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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賊道三痴]皇家娛樂指南[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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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4 18:12:25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六、心花怒放

    走過一條筆直的長廊,見一座翹角盡簷的門樓正上方懸著一塊大匾,上書五個大字----謝氏博藝場。

    謝老六生怕周宣沒注意到,提醒說:“周公子可知此匾誰人所題?”

    周宣眯眼看了看,匾額的左下角寫著韋鉉題,故作驚歎道:“哇,竟是韋相題字,你們謝家賭場有大靠山啊!在下雖是金陵鹽商,家財百萬貫,卻無緣得見韋相一面,嘖嘖,失敬。”

    謝老六謙遜道:“韋相與我謝家是姻親,雖然交好,但我謝家從不仗勢欺人,講究睦鄰友好,我謝家先富起來,也可帶動其他鄉親共同富裕嘛。”

    周宣額頭冒汗,真沒想到在唐國也能聽到這樣的話!

    從門樓進去,只見房子一進連一進,一共九進,每一進都有一個大天井,天井四周就是木板房,雕花門窗,頗為精緻,一進就是一處專門的博藝場,第一進就是攤錢館。

    所謂攤錢,又稱簸錢,攤錢遊戲漢代就有了,周宣小時候也玩過,就是參與者先持錢在手中顛簸,然後擲在臺階或地上,依次攤平,以錢正反面的多寡決定勝負,婦女、兒童尤其喜歡攤錢戲耍,王建《宮詞》:“春來睡困不梳頭,懶逐君王苑北游。暫向玉花階上坐,簸錢贏得兩三籌。”就是描寫嬪妃宮女春日攤錢賭勝的場景。周宣一看,呵,這賭場生意還相當紅火,圍繞天井四周的青石板上,約有七、八對人在兩兩攤錢,有的賭客是在和賭場莊家賭,有的是賭客與賭客賭,賭場抽取贏者的利錢,五等分抽其一,這些賭客有農夫、有小販、有商賈、有腳夫……一個個很起勁地攤錢賭勝。

    小茴香喜道:“姑爺。小茴香就是賭這個。”

    三癡道:“主人,我也玩兩把。”

    林涵蘊湊熱鬧,嚷道:“我也來。”

    周宣笑道:“好,那我也來一把----謝先生,叫四個莊家過來與我四人賭。”

    謝老六趕緊叫了兩個人過來,人手不夠,又把兩個正在賭的莊家喊到這邊來,兩個賭客正輸紅了眼,扯住兩個莊家不放。

    謝老六問:“他們兩個輸了多少?”

    那兩個莊家答道:“總共七百文。”

    謝老六道:“還給他們,照顧大客戶要緊。”周宣他們是大客戶。每賭必在五十兩銀子以上的,誰耐煩贏那些窮鬼的七百文哪。

    李燾說:“周公子。小生先去尋我舅父。”

    周宣點頭道:“好,李兄不要心焦,不要急著拉你舅父回去,讓他慢慢扳本。”

    李燾知道周宣這話的意思是要幫助他舅父。當即深施一禮。主僕三人濕淋淋的進去了。

    謝氏賭場地四個攤錢高手整齊地站著,衣著統一,精神抖擻,盯著來福提著的銀袋,好沉重哪。

    謝老六問:“周公子,你說怎麼賭,總共七個錢,是銅錢正面多算勝,還是反面多算勝?”

    銅錢有字的一面算正面。刻花的一面算反面。

    周宣道:“正面多算勝,簸三次,三局兩勝,輸者立付白銀五十兩,我們這邊四個人。出賭銀二百兩。來福,亮銀。”

    來福立即將四錠五十兩大銀擺在天井的石欄杆上。亮燦燦奪目。

    謝老六拱手道:“周公子果真爽快,不愧是金陵巨富,那就開賭吧,先驗錢。”

    周宣道:“謝先生,你的賭銀還沒亮出來呢。”

    謝老六一拍腦袋,趕緊讓身邊管事去取二百兩銀子來,也擺在天井欄杆上,是二十兩一錠的小銀,十錠。

    其他攤錢的賭客不賭了,都聚過來看這場四百兩銀子的豪賭。

    周宣道:“我、涵蘊妹妹、小茴香三人就賭一次,老三多玩兩把。”他知道對三癡這樣的高手來說,九枚銅錢撒下去,要它正面就正面,要它反面就反面,嘿嘿,就等著謝老六臉變綠了。

    攤錢開始,周宣這方先簸,四方天井,四對人各占一邊。

    周宣地對手是一個中年瘦子,將七枚製錢遞給周宣,這七枚製錢不知被簸了多少次了,光滑鋥亮。

    周宣把錢合在掌中簸動,心裏默念:“天靈靈,地靈靈,保佑我周宣一定贏。”周宣玩這個的確需要保佑,全靠運氣了,念完口訣,“嗨”地一聲,撒開手,七枚銅錢滾落一地,仔細一看,四正三反,贏面不大啊。林雷

    中年瘦子將七枚錢拾起來,在手掌心簸了一會,撒錢一看,五正二反。

    第一局周宣輸,好在三局兩勝,還有機會。

    周宣對那瘦子說:“第二局你先簸。”

    瘦子二話不說,簸了一會將錢撒下,六正一反,贏面極大,周宣只有七錢全正才有進入第一局決勝的機會。

    周宣將錢籠在掌心,惡狠狠地簸著,一邊的靜宜仙子看著他那樣子,忍不住抿唇輕笑。

    周宣連念了兩遍贏錢口訣,將錢撒下,頓時響起一片驚歎聲,竟然真的是七個正面。

    謝老六呵呵笑道:“周公子好手氣,厲害!厲害!”心裏道:“我謝家開賭場八年,什麼運氣好地人沒見過,最後還不是輸個精光掃地出門!”

    第三局,決勝局,賭場規定要賭客先簸,周宣簸出六正一反,運氣真不錯,就要看瘦子簸出什麼樣子來了瘦子很慎重地將七個錢看了又看,疊在掌心裏,開始簸起來,雙手一分,七錢分散落下,在落在之前絕無相互碰撞。

    六個錢分別落定,五正一反,最後一錢還在滾,只要這錢也是正,那麼同為六正一反。就是莊家勝。

    這最後一枚銅錢骨碌碌滾到夏侯流蘇裙邊,然後倒下,旋轉著顛動,夏侯流蘇是練過箭法地,眼力過人,雖然銅錢顛動得很快,她也能瞧出這面是正面。

    “不妙,周宣要輸!”夏侯流蘇現在是完全站在周宣這一邊的,她不想周宣輸,當即裝作退避的樣子。裙裾一旋,同時左足一頓。那枚銅錢原本已經減弱了顛轉的速度,被裙風一拂、石板一震,竟又搖搖晃晃滾動起來,倒下時是反面。

    周宣大笑道:“哈哈。我贏了!”

    謝老六瞪了那瘦子一眼。怪他沒簸好,一個銅錢滾來滾去。

    瘦子看了夏侯流蘇一眼,張嘴想說什麼,終於沒開口,他能說什麼?夏侯流蘇又沒碰那枚錢,都怪他自己想要給對手造成險勝的感覺,現在後悔莫及。

    周宣倒是心知肚明,過來輕輕握住夏侯流蘇的手,在她耳邊說:“流蘇。幹得好!”

    夏侯流蘇耳朵被周宣口鼻熱氣拂得麻酥酥的,俏臉通地就紅了,聽周宣這麼一誇,簡直是心花怒放,隨即覺得不應該這麼歡喜。心道:“這有什麼好高興的。我只是為了讓他信任我,最終探得密旨的秘密而已。”但手被周宣地大手握著。讓她不禁生出自己好柔弱的感覺,好象周宣比她力氣大得多。

    這時,其他三場攤錢也已分出了勝負,小茴香怯怯的走過來說:“姑爺,小茴香輸了,輸了五十兩銀子。”

    小丫頭嘴一扁一扁,都要哭了,五十兩銀子呀,以前秦博士一年的俸祿也只有九十兩!

    周宣安慰道:“沒事,勝敗乃兵家常事嘛,姑爺贏了就行。”

    林涵蘊大大咧咧地說:“周宣哥哥,我也輸了,這攤錢我不拿手,我們鬥鵝去。”

    三癡過來說:“主人,我贏了。”

    這樣雙方打成二比二平,但周宣和三癡贏的一百兩銀子要付給賭場五分之一地抽頭,白白地就去了二十兩。

    林涵蘊嚷著:“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平局也要我們的錢!”

    周宣微笑道:“這是賭場地規矩嘛,要賭,就要遵守規矩,謝先生,對不對?”

    謝老六見二百兩銀子只到手二十兩,很不滿意,笑道:“周公子還賭攤錢嗎?”

    周宣道:“賭,幹嘛不賭?讓我這手下老三與你們賭,這一場賭銀加碼,一百兩銀子,如何?”

    謝老六心道:“賭得越大越好。”當即指派謝氏賭場第一攤錢高手、就是那個剛才惜敗于周宣的瘦子與三癡賭。

    三癡簸錢手法與那瘦子相似,都是撒錢時不讓銅錢互相碰撞,這樣就不會改變每個銅錢下落地線路。

    第一局,三癡攤出七個正,瘦子也是七個正,賭場規矩,只有到決勝局賭客與莊家平局才算莊家贏,所以這第一局算平局。

    第二局雙方又都是七個正,懸念留在了第三局,但如果還是戰平的話,那三癡就輸了。

    第三局,三癡又是七個正。

    謝氏賭場第一攤錢高手瘦子有點緊張了,沒見過這麼厲害地攤錢賭客,雖然他平時要那七個錢幾個正就幾個正,但這樣的大賭他還沒經歷過,心裏還是不踏實啊。

    瘦子穩了穩心神,將手裏的七枚銅錢撒下,一、二、三、四、五、六,六枚銅錢分別落定,全正,第七枚旋轉不休---

    瘦子覺得有點奇怪,這錢轉得久了點,按他經驗,早該定下了。

    第七枚錢終於定下了,反,三癡贏了!

    瘦子臉煞白,不敢看謝老六。

    三癡贏了一百兩,又被抽去二十兩抽頭,除掉上輪的二十兩抽頭,算起來才贏了六十兩,太兒戲了,根本滿足不了周宣地胃口。

    “謝先生,我這手下險勝,謝先生還敢應戰否?這回再加賭注,五百兩,要輸就輸個精光,我立即派人回鎮上搬銀去。”周宣加碼道。

    謝老六看了看那瘦子,低聲問:“你怎麼回事?”

    瘦子慚愧道:“失手了。”

    “還有全正地把握嗎?”

    “有!”

    謝老六知道瘦子的本事,瘦子曾經連續攤出四十把全正,失手是很少有的事,既然已經失手一次,不可能連著失手的。謝氏賭場運氣沒那麼差,笑道:“這有什麼不敢應戰的,不就是五百兩銀子嗎?去,再搬三百四十兩銀子來。”

    不一會,雙方共一千兩銀子就羅列在天井石欄上。

    前兩局,雙方各攤出兩次全正,決勝局,三癡又是全正。

    瘦子的手抖了起來,緊張啊,一千兩銀子。哪里會想到有人攤錢賭得這麼大!

    謝老六喝道:“乾柴,給我穩住!”

    原來這瘦子名叫乾柴。乾柴繞著天井走了一圈,總算定下心神,開始撒錢,全面六個正。但第七個又轉個不停。瘦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自禁顫聲喊道:“正,正,正。”

    林涵蘊和小茴香尖聲大叫:“反!反!反!”

    瘦子乾柴的聲音明顯敵不過林涵蘊二人,那枚銅錢最終定格在反面上。

    瘦子乾柴失神了一會,指著三癡大叫起來:“他耍賴皮,他的腳為什麼不停地抖?”

    周宣哈哈大笑:“各人有各人地立姿,老三就愛站著抖腳,這犯賭場哪條規矩了?謝先生。如果你們這麼輸不起,那這五百兩銀我不要了,你收回去,我立即就走。”

    謝老六趕緊道:“周公子說的哪里話,我謝氏賭場是東南十縣首屈一指的大賭場。區區五百兩會輸不起。你儘管把這五百兩----不,四百兩銀子收起就是了。”

    周宣贊道:“謝先生果然提得起放得下。是個辦大事的樣子,那還賭攤錢嗎?”

    謝老六連連搖頭:“乾柴今天身體不適----乾柴是不是?”

    瘦子乾柴趕緊捂著肚子:“我,我肚子痛。”

    周宣微笑道:“那就進去看看鬥鵝吧。”

    謝老六在前引路,走過三進房子,分別是鬥雞館、鬥鴨館、第四進才是鬥鵝館,鬥鵝館比較冷清,沒看到有人鬥鵝,只見西廊下幾個鵝欄,裏面十幾隻白銀鵝,頭頂象鶴頂紅一般有個大疙瘩,昂頸挺胸,“吭吭吭”地叫著。

    謝老六道:“周公子,你們幾位誰要鬥鵝?”

    林涵蘊踴躍道:“我!”

    謝老六道:“那就請小姐在這十多隻鵝裏任選一隻,然後我賭場就在小姐選剩的鵝裏挑一隻,二鵝相鬥,哪方地鵝鬥敗不敢再戰就算誰輸。”

    林涵蘊道:“好,我來選。”走到鵝欄前左看右看,指著一隻個子最大、脖子最長地鵝問周宣:“周宣哥哥,我選這只鵝怎麼樣?”

    周宣看了看,這只鵝個子是大,但毛色不銀亮,脖頸有多處毛被揪掉,露出紅紅的鵝皮,就知道這鵝是常敗將軍,一般人自然以為鵝大就厲害,選上這只鵝那就輸定了,說道:“不選這只,選那只。”指著另外一欄裏那只個子中等、腦袋轉動敏捷地鵝。

    林涵蘊在賭博方面很聽周宣的話,說:“好,那就這只。”

    謝老六與鬥鵝館地莊家對視一眼,心道:“這姓周的眼力不錯,竟挑出鵝館裏排名第二地鬥鵝,不過就算讓你挑到第一的鵝也不怕,總有辦法贏你。”

    賭場夥計把林涵蘊選中的那只鵝拎出來,在脖子上系一條紅色綢帶,以便區別。

    鬥鵝館莊家選了一隻個子最小的鵝,這鵝呆呆地樣子,遠沒有周宣選地那只靈活。

    謝老六問:“周公子為你選的鵝押多大的賭注?”

    周宣道:“在下賭博,喜歡孤注一擲,我押一千兩。”

    賭客押一千兩,莊家自然要跟,謝老六三角眼一眯:“好,我也是一千兩,老吳,去取一千兩銀子來擺上。”

    來福拎著重達六十多斤的近千兩銀子,喜孜孜道:“好沉,再加一千兩我就要拎不動了,等下老三先生幫我拎。”

    謝老六兩撇鼠須歪了歪,心道:“這個死家丁想得美,還怕拎不動銀子,馬上就不用你拎了,輸光光了,傻瓜!”

    東廊就是鬥鵝場地,打掃得倒也乾淨,兩隻鵝一入場地,就好象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脖子綁著紅綢的那只鵝“吭吭”兩聲大叫,兇猛地撲上去張嘴就咬。

    小個子鵝一直呆呆的,這時突然醒過神來,也是“吭”的一聲大叫,聲音很是洪亮,身子往一伏,就從紅綢鵝的翅膀下鑽過,隨即扭過脖子就進攻紅綢鵝的屁股,鵝屁股毛少,被咬到很痛地。

    林涵蘊大叫:“快閃!快閃!”

    紅綢鵝也算敏捷,急忙轉身,鵝屁股被小鉗了一口,受了點輕傷,“吭吭”叫著,更加兇猛地沖上去。

    三癡和林涵蘊、小茴香等人站在圍欄邊觀戰,周宣陪著靜宜仙子站在天井邊,雨還在下著,天井裏不時濺出雨水,沾在靜宜仙子月白道袍上,道袍就有些透明起來,細圓腰肢影影綽綽。

    周宣問:“道蘊姐姐不喜歡看鬥鵝是吧?”

    靜宜仙子含笑道:“是不喜歡這些血腥鬥毆,但既然押了這麼多銀子,女道就很關心輸贏了。”

    周宣“嘿嘿”一笑:“那我們走近點看,應該馬上就要決出勝負了。”

    鬥鵝場中,小個子鵝已經占了上風,紅綢鵝雖然頑強,但接連被啄了好幾下,有些畏戰了,急得林涵蘊連扯三癡的袖子,意思是讓三癡出手相助。

    小個子鵝步步進逼,紅綢鵝步步後退,就在這時,小個子鵝突然鵝身一晃,腦袋歪了歪,似乎被什麼打了一下,紅綢鵝不愧是鵝館排名第二的勇鵝,覷准機會,伸頸急啄,竟把小個子鵝左邊鵝眼給啄瞎了,鮮血直流。

    紅綢鵝乘勝追擊,對準對手的脖子一陣狂啄,小個子鵝瞎了一隻眼,這回真成呆鵝了,毫無還嘴之力,幾下子被啄翻在地,紅綢鵝得勝地曲項向天歌起來:“吭----吭----吭----”

    謝老六和鵝館莊家半晌作不得聲,眼睜睜看著來福喜笑顏開收銀子,來福倒也懂規矩,只收了八百兩,留下二百兩的抽頭,與三癡一人一坨沉甸甸地提著。

    靜宜仙子在周宣耳邊低聲道:“宣弟,這真象五蘊和尚贏薛昌那場鬥雞決賽呀。”

    周宣“嘿”地一笑,說:“我也會象老五那樣把這贏來地錢散盡的。”

    林涵蘊拍著手大贊紅綢鵝,提出要把這只鵝買下,功臣呀。

    “不行不行,鵝不能賣,哈哈。”謝老六覺得嘴巴有點發苦,笑得很勉強,半個時辰不到,他謝氏賭場已經輸了一千四百兩銀子出去,這是從未有過地事,謝氏賭場有兩個,在上饒縣城的那個賭場更大,而這小賭場只有四千兩流動的賭銀,賭場從來都是只贏不輸,沒想到還有擔心賭銀不夠輸的時候!

    周宣問:“謝先生還賭不賭?”

