----

    靜宜仙子沒有想到真會有這樣一天,宣弟會和她共騎,不會又是做夢吧?靜宜仙子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痛,不是夢!

    緊張,太緊張了,靜宜仙子身子僵硬,雙手抓著鞍橋,努力不讓上身後仰,那樣後背就貼到宣弟的前胸了。

    “黑玫瑰”越跑越快,道路雖然崎嶇,但對“黑玫瑰”這樣萬中挑一的良駒來說,依然是如履平地。

    林涵蘊銀鈴一般笑著,催促“雲中鶴”趕上來,來福、夏侯流蘇、三癡也一起催馬快跑,把“永利客棧”的那個帶路的夥計拋在了後面。

    那夥計大叫著:“各位客官,等等我。”撒開穿草鞋大腳跑了起來。

    三癡笑著勒住馬,等那夥計追上來,一把將夥計提上馬背放在後鞍,然後縱馬追前面的人。

    靜宜仙子頭暈暈的,路兩邊的景物在晃動,潮水一般向後奔流,她已經無暇看兩邊風景了,心“怦怦”跳,僵硬地身子漸漸軟下來,隨著馬匹的顛動,不時靠在周宣的胸前,聽得周宣在她耳邊道:“姐姐,別繃著腰,會很累的,放鬆,就靠著我,沒什麼的。”

    周宣好象會咒禁術一般,靜宜仙子縱緊的腰肢頓時就軟了下來,靠在周宣胸前,嘴裏發出呢喃般的聲音,周宣聽不清她說什麼。

    軟玉溫香在抱,靜宜仙子的蝴蝶蘭香氣非常迷人,圓潤地後臀就挨著他前襠,周宣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心猿意馬,不然就出醜了,道蘊姐姐應該不會象涵蘊那麼傻吧。

    騎馬就快得多,半個時辰不到,夥計叫道:“周公子,前面是杉溪鄉,要乘渡過河,再行十多裏就是周公子所說的沙田,應該就是杉溪鄉與新成鄉之間的那個地方。”

    周宣知道杉溪就是後世的五都,而新成鄉應該就是桐畈,他的家鄉沙田就在這兩地之間。

    到了渡口,一條兩丈六尺長地渡船一次可渡四匹馬,艄公撐動竹篙往來兩岸,不一會將周宣八人五馬盡數運過豐溪河,周宣以一兩銀子相謝,純樸地艄公拒收,說他守渡口一年可在杉溪驛領三石米,不能過往客人的錢。

    一石米相當於一百二十斤,一年到頭撐船隻有三百六十斤米地收入,真是清苦,周宣打定主意,從今以後全縣各渡口的艄公每年將會領到八石米,這樣溫飽就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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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四、此地埋銀五百兩

    過了杉溪渡口,一行八人繼續往東南方進發,翻過了一座山,眼前頓覺空闊,但見四面山勢綿延,中間圍出數千畝平整的土地,這一大片肥沃的小平原應該是豐溪河長年累月奔流不息沖積出來的。

    周宣勒住馬,禁不住熱淚直流,這就是他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啊,西岩、廟山、極遠處的拇指山,豐溪河就從廟山腳下流過,與千年後相比地貌變遷不大,只是這一大片土地不見一戶人家,全是荒地和良田。

    靜宜仙子感覺到熱熱的水珠滴在她脖頸上,仰頭一看,周宣雙目含淚,當即身子一動不動,不打擾周宣此時的心境。

    林涵蘊卻是嘻嘻直笑,說:“哈哈,周宣哥哥哭了,沒想到周宣哥哥也會哭!”

    周宣在身上摸手帕,沒有,一隻白白的手伸到他眼前,玉指纖纖拈著一方絲帕,周宣接過,拭幹眼淚,大聲道:“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林涵蘊奇怪道:“胡漢三是誰?”

