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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賊道三痴]皇家娛樂指南[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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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7 18:20:42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六十、太暴露

    周宣的十名親兵在草堂外槐蔭下吃梨,進草堂入座的是周宣、四痴、力虎、林牌軍、慕容流蘇和羊小顰,還有那個溫潤如玉的中年人和一個捧茶童子。

    周宣負手看壁上畫像時,四痴等人都聚過去細看,只有羊小顰依舊立在原地,反綰髻、六幅裙,輕紗遮面,亭亭玉立。

    輕微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停在羊小顰身後,是那中年男子的聲音,低沉柔和:「顰兒----」

    羊小顰「啊」的一聲,吃驚地提裙快步走到周宣身邊,緊緊拉著周宣的手。

    周宣轉過身來,攜著羊小顰的手,問那中年男子:「還沒請教先生貴姓?」

    中年男子注視著周宣與羊小顰交握著的手,答道:「姓韓。」

    周宣心裡「突」的一跳,側頭看著羊小顰,羊小顰也正望著他,周宣伸手輕輕摘去羊小顰的面紗,霎時間,好比陽光照入,整個草堂都為之一亮,冰姿玉容、珠光玉色,讓人不敢逼視。

    那自稱姓韓的中年男子也有瞬間的失神,隨即又朝畫像望去,只一眼,又轉回來看著羊小顰,流露殷殷親切的樣子。

    周宣心中一動,向四痴使了個眼色,微笑問:「先生真的姓韓嗎?」

    那中年男子修眉一揚,隨即皺起,有不悅之色:「怪哉,我不姓韓姓什麼!」目光凝視周宣,面色轉和,微笑道:「周公子,你我不要再互相揣測,我便是韓德讓,顰兒是我的女兒,她不姓羊,姓韓,叫韓小顰----顰兒----」這自稱韓德讓的中年男子向羊小顰踏前一步。雙臂微張。目蘊淚光。

    不知為什麼,羊小顰對這個韓德讓有一種本能的反感。身子往後一縮,靠緊周宣。

    周宣擺手道:「先別急著認親,先飲茶。」拉著羊小顰坐下,舉起茶盞,小小的品了一口

    韓德讓愕然。周宣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本該充滿眼淚和歡笑的父女相逢被周宣這麼一句話搞得不尷不尬。