    謝老六咬牙道:“賭。”心裏獰笑:“我看你能贏我多少銀子?只怕你沒那本事帶回永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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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七、洗劫一空

    謝氏博藝場第五進是鬥草館,周宣以前讀小學時酷愛玩這個,每年秋冬之季,他鞋墊下都有一把楊樹葉的莖柄,挑的都是黃舊粗壯的,先放在鹽水裏泡上一、兩天,然後晾乾放在鞋子裏踩,鞣得韌性十足,與同學較量鮮有敗績,得到常勝將軍的雅號,這時來到這謝氏鬥草館,自然技癢,只可惜手頭沒有親自鞣制的楊樹葉的莖柄。

    鬥草館裏比較熱鬧,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不幫大人幹農活,卻偷家裏的錢物來鬥草,銅錢之外首飾銀器什麼都偷來賭,這謝氏賭場還真是幼童老叟都不放過啊。

    周宣沒有自帶的鬥草,鬥草館莊家就捧出一盒鬥草任周宣挑,挑三根,依舊是三局二勝。

    謝老六現在知道周宣是個老賭徒了,見他挑鬥草也是很有眼光的,不敢再幾百上千的賭,說:“周公子,這鬥草賭注不能超過百兩銀子。”

    周宣多年沒玩過這玩藝,知道自己肯定玩不過這裏的莊家,笑道:“我本來打算再把所有的銀子一起押上,既然謝先生有點畏戰,那就賭一百兩吧。”

    周宣兩手執著鬥草的兩端,與莊家的鬥草呈十字交互拉扯,誰的莖柄先被扯斷誰輸,這回周宣好運不再,三戰三敗,痛痛快快地輸了一百兩銀子出去,笑道:“好險,沒想到謝氏賭場的鬥草這麼厲害,還好我沒把一千八百兩全部押上,不然就要加鎮上搬銀子了,謝先生帶路。再到裏面看看”。

    謝老六後悔莫及,心道:“這姓周的也不是樣樣強嘛,我怕他什麼,開賭場就是要有膽略,輸他幾次何妨,一次全贏回來!”

    謝老六信心滿滿的帶著周宣等人來到第六進。這裏是葉子戲館,玩葉子戲地人很多。四人一桌,竟有十餘桌,那些賭客見到林氏姐妹和夏侯流蘇,都覺眼前一亮。鄉村哪里見過這樣的美女!但即便驚豔。也只是片刻時間,隨即又埋頭賭起來,美色都敵不過賭癮啊。

    書生李燾和兩個僕人站在一個乾瘦老頭背後,老頭想必就是李燾的舅父了,賭起來六親不認,任憑外甥濕淋淋的站在後面,他兩眼紅絲只顧玩牌。

    周宣示意李燾不必聲張,他站在一邊看了一下這葉子戲到底怎麼玩的?一看就懂啊,這就是簡易麻將嘛。玩這個太費時間。

    李燾愁眉苦臉道:“周兄,我舅父已將百畝良田輸了二十畝出去了,這樣下去如何了得!”

    周宣含蓄一笑,給那老頭鼓勁:“老伯,你一定能贏回來的。看准牌。該出手時就出手。”

    李燾舅父樂了,問李燾:“小燾。這是你朋友?你看人家多知禮,賭場上要地是就是這種喜慶話,你倒好,一個勁說晦氣話,什麼一百畝輸光了怎麼辦?輸得光嗎?天無絕人之路嘛。”

    謝老六問:“周公子要不要玩兩把?”

    周宣道:“不玩這個,輸贏不大,還得四個人玩,我喜歡一對一的賭。”

    謝老六道:“那就去棋館,圍棋、象棋、蝸角棋都有。”

    林涵蘊望著周宣嘻嘻地笑,心想:“圍棋,連十大棋士當中排名第四的黃星鑒都敗在周宣哥哥手裏,你這鄉村賭場還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

    周宣道:“象棋、圍棋我幼時都學過,這幾年經商忙碌,棋下得少,但棋力還在,就去小賭一把圍棋吧。”

    棋館也有幾個人在下賭棋,謝老六把其中一人叫起來:“楊瞎子,你與這位周公子下一局圍棋。”楊瞎子並不瞎,只是眼睛好象睜不開似的。

    楊瞎子的對手不依道:“這棋還沒下完呢。林雷”

    謝老六現在是一心想贏周宣地錢,不耐煩道:“算你贏好吧,多少賭注?五百文,給你四百文,快走吧。”

    周宣道:“我棋藝平平,還是賭小點吧,五十兩銀子一局。”

    謝老六先前鬥草錯失機會,這回想大賭又怕上了周宣地當,金陵棋風盛,棋力高強者多,楊瞎子雖是永豐鎮圍棋第一高手,但不知周宣底細,這賭注還是不要下得太大的好,說:“周公子,五十兩也太少了,第一局還是一百兩吧。”

    周宣道:“也好,那就一百兩,還是讓我這個隨從來下,他棋比我好點。”拍拍三癡肩膀:“老三,別輸得太難看啊,一百兩銀子倒是無所謂。”

    三癡心領神會,在與楊瞎子的對局中苦苦拼搏,雙方都下得很快,兩刻鐘不到棋局結束了,三癡輸了三個子。

    周宣指點道:“老三你怎麼回事,這裏應該這樣下,這樣下便宜好多,那裏應該那樣下,至少能搶得先手----”

    楊瞎子聽得心裏暗笑:“這個姓周的也是個臭棋,指點的更是不著邊際,還不如這個老三呢。”

    周宣道:“老三你別下了,我上,看我贏他。”

    三癡嘀咕道:“主人,我的棋力可是在你之上,我不行,主人更不行。”

    周宣瞪眼道:“胡說,你什麼時候贏過我?”

    三癡道:“那是我讓著主人,平時讓讓可以,這是賭錢,我得直言。”

    周宣道:“胡說,我一向比你強。”

    靜宜仙子、林涵蘊、來福、小茴香還有夏侯流蘇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看著周宣與三癡一唱一和引對手上鉤,真是太有趣了。

    周宣對楊瞎子道:“來,我與你下一局。”

    楊瞎子道:“還是賭一百兩嘛,要不要加點注?”

    謝老六聽楊瞎子這麼說,就知道楊瞎子有贏的把握。忙道:“這第二局加點注吧,五百兩如何?”

    周宣遲疑道:“五百兩太多了吧,這樣吧,不允許中盤認輸,到終局時數子,輸一子五十兩銀子。二子一百兩銀子,老三剛才輸了三個子。我怎麼也不會比老三輸得多,最多也是三個子,一百五十兩而已,若我輸了十個子。那算我倒楣。五百兩沒了。”

    楊瞎子心道:“瞧你這浮誇的樣子,我還真要贏你十個子。”說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猜先,楊瞎子為穩當起見,讓自己猜到了白棋先行,只要楊瞎子願意,他總能占個先手,因為他是莊家,由他抓子讓對手猜。他抓了幾個子心裏有數,若對手猜中了,他有極巧妙地手法從袖口裏滑下一子,猜中也就成了猜錯,自然就由他執白先行。

    三癡是什麼眼力。發現了楊瞎子地伎倆。也不聲張,心道:“憑主人的棋力。贏你十個子不難,你若對攻,那就要輸得更多。”

    對局開始,楊瞎子起先穩健,小接觸戰試探了一下,發現周宣棋力果然平庸,便起殺大龍之心,殺一條大龍至少三、四十個子,一個子五十兩,哈哈,發財了!

    周宣一條龍被越追越長,蔓延大半個棋盤,總有五、六十子之多。

    楊瞎子越來越興奮,下在棋盤上的棋子都沾著汗水,這是超級大龍啊,屠此巨龍能贏三千兩銀子,謝六爺定要大大獎賞我一筆銀子不可,我可以娶一房小妾了----

    楊瞎子利慾薰心,他已經不顧自己的棋漏洞百出,一心強攻,一意屠龍,沒發現黑棋大龍有多種做活的手段,就算發現了,他也以為周宣棋力低劣,看不到活棋手段呢。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周宣圖窮匕首見了,一搭、一靠,超級大龍轉眼做成兩個鐵眼。

    楊瞎子傻眼了,使勁揉眼睛,看看周宣又看看棋盤,他還以為這姓周地運氣好,無意中發現了活棋手段,三千兩銀子飛了,懊惱至極。

    沒等楊瞎子回過神來,黑棋開始轉守為攻,兇狠地反撲,白棋方才進攻露出地破綻被一一揪住,兩條龍都需要做活。

    楊瞎子腦門冒汗了,他終於明白周宣一直是故意示弱,可是醒悟得太晚,殘局已經無法收拾,好在楊瞎子也算身經百戰,雖知敗局已定,周宣棋力也遠在他之上,但還在苦苦抗爭,現在不是為了爭勝,是儘量少輸一點,二龍舍其一,勉強做活了那條子數多地龍,而另一條龍則無疾而終。

    謝老六臉色鐵青,他圍棋雖是剛入門,但活棋死棋還是瞧得出來地,知道上了周宣的當,楊瞎子死大龍了,這下子要輸好多子。

    楊瞎子收完最後一個單官,面如土色,全身發抖。

    周宣微笑道:“承讓,區區在下贏了四十三子半,那半個子就算了,四十三子就是二千一百五十兩銀子,除去抽頭,謝先生付我一千六百兩銀子就可以了。”

    謝老六臉頰的皮肉不住跳動,想輕鬆地一笑,就是笑不出來,好一會才說道:“周公子果然是高手,佩服佩服,待我去搬銀子來。”

    周宣道:“那好,我等著。”

    謝老六帶著管事出了賭館,管事看著謝老六地臉色,小心地問道:“六爺,真地要把銀子給那姓周的?”

    謝老六陰陰一笑:“馬上通知紅糖,在十字壟那邊守著,派十來個人就差不多了,哼哼,想從我謝氏賭場贏錢出去你就得把命搭上,只是那幾個女子殺了實在可惜!”

    管事提醒道:“六爺,這姓周的在永豐鎮上還有人,他們這夥八人要殺就要全殺,留幾個女子怕有後患。”

    謝老六冷冷道:“怕什麼,連夜販賣到清源去,這三個絕色不要賣個幾千兩?”

    管事諂笑道:“六爺高明,我這就親自去通知紅糖,確保萬無一失。”

    謝老六叫道:“等一下,叫紅糖小心點,別傷到馬。我看這五匹馬也值不少銀子。”

    管事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謝老六命人將一口銀箱抬到周宣面前,笑道:“周公子太厲害了,把我賭場洗劫一空,我只有這些可供支使的銀子,得連夜從縣城大賭場調銀來了。明日公子再來賭如何,我必準備萬兩銀子與公子豪賭一場。”

    周宣詫異道:“我才贏了三千兩銀子而已。貴賭場就沒銀了?這與東南十縣第一賭場的美名不符啊!”

    謝老六皮笑肉不笑道:“我謝家賭場有兩處,大地一處在縣城,這裏只是分館而已。”

    周宣“哦”了一聲:“那明天到縣城那處賭館玩玩,好歹也贏它個幾千兩銀子。”

    謝老六道:“好好。一定歡迎。”心道:“明天你只有鬼去賭。”

    周宣道:“現在已經是正申時了。那我待就告辭了,麻煩謝先生用結實的麻布袋把這三千五百兩分裝四袋,讓馬匹好攜帶一些。”

    謝老六二話不說,讓人取四個厚麻布袋來,每袋裝了近九百兩銀子,紮得嚴嚴實實,還派四名莊客幫忙提著。

    周宣贊道:“謝先生這賭場真是一流,服務周到,雖然輸了這麼多銀子。卻談笑自若,果然好氣度。”

    謝老六面上笑,心裏道:“我好氣度,我要你死!”

    走到葉子戲館,周宣對三癡耳語了兩句。三癡便走到李燾身前說:“李公子。我家主人請你與他同路回鎮。”

    李燾愁眉苦臉道:“我舅父不肯走啊。”

    三癡便去扶那瘦老頭,突然說:“老人家。你嘴巴怎麼歪了?”

    同賭的其他三人一看,可不,口眼歪斜了,兩手也成了雞爪在發顫,驚叫道:“方老頭中風了!”

    李燾大驚,連聲叫:“舅舅舅舅。”

    方老頭口眼歪斜,身子都不能動了,話也說不出,只有佈滿血絲的眼珠子會轉。

    周宣過來說:“李兄不必著急,趕緊帶老人家回鎮找醫生。”

    李燾急道:“可我舅父已經輸了二十多畝良田出去了,這怎麼辦?”

    周宣道:“李兄糊塗啊,錢財是身外物,救你舅父最要緊,趕緊架上,我們一起回鎮。”

    周宣一行八人、李燾舅甥和兩個僕人,一共十二人牽著馬出了謝氏莊園,謝老六殷勤地送到闊板橋,相邀周宣明日到縣城賭場再賭。

    夏日地急雨來得猛,收得也快,天空一碧如洗,斜陽綠樹,山谷青翠,只有泥濘的黃泥地殘留大雨地痕跡方老頭出了謝氏莊園嘴巴就不歪了,也能走路了,說話還有點含糊:“怎麼就走了,老夫還要賭!”

    周宣嚇唬道:“老人家你剛才中風了,現在稍微緩過勁來,你再進去賭,必定全身癱瘓,全身癱瘓哪老先生,屎尿上床很噁心的,你自己想想吧。”

    方老頭一聽,心裏也有點懼,上了年紀地人就是怕癱瘓呀,垂頭喪氣道:“那就白輸了,扳不回來了,老夫有一半家當進了這賭場了!”

    周宣道:“無妨,千金散盡還複來嘛,上馬。”

    眾人紛紛上馬,四袋銀子三癡和來福各帶兩袋,掛在兩邊馬腹上。

    周宣扶靜宜仙子先上馬,然後他自己騎上,左臂很自然地摟著靜宜仙子地細腰,“駕”地一聲策馬小跑起來。

    因為有李燾甥舅這幾個外人在場,靜宜仙子羞得不行,身子又不敢偎靠著周宣了。

    出了黃土路,路轉莊園不見,與三癡共騎的“永利客棧”夥計叫道:“周公子,周公子,小人有要緊話說。”

    三癡便驅馬靠近周宣,那夥計一臉緊張道:“周公子,千萬小心呀,謝氏賭場地銀子不是那麼好贏地,鎮上傳言凡是從謝氏莊園贏了二百兩銀子以上的,都沒有好下場,不是半路被搶,就是回到家半夜著火,前年鎮上有個會擲骰子的賭客在這裏贏了八百兩銀子,興沖沖回城,城裏的妻小卻一直沒等到他回來,就此無影無蹤,傳言說是半路上被殺死,毀屍滅跡了,而周公子這次竟贏了他們三千兩----”

    夥計住口不說了,眼裏的驚懼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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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八、特來非禮你

    周宣沒想到謝家人竟有這麼兇惡,“南霸天”還真是名不虛傳,問:“謝家與上饒鄒縣令是姻親,鄒縣令自然是包庇他的,但上饒縣是信州府駐地,信州黃刺史難道就任憑鄒、謝二家胡作非為嗎?”

    夥計道:“官場上的事,小人哪里知道得那麼清楚,反正這些年來狀告謝家的也不少,沒見哪次動得了謝家人的半根寒毛,反倒是告狀者被搞得家破人亡,永豐鎮上有點體面的士紳要麼與謝家人交好,要麼遷往他縣,永豐這地方民風是越來越壞了。”

    李燾舅父方老頭這時也歎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地方老夫也不想住了,有意遷往宣州,燾兒,你是不是來接舅父一家去宣州啊?”

    李燾作聲不得。

    周宣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看來不雷厲風行痛下辣手是不行了,得徹底根治一番----”

    夥計不知周宣在說什麼,急道:“周公子不要想別的了,快想想怎麼才能平安回到鎮上吧,紅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林涵蘊問:“紅糖是誰?”

    夥計道:“紅糖是一個強盜頭子的名字,老巢在九仙山,手下有百十號強盜,平時很少搶劫過往行人客商,基本都是謝家養著的,謝家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都由紅糖出馬,前年信州府的司兵功曹裝模作樣領了三百馬、步弓手去剿匪,去九仙山那邊轉了一圈,回來說難以剿滅,九仙山與吳越國、清源接壤。聽說官兵來了,就逃到清源地界去,唐國兵馬就不好越界了。”

    林涵蘊看著周宣道:“周宣哥哥,你這家鄉好亂啊,有惡霸、有土匪。不過也挺好玩哦。”

    這都護府小姐真是不知人世險惡啊,周宣沒理她,問夥計:“你是說謝老六會叫紅糖來半路搶劫我們?可九仙山離這裏好幾十裏地,紅糖怎麼趕得來?”

    客棧夥計都是百曉生。說道:“紅糖難得在九仙山,他在杉溪有個相好,名叫梅枝,紅糖常住在那裏。小人看那謝六爺送周公子出來笑得那麼歡,十有八、九已經派人去通知紅糖,半路要搶劫公子了,要不我們走水路,順流直下很快就到鎮上的。”

    靜家仙子有點擔憂道:“是呀,宣弟我們走水路吧,到鎮上再讓范大人知會官府去抓人。”

    周宣摟著靜宜仙子細圓的腰肢感覺真不錯,想多摟一會。坐船就沒得摟了,就在靜宜仙子耳邊說:“姐姐不用擔心,看我怎麼除暴安良。”說著,左臂稍微一緊,靜宜仙子臉上紅暈加深,一直紅到耳後根,面紗防前不防後,周宣能看到她紅唇微微噘著、睫毛閃動的樣子。

    林涵蘊問:“周宣哥哥有何妙計?”

    周宣一副智珠在握地樣子,問那夥計:“你認得紅糖的那個相好梅枝的住處嗎?”

    夥計道:“就在杉溪驛邊上。”

    周宣道:“好,你帶路。我們去會會那個梅枝。”

    夥計驚道:“周公子,你要幹什麼?”

    周宣道:“去看看梅枝啊,怎麼了?”

    “去不得,去不得。”夥計連聲道:“梅枝是紅糖的人,誰敢動她就是找死。前年有個閑漢喝醉了酒。調戲了梅枝兩句,三天后那閑漢背負荊棘。圍著杉溪驛一路磕頭陪罪,直到梅枝門前,哭求梅枝用荊刺抽他,梅枝懶得理他,閑漢就跪了一上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如果梅枝不抽他,他的腿就要沒了,最後是梅枝地老娘瞧不過去,讓梅枝用荊棘抽那閑漢一下,打發閑漢走----”

    “**!”