    周宣“哈哈”大笑,一手執韁,一手摟著靜宜仙子細腰,策馬下山,一直來到山下豐溪河畔,跳下馬,又扶靜宜仙子下馬,指著對岸那一片平疇曠野道:“道蘊姐姐,河對岸就是我祖輩生息之地,我雖然沒有來過這裏,但自幼聽得熟了,也常常夢見,現在一見,真和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一些人家。”

    靜宜仙子看著周宣既惆悵又傷感的樣子,柔聲道:“宣弟,你周氏子弟遠赴海外幾百年後能回歸祖籍,也是上天對你的眷顧,你要高興才是。”

    周宣點頭道:“姐姐說得對。我要快樂地活下去,直到垂垂老死。”

    三癡隨後趕到,與那客棧夥計跳下馬來。

    周宣問那夥計:“這邊渡口在哪里,我要過河祭祖。”

    夥計對這一帶也熟悉,說道:“渡口還在上游,差不多要走十裏,但前面有一道小石壩。現在水淺,可以從石壩淌水過去。”

    林涵蘊喜道:“我喜歡淌水過去。”

    周宣道:“去看看。水不深就淌過去。”

    夥計前頭帶路,眾人沿清澈的豐溪河往上游走了一裏多路,就見河面有一道明顯的凸痕,小石壩就在那裏。

    夥計脫掉草鞋,把窮褲撩到膝蓋以上,下河探路,水只到膝蓋。回頭叫道:“很好過,大家都過來吧。”

    林涵蘊和小茴香兩個早已坐在河邊青石上,脫去繡履和布襪,提著裙子嘻嘻哈哈手牽著手下河,踩著壩上鵝卵石一路走過去。

    靜宜仙子喚道:“涵蘊小

    林涵蘊應道:“沒事,很好走,水涼涼的,好舒服,姐姐讓周宣牽你過河吧。”

    周宣說:“道蘊姐姐你騎在馬背上,我牽你過去。”

    三癡道:“騎馬過河不大妥。馬蹄容易打滑,大小姐騎不穩會摔下來。”

    靜宜仙子道:“我也象涵蘊她們那樣過去。”

    夏侯流蘇見周宣只顧著照顧靜宜仙子,理也不理她,真是滿腹幽怨,坐在岸邊青石上脫鞋襪,獨自牽馬過河。

    周宣望著夏侯流蘇地背影微笑,心道:“你一個女奸細難道還要我對你百般寵愛!”

    三癡和來福把“黑玫瑰”、“雲中鶴”還有他們自己的坐騎一起牽過河去。

    周宣與靜宜仙子落在了最後,周宣將長衫下擺掖在腰間。挽起褲管,眼睛看著一邊的靜宜仙子羞答答地脫鞋襪,纖足如霜雪,趾甲似花瓣,踝骨精緻動人。赤裸的小腿弧線柔美。肌膚白嫩得吹彈得破,就連膝蓋都玲瓏可愛----

    靜宜仙子見周宣目光如炬。裸露的美足不禁痙攣收縮起來,半羞半嗔道:“宣弟----”

    周宣實話實說道:“姐姐的腳真好看,來,我牽著姐姐過河。”

    周宣先下到水裏,伸手道:“姐姐下來。”

    靜宜仙子抓著周宣的手小心翼翼下水,說了聲:“真清涼。”

    周宣道:“我小時候常在這條河裏----”說漏嘴了,趕緊補救說:“我以前常夢見在這條河裏游泳戲水。”

    靜宜仙子覺得宣弟說話有點奇怪,不過她現在也沒空注意那些,心思全在周宣地手上和她腳下,周宣的手溫熱有力,抓得她牢牢地,而腳下的鵝卵石卻是那麼清涼光滑。

    淌水過河是很普通的事,但對靜宜仙子這都護府閨秀小姐來說,卻是無比新奇,而且又是宣弟拉著她過河,感受真是非常

    一行人都淌過了豐溪河,穿上鞋襪騎上馬,現在不需要那夥計帶路了,周宣借四面山峰定位,朝東南方向縱馬奔去,也顧不得踩壞稻田,筆直沖過去,奔出三裏多路,想找到他故鄉老宅的確切位置,但四野茫茫,實在不可能找得那麼准,只能是大致方位。

    這是一大片未開墾的荒地,莽榛亂樹,雜草眾生。

    周宣下了馬,叮囑靜宜仙子別下來,怕真的有蛇,他牽著馬逡巡了一圈,在一株大樟樹下雙膝跪下,失聲痛哭,叫道:“爸、媽,兒子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三癡、來福等人先後趕到,默默地在一邊看著周宣在樟樹下跪了很久,好一會周宣才起身對三癡耳語了幾句,三癡讓那夥計帶他去看渡口,騎馬跑得遠遠的。

    周宣取出兩把小鋤頭,是從客棧帶來地,與來福一人一把,在樟樹下挖了一個深坑,將來福坐騎背上帶來的一個大嘴甕埋進坑裏,甕裏有五百兩銀子和一套越窯青瓷茶盞,希望千年後被他們老周家挖到,發一筆財,哈哈,南唐瓷器,轟動吧!