    周宣問道:「韓先生把我的四名手下藏在了哪裡?」

    韓德讓答道:「已派人去請他們過來了----周公子,韓某知道你是顰兒託付終生地男子,但你對韓某這種態度你不覺得不妥嗎?」

    周宣淡淡道:「我覺得很妥,當年你為追求榮華富貴,把顰兒遺棄,你不覺得有愧於心嗎?」

    四痴已瞧出不對勁,示意力虎與林牌軍悄悄立在韓德讓身後。

    韓德讓道:「那是有原因地。顰兒是我愛女,我怎會遺棄她!」

    周宣問:「什麼原因?顰兒是被誰遺棄的?」

    韓德讓默然不語,半晌道:「讓我先和顰兒說幾句話吧?有些家族私密不足為外人道。」

    周宣一笑:「哦。我是外人,是不是要我等迴避?」

    韓德讓道:「如此最好,請諸位移步出草堂。」

    周宣懶得和這個假韓德讓嗦,大喝一聲:「將此人拿下。」

    力虎與林牌軍一齊出手,將這個韓德讓左右臂膀拿定。

    周宣冷笑道:「我不管你姓不姓韓,但我敢肯定你不是韓德讓!」

    韓德讓眼神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怒道:「周公子,你這是何意!」

    周宣問:「你到底是誰?」

    韓德讓道:「我便是韓德讓。」

    周宣冷冷道:「力虎,左右挾著他,我們回大名府。大名府這麼大。總有認得韓德讓地人,而且。客棧裡不是還有兩個韓德讓的家奴嗎!」

    力虎與林牌軍便押著韓德讓出了草堂,那韓德讓叫道:「且慢,周公子憑什麼說我不是韓德讓?」

    周宣步出草堂,手裡握著一幅畫軸,兩個手指一鬆,畫軸一端落下,正是草堂西壁懸著的那幅酷似羊小顰的仕女圖。

    周宣道:「就憑這幅畫,我就知你不是韓德讓。」

    韓德讓溫文爾雅的外表下有些心虛,冷笑道:「願聞其詳。」

    周宣道:「其實不是因為這幅畫,而是因為你地一個眼神,當小顰摘下面紗後,你那神態竟是驚豔,而且你還再看了壁上的畫像一眼,是不是在印證小顰與畫像上的人像不像啊?」

    自稱韓德讓的儒雅男子眼裡閃過一絲愧色,沉默了一會,淡淡道:「周公子,你很機敏,不過你既到了莊中,那就出不去了,除非留下韓小顰----」

    話音未落,草堂四周陡然冒出幾排弓箭手,看裝束打扮都是農夫,但張弓之臂沉穩有力,陽光下泛著利芒的箭簇指著周宣十五人,四處牆頭也冒出不少農夫,約莫有上百人,上百支鋒銳的利箭引弓待發----

    四痴的眼睛陡地眯起來,察看週遭地形,思謀如何躲避、如何護著周宣闖出去?

    但這些弓箭手顯然訓練有素,分了好幾排,錯落有致,就算四痴能以最快的刀法殺掉前面一排,後面幾排和牆頭地利箭就會急射而至,四痴雖然武藝精湛,但自問沒有在箭雨中保命的能力。

    周宣一方十五人處於岌岌可危之境,唯一的屏障就是力虎、林牌軍手裡地這個假韓德讓。

    羊小顰淚光閃閃,說道:「公子走吧,我留下。」

    羊小顰就是擔心去遼國會讓周宣陷於危境,沒想到在這大名府城外就被這麼多支箭對著!

    周宣也算經歷過幾次生死考驗,面對森森的箭頭面不改色,握著羊小顰的手道:「遇到一點危險就拋下你,我周宣是這樣的人嗎?」轉頭問那假韓德讓:「先生這回可以告訴我真名實姓了吧,冤有頭債有主,我周宣就是死了也心裡明白不是?」

    假韓德讓不禁佩服周宣的膽色,說道:「姓韓,名有容。」

    周宣道:「哦,真的姓韓,不知韓先生與韓大丞相如何稱呼?」

    韓有容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個周公子就不必問了。留下韓小顰,周公子及手下自可離去。」

    周宣道:「我要是不肯呢?」

    韓有容面色一變。冷冷道:「不肯?你堂堂國公願意為一女子橫死在這北峰山下嗎?」

    周宣道:「那韓老兄不也要死在這裡了,這樣很無趣吧。」

    韓有容臉色陰晴不定,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周宣是很善於調節氣氛的,哈哈笑道:「韓老兄,我們有必要這麼劍拔弩張嗎?有話好好說。再進草堂坐著說話如何?」

    牆頭有人喝道:「奉軍令,不交出韓小顰者格殺勿論。」

    韓有容叱道:「石鰲,我乃正使,你只是副使。」

    那手握長柄刀的石鰲說道:「上面旨意,只要接回韓小顰,一切便宜行事。」

    韓有容怒道:「石鰲你敢殺我!」

    石鰲道:「韓正使,給你一盞茶時間說服這個姓周的,逾時則萬箭齊發。絕不留情,韓正使也應知道,我們耽擱不得。」

    四痴抽出一名親兵地單刀。對那石鰲道:「看到那槐樹最高枝沒有?」

    那石鰲一愣,問:「什麼意思?」

    四痴冷笑道:「抬頭看著,看你腦袋有沒有樹幹堅硬。」也沒見怎麼發力,手中單刀突然疾射而上,「嚓」地一聲,將草堂外那株槐樹最高枝被激射而至地刀鋒斬斷,那柄單刀旋轉著往下墜落,四痴扯下那親兵地刀鞘,在樹下迎著----