    周宣一向不說粗話,他講究以理服人,這回真怒了:“什麼世道,還玩負荊請罪,太囂張了吧,我今天非要見識一下這個土匪女人不可。林雷”

    夥計忙道:“惹不得呀,周公子,我們繞路走吧,到了鎮上就好些。”

    來福聽到這惡霸土匪橫行鄉里的事也很不忿,說道:“怕什麼,我家姑爺連皇帝的侄子景王都不怕,還怕什麼紅糖、白糖!”

    夥計道:“小人不管什麼皇帝、景王,就知道謝家和紅糖惹不得,小人不敢帶路,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都還指望小人吃飯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周宣道:“來福,給小宋二十兩銀子。”

    夥計姓宋,聽說周宣賞他二十兩銀子,眼珠子往外凸了一凸,咽了下口水,搖頭道:“周公子,這銀子小人不敢要哇,除非小人明天就搬離永豐,不然的話早晚死在紅糖手裏。”

    能讓鄉人害怕成這樣,用銀子都收買不動,“南霸天”謝家和紅糖平日地跋扈恐怖可見一斑了。

    周宣對三癡說:“老三,露一手,讓宋夥計吃顆定心丸。”

    三癡應道:“是。”抽出腰間玄鐵劍,舉目四顧,見前方路邊有塊磨盤大的青石,當即雙足脫蹬,也不勒馬停步,突然就從馬背上躍起撲出,劍光一閃,石火四濺,馬匹沖了過去,三癡又回到了馬背上。

    眾人扭頭看那大青石,竟已裂成兩半。

    夥計撟舌不下,愣愣地看著三癡的背影,又看看周宣。

    夏侯流蘇也有些駭然,這個老三先生太厲害了,真是捷如鷹隼、勢若奔雷,夏侯流蘇認識的人沒有哪個能擋得住這一擊,起碼清源沒有。

    特技效果不錯,很有震撼力,周宣笑道:“小宋,看到沒,紅糖腦袋有這石頭硬嗎?”

    宋夥計眼神活泛起來,說道:“那好,我帶你們去,到時我躲在後面把梅枝家指給你們看就是了。”

    周宣道:“不能躲在後面。就堂而皇之給我指出來,小宋,敢不敢?”

    配合周宣地問話,來福將手裏的銀錠顛了顛,林涵蘊、小茴香、夏侯流蘇都盯著那夥計。

    宋夥計一咬牙。罵了一句方言粗話:“好,我聽周公子的。”

    來福將那錠銀子拋過去,三癡反手接住,交給宋夥計。問明道路,直奔杉溪驛而去。

    方老頭怕事,叫道:“燾兒,我們不要去。我們惹不起。”

    李燾道:“舅舅,跟著周公子沒錯,周公子本來大得很。”

    林涵蘊問:“周宣哥哥,你這是圍魏救趙之計嗎?”

    周宣哈哈大笑,說:“不是圍魏救趙,是反客為主,抓梅枝在手,把紅糖引出來。以免因為不知道紅糖埋伏在哪里而吃虧。”

    宋夥計道:“以前出事,一般都在十字壟那一帶,那裏都是山道,兩邊沒有人家。”

    周宣點點頭,對靜宜仙子說:“道蘊姐姐你們四位女子就在杉溪驛站稍等,等我們抓住了紅糖再來接你們,可好?”

    靜宜仙子說了聲:“宣弟---”顯得不大情願。林涵蘊也不肯:“周宣哥哥,我要跟著你,看你抓強盜。”

    小茴香說:“姑爺,小茴香有點害怕。”

    周宣皺了皺眉頭。把靜宜仙子她們留在陌生地驛站的確不大妥,而且還有一個居心叵測的夏侯流蘇,想了想,說:“這樣吧,等下到了杉溪驛。我讓驛丞安排兩輛馬車。你們在馬車裏就安全了,就是這條路不好行車。過了杉溪驛就可行。”

    離開謝氏莊園兩刻鐘後,周宣一行來到杉溪渡口,純樸的艄公把周宣十餘人送過對岸,宋夥計領路,眾人來到杉溪驛,周宣直接找驛丞,亮出牌符。

    這種黃金牌符是三品以上官員才能有的,驛丞一見大驚,連稱:“卑職不知大人到來,有失遠迎。”

    周宣道:“馬上給我準備三輛單轅馬車,不要驛工,有車夫就行,送我到永豐鎮。”

    “是是是。”杉溪驛還沒接待過三品以上地官員,驛丞跌跌撞撞出去安排馬車,用最短的時間叫齊三名車夫趕著三輛馬車候在大門外。

    周宣推開車門,讓靜宜仙子和林涵蘊上車,另一輛是夏侯流蘇和小茴香,還有一輛空著。

    周宣向驛丞拱拱手,說了聲:“多謝,請勿相送。”跨上“黑玫瑰”,在宋夥計的帶領下去拜訪強盜頭子紅糖的相好梅枝。

    梅枝是杉溪第一美女,有個綽號叫“竹林西施”,今年二十二歲,十七歲嫁與一個篾匠為妻,後來不知怎麼就和紅糖好上了,紅糖倒沒有殺掉那篾匠,而是威脅那篾匠不能回杉溪,若看到他在永豐出現,就割掉他地卵蛋,篾匠嚇得遠赴清源,四年來不敢回鄉。

    宋夥計指著門前一株大樟樹、一溜土牆爬滿常春藤的小院低聲說:“周公子,那就是梅枝的家,紅糖一年有三百天是在這裏。”

    周宣“嗯”了一聲,讓眾人等在門外,他與三癡過去一推柴扉,裏面沒扣,“吱呀”一聲就開了,還真是門不閉戶啊。

    有個僕婦正在院裏水井邊洗衣,問:“你們找誰?”

    周宣問:“紅糖在嗎?”

    僕婦打量了周宣兩眼,見來人衣著華貴,便說:“我家姑爺才出去一會,請問你是----”

    周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紅糖也被稱作姑爺,真是豈有此理,大咧咧道:“叫梅枝出來,本公子聽說她有兩分姿色,特來調戲。”

    “啊!”僕婦大吃一驚,這人失心瘋了,敢上門調戲梅枝,這不是活得不耐煩嗎?自從前年那個閑漢因為調戲了梅枝兩句,被紅糖逼得下跪遊街後,永豐鎮已經沒有哪個男人敢和梅枝開玩笑了,膽小的更是連正眼都不敢瞧,生怕多看了一眼,梅枝就叫非禮,只敢看背影,腰細臀肥皮膚白。暗暗咽口水。

    周宣催促那個僕婦道:“快去叫梅枝出來讓本公子調戲調戲,不然本公子就要硬闖了!”

    那個僕婦搖著頭用方言不停地說:“你作死,你作死----”

    “誰要調戲我呀?”

    一個嬌滴滴地聲音從屋裏響起,竹簾一掀,走出一個梳著碧螺髻、穿著湖綠紗裙的女子。這女子身高大約一米六左右,腰間一根芙蓉絛,束得腰肢細細,顯得臀部誇張地大。胸部也大,將紗衫高高頂起,眉心點一粒殷紅地美人痣,眉毛扯得細細。嘴唇塗得紅紅,眼波流動,很有幾分俏相,小腰一扭一扭走下臺階,嘴角含著譏諷的笑,問周宣:“是這位公子說要來調戲奴家?”

    周宣聽到“奴家”二字,心裏一陣惡寒,將手中的馬鞭輕輕甩動。神態輕佻地道:“你就是梅枝?嗯,果然有兩分姿色,腰細奶大皮膚白,不錯不錯,陪本公子到村頭酒肆喝兩杯如何?”

    梅枝柳眉一豎,隨即又媚笑起來:“這位公子面生,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周宣道:“特來調戲你,調戲後就走。”

    梅枝紅唇一噘,“哦”了一聲,問:“你可知我是誰?”

    周宣嘲弄道:“不就是一個被篾匠遺棄的怨婦嘛。你以為你是誰?”

    梅枝這下子動真怒了,厲聲道:“你說來調戲,你可敢摸我一下?”

    周宣失笑:“有何不敢,說,要我摸你哪里?”

    梅枝白齒一咬紅唇。伸出白白地右手:“你要敢摸一下我地手。我就服了你。”

    話音未落,周宣的手指就撫在了她手背上。還說:“還是不夠細嫩啊。”

    梅枝趕緊縮回手,咬牙道:“你這只手我看馬上就要保不住了,明天這時候你就是獨臂了。”

    周宣微笑道:“是嗎?有這麼嚴重嗎,我不過是摸了一下你地手而已,難道你是毒蛇猛獸,會爛手、會咬手?”

    梅枝氣道:“你----”

    周宣馬鞭杆子敲著自己虎口,說道:“什麼你呀我的,你叫我摸手,我也摸了,你服了吧,陪我喝酒去吧。”

    梅枝胸脯劇烈起伏,眼裏要噴火,脆生生說:“摸手不算什麼,你有膽要是敢摸我這裏,我就服你到底。”說著腰肢一軟、臀部一撅,兩峰大乳幾乎要裂衣而出。

    周宣眼睛一瞪,問:“摸哪里?”

    梅枝大聲道:“摸奶子,敢不敢?”說著,身子還抖了兩抖。

    周宣被她地波濤洶湧震得退了一步,扭頭看三癡,三癡緊緊繃著臉,忍笑。周宣詫異道:“你這麼渴望非禮?那可要說清楚,是你自己要求的,紅糖問起你就得這麼說。”

    梅枝輕蔑道:“你知道紅糖?你還敢摸嗎?”

    周宣伸手想過去,卻聽一個聲音喝道:“不許摸!”

    周宣回頭一看,林涵蘊站在柴扉邊,黑漆漆的大眼睛瞪著他,不禁覺得好笑,哈哈大笑起來。

    梅枝冷笑道:“不長眼的狗才,現在給我磕三個頭我就饒了你,不然地話我讓紅糖敲斷你雙腿,讓你下半輩子在地上爬著乞討。”

    這女人真是惡毒,周宣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劈臉給了她一個耳光,又在她高高隆起的奶子上使勁抓了一把,然後一跤推倒在地,罵道:“賤人,仗著自己是強盜頭子地姘頭就欺壓鄰里鄉親,媽的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就看不得你這樣的女人,我不打女人,你給我起來,我帶你去見紅糖,正好讓紅糖為你出氣。”

    梅枝氣得發暈,狼狽地爬起來,嘶聲道:“好好,你活得過今天我跟你姓。”就往外沖,要找紅糖去。

    周宣一把抓住她,叫三癡:“老三,給她來一下半身不遂的。”

    三癡過來手指在梅枝背部一拂,梅枝身子頓時就軟了,被周宣攔腰夾在脅下,周宣冷笑道:“你賤人還跟我姓,你配嗎?”大步出門,將梅枝橫放在“黑玫瑰”背鞍上,然後踏鐙上馬。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你不許再摸她。”

    周宣笑道:“涵蘊妹妹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周七叉是這麼沒品味的人嗎?上車,找紅糖去。”

    梅枝身子不能動,嘴上卻是破口大駡,威脅周宣,說要把他們碎屍萬段云云。

    周宣踢她罵得難聽,用腳踢了一下她嘴,喝道:“給我閉嘴,不然割了你鼻子,紅糖見你沒鼻子了,醜得不成樣子,也就不會為你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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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九、君子遠庖廚

    附近鄉民都驚動了,竟有人敢動紅糖的女人,這不是反了天了嗎,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啊,都擁過來看熱鬧,猜測是不是另一股強盜,據說建州那邊盜匪就很猖獗。

    梅枝的老母聽說女兒被人搶走,拄著拐杖趕出來,這老太婆白髮蒼蒼,卻沒半點慈祥的樣子,一副凶相,拐杖杵地“篤篤”響,聲音象夜梟:“誰敢動我家梅枝,不知道她是紅糖的人嗎?紅糖回來剝了你們的皮!”

    梅枝臉朝泥地背朝天橫在前鞍上,圓臀高翹,全身無力,掙扎不動,喊道:“娘,娘,快讓老蒼頭去找紅糖救我,這些人是強盜!”

    “你還真會賊還捉賊啊!”周宣在她大屁股上使勁打了一下,很肉感,嘲弄道:“我這就帶你去見紅糖,看他怎麼救你。”騎在馬上朝圍觀鄉民抱拳:“各位鄉親,我等不是強盜,紅糖才是強盜,我們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為什麼要怕紅糖這種強盜,鄉親們各自歸家,不要驚擾,我倒要看看紅糖兇惡到什麼程度!”說罷,“駕”的一聲,騎馬在前,三癡等人趕緊跟上,三輛馬車轆轆行駛。

    梅枝老娘的咒駡聲在後面糾纏了好一會,終於被拋在了後面寂不可聞,只有馬蹄聲在黃昏中零碎雜遝。

    梅枝這女人很潑,一路罵個不休,威脅、咒駡,惡毒下流。林涵蘊從車窗伸出腦袋。笑嘻嘻地聽著,覺得這女人很有才。罵了這麼久沒有重複,花樣百出。

    靜宜仙子聽不下去,出聲道:“宣弟,讓這女人閉嘴,太難聽了。”

    周宣就又在那肥臀上打了一巴掌,說:“喂,賊婆,現在不是叫地時候,留點勁等下叫。紅糖就在十字壟那邊,等下我讓你叫你就叫。”

    梅枝閉了一會嘴,忽然問:“你們是官兵?”

    這女人倒不傻,見周宣知道紅糖的大名卻沒半點害怕地樣子,有恃無恐那肯定是官兵了,這哪來的官兵?沒幾個人啊,怎麼謝家事先沒來通風報信?以前有官兵來圍剿。紅糖早早就會得到消息,回九仙山去。

    周宣不答,騎馬“得得”趕路,梅枝也就閉了嘴,一聲不吭。

    驛站的三個車夫得了驛丞的囑咐,要好生侍候這位周大人,這時見周大人抓了紅糖的相好,看那意思還要去找紅糖,也驚慌起來,其中一人道:“周大人。要抓捕紅糖得到縣裏請兵啊。”

    周宣嚴肅道:“好好趕你們的車,這事與你們無關。”

    三個車夫不敢再說什麼,默默趕車。

    仲夏時節,天氣晴朗,天黑得就晚,已經是正酉時分,四下裏還是清清朗朗。

    宋夥計緊張起來,指著前面山口說:“周公子、老三先生,這裏過去就是十字壟,兩條山道十字交叉。謀財害命多在此地。”

    周宣放緩馬步,看了看,兩山夾峙,中間一條崎嶇小道,和那次魏覺派府兵扮強盜在鬼牙山伏擊時的地形差不多。只是永豐的山都不高。樹木很茂盛,紅糖應該就藏在路邊山林裏。

    周宣道:“大家下馬步行。跟在馬車兩邊。”

    李燾、來福等人都下馬牽著馬韁跟在三輛馬車邊上,只有周宣和三癡依舊騎在馬上。

    靜宜仙子喚道:“宣弟,你是不是上車避一避?”

    周宣道:“姐姐放心,我有這賊婆做擋箭牌,還有老三先生護著,老三先生有萬夫不當之勇,對付幾個毛賊那是殺雞用牛刀,老三,委屈你了。”

    三癡道:“自當護衛主人安全。”

    一行人進入十字壟山道,馬車顛簸得厲害,行駛得很慢,兩邊山陵將殘陽最後一縷陽光擋在了山外,山道間霎時間陰暗起來。

    眾人都提心吊膽起來,一個個東張西望,生怕路邊樹叢裏突然躥出兇惡的盜匪來。

    方老頭扶著車廂一邊走一邊問李燾:“燾兒呀,這周公子什麼來路啊,這麼明著和紅糖作對,我甥舅二人可不要----”

    “舅舅!”李燾趕緊打斷方老頭地話:“你剛才也看到了,老三先生那麼大石頭都一劈兩半,怕什麼紅糖啊!”

    方老頭越走越怕,說:“紅糖有一夥人的,老三先生只有一人,莫非,莫非這個周公子更能打?”

    李燾只好點頭說:“是,周公子很能打,打遍宣州無敵手。林雷”

    周宣微微一笑,對李燾道:“讓你舅舅坐到車上去,後面那輛是空的。”說罷在梅枝腰間輕輕一拍:“賊婆,現在可以喊了,把你相好喊出來救你。”拍了兩下沒聲音,側頭一看,這女人紅唇緊抿,眼睛恨恨地瞪著他。

    周宣奇道:“你怎麼不叫了,你不是很會叫嗎?”

    梅枝惡聲惡氣道:“你想讓我引紅糖出來抓他,休想!”

    周宣笑了起來,這女人還算有點情義,說:“你看我這邊只有這麼幾個人,老弱和女子,紅糖不會這麼膽小,怕我們這幾個人吧?”

    梅枝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後面肯定跟著大隊官兵,你的詭計休想得逞。”

    三個車夫聽梅枝這麼一說,深為嘆服梅枝之智,都扭著脖子朝後看,卻見身後一片青嵐,哪有什麼大隊官兵!

    周宣哈哈大笑:“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點腦子!這就更考驗紅糖對你好不好了,自己的女人被抓,卻龜縮在邊上不敢出來,這種男人死了算了。”

    梅枝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敢動我,紅糖早晚要你地命。”

    周宣抽出夏侯流蘇的那把“漏影刀”。刀身放平拍打著梅枝地翹臀,高聲道:“紅糖聽好了,你女人在我手裏,別東躲西藏了,滾出來吧。”

    梅枝尖叫道:“紅糖不要出來,後面有大隊官兵,你快逃。”這女人還挺癡心。

    周宣嘴角含笑,任梅枝叫,他有節奏地用刀身那肉臀上打著拍子。很是悠哉。

    三癡耳根一聳,低聲道:“來了!”

    前方山道拐彎處,暮色蒼茫中走出十來個人,都是短衫草履,也不戴頭巾,頭髮披著,手裏或刀或棍。

    為首一人身材比其他人高大。四十來歲,不胖不瘦,身穿黑布直裰,挽著袖子,手提兩把板斧,聲音粗嘎難聽:“梅枝,是你嗎?”

    梅枝身子橫在馬鞍上,頭頸不能轉動,聽到聲音立即驚叫道:“紅糖,快跑。後面有大隊官兵!”

    周宣打量著那手拎板斧的傢伙,說:“你就是紅糖,還提著板斧,學黑旋風李逵是吧?”

    紅糖聽不明白周宣說什麼,對路邊喊道:“老牛,出來,看看是不是這傢伙?”