    周宣將大嘴甕埋好後又在上面做些偽裝,鋪些殘枝敗葉,林氏姐妹和夏侯流蘇都很奇怪地看著他做這一切,林涵蘊問:“周宣哥哥,你埋這麼點銀子和茶盞進去幹什麼?要埋也多埋點嘛,埋一萬兩進去,藏寶。”

    周宣道:“夠了夠了,五百兩足夠了,留待後世有緣人,走吧,可以回去了。”

    靜宜仙子問:“宣弟,你這就算祭過祖了?”

    周宣道:“這算小祭,等找到周氏宗祠再行大祭。”

    牽馬出了莽榛地,周宣有點依依不捨,頻頻回首,他知道這一離去這輩子是不可能再來了,真是一個人漂泊在千年之外啊。

    這時已經臨近午時,天氣異常悶熱,遠處東南面天空有沉沉黑雲。

    周宣道:“午後可能要下暴雨,我們趕緊回去吧。”

    眾人回到原先的小石壩,只叫得一聲:“苦也!”相隔不到一個時辰,這河水就暴漲了三尺,也不似先前清澈,變得渾濁,水流浩大了許多。

    周宣道:“上游下了大雨,豐溪河漲水了,這裏不能過了,從渡口那邊過河吧。”

    三癡帶著那夥計正好快馬趕來,也說了漲水的事,當即一起往渡口那邊奔去。

    守那邊渡口的艄工是個駝背老頭,古銅色皮膚,筋骨棱起,說:“再晚一些就要封渡口了,水會越漲越大,不能撐船了。”

    周宣一行八人過了河,急急趕路。

    一回生、二回熟,靜宜仙子有點習慣周宣和她共騎了,覺得特別安心,很有依靠似的,忽聽周宣大聲歎氣,忙問:“宣弟怎麼了?”

    周宣歎氣後又是大笑,說:“沒什麼,我是想起埋的那些銀子很有可能便宜了哪個好吃懶做的傢伙。”

    靜宜仙子嫣然一笑:“那也是你周大侯爺所賜嘛。”

    周宣是渡過了河才突然想起他小時候有個姓黃的街坊鄰居突然暴富之事,那姓黃的平時遊手好閒、好吃懶做,日子過不下去,曾想把一個和周宣同年地小兒子賣掉去,但某年某月突然就發財了,傳言他挖到了銀元。

    周宣算是明白了,姓黃的挖到的哪是什麼銀元呀,分明就是他埋下的這五百兩銀子嘛,太讓人哭笑不得了,難道他老周家五百兩銀子都沒福消受?對了,還有那一套越窯青瓷茶盞好象也在老黃家看到過,老黃家就用來泡茶待客,其中有兩隻的把柄已經摔斷了,那可是國寶啊!

    周宣又是笑又是歎氣,說:“是啊,算我賜給他的吧。”

    烏雲從眾人身後的天空蔓延過來,四面群山也冒出烏雲呼應,轉眼結成一片,黑沉沉的把整個天空遮得個嚴嚴實實。

    暴雨將至。

    夥計道:“這雨馬上就要落下來了,是不是先找個地方避雨?”

    周宣道:“那還用說,你帶路。”

    夥計道:“這附近只有謝氏莊園,不過謝家人很蠻橫地,周公子要去嗎?”

    周宣道:“南霸天謝家是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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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五、大家一齊來賭博

    “永利客棧”夥計引路,眾人沿豐溪河畔往東北方奔去。

    從夥計口裏得知,這南霸天謝家的家主是謝老太爺,有十個兒子,長子在京為官,好象是韋相爺門下的主簿,就是那個謝主簿將女兒嫁與韋相為妾,謝主簿的幾個兄弟仗著謝主簿的權勢,又與上饒縣令結成了親家,橫行鄉里,魚肉鄉民,十年來永豐鎮大部分良田都被謝家霸佔去了,數萬鄉民成了謝家的雇農,每年辛苦耕作,卻僅能保住不餓死。

    周宣問:“謝家如何霸佔他人良田?”

    夥計道:“低價強買,又或者誘人賭博,用田契抵押,還不起賭債那田地自然就歸他謝家了,又放九出十三歸的貴利錢,土地自然就越並越多,從永豐鎮直到那邊新成鄉,數萬畝良田都是他謝家的。”

    周宣問:“何為九出十三歸的貴利錢?”