    「嘵」地一聲金屬摩擦聲,雪亮刀光一閃而沒。刀已入鞘。那枝折斷的槐枝這時才「撲簌簌」掉下來,槐花飄落。清香浮動。

    周宣讚道:「好刀!石鰲,你趕緊做縮頭烏龜吧,躲在土牆後面或許可保一條小命,不然的話,在你下令放箭的同時,你就會人頭落地。」

    那石鰲震驚於四痴地身手,只覺脖頸發涼,心想這一刀要是奔他而來,還真躲不過,當然,要是躲在土牆後面就沒事,但現在眾目睽睽,他怎好縮到牆那邊去?色厲內荏道:「休得恐嚇,我石鰲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給你們半炷香時間,到時不交出這個韓小顰就立即開弓放箭。」

    四痴的恐嚇還是頗有效果,這石鰲已經把時間從一盞茶延長到半炷香了。

    周宣對四痴附耳道:「先不急,若無別的脫身妙法,就先幹掉這個石鰲,石鰲一死,韓有容又在我們手上,就可挾持著韓有容闖出山莊。」

    周宣這麼一說,四痴又覺得自己方才那一手示威有些莽撞,扮豬吃虎才是王道,雖然四痴有把握在石鰲有防備的情況下一舉擊殺他,但提前暴露了實力總是不妥。

    周宣看出這韓有容沒有武功,便讓力虎、林牌軍放開他,他周宣喜歡以理服人,嘴巴上先見高下,嘴上說不通,再動粗不遲。

    周宣挽著羊小顰的手道:「韓先生,在下還有兩、三事不明,要向先生請教,回草堂說話如何?」

    韓有容「哼」了一聲道:「拖延時間沒有用的,這不是你唐國,指望有人來救那是休想。」正要邁步進草堂,忽聽莊外突然起了鼓噪,隨即像被什麼東西掩蓋了一般變得悄無聲息,過了一會,聽得有腳步聲向這邊而來,約有十餘人。

    「什麼人?」石鰲趁機跳下牆去攔截,忽然「啊」的一聲:「大丞相,怎麼是你!」

    只聽一人輕叱道:「讓開!」

    幾排張弓搭箭的農夫像是聽到軍令一般很快閃出一條通道,一人藍布長衫,方布裹頭,穿過人群衣袂飄飄走到草堂前,草堂內外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注目這風姿卓絕地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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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三 六十一、明珠照人

    這男子四十多歲,模樣竟與韓有容有兩分相似,周宣先前見到韓有容時,覺得韓有容斯文風雅、溫潤如玉,但現在看到這個簡僕藍衫但丰姿俊爽的中年男子,兩相比較,方知韓有容玉倒是玉,但卻是品質低劣的玉,而這中年男子卻是極品和田玉。

    原來一個男子也可以給人冰清玉潤、明珠照人的感覺!

    就算周宣沒聽到那一聲「大丞相」的稱呼,也立即會聯想到這男子會是羊小顰之父韓德讓,只有這樣丰神秀異的父親才能生出羊小顰這樣嬌美無儔的女兒。

    這男子不疾不徐地走進來,非常奇怪的是,周宣竟從他走路的樣子看到羊小顰的影子,羊小顰平時走路也是這樣不緊不慢、優雅從容。

    周宣側頭看著羊小顰,羊小顰睜大一雙妙目,緊緊盯著走進人群的這個男子。

    這男子眼睛朝眾人一轉,便即注目羊小顰,眼裡陡然煥發神采,好比珠玉在陽光下璨璨生輝,雙手合什,唸了一聲佛,然後徑直來到周宣和羊小顰身前,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鈴鐺,是幼兒的小玩具,這鈴鐺金黃色,鈴鐺一邊有點癟——

    這男子說道:「顰兒,還記得一點爹爹的樣子嗎?」

    羊小顰搖頭。

    這男子舉著金色小鈴鐺說道:「顰兒,這是你週歲時爹爹給你買的,你那時剛會走路,不穩,只會扶著牆壁橫行,一手抓著鈴鐺搖晃著,一手扶壁走得還很快,突然腳下一絆,摔了一跤,兩顆小門牙就磕在這鈴鐺上,你看。這鈴鐺上還有你的牙印——」

    羊小顰身子微微顫抖,她兩歲多就被人拐走,能記得爹爹名字中有個「讓」字就已經非常不簡單了,再怎麼早慧也記不得爹娘的模樣了,但週歲那次的摔跤因為一嘴的血,痛得哇哇大哭。這讓她印象極深,以前常做這樣的夢,夢裡她也是摔得疼痛無比,卻無人疼愛,只有默默流淚——自遇到周宣後,難得做那樣的夢了,若不是眼前這男子提前,她清醒時也想不起週歲摔跤磕出牙血的事,但現在。她記起來了!