    路邊樹叢搖動,周宣在謝氏莊園見過的那個管事鑽出來了,見到周宣,稍微有點尷尬。對紅糖道:“沒錯,就是這一夥,紅糖,動手吧。”

    紅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罵道:“怎麼回事。這傢伙怎麼會抓我的女人來?後面真有官兵?”

    管事道:“別聽這鹽商唬人。哪有什麼官兵,司兵功曹要出兵我家四爺是最先知道的。”

    紅糖吼道:“可我女人怎麼會在他手上?”

    管事道:“奪回來不就是了。”與紅糖嘀咕兩句。

    紅糖點點頭。手執兩把板斧,邁著八字步過來了,七、八個持刀執棍的匪徒跟在他身後。

    三癡低聲問:“主人,動手嗎?”

    周宣道:“稍等,聽他說些什麼,你看我手勢,拍屁股為號,擒賊先擒王,先不要傷人命。”揚聲道:“牛管事,你這是何意,難道要搶劫我的銀子,開賭場怎麼能這樣?”

    紅糖歪嘴一笑:“你小子贏得太多了,這叫人家賭場怎麼開?這樣吧,留下三千兩銀子,放了我女人,我放你們走。”

    梅枝叫道:“紅糖,你快走啊,他們是官兵,你快跑啊。”

    紅糖喝道:“你給我閉嘴!”對周宣道:“聽到沒有,留下銀子放人,我不殺你。”

    周宣問:“好漢看起來不是兇惡之輩啊,殺過人嗎?”

    紅糖哈哈大笑,面有得色道:“永豐小兒夜哭,做父母的便說再哭,叫紅糖抓你去,你說我是兇惡還是良善?”

    周宣問:“那是嚇唬小孩的,我只怕殺過人地,你殺過幾個?”

    紅糖兩把板斧一撞,“鐺”地一聲響,說:“真正殺人倒是不多,也就十幾、二十個吧,我喜歡砍人手腳,死又死不了,活著又受罪,那個更嚇人----”

    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周宣怒不可遏地在梅枝臀部狠擊了一掌,一隻灰色大鳥陡地飛起,直撲紅糖。

    紅糖在永豐鎮是第一能打的,自幼習武,雙臂有數百斤力氣,在九仙山曾經砍死過老虎,自稱“打虎紅糖”,一個人打十余餘壯漢不在話下,見一團灰影撲下,來勢疾惡,趕緊連退數步,喝一聲:“死!”兩把板斧力劈而出,卻突然感覺手上一輕,砍了一個空----

    只聽“鐺鐺”兩聲,鐵斧落地,紅糖手裏只剩兩截木柄,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腦門被拍了一掌,頓時眼冒金星,兩截斧柄都握不住了,晃晃悠悠站立不穩。

    看來致人腦震盪是五癡遊俠的絕招,上次四癡也是這樣對付皇甫繼勳的。

    三癡落地,用足尖在紅糖左右膝彎連踢,紅糖雙膝一軟,正對著周宣跪倒。

    其餘匪眾還不知厲害,想倚多為勝,發一聲喊,圍了上來。向三癡刀棍交加。

    三癡叱吒一聲,手中玄鐵劍劃了一個大圈。八名匪徒執刀握棍地那只手地腕部劇痛,刀棍脫手,每人手腕都是一道血痕,這下子知道厲害了,面面相覷,想逃----

    三癡哪容得他們跑,一輪無影腿,將八人盡數踢倒,抬頭看。那個姓牛地管事正往路邊樹叢爬去,當即拾起地上一根粗木棍甩過去,木棍在空中不住翻轉,發出“霍霍”的聲響,不偏不倚砸中牛管事的後腦勺,牛管事身子向前一撲,就那樣趴在了山邊。

    夏侯流蘇撩開車簾看三癡出手。兔起鶻落,眨眼功夫收拾了九個匪徒,沒一個人逃得了,而且沒有傷人命,夏侯流蘇自問對付這些人不難,但這麼乾淨俐落她做不到。

    梅枝臉朝下看不到打鬥場面,只聽一陣“辟哩啪啦”響,就再沒有紅糖地聲音了,急叫:“紅糖----紅糖----”

    周宣道:“紅糖聽說後面有官兵,嚇得撒腿就逃。把你丟下了。”

    梅枝默不作聲,心裏異常失落,她心裏還是希望紅糖為她拼命的。

    林涵蘊和小茴香從馬車裏下來,

    李燾拍手道:“哈哈,老三先生太厲害了,一個打九個,不,十個,舅舅,你下來看看。全倒了。”

    來福走過去,踢了紅糖一腳,又在那夥匪徒身上搜出幾卷麻繩,叫道:“姑爺你看,他們還帶著繩子。是準備綁我們的吧?”

    周宣道:“綁起來。再問他們一下,原先打算怎麼對付我們?”

    三癡、來福、驛站的車夫。還有李燾的僕人一起上來將九個匪徒捆得結結實實,把牛管事從那邊拖回來,牛管事已經昏迷不醒。

    梅枝這才知道紅糖已經被抓住了,嚇得不輕,她一直以為紅糖無法無天、強橫無比,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被打倒抓住了,這下子六神無主了,一個勁叫著:“紅糖、紅糖----”

    紅糖清醒過來了,雙膀一晃,掙得身上麻繩“軋軋”響,象要繃斷繩索。

    三癡走過去在紅糖腰眼踢了一腳,這下子紅糖渾身力氣使不出來了,破口大駡:“狗東西,我要剝你們地皮、吃你們地肉、喝你們的血----”

    周宣跳下馬,一腳踢在這惡棍地嘴上,門牙踢掉兩個,滿嘴的血,周宣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在這恐嚇人,你就是頭老虎,我今天也要拔掉你的牙。”

    紅糖凶蠻成性,滿口噴血還在罵人。

    周宣拔出漏影刀,扭頭見靜宜仙子也探頭出車窗在看,便道:“道蘊姐姐不要看,有點血腥。”

    靜宜仙子趕緊坐回車廂,說:“宣弟不要親手殺人。”

    周宣道:“不殺,會交給信州府處置,我先審問兩句。”命林涵蘊和小茴香上車去。

    小茴香乖乖上車了,林涵蘊說:“周宣哥哥,我不怕血腥。”

    周宣問那些匪徒:“牛管事怎麼交待你們的?在這裏劫住我們想幹什麼?”

    紅糖嘶叫道:“要將你們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周宣本想親手割這禍害鄉民地匪首幾刀,剛才聽靜宜仙子那麼一說,覺得自己應該自重身份,自己還得弄絲竹、習茶道、吟詩作畫,是該遠離血腥,君子遠庖廚嘛,說:“老三,把紅糖左耳割下。”

    三癡是見慣血腥的,鐵劍從紅糖腦側斬下,至肩陡然收勢,劍刃一翻,一隻耳朵已經粘在劍身上,舉著讓紅糖看看。

    紅糖呆呆看了一會,感覺熱血流到頸脖子,這才醒悟這是他的耳朵,驚怒道:“狗東西,夠狠!”

    周宣冷冷道:“你也知道狠?你砍別人手腳時是什麼感覺?”

    紅糖“呸”地一聲,一口血痰吐向周宣,周宣敏捷地閃過。

    紅糖口齒不清地罵道:“狗東西,有膽就將爺爺一刀殺了!”

    周宣道:“殺你汙我的手,自有官府砍你的腦袋。”

    紅糖冷靜了一點,交給官府就好辦,謝家兄弟自會保他出來,到時再報仇不遲,不再破口大駡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周宣掃視這九個匪徒,見其中一個臉色發白、渾身打抖,心知此人膽小,便過去踢了一腳,喝問:“說,牛管事怎麼交待你的?”

    那匪徒迭聲道:“別割我耳朵,我說我說,牛管事帶來謝家六爺的話,要我們在這裏攔截一個姓周地鹽商,男地全部殺死,女地運到清源去賣給青樓----”

    “操!”

    周宣一腳踹在那匪徒面門上,叫道:“先把這夥人押到鎮上去再說。”

    三癡一手一個將紅糖和牛管事丟到最後面那輛馬車裏,其餘人綁成一串趕往永豐鎮。

    這時天已經昏黑下來,距永豐鎮還有六、七裏路時,正遇范判官帶了四名府兵舉著火把來尋。

    范判官見周宣和兩位林小姐去了一整天還沒回來,心下擔憂,便趕來探看,見三癡和來福驅趕著一夥五花大綁地人,忙問究竟,得知謝家與強盜勾結,意欲謀害周宣和林家小姐,驚怒交集,舉著馬鞭劈頭蓋臉猛抽那夥強盜。

    周宣道:“范大人不必動怒,把這些人解到鎮上再說,還有,立即派人通知祁將軍,讓他把四十二名府兵趕緊帶到鎮上來,我們人手不夠。”

    范判官當即命一名府兵快馬去上饒縣驛,讓祁將軍即刻帶人趕來永豐鎮。眾人回到鎮上“永利客棧”,周宣讓人另用牛筋索將紅糖縛牢,梅枝也綁著關在柴火間裏,其他匪徒則丟在前院露天下,店主人驚得目瞪口呆。

    先前在路上周宣已經叮囑過宋江夥計和李燾甥舅,暫不要透露紅糖身份,免得客棧被看熱鬧的人擠得不得安寧,抓到了紅糖,必定轟動永豐鎮。

    周宣問范判官:“昨日被打的捕快今天沒帶人來捕我?”

    范判官道:“未見動靜,下官也覺得奇怪,難道那些捕快一直被綁在樹上沒人搭理?”

    周宣一笑,請范判官代寫了一封書信,蓋上集賢殿大學士的鈐印,命一府兵持信連夜去見信州府黃刺史,讓黃刺史見信後立即來永豐鎮“永利客棧”,周宣不能再隱瞞身份了,這事必須借助當地官府的力量。

    李燾甥舅沒有回去,也在客棧住下,怕九仙山匪徒報復嘛。

    周宣向方老頭瞭解“北霸天”鄒氏和“南霸天”謝氏的種種惡行,李燾在一邊筆錄,惡行太多,罄竹難書,就挑了民憤大的羅列了六條。

    夜裏亥時,祁將軍帶著四十二名奉化府兵趕到,剛坐定敘話,就聽客棧外人喊馬嘶,上饒縣尉親自帶著五十名馬、步弓手前來剿匪了,匪徒就是毆打捕快的金陵姓周的鹽商及其手下。

    昨日被打斷腿地那幾個捕快直到今日下午才有人去報知縣裏,等縣裏派人用馬車將他們拉回縣衙,已經是夜裏酉時了,鄒縣令勃然大怒,這姓周的鹽商仗著誰的勢頭?打得他兒子重傷,又把這些捕快都打成這模樣,這還有王法嗎?即命縣尉法曹領兵前來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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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心安理得

    上饒縣尉姓俞,得知縣令公子被打、前去緝拿的捕快又被打得骨折,真是義憤填膺,連夜點齊五十名馬、步弓手趕到永豐鎮,查明那姓周的鹽商是住在“永利客棧”,便派人將客棧前後門封鎖,嚴防賊人逃脫,正要破門捕盜,卻聽得客棧裏人馬嘈雜,從門縫往裏一看,哇,一院子都是兵馬,這是哪里的兵?莫非是要造反?

    客棧大門開了,祁將軍與范判官並肩走出,祁將軍大喝:“你們要幹什麼?”亮出一塊令符:“有認得這令符的沒有?”

    俞縣尉上前一看,大驚,這是五品歸德郎將的令符,這客棧怎麼住著一位將軍啊!趕緊躬身道:“卑職上饒縣尉俞昌,敢問大人是哪路兵馬?途經敝縣有何公幹?卑職怎麼沒接到公函?”

    祁將軍道:“我乃奉化軍將領,這位是奉化都護府判官范大人,你們深夜率兵圍我客棧是何道理?”

    俞縣尉連連施禮:“卑職是來抓捕一個金陵鹽商的,未曾想冒犯了兩位大人,請大人恕罪!”

    范判官道:“貴府黃刺史還沒到嗎?”

    俞縣尉驚訝道:“黃大人要來這裏嗎?卑職不知道啊。”

    范判官道:“爾等在門外候著,黃大人稍後便到。”與祁將軍返身回客棧,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俞縣尉趕緊命馬、步弓手列隊,在客棧門前恭候了小半個時辰,見幾隻火把遠遠的來了,果然是黃刺史到了。

    黃刺史在幾名州屬官的陪同下急急趕來,卻見“永利客棧”門前這麼多兵馬,迎上來的是上饒縣俞縣尉,便問:“俞大人在這裏做什麼?”

    俞縣尉施禮道:“黃大人,下官在此恭候大人,奉化軍的范判官和歸德郎將就在客棧裏面等著大人到來。”

    黃刺史疑惑道:“奉化軍范判官?”隨即恍然,信州侯周宣與奉化軍關係密切舉國皆知。周宣來信州,范判官隨行也是正常。當即親自去叩門,高聲道:“信州刺史黃源求見周大學士。”

    俞縣尉在後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是奉化軍范判官嗎,怎麼又是周大學士?哪位周大學士?

    客棧大門開處,范判官迎了出來,拱手道:“黃大人,下官範湧恭候多時了。”

    黃刺史認得范判官,趕緊還禮:“原來范大人也在此間,下官真是失禮。竟然一無所知,范大人,周侯爺可在裏面?”

    范判官點頭道:“侯爺召黃大人有急事相商,黃大人請---

    黃刺史隨范判官進去,其餘人等全部在客棧大門外等候。

    周宣在客房接見黃刺史,身邊有李燾甥舅和三癡,與黃刺史相見畢。便取皇帝密旨向黃刺史展示。

    巡察六州,有便宜行事之權,什麼叫便宜行事?就是可以先斬後奏啊!黃刺史心下惕然,躬身道:“下官聽憑大人驅使。”

    周宣便對范判官道:“范大人,請將我入信州以來所遇之事對黃大人略述。”

    范判官便從昨日在博山道上遇捕快強行搜車,到今日謝家賭場交結強盜紅糖要謀害信州侯之事一一說來,黃刺史額頭的汗越來越多,最後“撲通”跪下,請罪道:“下官無能,治州無方。請大人降罪。”

    周宣從李燾舅父還有客棧宋夥計那裏得知這個黃刺史惡跡不顯,只是昏庸無能,無法約束鄒縣令和永豐謝家為非作歹,便道:“黃大人請起----”

    接著,周大學士用諸葛亮《出師表》那種動情的語氣說道:“黃大人,我祖籍信州永豐,愛這片土地極深,不遠數千里微服來訪,但在故鄉的所見所聞讓我痛心,我的父老鄉親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們被惡霸欺壓、淩辱、良田被侵佔。被迫淪為雇農,有地就背井離鄉另謀生路,賣兒鬻女的不在少數,黃大人是信州一方明府,難道對這些沒有一點耳聞?就忍看百姓饑寒交迫、流離失所?”

    黃刺史汗出如漿。連聲道:“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周宣道:“黃大人也是受小人蒙蔽,以至於政令不行。今我來此,欲大刀闊斧為永豐除此頑疾,黃大人願助我一臂之力否?”

    黃刺史趕緊道:“願附大人驥尾,將功折罪。s”

    周宣道:“那好,客棧外有上饒縣地五十馬、步弓手,黃大人立即帶上,去把謝老六抓來。”

    黃刺史面有難色,稍顯遲疑,便聽周宣冷冷道:“黃大人為難?那就不用勞煩黃大人,我另派人去。”

    黃刺史悚然一驚,他知道周宣這話是什麼意思,那就是要撤他的職呀,六州巡察使有這個權,而且周宣還是朝中紅人,孰輕孰重他能分辨不出來?立即躬身道:“下官即刻去拿人。”轉身就要出去。

    周宣道:“且慢----黃大人,這上饒縣的馬、步弓手能不能用是個問題,半路上偷偷跑掉一個去謝家報信,那還怎麼抓人?”

    黃刺史面有愧色,周宣說的是實情,上饒縣衙上下都與謝家關係密切,可歎他一個管著一州三縣的刺史竟然使喚不動縣尉,慚愧道:“那下官立即從州上調兵馬來?”

    周宣道:“不必,抓一個謝老六要這麼興師動眾嗎?我讓奉化歸德郎將祁將軍隨你去,有五十名府兵可聽用。”

    照周宣的意思,祁將軍與黃刺史帶著五十名奉化府兵,還有那個膽小的匪徒和牛管事,牛管事已經蘇醒,周宣答應饒他二人不死,這會帶上去騙謝老六開門,若是硬闖的話,謝氏莊園有護園河、有吊橋,很麻煩的。

    黃刺史出門,令屬官約束俞縣尉及其手下馬、步弓手,不許離此半步,便與祁將軍領著兵馬連夜出鎮去了。

    俞縣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在“永利客棧”門外肅立了一夜。

    周宣後半夜才睡,天大亮時聽到祁將軍宏亮地嗓門叫道:“侯爺。人抓回來了,謝老六和謝老八。”

    周宣趕緊起床,小茴香早已把洗漱用具準備好,一邊麻利地替周宣梳頭,取出一面宣鏡讓周宣照,周宣笑道:“梳得很好。”出門來到客棧前院,就見謝老六被反綁著跪在院中柚子樹下,邊有一個年輕點的、容貌與謝老六頗為相似,應該是謝老八了。

    謝老六還在梗著脖子叫:“黃大人。我謝氏乃上饒望族,一向造福鄉梓,黃大人何故深夜派兵來抓我兄弟二人?我們犯了什麼法?”

    周宣踱到院中,笑吟吟道:“謝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謝老六一見周宣就傻眼了,昨日周宣他們走後,謝老六就在莊園裏等著紅糖到來。等到後半夜,聽莊客說牛管事帶著紅糖的人來了,放下闊板橋,打開莊門,五十名奉化府兵一擁而入,就把謝老六給抓住了,連帶抓住了謝老八。

    謝老六一直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路上張口一問,奉化府兵就對他拳打腳踢,打得他不敢開口。黑夜裏他也沒看清領兵來的是黃刺史,直到天亮才看見,是以大聲質問,這時見到周宣,方才醒悟這事與周宣有關,怒道:“黃大人,你包庇一個鹽商,這鹽商送了你多少銀子?我謝氏每年送你的銀子還少嗎?”

    黃刺史臉皮紫脹,喝命:“掌嘴。”

    兩名奉化軍士兵眼望祁將軍,祁將軍一點頭。他們才“劈哩啪啦”猛扇謝老六耳光。

    黃刺史怒道:“該死的刁民,還敢胡言亂語,這是集賢殿大學士周侯爺,你竟敢交結強盜紅糖謀害周侯爺,你謝家長期魚肉鄉民。這回也該惡貫滿盈了!”