    夥計道:“就是借一千文錢,只能得到九百文錢,而三月後還債時卻要還一千三百文錢,。”

    “哦”周宣明白了,放高利貸啊,這是斂財的毒招,一般放高利貸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不然就是借錢容易討債難了,謝家勢大,誰敢不還,還不起自然以田地作價償債了。

    夥計越說越憤慨:“不瞞周公子,這永豐鎮的風氣都被謝家搞壞了,賭博成風,有不少原來家境富裕、擁有良田百畝的小財主被謝家人引誘去賭,輸得家財蕩盡,就是一般鄉民,好賭的也極多,甚至有賣兒鬻女去賭博的。”

    林涵蘊插嘴了:“嘻嘻,難怪周宣哥哥好賭,原來是有這風氣的。”

    周宣舉起馬鞭作勢要抽她。林涵蘊又笑又嚷:“姐姐救我。”但她姐姐偎依在周宣懷裏微笑著不說話,明顯成一夥的了。狼狽為奸啊。

    “啪”的一聲。周宣望空甩了一下鞭子,說道:“那就大賭一場,我要看看這些年謝家斂了多少財?”

    “好啊!好啊!”林涵蘊聽說周宣要大肆開賭,她也渾身都是勁。

    夥計知道這位周公子是金陵鹽商,有錢,出於好心勸道:“周公子還是不要去賭,多少客商進了謝家賭場,出來時兩手空空不算,還欠一屁股債,謝家賭場有鬼名堂地。就算不玩鬼名堂,他賭場裏聘請的賭客都是高手,一般人哪玩得過他們!”

    林涵蘊笑道:“不怕,這位周公子號稱金陵賭王,至今還沒輸過,這一路從金陵來,就贏了好幾千兩銀子了,還有一筆銀子是常年都有得拿地,每年上萬兩,厲害吧?”

    那夥計吐了吐舌頭。也興奮起來,反正不關他事,看看金陵賭王大戰謝家賭場很帶勁地,說:“那就去,輸了錢可別埋怨我。”

    周宣一笑,問來福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來福道:“還有五百兩。”

    周宣道:“足夠了,想當初我就是靠一支口琴抵押了十兩銀子起家的----”

    “八音寶琴。”林涵蘊糾正道。

    周宣笑道:“對,對。八音寶琴,這還要多謝涵蘊妹妹識貨,不然我十兩銀子都抵押不出去,如何能在鬥蟲中贏錢。”

    林涵蘊想起第一次在江州“沐風樓”遇到周宣賭蟋蟀時的情景,覺得這人世間的事真是神奇。這個原本素不相識的周宣現在竟與她們姐妹好成這模樣了。看姐姐靠在周宣懷裏那個愜意的樣子,林涵蘊都有點吃醋了。哼了一聲說:“算你還識得好。”

    一道熾亮的閃電劃破長空,雷聲由遠及近好比天神的戰車從眾人頭頂上空隆隆滾過,山川樹木似乎都在顫抖。

    林涵蘊喊道:“老三先生快跑啊,雨就要落下來了。”

    夥計叫道:“從右邊這條大道拐進去,就能看到謝氏莊園了。”

    眾人策馬往右拐,就見一條平整的黃土路,兩邊栽著柳樹,道路約有兩、三裏長,盡頭便是一座倚山而建的大莊園,綠柳蔭中露出一遭粉牆,竟然還有護院河,架著闊板吊橋,可收可放,宛然一座城池,果然氣派不凡。

    就聽到身後“沙沙沙”響,雨從南往北落下來了。

    眾人縱馬急馳,和大雨賽跑,此時若從高處看,就可以看到密集地雨線象大幕一般從南往北拉開,追趕著黃土路上奔跑著的五匹馬,要把馬上乘客淋個透心涼。

    林涵蘊縱馬狂奔,一邊興奮地尖叫,小茴香也在叫,夏侯流蘇受此氣氛感染,也銳聲大叫,這女奸細已完全入戲了。標記1

    靜宜仙子心“怦怦”大跳,她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的速度,馬蹄起落,風馳電掣,宣弟右手執韁,左臂接著她的腰肢,摟得很緊,她後背緊貼他的前胸,可以感受到宣弟那強勁的心跳。

    靜宜仙子全身都軟了,有一種強烈的喜悅想要渲泄出來,喉嚨深處禁不住發出一聲深沉嬌媚的低吟----

    就聽宣弟在她耳邊道:“姐姐別怕,馬上就趕到莊園,哈哈,和雨賽跑,雨跑不過我們!”

    靜宜仙子卻想:“這條路要是沒有盡頭,一直跑下去就好了。”

    但兩、三裏的路程轉眼就到,五匹馬從護院河上的闊板橋上“砰砰”踩過,來到莊園大門前,卻見朱漆大門緊閉。

    這時雨已經“唰”地掃過來了,眾人趕緊下馬,在門樓屋簷下避雨,嘻嘻哈哈慶倖跑得快,沒被雨淋到。

    來福抓著大門上地獸面銜環“鐺鐺鐺”地敲門,即聽有莊客應道:“什麼人?”

    來福大聲道:“避雨的,請行個方便吧。”

    裏面就沒聲音了,也沒見人來開門,想必聽說是避雨的就完全不理睬了。

    來福怒了,他現在好歹也是信州侯府的大管事了,是侯爺最信任的家丁。京裏那些小吏見到他都是笑臉相迎,卻在這小縣僻莊吃閉門羹。侯爺可就在邊上呢。一個門都叫不開,太沒面子,顯得他不會辦事,便用腳使勁踢門,叫著:“開門,開門!”

    門內莊客喝道:“快滾,再不滾放狗咬斷你的腿。”

    這謝家人果然囂張跋扈,周宣示意來福安靜,提高聲音道:“老鄉,我是過路客商。聽說貴莊開賭,特來玩耍。”

    門很快就開了一條縫,一個莊客探頭一看,有男有女,不像是客商,倒像是遊春遇雨的,但衣著華麗、駿馬銀鞍,一副富貴氣象,莊客不敢出言不遜了,說:“敝莊不容人避雨。要賭,請出示銀錢,無錢莫

    來福恨得牙癢癢,從馬匹包袱裏取出一錠五十兩大銀,怒道:“睜大眼睛看看,這是什麼?”

    莊客眼睛一亮,立即莊門大開,客氣地道:“幾位客官、小姐請。”

    周宣站住不動。吩咐道:“去拿幾把傘來。”

    周大侯爺現在養尊處優慣了,自有頤指氣使地派頭,那莊客愣了一下,便命其他莊客去取傘。

    左邊耳房響起兇猛地犬吠聲,十來個莊客牽著十來條大狗向周宣等人示威。靜宜仙子不禁有點害怕。往周宣身後縮了縮。

    三癡朝那些狗逼近兩步,可怪。犬吠聲頓止,那些狗竟然怕了三癡,真沒想到五癡殺手也可用來嚇唬狗。

    不一會,莊客拿來兩把油紙傘,竹傘骨、桐油布,撐開來好大,周宣與三癡一人一把,分別將其他人遮到廳堂廊下。

    先前那莊客問:“客官想要賭什麼?”

    林涵蘊撇嘴道:“你說賭什麼,當然是賭錢了!”

    莊客道:“敝莊賭法甚多,有攤錢、有骰子、有轉盤、有葉子戲、有鬥鵪鶉、鬥雞、鬥鴨、鬥鵝、鬥草,還有象棋、圍棋、蝸角棋----反正想玩什麼就有人陪你玩什麼。”

    周宣瞪大了眼睛,還真是花樣多,問:“鬥草怎麼鬥?”

    莊客道:“就是用楊樹葉子莖柄互比韌性,兩兩對拉葉柄,誰地葉柄斷了誰輸。”

    周宣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心道:“還有賭這個地,這是小孩子玩的呀,哥們讀小學時玩這個很拿手,看來這謝氏賭場還真是什麼都能賭,老少皆宜,只要你有錢,就要把你榨幹。”

    林涵蘊急不可耐道:“快領我們去賭,我們樣樣都要賭。”

    莊客道:“那就請吧。”在前引路。

    周宣道:“等一下,我們午飯都沒吃,這賭場應該提供酒飯吧?”