    謝老六驚得忘了痛。三角眼望著周宣,張大了嘴說不出話。

    周宣淡淡道:“謝先生。你這賭場可開得夠惡,贏了銀子的你就派人搶回來,贏得多地你還要謀財害命,這沒本錢的買賣你幹得順手啊。”

    謝老頭雙頰紅腫、嘴角流血,強笑道:“原來是信州侯周侯爺,誤會啊,小民怎敢冒犯周侯爺!全是誤會。”

    周宣轉身對黃刺史、祁將軍諸人道:“立即將謝老六、紅糖等人解往府衙,我要將上饒惡勢力連根拔起。”

    “永豐客棧”地店老闆一夜未睡,趕制麵點,讓周宣等人飽餐了一頓,臨行時請周侯爺題字留念,周宣一時興起,揮毫寫下“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嘲弄地一笑,將這五個字圈掉,叫店主另外拿紙來,寫下四個大字---“心安理得。”

    辰時初,周宣一行離開永豐,李燾隨行,周宣有心提拔他。

    俞縣尉見抓了謝氏兄弟,驚得手足冰涼,那五十馬、步弓手一個個驚懼不安,早飯也沒吃,餓著肚子跟在奉化府兵後面。

    辰時初,大隊人馬進了上饒縣城,直接去刺史衙門,黃刺史命令俞縣尉及其手下一個也不許擅離,另派州裏的司兵功曹點了一百人馬,黃刺史與祁將軍兵分兩路,一路去抓捕鄒縣令,一路去謝氏博藝場抓捕謝家其餘幾虎。

    黃刺史心裏清楚,既然動了謝家,那鄒家肯定難逃,現在他只有忠心為周宣辦事,才能逃過信州官場這翻天覆地的一劫。

    周宣在刺史衙門刑獄憲司大廳上坐著,信州刺史屬官司法功曹恭恭敬敬相陪,范判官、李燾、三癡等人都在,靜宜仙子、林涵蘊她們被安排到刺史府內院歇息,刺史府管事得到黃刺史的吩咐,讓刺史夫人好生款待這幾位周侯爺的內眷。

    黃夫人自然就以為來的是周侯爺的夫人,卻又不知道哪個才是侯爺夫人,那個女冠肯定不是,還有一個是小丫頭,另兩個容貌甚美,一個十、七八歲,卻是侍妾妝扮,另一個衣飾華麗高貴,但瞧年齡只有十五、六歲,太小了吧,都不像是侯爺夫人。只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比較合適,便沖那女子萬福道:“妾身趙氏拜見周侯爺夫人。”

    藺寧趕緊閃到一邊。林涵蘊“格格”笑道:“這裏沒有周夫人,周夫人還在江州,這位是三嫂,我是周侯爺之妹,這位是周侯爺地姐姐,這位是周侯爺地貼身婢女,這位----”

    林涵蘊看了看夏侯流蘇,有些不情願地說:“她是周侯爺的侍妾。”

    黃夫人自然熱情接待。

    刑獄憲司大廳上的周宣靜等著人犯抓捕歸案,約莫等了小個時辰。黃刺史帶著人先回來了,將鄒縣令連同縣衙的通判、押司、捕頭全部抓來,當場又把俞縣尉綁上,五十名縣裏的馬、步弓手一齊被繳了刀槍,原地待命。

    又過了一會,祁將軍與信州司兵功曹押解著一夥人來了,又抓來了謝氏十虎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十。單單逃了老九,還有謝氏賭場的幾個管事。

    謝家兄弟一幫子人還囂張得很,叫道:“我長兄在京為官,你們要動我謝家得掂量掂量。”周宣冷冷道:“你們長兄名叫謝元皓是嗎,門下省主簿,我記住了,待回京再將他撤職嚴辦。”

    此言一出,謝氏八虎都沒聲音了。

    該抓地人暫時都抓齊了,接著開始繁瑣的審訊,周宣知道這一審沒個三、兩天是審不完地。而且他對審案也不在行,當即全權委託范判官,讓范判官會同黃刺史、信州司法功曹,還有李燾,徹查鄒縣令與謝家十虎勾結強盜紅糖的種種不法之事,他自己帶著三癡、來福,讓刺史府管事把靜宜仙子她們請出來。

    靜宜仙子出來問:“宣弟,事情處置妥當了嗎?”

    周宣道:“還在審,有得審一陣,我不擅審案。就讓范大人去辦理了,道蘊姐姐,我們今天去游陸羽泉如何?來信州不游陸羽泉,好比入寶山而空手回呀。”

    林涵蘊笑嘻嘻道:“周宣哥哥你真是想得開,家鄉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想著玩。你比我還貪玩。你是唐國第一貪玩侯爺。”

    靜宜仙子正要責備林涵蘊,周宣笑道:“涵蘊說得沒錯。我就是貪玩,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不玩怎麼行,難不成家鄉出了事我就得一副苦大仇深、整日悶悶不樂的樣子?”

    夏侯流蘇察顏觀色,說道:“公子為家鄉百姓除此惡霸,正要揚眉吐氣、歡欣鼓舞才對。”

    周宣看了夏侯流蘇一眼,笑道:“流蘇說得對,日後永豐百姓會把今天----五月初二當作節日一般慶祝,出發吧,去游陸羽泉。”

    周宣讓刺史府管事領路,乘車策馬去游“陸羽泉”,路上聽到信州百姓言議論紛紛,都在說謝家十虎和鄒縣令被捕之事,一個個既歡喜又擔憂,歡喜自不用說,擔憂的是沒兩下又把那些惡人放出來,所以現在還不是歡喜地時候。

    周宣一行出上饒北門,逶迤來到陸羽當年隱居地茶山,見到了“陸羽泉”,不禁大失所望,只見殘垣斷壁,一地碎石,胭脂地上那一汪泉水倒是清流依舊,但四周實在是殘破得不象樣子,附近的“茶神祠”也是搖搖欲墜,危房!

    林涵蘊嚷道:“哇,茶神陸羽好可憐,這信州人怎麼這麼不珍惜呀!”

    周宣歎了口氣,走到“陸羽泉”邊,見泉水如明鏡,照人眉目,水色微帶乳色,掬水飲了一口,香鬱甘甜,說道:“不愧是天下第四泉啊,就好比一個絕色美女,雖然衣衫破敝,但難掩秀色。”

    林涵蘊笑道:“那周宣哥哥就好好給這美女打扮打扮嘛。”

    靜宜仙子道:“宣弟你來看,這是詩人孟郊為陸羽題地詩。”

    周宣走過去,只見一塊僕倒地石碑上刻著一首詩----《題陸鴻漸上饒新開山舍》“驚彼武陵狀,移居此岩邊。開亭如貯雲,鑿石先得泉。嘯竹引輕吹,吟花成新篇。乃知高潔情,擺脫區中緣。”

    周宣撫碑道:“我必重修陸羽泉,對了,就以道蘊姐姐的名義吧,道蘊姐姐是茶仙。”

    靜宜仙子半羞半嗔道:“用你的茶魔名義最好。”

    林涵蘊“格格”笑:“我說得沒錯吧,茶神、茶仙、茶魔聚會在陸羽泉邊了,盛事啊!”

    周宣讓來福裝了一甕泉水帶回去,又向附近茶農買了五斤茶山出產的“信州銀毫茶”,嗅一嗅,就覺得此茶品味不低,可惜官府無能,不知道宣揚此茶,連“茶神祠”都不修,可歎!

    眾人回到城裏已經是申時,剛到刺史衙門,就見數百鄉民亂紛紛聚在衙門外高喊:

    “釋放謝善人,謝善人無罪!”

    “鄒縣令愛民如子,鄒縣令冤枉!”

    “若不釋放鄒縣令和謝善人兄弟八人,我等鄉民就要上昭武都護府告狀、上京告禦狀!”

    “對,我永豐鎮父老鄉親為鄒縣令和謝善人請命,立即讓鄒縣令官復原職,上饒百姓離不開這樣的好官!”

    “謝善人乃鄉民之望,平日修橋補路、扶危救困、善舉無數,若這樣的大善人都要被抓,那我等小民就都不活了,一齊死在這州衙門前周宣冷笑道:“鄒、謝二家果然盤根錯節、勢力龐大,竟鼓動了這麼多人來聚眾鬧事,嘿嘿,愛民如子、大善人,世間還有這樣滑稽的事!”把那刺史府管事叫到身邊,說了兩句。

    那刺史府管事立即叫來幾個人,到縣城各大街小巷大喊:“有人要求釋放鄒貪官和謝惡霸,鄉親們,都到州衙去看看,絕不能讓鄒貪官和謝惡霸無罪釋放啊,不然地話我們小百姓日子沒法過了!”

    一呼百應,很快聚集起數百人,待來到州衙前,已經是聲勢浩大的幾千人了,鄒、謝兩家鼓動地那幾百人立即氣焰大消,一個個張口結舌,喊不出話來。

    周宣讓靜宜仙子她們先回刺史府,他站在州衙大門前,五十名奉化軍府兵護衛在他周圍,三癡更是貼身緊跟。

    周宣高聲道:“父老鄉親,在下周宣,祖籍信州永豐,忝為正二品大學士----”對鄉民就應該報品秩,不然他們不知道你官多大,還以為大學士沒縣令大呢。

    數千百姓“嘩”的一聲,哇,正二品的大官,鄒貪官是七品,正二品治七品,那還不是治得鄒貪官死死的。

    五十名奉化府兵齊聲道:“周大學士剛正不阿!為民除害!”

    數千名信州百姓也都這樣喊起來,百姓就是要引導啊,有那種氣氛,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

    鄒、謝二家鼓動來的那幾百號人見形勢不妙,他們要是再敢說什麼鄒縣令愛民如子、謝家十虎是大善人,那麼這數千百姓就會沖上來把他們活活打死,趕緊灰溜溜退走了。

    周宣回鄉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明天處理夏侯流蘇,看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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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一、你是個奸細

    黃刺史出來安撫百姓,表示要對鄒、謝兩家的罪行一抓到底、嚴懲不貸,鄉民們被侵佔的田產也會盡數退還,並說這是信州侯周宣奉皇帝旨意前來剷除凶頑、為民作主。

    聚集在州衙站前的數千百姓歡欣鼓舞,高呼:“皇帝聖明、信州侯英明、黃大人賢明----”

    周宣示意百姓安靜,大聲道:“鄉親們,這些年鄒、謝二家的惡行你們可以向衙門訴說,不要怕,都說出來,我向大家保證,此案一定在端午節前了結,鄒、謝二家的罪行會逐條公佈,貪官惡霸剷除後,鄉親們可以痛痛快快賽龍舟、慶端午了!”

    歡呼過後,便有數十位百姓痛哭著上前,要控訴鄒、謝二家的惡行,周宣即命黃刺史趕緊安排書吏接待、筆錄。

    周宣在一邊旁聽了一會,真是氣炸了肺,鄒縣令父子都是色中餓鬼,不僅霸佔鄉民田產,還姦污鄉民妻女,喪盡天良的事幹了不少,謝家十虎的賭場更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宋夥計說過的那個會擲骰子、在謝家賭場贏了八百兩銀子的賭客離奇失蹤之事,這時也水落石出,據那八名匪徒招供,的確被紅糖帶人殺死在了十字壟,屍體被埋在路邊灌木叢下。

    鄒、謝二家的惡行有不少涉及到黃刺史,主要是不作為,對百姓申冤置若罔聞,謝家八虎這時也豁出去了,要把黃刺史拖下水,說這些年每年送給黃刺史的銀子都在萬兩以上,五年來黃刺史至少受賄有六、七萬兩白銀----

    負責記錄的書吏提著筆,不知記還是不記?

    黃刺史如坐針氈,偷眼看周宣反應。

    周宣沉著臉道:“如實記錄。”一邊朝黃刺史拱拱手:“黃大人,借一步說話。”

    黃刺史提心吊膽跟著周宣來到刑獄司側廳,“撲通”跪下。哀聲道:“下官有罪,請侯爺念下官真心改悔的份上,網開一面。”

    周宣沒叫他起來。說:“黃大人,從目前看來你還沒牽連到人命血案,不然的話我想保你也難----”

    黃刺史連連叩頭:“多謝侯爺!多謝侯爺!”

    周宣道:“但你收賄數萬兩,上饒永豐如此烏煙瘴氣,你實在難辭其疚,這信州刺史你怕是做不下去了!”

    “是是是。”黃刺史一腦門的汗。

    周宣道:“這樣吧,這信州刺史你暫時代領,待我回京稟明陛下、會同門下、中書、吏部審議,看最後結果如何?”

    黃刺史大驚。哀求道:“侯爺,此事一到京中,罪官定然死罪難逃,抄家沒籍,妻女為奴,慘不可言哪,求侯爺救我!”

    周宣沉吟了一下。說:“黃大人,我知你是真心悔改,我便給你一個機會,收受的五萬兩賄銀三日內交出,寫兩封辭呈分別遞交昭武都護府和吏部,辭以身體欠佳,要告老還鄉,另,配合范判官將鄒、謝大案審查清楚,也算你為信州百姓做一件好事。s”

    黃刺史既愧且悔。連聲道:“謝侯爺開恩,下官一定照侯爺的意思辦。”

    黃刺史雖然丟了官,而且還要交五萬兩銀子出來,但總算渡過了此劫,辭官和因罪革職是大不一樣地,辭官後每年還有朝廷俸祿,回鄉照樣是有名望的鄉紳,若是被革職,那名聲就壞了,這名聲很重要哇!

    所以黃刺史對周宣還是感恩戴德的。立即鞍前馬後賣力地徹查鄒、謝大案,將鄒縣令地三個兒子、其中一個還在斷腿養傷,以及謝氏家族中民憤較大的走狗幫兇盡拿緝拿歸案,五月二日這一天就抓捕人犯四十三名,全縣十餘個賭場盡數關閉。鄒、謝兩家的財產全部查封。等待處理。

    當夜上饒縣境下了一場大雨,信州百姓都說這是場好雨啊。蕩滌污垢,還上饒永豐朗朗乾坤。

    周宣與三癡、來福回到州衙客房已經是亥夜時分,藺寧迎過來低聲道:“主人,方才夏侯流蘇獨自出了州衙去煙花之地平康坊----”

    周宣嘿然一笑,問:“回來了嗎?”

    藺寧道:“進了一座青樓,半盞茶時間就出來了,主人可知那青樓的名字?”

    周宣看了三癡一眼,笑道:“我和老三一樣潔身自好,最不熟悉的就是青樓。”

    藺寧瞟了三癡一眼,說道:“主人不要說笑,夏侯流蘇進的那座青樓名叫鳴玉樓?”

    “鳴玉樓?”周宣有點驚訝,夏侯流蘇就是宣州“鳴玉樓”的名妓,沒想到信州也有“鳴玉樓”,問:“三嫂還探聽到了什麼?”

    藺寧似笑非笑道:“鳴玉樓我沒進去,但剛才我聽到夏侯流蘇和她那個婢女之間的對話,夏侯流蘇是急著勾引主人啊,偏偏主人這兩天又忙。”

    周宣笑道:“看來我得給她一個機會,這女細作也真夠笨的,還得我給她創造機會,唉,煩人!”

    三癡道:“唐國各州縣都有鳴玉樓,應該是清源人布下地耳目,由連昌公子幕後操縱----”

    藺甯柳眉一豎,問:“三哥,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唐國各州縣有鳴玉樓你都知道?”

    三癡趕緊解釋:“我足跡遍天下,見識得比較多嘛。”

    “就光見識鳴玉樓裏的姑娘了?”藺寧醋勁大發。

    周宣一看不對頭,忙道:“老三練的是童子功哇,若不是遇到三嫂你,老三是準備守身如玉一輩子的----”

    周宣自以為說得很肉麻了,沒想到三癡更肉麻,說:“主人說得對啊,自見了阿寧,我就情難自禁----”

    周宣大感吃不消,趕緊讓這對賢伉儷進房去,說話輕聲點,躲到被窩裏去說。

    夜深了。林氏姐妹房中還亮著燈,周宣不去報到一下姐妹兩個都睡不著,周宣便去說了一會話。靜宜仙子問:“宣弟,我們什麼時候啟程回江州?”

    周宣微笑道:“道蘊姐姐想家了?我也想家,過了端午我們就啟程,經洪州再到江州,太子殿下應該還在洪州,總要去見一見,算上一切延誤,五月二十日前一定能趕到江州,林鐸兄弟的婚期不是五月二十八嗎。來得及的。”

    靜家仙子“嗯”了一聲。

    林涵蘊道:“我姐姐是說你又要處置鄒、謝大案,還要重修茶神祠、陸羽泉,信州一大堆事,三日後你怎麼脫得了身?”

    周宣笑道:“難道要我事必躬親?那豈不把我周大學士累壞了!那些事我自會安排人去做,放心好了,端午後一定啟程,明日若是不下雨。我們就去劃龍舟玩耍。”

    林涵蘊高興了,說:“那我要趕緊去睡,一覺醒來就是明天了。”

    周宣和靜宜仙子都笑了起來。

    周宣向林氏姐妹道了晚安,便去浴室洗浴,小茴香打著哈欠在一邊侍候,浴後,小茴香還要給周宣洗衣服,周宣說:“小茴香,半夜三更了,明天洗吧。”

    小丫頭說:“今天的事今天做完。睡著才安心----姑爺,這是雀兒小姐說地。”說著,捧著木盆去左邊天井,那個天井裏有水井,井邊有可供搓洗衣物的青石板。

    周宣剛洗過澡,神清氣爽,回房也睡不著,便一邊和小茴香說著話,一邊跟著她來到水井邊。

    大雨不停,水井裏的水都快溢出井沿了。簷下的四盞燈籠照耀著,井中水面被雨點敲出密密麻麻地小沆,隨即是旋起旋滅的水泡。

    周宣冒雨幫小茴香從井裏提了一大桶水,飛快地跳回簷下,哈哈笑著。

    小茴香一邊搓洗衣服。一邊扭頭看著周宣。沒頭沒腦地說一句:“姑爺,你真好!”

    周宣心道:“小丫頭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要監守自盜?哥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啊。”說:“馬馬虎虎,不算太好。”

    小茴香問:“姑爺,你想雀兒小姐不想?還有針兒小姐?”