    莊客道:“提供酒飯要錢的,一桌八人,四葷四素,兩斤永豐穀酒,共收二兩銀子。”

    “永利客棧”夥計小聲嘀咕道:“這麼貴,比我們客棧貴了兩倍多。”

    周宣道:“趕緊去準備兩桌,鍋碗給我多刷幾遍,洗乾淨點,來福,先賞他一百文。”

    來福很不情願地掏了一百文給那莊客,莊客見錢眼開,連聲道謝。

    周宣道:“快去準備吧,兩個要求,一是乾淨、二是新鮮,吃得滿意我另賞你二兩銀子。”

    莊客喜道:“小人吩咐廚下用新箸新碗,保證乾淨。”

    周宣笑道:“那就最好。”

    這莊客殷勤地把周宣等人請進飯廳坐著,他急急吩咐廚房備辦酒菜去了,心想遇到大財主了,嘿嘿,先好好侍候著,等下讓你輸得分文不剩。

    三癡見那莊客走了,便對周宣說道:“可惜五弟不在這裏,不然地話就可以橫掃賭場了,五弟精通這世上所有地賭法。”

    周宣笑道:“老五是作弊之王,老三,你也行的,有功夫地人玩那點花招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們要搞垮這謝氏賭場,你得配合我。”

    三癡道:“聽憑主人吩咐。”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我也要賭。”

    周宣問:“你想玩什麼?”

    林涵蘊道:“鬥鵝沒玩過,我玩鬥鵝,就是不知怎麼鬥,我可沒有鵝。”

    周宣道:“估計是好幾隻鵝任你選一隻,然後與莊家的鵝鬥。你輸了你掏錢。”

    林涵蘊道:“我不要輸,我要贏。”

    周宣笑道:“讓老三先生幫你。你就能贏。”

    三癡點頭道:“這個我有把握。”

    周宣又問靜宜仙子要玩什麼?靜宜仙子微笑道:“我不玩。看宣弟和涵蘊玩吧。”

    小茴香道:“姑爺,小茴香玩攤錢怎麼樣?小茴香以前玩過這個,雀兒小姐也會玩。”

    周宣道:“好。”又問夏侯流蘇玩什麼,說:“大家齊上陣,把謝氏賭場的銀子贏光。”

    夏侯流蘇道:“流蘇會擲骰子。”

    周宣心道:“你武功不低,擲骰子自然厲害,擲骰子就是對力道輕重的掌控。”說:“好,你地任務是擲骰子贏個一千兩銀子吧。”

    夏侯流蘇驚道:“贏得了這麼多嗎?賭不了這麼大吧?”

    周宣道“我有辦法讓他們越賭越大的,你必須給我贏。”

    夏侯流蘇鄭重地點點頭:“公子,流蘇會盡力地。”

    夏侯流蘇下定決心要不負周宣重托。她要討好周宣嘛,這樣可以早日侍寢,想想自己真是不容易,獻身還要獻藝,幽怨。

    來福道:“來福不會玩,來福專給姑爺收銀子。”

    “永利客棧”的年青夥計在一邊聽得目瞪口呆,這周公子及其手下是不是說得太輕鬆了?好象贏謝氏賭場地錢如探囊取物似地,小贏可以,若是大贏,只怕出不了莊園大門。

    又等了一刻鐘。菜端上來,也是白耳黃雞、白銀鵝、豐溪花魚這些特色菜,烹製得還不錯,碗筷果然是新的。

    男女各一桌,眾人一早起來,奔波了一上午,這時也的確餓了,吃得格外香甜。就連一向食量甚小的靜宜仙子都吃了兩小碗飯。

    那莊客一直候在邊上,見周宣吃飽了,笑問:“公子這飯菜用得可滿意?”

    周宣作個手勢,來福就掏銀子,兩桌酒菜四兩銀子。另打賞這莊客二兩銀子。

    莊客連聲道謝。問:“公子是現在就去博藝場嗎?”

    周宣心道:“賭場不叫賭場叫博藝場,你們倒是會粉飾。”點頭道:“好。這就去看,我可是帶著大把銀子來的----”

    來福將五百兩銀子三十多斤重地厚包袱拍了拍,很是傲然。

    周宣繼續擺闊:“今日來的倉促,銀子帶得不多,我在永利客棧還有白銀萬兩,就是全輸光我都不怕,誰叫咱鹽商有錢呢,對吧?”