    “想啊。”周宣說:“再過十多天就能見到她們了,真是期待。”

    小茴香“嗯”了一聲說:“小茴香本來擔心姑爺有了羊小顰啊、林二小姐啊、還有什麼公主地,姑爺會變心----”

    周宣趕緊道:“喂喂喂,小茴香別亂說話,羊小顰算是了,但和林二小姐還有清樂公主有什麼關係?”

    小茴香露出一個“我什麼都知道”的那種微笑,說:“姑爺,你和林二小姐在馬車裏親嘴小茴香可是親眼看到的----”

    “啊!”周宣趕緊扶住廊柱,怕自己摔倒,臉上一陣火辣,臉皮地功夫還是沒練到家。

    小茴香繼續說:“所以了,林二小姐是一定要嫁給姑爺你的,林二小姐嘴上講不嫁不嫁,最後肯定要嫁,還有公主----”

    小茴香太犀利了,林涵蘊的事周宣無法狡辯,但說到公主,他膽氣壯了,問“公主怎麼了,你又看到了什麼?”

    小茴香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周宣簡直有點氣急敗壞,只聽這小丫頭用手腕捂著嘴“咕咕”笑道:“小茴香看到姑爺為公主畫光身子的畫。”

    “啊----你你你,小茴香你是個奸細!”

    周宣語無倫次了,真是應驗了那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他只在“幽夢小築”為清樂公主畫過一次,這小丫頭怎麼就看到了?老天,這丫頭不做奸細太可惜了,夏侯流蘇哪里比得上她!

    周宣沒有想到,夏侯流蘇就在偏廳外,聽他主婢二人閒話,林二小姐與周宣在馬車裏鬼混的事夏侯流蘇是知道地,不然她這個奸細就太無能了,但萬萬沒想到周宣竟然還與唐國公主有染,這算不算一個有用的絕密消息?要不要報知連昌公子?不知怎麼回事,夏侯流蘇心裏很不舒服。

    小茴香“格格”笑道:“小茴香不是奸細,小茴香只是恰好撞上了嘛,姑爺是有點沾花惹草,不過呢,小茴香現在很放心,姑爺雖然當上了大官、見過比雀兒小姐更美的美女,但姑爺不會變心----”

    周宣又好氣又好笑地問:“何以見得?”

    小茴香道:“姑爺會給小茴香提水啊,以前在九蓮坊老宅,姑爺也曾經給小茴香提水,所以姑爺沒變,不會變心。”

    “哦,原來如此!”周宣心道:“你們女孩子還真是善於以小見大啊,從一桶水就認清了一個人,我只是順手而已,嘿嘿,在唐國,多娶幾個妻子又不犯法,我幹嘛要變心?”說:“那是當然,本姑爺的人品是過硬地、久經考驗的----”忽聽外邊“嚓”的一聲響,有什麼東西在牆壁上碰了一下,回頭問:“是誰?”

    有人應道:“公子,是我,流蘇。”

    另一個聲音道:“公子,還有我,魚兒。”

    夏侯流蘇主婢二人走了進來,夏侯流蘇撐著一把傘,小婢魚兒側端著一個木盆,她們也來湊熱鬧,洗衣服來了,出門在外,沒有洗衣地僕婦,都得她們自己洗,但挑這個時候來洗,顯然是別有用心的。

    周宣道:“好,我來幫你們提水。”冒雨又下到天井,用木桶挽井裏地水,雨突然被隔斷了,一把油紙傘撐在他頭頂上方。

    周宣回頭一看,夏侯流蘇睫毛象小扇子一般微微扇動著、眸光如水,雪白地瓜子臉在燈籠的照映下宛若冰雕玉琢地一般,右臂舉傘,凸顯胸部美好的曲線。

    為了夏侯流蘇,小道絞盡腦汁,今天碼得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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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二、落紅何在?

    周宣和夏侯流蘇並肩立在簷下,看天井邊兩個小丫頭在洗刷刷,雨點無休無止地從四四方方的夜空中落下,雨絲飄揚,沾到人臉上,在這仲夏的夜晚感覺清新可喜,只是人心隔肚皮,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周宣是最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若不經意地問:“流蘇,聽你和魚兒的口音像是閩地的---

    夏侯流蘇立時緊張起來,正在洗衣服的魚兒手一僵,停止了洗刷刷。

    周宣繼續道:“----你們家鄉是建州還是泉州?”

    建州和泉州雖然同為閩國故地,但建州是唐國的,泉州屬清源,夏侯流蘇道:“流蘇和魚兒都是建州人。”

    周宣點點頭,又問“父母應該都不在人世了吧,不然哪捨得你們這嬌滴滴的女孩兒抛頭露面?”

    明明父母健在,夏侯流蘇卻得硬著頭皮說:“是,流蘇自幼父母雙亡,魚兒,你呢?”

    魚兒答道:“魚兒也父母雙亡。”說著還抽泣了一聲,這小婢比夏侯流蘇活泛,還知道假哭一下。

    夏侯流蘇聽到魚兒抽泣,她也擠出兩滴眼淚,掛在細密的睫毛上顯得楚楚可憐。

    周宣道:“我這次本來是要經建州去清源的,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不去了。”

    夏侯流蘇忘了裝可憐了,訝然道:“這是為何?”周宣一笑,淡淡道:“這是朝廷大事。你一個小女子就不要多問了,反正你在建州也沒有親人。”

    夏侯流蘇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使得原本要奉旨去清源的周宣突然不去了,心念電轉,哀聲道:“流蘇從宣州追隨公子之初,實是慕公子之才,願侍巾櫛,並不知公子是當朝重臣,流蘇沒有貪圖富貴之想,只盼公子稍加憐惜,不要,不要過於冷淡才好。”

    小茴香不知道夏侯流蘇另有圖謀。所以對這麼多天了姑爺都沒讓夏侯流蘇侍寢感到很奇怪,這與姑爺地性子不符啊,說:“我家姑爺納妾最是慎重,總要回江州和兩位夫人商量過了才行,姑爺,對不對?”

    周宣心道:“這小丫頭又替她的雀兒小姐吃醋了。”不悅道:“小茴香,你這樣說話豈不是給兩位夫人臉上抹黑。s這不是顯得她們善妒嗎?”

    小茴香不敢吭聲了。

    周宣對夏侯流蘇道:“流蘇你且寬心,我那兩位夫人甚是賢慧,不會虐待你地,這些日子我也不是故意冷淡你,實在是太忙了,而且那晚我見你也不是太情願----”

    夏侯流蘇趕緊道:“流蘇侍奉公子是心甘情願的,那天,那天其實是身體不適。”

    周宣呵呵笑道:“明白了,那麼今夜如何?”

    面對周宣如此赤裸裸的挑逗,夏侯流蘇又有點怕起來。期期艾艾道:“流蘇,這個,那個----”臉脹得緋紅。

    屋頂上雨聲急一陣緩一陣,這樣的雨夜周宣最是騷動,送上門的敵人豈能讓她完璧歸趙,總要搞點缺陷出來嘛,不然遲早被連昌公子那混蛋占了花魁,說:“什麼這個那個,莫非你又身體不適了,還沒到一個月吧?”

    派一個處女當奸細真是可憐。夏侯流蘇面紅耳赤、支支吾吾:“不是不是,流蘇----”

    周宣笑道:“沒關係,等你想通了就來找我。”

    如此絕好的機會又要失去,小婢魚兒著急啊,說:“公子。流蘇姑娘早就想通了。她只是難為情,她一直盼望著給公子侍寢。”

    周宣忍著笑。說:“魚兒你胡說的吧,流蘇她可不是這個意思。”

    夏侯流蘇雙頰如火,吃吃道:“公子,流蘇是這個意思。”

    周宣哈哈大笑,轉身便走,夏侯流蘇遲疑了一下,魚兒催促道:“小姐----”夏侯流蘇便撐著傘跟著出去了。

    小茴香見姑爺被她們勾引了,很是不忿,使勁洗衣服。

    魚兒想巴結小茴香,陪著小心道:“小茴香姐姐,我來幫你洗吧?”

    小茴香道:“去,我都快洗好了,要你幫什麼!”魚兒道:“那以後都由我來洗好吧?”

    小茴香擰幹衣服,端起木盆說:“照顧姑爺是我的事,我還嫌你洗得不乾淨呢!”腦袋一昂,“哼”了一聲,走了。

    魚兒沖小茴香背影做了個鬼臉,心道:“誰稀罕哪,等今晚流蘇小姐探聽到秘密之後,我們就要離開這裏了,誰願意在這裏受氣呀!”

    那邊夏侯流蘇忐忐忑忑地跟著周宣進房,幾乎忘了自己是身有武功的了,這些日子周宣鬥詩、鬥茶、在謝氏賭場大把大把贏錢、而後以雷霆手段一舉拿下鄒、謝這兩大惡勢力,表現出來的機智、強勢已經讓夏侯流蘇不自禁地雌伏,男人不見得一定要能打就是強嘛,象那個老三先生,很能打吧,還不是要聽周宣的,所以夏侯流蘇對周宣是既敬且畏。

    周宣脫掉鞋子,盤腿坐在床上,說:“流蘇,關上門,今夜你就陪我睡了。”

    夏侯流蘇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她要關上門任憑周宣狎褻,忽然心裏酸楚,眼淚盈盈。

    周宣道:“流蘇,過來---咦,你怎麼哭了?”

    夏侯流蘇趕緊說:“公子,流蘇是覺得終生有托、歡喜得哭了。”

    周宣心道:“哦,原來是歡喜得哭了,想通了就這麼值得高興嗎?”

    卻聽夏侯流蘇又說:“公子,能不能再為流蘇作一首詩或者填一闕詞?當日在詩魁花車上公子為流蘇填制的那闕《點絳唇》,流蘇可是時時吟誦----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真讓流蘇心動。”

    這個文學女青年還真有點浪漫勁,這會還要吟詩填詞,要為一首詩、一闕詞獻身?

    周宣笑道:“流蘇還挺有情趣,那好,我就叉幾叉----”雙手虎口相對,叉了七叉,吟道:“世間尤物意中人,輕細好腰身。香幃睡起,發妝酒釅,紅臉杏花春。嬌多愛把齊紈扇,和笑掩朱唇。心性溫柔,品流嫻雅,不稱在風塵----流蘇,你且將這詞清雖唱與我聽。”

    夏侯流蘇嬌面含春,這闕《少年游》不僅誇獎她美貌,還說她品流嫻雅,不像是風塵女子,心下很是歡喜,當即盈盈立在床前,啟朱唇、展歌喉,將此《少年游》唱了一遍。

    周宣伸手拉住夏侯流蘇左臂,將她拖到床上,低笑道:“待我看看那日畫的小老鼠還在否?”

    夏侯流蘇臉通紅,半躺在周宣懷裏,雙手捂著胸脯,嬌嗔道:“公子作弄人!”

    周宣見她神態嬌婉,不禁食指大動,一把將她推倒仰臥,身子壓上去,口裏說:“豈有此理,是我畫的,哪能不讓我看!”解開夏侯流蘇衣襟,將綠綢抹胸往下一捋,又是“怦怦”兩個大雪球彈出。

    夏侯流蘇原打算半推半拒、輕解羅裳,沒想到周宣這麼直接,羞得閉上眼睛,只聽周宣歎道:“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好白!”一邊說,一邊用手左右摩挲,摩挲得她雙乳滾燙,簡直象要融化了一般,兩粒相思豆茁壯成長,隨即被唇舌含住撥弄---

    夏侯流蘇何曾受過這樣的挑逗?天正下雨夜又黑,春潮帶雨晚來急,濕得不行,口裏喃喃叫著:“公子,公子----”

    周宣俯視著她,吻住她地嘴,將身子覆蓋上去,緩緩進

    夏侯流蘇雙眸半睜半閉,睫毛忽扇忽扇,周宣強悍進入時她只是稍微一蹙眉頭,便即雙臂緊緊摟著周宣脖子,白嫩小腿盤在周宣腰間,任憑周宣往來馳驟,喉嚨裏喘息嬌媚無比,情動如火。

    風聲、雨聲這時聲聲不入耳,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有糾纏和狂蕩;建州、汀州且都放在一邊,盡情享受這單純性愛。

    夏侯流蘇從空中漂浮狀態回到床上,結實平滑的小腹還在一下一下抽搐,她從來不知世間還有這樣的極樂,簡直讓她迷醉,見周宣曲肱而枕,笑吟吟看著她,不禁大羞,趕緊坐起身要找衣裙,卻突然感覺不對勁,茵褥上有一大塊濕痕,卻不見落紅。

    夏侯流蘇有點發懵,她一直守身如玉啊,初夜不見紅,周宣肯定以為她是殘花敗柳,她本來就是青樓出身嘛。

    好比卞和獻玉,楚王卻說那是石頭,夏侯流蘇真是委屈著急呀,為了清源,她不惜獻身,何曾想到會是這結果?周宣那樣笑笑的看著她,定然是在取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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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三、得了便宜還賣乖

    周宣側臥以手支頭,看著夏侯流蘇鬢亂釵橫的樣子,方才太急色,夏侯流蘇小衣也未脫就開始顛鸞倒鳳,這會真的是“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了,想著這女奸細奮不顧身迎合他,傾情傾力,不愧是練過武的,那腰、那腿,真有勁呀!

    想到得意處,周宣壞笑著,忽見夏侯流蘇不找衫裙了,跪坐在床上痛哭起來。

    周宣吃了一驚,心道:“這事你情我願,一拍即合,我又沒有強迫你,說起來你算是美人計得逞了,我中計了,你還哭什麼呀,現在生米煮成了熟飯,哭也晚了。”坐起身問:“流蘇你後悔了?”

    夏侯流蘇越想越傷心,哭成了個淚人,自十歲以後她就沒怎麼哭過,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多眼淚,搖著頭邊哭邊說:“不是不是。”

    周宣撓撓頭,問:“我---弄痛你了?”

    夏侯流蘇想要點頭卻又搖頭,嗚咽著說:“公子,流蘇真的是第一次----”

    周宣撫慰道:“沒事沒事,我不是很在乎的。”心裏也有點奇怪,方才歡愛時感覺到夏侯流蘇的緊湊生澀,應該是處子,只是----

    夏侯流蘇聽周宣這麼一說,更是委屈到了極點,眼淚“嘩啦啦”的,哭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是第一次!”

    周宣嘴角含笑:“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絕對相信你,快別哭了,讓人聽到以為我周侯爺強暴民女,這非常時刻,我名聲一壞,還怎麼整治鄒、謝二族?”

    夏侯流蘇淚眼婆娑起。問:“公子真的相信嗎?”

    “那當然。”周宣說:“能感覺得出來嘛。”

    “能感覺得出來!”這話太羞人了,夏侯流蘇臉通紅,眼淚慢慢止住了,含羞問:“公子,流蘇。怎麼,初夜不見紅啊?”說到這裏,把頭栽到床上,不敢抬頭。

    周宣“嘿嘿”一笑,說:“這裏面大有學問,來來來,躺到,我與你細細說來。”

    周宣摟著夏侯流蘇交頸搭腿地躺著,開始探討起為什麼有些女子初夜不見紅這個重大、深奧的課題,周宣說:“有些奇女子就是不落紅。天生的,流蘇你就是這種奇女子,當然了,也會有其他原因----”

    夏侯流蘇心道:“我怎麼這麼倒楣啊!”說:“流蘇沒這麼奇吧?公子說說還有其他什麼原因?”

    周宣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些女子好騎烈馬狂奔,在馬鞍上顛來顛去,就見紅了,又或者喜歡舞槍弄棒。一個劈叉高踢腿,又見紅了。”

    夏侯流蘇一雙妙目睜得老大,這個周公子真不愧是集賢殿大學士,不是一般的博學啊,說:“我想想,我想想,好象是有那麼一次周宣樂呵呵地把手伸進夏侯流蘇小衣裏,把玩那兩隻結實挺翹的乳房,一邊看著她蹙眉思索的樣子,哼著小曲道:“嗨呦呦。真是樂死人,嗨呦呦,真是樂死人。”

    “我記起來了!”夏侯流蘇長長地睫毛突然整齊地翹起,雙眸亮如星辰,可見心中的歡喜,說:“我十四歲時有一次練鞭腿時摔了一跤,出血了,公子你說是不是那個原因?”

    周宣心道:“你還練鞭腿哪,厲害的鞭腿可以一下子把人腦袋踢爆,嘿嘿。我沒審問你你就自己招供了,有意思。”點頭道:“嗯,就是那個原因,所以你是貨真價實的處女嘛,當然。現在不是了。”說著。雙手一緊,夏侯流蘇一聲嬌呼。低頭看了看,薄薄的碎花小衣裏隆起一大團,兩隻手全在裏面。

    好比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夏侯流蘇一下子覺得非常輕鬆,把腦袋抵在周宣肩頭,輕聲說:“公子,謝謝你。”

    周宣笑歪了嘴,得了便宜還賣乖,沒有比這更痛快地事了,不過想想夏侯流蘇感謝他是有道理的,他替夏侯流蘇解開了一個心結嘛,不然的話,夏侯流蘇以為她從來沒有處女過,這樣不明不白真是遺憾終生,他給夏侯流蘇解了惑,還她清白,功莫大焉。

    兩個人摟在一起,摸來摸去的少不了又要重燃戰火,換了好幾種體位,夏侯流蘇體質好,經得起折騰,這一夜周宣真是盡興。

    有了這種魚水關係,夏侯流蘇對周宣的感覺就很微妙了,都小半夜了,她才記起要窺探密旨之事,可是一眼看去,周宣赤條條,身上哪有什麼密旨!夏衫胡褲就在邊上,用手捏捏也沒有,這可怎麼辦?李煜密旨到底寫的什麼?怎麼能知道周宣為什麼在前往清源這件事上出爾反爾?掐著周宣脖子逼問?似乎不妥,她到現在還是身子骨酥軟,這個周宣是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他太厲害了!

    夏侯流蘇想來想去,還是慢慢套周宣的話吧,反正現在熟了,問問不要緊,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本來說要去建州的怎麼又不去了?公子喜好遊山玩水,若是去建州的話流蘇也可以領著公子到處遊玩,建州地歸宗岩、辰山風光甚是秀美,城南有隆興禪寺,還有北苑茶也非常有名。”

    周宣太有愛心了,不忍夏侯流蘇失望,撫著她結實圓翹的臀部說:“你現在是我貼身侍妾了,對你說說也無妨,因清源節度使陳思安多年不向朝廷進貢,皇帝陛下很是不悅,有意禁止建、汀二州與清源貨殖通商以示懲罰----”

    “與清源斷絕貨殖往來!”夏侯流蘇吃驚不小,清源下屬的泉、漳二州瀕臨南海,雖有海船可以沿東南海岸北上,但陸運還是最主要的管道,清源與唐國邊境線最漫長,每年清源的商品貨物十成有六成是通過陸路輸往唐國的,若是建、汀兩州斷絕通商,對清源的影響就太大了。

    夏侯流蘇道:“斷絕貨殖往來對唐國也很不利啊。”

    周宣道:“唐國地大物博,與宋、遼、西蜀、南漢、吳越都有貨殖貿易。清源就耗不起了,但皇帝陛下一向仁慈,清源畢竟也是名義上地唐國領地、清源百姓也是唐國百姓嘛,所以陛下命我前往建、汀二州巡察,必要時可與陳思安會晤。若他肯入朝覲見、每年納貢,那就繼續通商,否則就斷絕,讓陳思安吃點苦頭,看他怎麼安撫山裏那些皮毛、草藥賣不出去的蠻族!”

    夏侯流蘇暗暗心驚,故意擔憂道:“公子,這樣會不會激怒陳----思安啊,萬一他一怒之下起兵襲擾建、汀二州,那豈不是啟了戰端,百姓遭殃?”

    周宣微微一笑:“以前是有這顧慮。但如今不同了,陳思安怕是不知道吧,唐國現在要走精兵強國之路,兵部侍郎陳鍇正在永安督練新軍,我地好友陳濟也在那邊,陳思安要是敢來,正好拿他練兵。”

    其實訓練不足兩個月的新兵哪有什麼戰鬥力!但這話由周宣說來。就讓夏侯流蘇感到唐軍不可戰勝,清源非但沒有收回建、汀二州的希望,而且還可能連泉州、漳州都保不住,危哉!

    夏侯流蘇問:“那公子怎麼又不去清源了呢?事關重大,陳思安一定會見你的。”

    周宣哂笑道:“現在不是他肯不肯見我,是我不願見他,晚邊我與信州黃刺史長談了一番,議及清源局勢,黃刺史說出了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夏侯流蘇緊張地看著周宣的眼睛。

    周宣叮囑道:“你不許對外人說。”

    夏侯流蘇使勁點頭:“不說。”

    周宣說:“黃刺史不知哪里得來地消息,說景王李坤與清源陳思安關係甚深。你也知道,我是太子一党,景王與我是對頭,景王的野心我心裏清楚,他既與陳思安友好,那我必然要找機會打壓陳思安,所以清源我不去了,等回京就對陛下稟報說陳思安桀驁不馴,就斷絕貨殖往來吧。”說罷,打了個大哈欠:“流蘇。睡吧,今夜真是痛快,你真是個尤物。”

    夏侯流蘇哪里睡得著,聽著周宣微微的鼾聲,心裏七上八下。思謀著對策。首先,這事必須儘快稟報連昌公子。想辦法促成周宣清源之行,還有,與景王李坤地關係現在得重新審視,畢竟太子李堅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有周宣這樣的能臣輔佐,李坤不見得能上位。

    夏侯流蘇思來想去,天快亮時才睡著,等她醒來時已經是辰時了,身畔的周宣已經不在,坐起身就看到魚兒在窗外探頭探腦,便招手道:“魚兒,你進來。”

    魚兒推門進來,眼神曖昧,看得夏侯流蘇很難為情,嗔道:“看什麼看,回房給我拿衣裙來,我要洗浴。”

    魚兒剛要走,又被夏侯流蘇叫住,問:“周公子呢?”

    魚兒道:“方才和林家小姐出去了,說是去劃龍舟玩。”壓低聲音問:“小姐,得手了嗎?”

    夏侯流蘇點點頭,神情憂鬱。

    魚兒喜道:“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這裏了?正好周公子他們都不在。”

    夏侯流蘇顰眉搖頭:“不能走。”

    “為什麼?”魚兒驚道,上上下下打量夏侯流蘇,試探地問:“小姐你怎麼了,只一夜就離不開周公子了?”

    “呸!”夏侯流蘇右手食指戳了一下魚兒的額頭,嗔道:“你知道什麼,亂嚼舌頭!這事太重要了,我得繼續留下來,不能讓周公子疑心,消息也必須儘快讓連昌公子知道,究竟該如何做,由他定奪。”

    魚兒道:“那麼在連昌公子沒有回話之前,我們是不能離開這裏了?”

    夏侯流蘇道:“那是當然,這個臥底我們得繼續做下去。洗浴後,夏侯流蘇匆匆給連昌公子寫了一封信,把周宣昨夜的話一一記下,正準備親自將信送到信州平康坊“鳴玉樓”去,遠遠的就聽到周宣爽朗地笑聲,他回來了!

    夏侯流蘇趕緊將信給魚兒,讓她貼身藏好。

    魚兒畢竟是小丫頭。雖然機靈,但這樣重要的信讓她有點怕怕的,說:“還是小姐收著吧,魚兒怕掉了。”

    夏侯流蘇怒道:“掉了就要你地小命,快收好。”看著魚兒將信貼身藏好。這才放心,心想:“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願意把這樣重要地信交給你嗎!周公子現在與我有了肌膚之親,隨時隨時可能會在我身上摸摸捏捏,若被他摸到信,那豈不是要命!”

    夏侯流蘇很為自己的未雨綢繆、心思縝密而得意,理了理鬢髮,嫋嫋娜娜迎出去。

    周宣與林涵蘊,還有三癡夫婦都是濕淋淋的進來了,林涵蘊小臉發白。不知被什麼嚇成這樣子!

    周宣見到夏侯流蘇,微笑著一點頭,說:“流蘇昨夜好睡,我們都去玩了一圈回來了。”一面哈吩咐人趕緊備溫水沐浴。

    夏侯流蘇臉一下子就紅了,偷眼看其他人臉色,並無異樣,看來並不知道她昨夜侍寢之事。當下弱弱地問:“公子,你們這是怎麼了?”

    周宣笑道:“劃龍舟翻船了,我還特地是去湖上劃,不是信江河,涵蘊不會劃,硬要上來,搞得翻了船,還好早有準備,馬上救起了,我很善游水地。”

    林涵蘊象個落湯雞。失魂落魄,本來嘴巴沒得停地,這會話也不怎麼說了,水一備好,趕緊讓茗風、澗月陪著去沐浴換衣。

    周宣與三癡夫婦也各自去沐浴,靜宜仙子秀眉微顰,立在廊下喃喃誦經。

    午後,有信州周氏父老前來尋周侯爺認祖歸宗,周宣便帶著三癡和來福去周氏宗祠拜祭,並留下銀子三千兩修宗祠、辦私塾。要讓周氏子弟都知書識字,特別申明這是小周後娘娘的懿旨,並請族中能文地長者寫一篇《重修周氏宗祠記》,他要帶回去給小周後御覽。

    信州周氏族人無比榮耀,立即重修家譜。把小周後和周宣都納入譜系。還問周宣父輩、祖輩姓名,要一併入譜。信州侯總不能孤零零突然從家譜冒出來吧!

    周宣有點頭大,千年後的人入家譜,這太匪夷所思了,若這家譜流傳下去,是不是就亂套了?不過印象裏好象沒有這本家譜,應該是毀於戰火了。

    周宣回到刺史衙門已經是夜裏戌時,黃刺史和范判官求見,鄒、謝大案基本水落石出了,罪行罄竹難書,十年來結交強盜紅糖犯下的人命案就有三十餘起、姦淫婦女百余人、侵佔良田十萬畝,其餘毆人致殘、毀人房屋,橫行不法之事數不勝數。

    周宣看著那一條條罪行記錄,卷末還附有證人的簽名,怒道:“殺!主犯一律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黃刺史道:“鄒、謝二氏的要犯按律當斬,但還須報知刑部復核,要等秋後才能問斬。”

    周宣道:“對這種罪無可赦之輩應斬立決,這樣才能震懾宵小、肅清風氣,拖到秋後就沒有那種震撼的效果了。”

    范判官遲疑道:“侯爺,唐律並無斬立決之說,除了謀反和謀大逆可立即處死之外,其餘罪行都要復審待秋後處決。”

    周宣道:“我是皇命欽差,謝老六與紅糖密謀殺我,這算得上是謀反了吧?”

    范判官道:“侯爺,此案轟動一時,必有消息傳至京中,侯爺還得謹慎處理,不要授人把柄才好。”

    是呀,這謝氏十虎還和韋鉉牽親帶故呢,周宣點頭道:“范大人提醒得是,但一個人都不殺,信州、永豐百姓端午就過得不舒坦、不安穩,怕這些惡人有朝一日又放出來作威作福,我得想個兩全地辦法。”

    周宣與范、黃二人議到深夜才回房歇息,這夜他沒去招惹夏侯流蘇,估計她的消息也遞出去了,她沒離開看來是想繼續留下打探有用地消息。

    周宣躺在床上笑,笑著笑著睡去了,一覺睡到大天亮,聽到黃刺史在院中高聲喊:“侯爺,大事不好,匪首紅糖越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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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四、身體好才是真的好

    聽說紅糖越獄,周宣並不著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應道:“黃大人稍等,我馬上來。”

    卻聽黃刺史聲音急切:“侯爺,紅糖是真的越獄了!”

    一聽這話,周宣翻身坐起,披衣趿鞋,過去開門,把黃刺史讓進房裏來,低聲問:“怎麼回事?紅糖真的逃了?”

    黃刺史也壓低聲音道:“遵侯爺之計,看守紅糖和謝老六的奉化府兵故意疏於防範,讓他二人逃跑,然後追殺之,謝老六當場授首,但未料到紅糖極其兇悍,竟掰下兩根木柵欄打傷了五名府兵,跳出圍牆逃跑了,祁將軍已親自率人去追。”

    周宣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微笑道:“無妨,這樣的越獄更真實,立即傳令各鄉鎮押司,組織鄉民圍捕,造成聲勢,就算讓紅糖逃了,但鄉民們同仇敵愾的氣勢出來了,以後也不會再這樣畏惡如虎,當然,抓住最好,砍了腦袋示眾,這樣匪首紅糖和主惡謝老六都死了,必大快人心。”

    黃刺史躬身道:“是,下官立即去辦。”

    黃刺史走後,小茴香進來服侍周宣梳洗,衣冠楚楚後,周宣命人去把李燾請來有事相談。

    李燾這幾日與州刺史、都護府判官一起審案,衙門上下對他都很敬重,他舅父輸掉的二十五畝良田的田契率先收回,還有先前輸掉的八百五十兩銀子也如數歸還,謝氏賭場帳目甚是清楚,凡是十兩銀子以上的輸贏必記帳,這就為賭銀歸還鄉民提供了極大便利。

    李燾見到周宣,長揖到地:“小生拜見周侯爺,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周宣含笑道:“李兄,我們朋友論交,不必拘泥,我後日就要離開信州。這裏還有很多事就要拜託李兄了。”

    李燾趕緊道:“侯爺儘管吩咐。”

    周宣道:“從這兩日審理鄒、謝二族之案來看,李兄並非讀死書之人,頗具實幹之才,我有意保舉李兄暫代上饒縣令之職,李兄可有顧慮?”

    李燾喜得合不攏嘴,一般而言進士出身才能授縣令。他只是個鄉舉,雖然薄有才名,但做夢也沒想過一下子能當上縣令,連聲道:“全無顧慮,全無顧慮,多謝侯爺提拔。”

    周宣微笑道:“你這縣令只是暫代,一年後州府會對你的政績進行考察,還要向治下百姓探訪你的政聲,合格才會報請吏部正式任命,李兄其勉之。”

    李燾肅然道:“請侯爺放心。小生定不會致侯爺蒙受用人不當、識人不明之譏!”

    周宣點點頭,說:“我有三件事讓你辦,一是在永豐西山辦一個書院,入學子弟全部免費,使我永豐百姓習文成風、知書達理,杜絕惡性賭博,當然。小賭不禁,娛樂還是需要的。”

    李燾應道:“是。”

    周宣道:“二是在永豐建一義莊,收留孤寡老人、撫養孤兒,鄉民治病一律免費,鄉民若有急事需用銀錢,應助其渡過難關,待其寬裕後償還,若實在無力償還,就予以免除----這不是官方的,算我私人為家鄉行點善舉。書院和義莊銀錢之事不需縣裏費心,你只需幫我籌辦就行。”

    李燾大喜,這兩件善事辦下來,他的政聲還能不好!

    周宣又道:“陸羽泉、茶神祠好好整修一下,茶山銀毫茶也很不錯,明年去參加歙州茶會,爭取把茶價提上去,這樣茶農才會擴大種植,還有,上饒縣各渡口的艄公年俸太低。改為每人每年八石米,別地州縣我沒看到我也管不了,先把自己家鄉照顧著再說。”

    周宣又把來福叫來,讓來福留在信州協助李燾督建義莊和書院,再請范判官撥六名府兵一起留下聽來福使用。

    來福很不情願地說:“姑爺。來福願意追隨姑爺。”

    周宣撫慰道:“來福。把這兩樣事情給我辦好,算你大功兩件。最多半年你就可以來京找我,到時我有重賞。”

    來福只好答應。紅糖使兩根木柵條衝開府兵的圍堵,翻過土牆,奮力扯開脖子上的盤枷,大步奔逃,他熟知地形,縱身躍入一條小河溝,淌到對岸,聽得獄牆那邊馬嘶人叫,有大批人追來了,便不敢再跑,躲進附近一農家豬圈裏。

    豬圈裏一頭大黑豬見生人侵入,“吭哧吭哧”用豬嘴來拱,紅糖怕驚了農家主人,一手夾住豬脖子,另一手捂住豬嘴。

    這大黑豬力氣很不小,四蹄刨動,奮力掙扎,豬嘴一歪,紅糖一下子沒捂住,被咬了手。

    紅糖受痛悶叫一聲,心裏那個窩火啊,老子倒楣,連豬都欺負老子!使大力氣狠夾豬脖子,生生把一頭豬夾死了,“打虎紅糖”今天來打豬,還累得氣喘吁吁,兩天三夜都沒吃東西,有點虛弱啊,再看身上,到處是豬屎豬尿,腦門被三癡打過的地方陣陣抽痛,頭暈眼花。

    紅糖在豬圈裏一直呆到中午,聽到那農家老媼拌豬食要喂豬,趕緊爬出來悄悄跑掉,他這現在這模樣一被人瞧見就知道是逃犯,還少了一隻耳朵。

    紅糖跑回小河溝,從小河溝浮水到豐溪河,泅到對岸,一路往南,徑往荒僻處走,路過一個村,聽到裏正在敲鑼告知村民注意抓捕匪首紅糖,紅糖便不敢進村找食物,遇到村落便繞道走,傍晚時來到杉溪鄉,準備由十字壟山道前往九仙山老巢,上了九仙山他就誰都不怕了,突然想起在梅枝家的床底下有謝家送來的三百兩黃金,這時銀錢都不方便帶,這三百兩金子得帶走,梅枝關在州衙女監,他現在是沒法救她了,以後再說。

    紅糖悄悄來到杉溪驛附近,爬上一株大槐樹。一直等到天全黑下來,見村中沒有什麼異動,便溜下樹,向梅枝家摸去,自恃身有武功,就算被人發現。他拿了金子便走,諒那些村民也不敢追。

    紅糖翻牆跳入梅枝家,梅枝地老娘坐在院子裏罵人,這老太婆實在惡,都這時候了還敢罵這個罵那個,說等紅糖出來收拾那些人。

    紅糖也沒招呼梅枝老娘,進梅枝房間就從床底取出那個包裹出來,三百兩金子二十來斤重,拎在手上出門,正與聽到動靜來查看的梅枝老娘遇上。大叫起來。

    紅糖也不多解釋,推開梅枝老娘奪門就跑。

    紅糖雖然狼狽,但梅枝老娘還是認出他來了,在後面大叫:“紅糖,我家梅枝呢?我家梅枝呢?”

    裏正的銅鑼便響了起來:“抓紅糖,抓紅糖!”

    紅糖朝村外狂奔,出了村就是山。一入山沒人敢追他了,前面沖過來兩個漢子,一人手裏一把鋤頭,朝紅糖當頭就挖。

    紅糖將包裹掛在肩頭,閃身躲過兩柄鋤頭,雙拳連續擊出,將兩名農夫打倒,奪路便跑,猛聽得風聲響,他現在又累又餓。反應有點遲鈍,想躲卻已來不及,一個鵝卵石砸在他太陽穴上,頭一暈,差點摔倒。

    聽得一個半大孩子的聲音歡叫道:“哇,我砸中了,砸中紅糖腦袋了。”然後便是一群孩子在叫,石頭雨點般向紅糖飛來,嚇得紅糖抱頭鼠竄。

    紅糖正跑著,身後有幾條大狗追來。其中一條便咬住紅糖的腿,被紅糖一腳踢飛,另外兩條狗受主人催促,奮勇沖上來撕咬,把紅糖的包袱咬住不放。一扯之下。包袱破了,三十錠小金子滾落一地。

    紅糖踢飛幾條狗。俯身飛快地拾金子,忽然背後挨了一刀,大叫一聲,跳開兩步回頭看,赫然是梅枝地丈夫,那個被他趕到浦城去的篾匠。

    篾匠四年沒回鄉,今年端午節到了,想偷偷回來看看,卻聽到紅糖被抓的消息,真是欣喜若狂,他再不用背井離鄉了,但中午時裏正敲鑼通知說紅糖越獄了,讓鄉民們注意,誰能抓住紅糖,信州侯周宣就有重賞。

    紅糖大吼道:“你個該死的篾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砍老子,老子要你地命!”

    篾匠退了一步,見紅糖一副落魄相,赤手空拳,而他手裏有鋒利的篾刀,剛才已經砍了紅糖一刀,怕個屁呀,也吼道:“你個賊坯還敢逞兇,今天叫你橫著出這個村!”緊握篾刀,死死瞪著紅糖。

    其他鄉民執木棍、握柴刀趕到,將紅糖團團圍住。

    紅糖捂著後腰地刀痕,恐嚇道:“誰敢攔我,我以後滅他全家!”

    篾匠叫道:“今天就砍死他,看他還怎麼滅他人全家!”