    莊客連連點頭,聽得是心潮澎湃,永豐鎮是小地方,哪曾見過萬兩銀子的豪賭!前年有個從此地路過去閩地的商人,在這裏賭了三天三夜,輸了三千兩銀子,出門就跳河自盡了,那三千兩銀子已經是謝氏賭場八年來贏的最大一筆銀子了,現在來了這愛擺闊地鹽商,竟有萬兩銀子,太好了,太好了,非全贏過來不可。

    莊客更加恭敬了,說:“公子是大賭客,小人去請我家六爺來親自接待。”

    六爺就是謝家十虎的老六,在此賭場坐鎮,謝老六聽說有從金陵回鄉祭祖的大鹽商帶了萬兩銀子來賭,趕緊來見,握住周宣地手親熱得不行,連說:“老鄉,老鄉。”呵斥莊客怠慢,不早點稟報於他。

    周宣道:“謝先生,在下生性好賭,話不多說,賭場上見,還有,在下喜歡賭大的,五十兩銀子以下的小賭免談。”

    謝老六三角眼、兩撇鼠須,一看就是奸詐相,偏又笑容滿面,讓人看了很反胃,吹噓道:“我謝家賭場號稱唐國東南四州十縣最大的賭場,賭多大都可以,只是周公子只帶了五百兩----”

    周宣笑道:“五百兩輸光了,我可以馬上回永豐鎮去取,可我若是贏了,謝先生可要立即付銀哦。”

    謝老六滿臉堆笑,道:“那是當然,我謝家賭場講究童叟無欺,周公子可以向四鄰八鄉打聽打聽,我謝家一向積德行善,開賭場所獲微利,都用於修橋鋪路、扶危濟困,真可謂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周宣哈哈大笑,握著謝老六的手使勁搖,大聲道:“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謝老六陪著周宣等人出了飯廳,準備去博藝大廳,卻聽得莊園大門那邊人叫犬吠,有人在叫門,但莊園不給開門。

    拍門聲更急了,還有義正詞嚴地告白:“謝氏賭場聽好了,我乃宣州士子李燾,岳父乃宣州孔目,我舅父在你莊上賭了三日了,我特來尋他回去,快快開門,不然我要告官。”

    守門莊客大笑道:“告官?我家大老爺還是京裏地官呢,就算你岳父真是宣州孔目,卻也管不到我信州人頭上,快走,不然開門放狗了。”

    十餘條惡狗一陣狂吠,很是嚇人。

    李燾書生氣很是濃郁,大聲道:“今天不找回我舅父我絕不回去,我倒要看看什麼狗敢咬我李燾。”

    李燾原本膽小,但自從與宣州孔目家小姐私奔成功,自信心空前高漲,睥睨自豪,狗都不怕了。

    莊客頭子喝道:“開門,放狗。”

    “住手!”

    周宣冒雨大步沖過去,謝老六也趕緊跟過去。

    周宣道:“此人是我朋友,謝先生讓他進來吧。”

    謝老頭眼睛一轉,命令莊客開門。

    白胖書生李燾帶著兩個僕人牽著馬進來了,渾身濕透,抹一把臉上地雨水,正要憤慨陳詞,一眼看到周宣,驚喜道:“周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裏?”

    周宣道:“我來祖籍地看看,聽說此處賭場甚佳,便來玩耍----”

    李燾憤然道:“周公子,這賭場吃人不吐骨頭地,你快離開這裏吧。”

    謝老六一聽,生怕周宣離開,作色道:“這位李公子,話不要亂說,我這賭場光明正大,輸贏都是清清楚楚,周公子來此,我是好生招待,周公子是不是?”

    周宣微笑點頭,:“李兄不要誤信流言,我看這賭場很正規,對了,李兄何故冒雨來此?”

    李燾想起周宣的身份了,放下心來,說道:“小生一早與周公子別後,尋找舅父家,卻聽舅母說舅父已經三日未歸家,是去豐溪河畔的謝家賭場賭錢了,家裏的值錢東西已經輸光,竟帶上西山一百畝良田的田契去賭,那可是我舅們一家十多口人養身立命之本啊,是以小生來尋我舅父回去。”

    周宣拍了拍李燾的手,說道:“無妨,你舅父既帶了田契來賭,很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依我看你舅父定能扳回老本,李兄儘管放心----謝先生,我說得可對?”

    謝老頭連連點頭:“周公子真是深明事理之人,博藝嘛,今日輸明日贏,銀錢都是轉來轉去地。”

    周宣道:“對,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李兄,隨我進去,看我如何博藝。”

    李燾知道周宣有財有才又有勢,豈會在這鄉村賭場吃虧,當即跟隨周宣去博藝大廳,先找到舅父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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