    紅糖後腰的血越流越多,知道敵不過這麼多人,求饒道:“鄉親們,放過我紅糖,我紅糖定當報答,這些金子你們都拿去。”

    紅糖若硬氣到底,這些鄉民積于他多年淫威,面對面還真不敢上前動手,這時見他示弱求饒,一個個便罵開了,那個因為酒醉調戲了梅枝被紅糖逼得遊街下跪的閑漢怒叱道:“狗東西,你也有今天。”一棍朝紅糖當頭砸來。

    紅糖一讓,棍子砸在他左肩上,頓時棍棒交加、篾刀、柴刀猛劈,匪首紅糖倒在地上,象一條死狗一樣只會喘氣、流血。

    杉溪驛丞趕來,記了篾匠首功,和裏正一道叫上幾個驛卒抬著半死不活的紅糖連夜去縣城,篾匠也跟著去,他惦記著梅枝在牢裏,還想著與梅枝重歸於好呢。

    端午節這天一大早,杉溪驛丞帶著手下抬著紅糖來向信州侯、黃刺史請功,看那紅糖,半路上就已經流血不止死掉了。州衙門前聚集了數千人,謝老六昨天死了,紅糖今天也死了,信州百姓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載歌載舞,鑼鼓喧天。

    周宣命黃刺史賞賜擊斃紅糖有功的村民,那篾匠跪下道:“周侯爺,小人不求賞賜,只求侯爺釋放小人地妻子。”

    杉溪驛丞代稟道:“周侯爺,徐篾匠便是梅枝以前的丈夫。被紅糖趕跑的,前天才回鄉。”

    周宣見這徐篾匠濃眉厚唇,是個樸實的漢子,便道:“梅枝除了享用了紅糖的一些錢物之外,無甚惡行,可以釋放。但問題是她願不願意跟你?強扭地瓜不甜,這你可要想清楚。”

    徐篾匠道:“回侯爺的話,小人一向對梅枝極好,現在紅糖已死,梅枝會和小人好好過日子地。”

    周宣點點頭,賞徐篾匠五十兩銀子,吩咐人帶他去見梅枝,讓他夫婦還鄉。

    這日的端午龍舟賽比往年格外熱鬧,四鄉八塢的人都湧進上饒縣城,第一是看謝老六和紅糖地屍首。確認一下,心裏才踏實,第二才是看劃龍舟。

    信州大局初定,鄒、謝大案還有六名主犯要判死刑,別有三十人判流刑,判詞已經派專人呈遞上去,待刑部批復就可執行。黃刺史也把五萬兩贓銀交了出來,周宣把這些銀子、還有他自己的七千兩全部留作永豐義莊和西山書院之用,由來福和李燾共同掌管這筆銀子。

    本來周宣要陪林氏姐妹去看信江龍舟爭渡地,但林涵蘊自前日落水後一直身體不適,吃了兩貼藥也不見好,靜宜仙子也就沒心情去看龍舟,周宣自和三癡夫婦、夏侯流蘇主婢、小茴香等人去看了一會龍舟,因為明天就要啟程,周宣隨便觀賞了一會,便回來收拾東西。囑咐來福、李燾一些事情。

    五月初六,周宣一行啟程去洪州,那真是萬人空巷,有遠道從數十裏外趕來來為信州侯送行地鄉親,上萬人的送行隊伍,場面真是感人哪。

    周宣受此氣氛感染,也是熱淚盈眶,頻頻揮手,那上萬人一直送出五、六裏,在周宣的一再勸告下才駐足不送。高喊著:“周侯爺,明年再回鄉看看,鄉親們有冤屈還得向侯爺申訴,侯爺會為我們作主。”

    周宣對李燾道:“李兄,看到了吧。”

    李燾恭敬道:“侯爺放心。對不起百姓、昧良心的事李燾一件都不會做。”

    周宣又安撫了黃刺史幾句。讓他等待新刺史的到來,做好交接事宜。說:“黃大人,無官一身輕哪,嘯傲林下更快活,身體好才是真的好,多保重吧。”

    黃刺史表面上連連稱是,心裏道:“我官也快免了、銀子也沒了,哪里還能快活!不過好歹留住了腦袋吃飯,身體好才是真的好,說得也對。”

    李燾送了周宣一程又一程,躊躇再三,不敢開口。

    周宣問:“李兄還有何事?”

    李燾臉紅了紅,說道:“下官想求侯爺一封書信----”

    周宣一聽就明白了,朗聲笑道:“李兄,你現在是上饒縣令,也配得上宣州孔目地小姐了,何須我的書信!”

    李燾赧然道:“是拙荊一定要我向侯爺求此一信。”

    周宣笑道:“那好,君子成人之美。”當即下馬,就在路邊涼亭裏給宣州孔目官寫了一封短信,盛讚李燾人品,說李縣令與孔目小姐實乃天作之合云云,然後蓋上周大學士地鈐印,交與李燾,讓他自行派人送去。

    來福與六名奉化府兵更是送出二十裏,直到周宣命令他們回去,這才灑淚而別。

    車隊轔轔向西,向洪州進發。

    夏侯流蘇坐在馬車裏,心裏不安,她給連昌公子地信已經送出去,但連昌公子應該還在宣州,快馬往還也要好幾日,現在周宣又要走了,她得不到連昌公子的回話,真是煩惱。

    小婢安慰道:“小姐放心,洪州也有我們清源地人,說不定連昌公子會在洪州等著我們。”

    夏侯流蘇點點頭,心裏又覺得悵然:“若是連昌公子命我離開周宣,那我怎麼辦?”

    現在地夏侯流蘇對周宣已經是情絲萬縷了,但她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局?若清源與唐國交惡,那她肯定不能在周宣身邊呆下去,又或者連昌公子命令她殺掉周宣,她能下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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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五、與雙姝同眠

    端午節前的幾日大雨不斷,到初六這日卻是風和日麗,上午的陽光也不甚熾烈,上饒至鉛山的官道上,周宣騎著“黑玫瑰”,未戴范陽笠,只用三尺綢巾裹頭,身穿藍色絲質圓領夏衫,足蹬皂底軟靴,身子隨著馬步有節奏地微微搖晃,心裏感覺輕鬆愜意,突然放聲唱道:“總想對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麼豪邁!總想對你傾訴,我對生活是多麼熱愛----”

    打住,後面不能再唱,有這兩句表達心情足矣!

    周宣笑吟吟看著眾人向他矚目,揮手道:“今晚趕到鉛山縣歇息,吃燒鵝、吃粽子、大碗喝酒,再慶端午節,這些日子大夥都辛苦了。”

    府兵和車夫們歡笑聲一片,周侯爺從來都不會虧待下人。

    “雲中鶴”韁繩拴在靜宜仙子那輛馬車的後欄上,跟著馬車有氣無力地前進,林涵蘊病著,連她的坐騎也沒勁。

    周宣催馬靠近那輛馬車,輕叩車廂,問:“道蘊姐姐,涵蘊好些了沒有?”

    車窗竹簾卷起,露出一張嬌紅的俏臉,臉形略長,眉目非常秀氣,有一種骨子裏的羞澀,說話姿態斯文優雅:“宣弟,涵蘊她就是懨懨的不想動,摸她額頭,有點低燒,她平時跳潑潑的,這樣子讓我很擔心。”

    林涵蘊弱弱的聲音說:“周宣哥哥我沒事,就是渾身乏力,夜裏睡不好,常常驚醒。”

    周宣問:“為什麼驚醒?夢到什麼了?”

    林涵蘊道:“也沒夢到什麼,就是睡著睡著。突然毛骨悚然的樣子,就醒了,還會出冷汗。”

    林涵蘊那日劃龍舟落水應該是著涼感了風寒,但在信州時,醫生給她開了一劑小柴胡湯,煎服下去卻效果不大。

    周宣說:“等下到鉛山時煎一碗生薑蔥湯熱熱的喝下去,發發汗就好了。”

    林涵蘊道:“早日到江州就吧,讓雀兒嫂嫂給我治病。”

    周宣笑道:“你這小毛病我就能治,殺----呃----”

    林涵蘊“格格”一笑。說:“殺雞焉用牛刀是吧?嘻嘻,我又不是雞----”

    周宣失笑。

    林涵蘊撒嬌道:“周宣哥哥你上來陪我,講個故事給我聽。”

    周宣看了靜宜仙子一眼,有點躊躇,靜宜仙子可不是象林涵蘊那麼隨便的。

    靜宜仙子道:“宣弟那你上來,女道去和茗風同車。”

    林涵蘊拉著靜宜仙子地手:“姐姐別走,姐姐和周宣哥哥一起陪我。”

    靜宜仙子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心想:“我與宣弟曾共騎一馬,肌膚相貼。這同車又算得了什麼,若刻意回避反而著了痕跡。”便朝周宣點了一下頭。馬車停下,周宣將“黑玫瑰”韁繩系在馬車後欄,上了車,馬車繼續駛動起來。

    車廂裏有雛菊和蝴蝶蘭的香氣,還有淡淡的汗香,靜宜仙子道袍竹簪、盤腿打坐。林涵蘊歪靠在軟墊上,身上蓋著一方薄毯,見周宣上來,才坐直一些,那些小臉似乎清瘦了一些,顯得眼睛更大了。

    周宣拉過林涵蘊右手,說:“待本神醫給你號號脈。”學著秦雀的手法,指按寸、關、尺,裝模作樣。

    林涵蘊嘻嘻的笑,問:“醫生。小女子這病重不重啊,會不會死?”

    周宣眼睛一瞪:“本神醫在此,誰敢說死!”

    靜宜仙子含笑看著周宣與涵蘊玩笑的樣子,感覺很溫馨,涵蘊先前懨懨的話都不想說,周宣一來她就快活起來了。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講個笑話給我聽,好久沒聽你講笑話了,上次講的某島國國王吃茶葉渣的笑話,我和姐姐每次說起來都要笑。”

    周宣想了想。說:“好,這次講個糊塗縣官地故事----有一天,一個農夫擊鼓含冤,縣官升堂問案:你因何喊冤?農夫說:我明天會丟一頭牛,今天特來報告。糊塗縣官一聽。驚堂木一拍:呔!大膽刁民!你明天丟牛為何昨天不來申冤?兩邊的衙役一聽哄堂大笑。縣官一看衙役笑了,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嘟!膽大的衙役。你們笑什麼?牛一定是讓你二人偷去了。”當差的一聽驚慌失措,急忙把衣服扣解開說:大老爺不信請搜。”

    林涵蘊笑得身子亂扭,說:“原來一群傻子,笑死我了!”

    靜宜仙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用手遮了一下唇,那一笑之媚,好比幽蘭綻放,蕩人心魄。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你講的這個糊塗縣官是不是李燾啊,那他可要把你家鄉治理得一團糟了。”

    周宣道:“難得糊塗。”

    閒話了一會,林涵蘊精神不濟,昏昏睡去。

    靜宜仙子摸了摸林涵蘊額頭,說:“還是有點低燒,到江州還有十多天路程呢,女道心下不安。”

    周宣安慰道:“姐姐不用擔心,涵蘊體質一向不錯,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靜宜仙子點點頭,心道:“女道以前就是這樣的嬌小姐,看來宣弟不喜歡嬌小姐,喜歡涵蘊這樣活潑好動的,嗯,宣弟與涵蘊也算是天生一對,這次回江州,宣弟應該會向爹爹提親讓涵蘊嫁給他了吧?然後宣弟會舉家遷往金陵,江州是不會再來了,涵蘊既有了好夫婿,女道也該歸白雲觀了。”這日傍晚,信州侯車隊到達鉛山縣城,鉛山縣令在東門等候多時了,上饒縣鄒、謝兩家地大案早已轟傳四方,隔了數十裏的鉛山縣令豈能不知。小心翼翼接待,迎入縣衙住下。

    周宣免不了要參加鉛山官吏與名流歡迎他的夜宴,小飲了幾杯,誇獎了當地官吏幾句,辭以旅途疲憊,便回縣衙客房,卻見小茴香迎上來說:“姑爺,涵蘊小姐姜湯喝下去全吐了,好象燒更熱了。林大小姐都哭了。”

    周宣趕緊過去看,見林涵蘊躺在床上,半睡半醒,臉頰通紅,摸她額頭,熱度是比日間高。

    靜宜仙子眼淚盈盈道:“涵蘊這幾天都這樣,白天還好,晚上病情就加重,這會好象更嚴重了。宣弟,怎麼辦呀?”

    周宣道:“姐姐別急,我立即找當地名醫去。”轉身出來,正遇到前來問安地范判官,兩個人便一起去找鉛山縣令。

    鉛山縣令趕緊命差役去把縣城幾個有名的醫生都找來,一邊詢問林二小姐病情,聽周宣說林涵蘊是溺水受驚致病。而且夜裏常常驚醒,便對周宣道:“侯爺,林二小姐會不會是失魂啊?”

    “失魂?”周宣詫異地問:“什麼意思?”

    鉛山縣令道:“人有三魂六魄,驟然受驚,有時便會失魂落魄,魂魄不歸體,病就不會好。”

    “啊!”周宣知道小孩子會受驚致病,要請巫婆招魂,他以前也見識過,說來也奇怪。吃藥治不好,招魂卻好了,說道:“涵蘊又不是小孩子,她已經成人了啊。”

    鉛山縣令道:“成年人也偶爾會有失魂之象。”

    范判官道:“二小姐畢竟才及笄未久嘛。”

    周宣問:“如此說是要回上饒招魂才行?”

    鉛山縣令道:“成人不比小兒,若無道術,招魂也無用,侯爺不需焦急,離縣城三十裏,有一座葛仙山,山上有個思遠道長。不僅道法精深,醫術亦極精湛,慣治疑難雜症,下官絕無虛言,本地百姓受思遠道長救治的甚眾。”

    後世葛仙子也很有名。葛玄、葛洪都是道教傳說中白日飛升的人物。葛洪尤善醫術,有《抱樸子》、《肘後備急方》傳世。

    周宣道:“那趕緊把思遠道長請來。連夜去請。”

    鉛山縣令面有難色道:“好教侯爺得知,這思遠道長五年前曾立誓終身不踏出葛仙山一步,要治病地還得登山求見才是。”一邊說一邊偷看周宣臉色,生怕這個信州侯年少氣盛、勃然大怒起來,怪罪到他頭上。

    周宣一笑:“高人總有怪癖嘛!方縣令,趕緊讓人準備繩輿軟轎,我要帶涵蘊連夜去葛仙山求醫。”

    說話間,三位鉛山名醫匆匆趕到,既然來了,周宣便領著他們去給林涵蘊診治,三位醫生望、聞、問、切之後,互相商議了一番,開出的還是一劑小柴胡湯。

    辭了三位名醫,周宣對靜宜仙子說了去葛仙山求醫的事,靜宜仙子秀美的眸子一亮,說道:“女道也久聞思遠道長的大名,很好,那就去吧。”

    周宣當即與靜宜仙子、林涵蘊準備準備葛仙山,讓茗風隨行服侍,范判官和三癡要跟去,其他人都留在這裏。

    半夜子時,六輛馬車和十幾名腳夫出了鉛山縣城西門,往葛仙山而去,鉛山方縣令與縣尉親自陪同,幾個衙役舉著火把照路,一路顛簸。

    周宣不願乘車,這道路不平整,坐車不舒服,還是騎馬自在些,行出六、七裏,突然聽林涵蘊驚叫一聲,隨即大哭起來。

    靜宜仙子急叫:“宣弟,宣弟,你上來,涵蘊她很害怕。”

    靜宜仙子地馬車停下,茗風下車讓周宣上去。

    周宣摸黑上了馬車,車裏沒有***,黑乎乎的,周宣手一按就摸到一隻纖細的腳踝,那只腳很快縮回去,肯定是靜宜仙子的。

    周宣探頭出車窗道:“老三,舉個火把過來照著。”

    三癡便從一個差役手裏接過一支火把,下馬過來在車窗外照著。

    周宣見林涵蘊這時又睡著了,呼吸比平常快,雙手縮在胸前,一副懼怕的樣子,不禁憐惜,過去握著林涵蘊小手,低聲道:“涵蘊妹妹,別怕,有我在呢。”

    林涵蘊緊顰地眉頭有些舒展開來,雙手緊緊抓住周宣的手,抵在她下巴上,睡得似乎安穩一些了。

    周宣對窗外道:“老三,不用照了,繼續趕路吧。”

    馬車搖晃顛簸著又駛動起來,周宣坐在林氏姐妹中間,雙手讓林涵蘊抓著,身子隨著馬車的搖晃而一俯一仰,忽然與靜宜仙子的頭撞到一起,靜宜仙子“啊”地輕呼一聲。

    “姐姐,我撞痛你了?”

    “沒事沒事。”

    “姐姐也躺著歇息一會吧,涵蘊由我照顧。”

    “不用不用,女道慣於打坐。”

    正說著,馬車一顛,兩個人又碰到一起,這回是一片香膩,應該是周宣的嘴巴觸到靜宜仙子的額角,還好周宣不是暴牙,不然靜宜仙子要頭破血流。

    靜宜仙子大氣不敢出,尷尬到了極點,雙手緊緊抓著左邊車窗,免得身子再歪倒。

    林涵蘊突然身子一顫,又是一聲驚叫,周宣趕緊躺到她身邊,將她摟在懷裏安慰道:“別怕別怕。”

    林涵蘊就伏在周宣懷裏昏昏睡去。

    也許是周宣的懷抱格外溫暖安全,這以後林涵蘊再沒有驚叫,呼吸依然急促,但睡得還好。

    夜深人靜,只有車輪轆轆、馬蹄得得,還有腳夫用方言在低聲說著什麼,馬車又高低顛簸,象個大搖籃,周宣也昏昏欲睡,強自支撐著和靜宜仙子說話,靜宜仙子卻只是“嗯嗯”的作答,沒兩下,周宣睡著了。

    黑暗裏呆久了,車窗外也有火光照進來,靜宜仙子能看清車廂裏的每個角落,宣弟與涵蘊就那樣摟著睡著了,很香甜地樣子。

    靜宜仙子心裏既歡喜又酸楚:“涵蘊是有福地,有宣弟疼愛,一輩子會快快活活的,而我這次回到江州,就絕足不再出門了,青燈黃卷是我的歸宿。”

    靜宜仙子這樣想著,獨自在黑暗裏含淚微笑,默誦了一回《黃庭經》,也抵不住倦意,不知不覺就在周宣身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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