    羊小顰表面與人無爭,性情溫存,其實是外柔內剛。這時眼裡湧出大顆淚水,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叫一聲:「爹爹——

    韓德讓也跪下。捧著羊小顰地面頰。眼裡淚光閃動。卻又笑容可掬。說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女

    韓德讓扶著羊小顰站起來。這才望向周宣。問:「你就是周宣了?」

    這是長輩地語氣。周宣施禮道:「周宣拜見韓伯父。」

    韓德讓點點頭。又問羊小顰:「顰兒。你現在叫羊小顰是嗎?從今而後。你用原來地名字——韓小顰好嗎?」

    羊小顰轉頭看著周宣。周宣衝她一笑。

    羊小顰想了想。搖頭道:「我習慣姓羊了。」

    韓德讓微現傷感神色,也不再多說。轉身看著韓有容,聲音低沉威嚴:「韓有容、石鰲,誰讓你們來的?誰敢傷害我韓德讓的女兒,我絕不放過他——」喝道:「收起弓箭,列隊待命。」

    韓德讓在遼國可謂是權勢熏天,他官拜大丞相,爵封齊王,又兼南、北兩院樞密院事,可以說是大遼國的朝政一手抓。這幾年遼國政通人和。國富民強,韓德讓在民間亦是威望極高。在大遼軍民心目中是神明一般的人物,所以他這一呵斥,包圍草堂地百餘名農夫打扮的遼兵懾然垂手,不敢仰視。

    韓德讓隨行人也過來了,其中就有周宣派去遼京的一姓武、一姓何這兩名親兵,到周宣跟前曲膝行禮,告狀道:「國公,我等一到遼京就與這位韓大人接洽,韓大人卻立即把我二人關押,次日便一同南下——」

    周宣擺手道:「不必說了,我已知曉,兩位辛苦了。」

    韓德讓隨行的有二十餘人,這時命侍衛將韓有容、石鰲二人拿下。

    石鰲大叫:「我乃大遼貴族,誰敢拿我!」

    韓德讓的侍衛不由分說,將石鰲、韓有容二人綁縛了起來。

    韓有容倒是冷靜,對韓德讓道:「大丞相,你真不知道是誰命令我二人來此請韓小姐赴遼的?」

    韓德讓鳳目一眯,略一沉吟,說道:「先押解回京再說。」

    韓有容也就不再說話了。

    石鰲卻是大叫道:「我是奉承天太后的旨意,快快放開我賠罪,否則決不甘休!」

    韓德讓像是沒有聽到石鰲的叫喚似的,在草堂前槐蔭下踱步,忽然問周宣:「周國公派了幾人去遼國?」

    周宣是極敏感地人,聞言立知韓德讓對他有了疑慮,坦然道:「只有這二人,另有二人在大名府等候消息,卻被這位冒名韓丞相的人抓了去。」

    韓德讓移目注視韓有容,韓有容受不了這森嚴的目光,說道:「就囚在莊園柴房裡。」

    韓德讓命令放那二人出來。

    不一會,張、吳兩位親兵帶到,一見周宣,拜倒在地,說著當日被騙之事。

    韓德讓眉頭微皺,對周宣道:「請入草堂敘話。」

    周宣、羊小顰、韓德讓三人進入草堂,其餘人都留在外面。

    韓德讓好整以暇坐在蒲團上,瞑目思索了一會,問:「周國公,為何韓有容會早我數日到達這裡?」

    被人懷疑地感覺很不爽,周宣淡淡道:「晚輩不知。」過了一會,說道:「有兩個自稱是韓丞相家奴的,打著旗號搜尋羊小顰,在開封遇到,我已將他二人帶來,韓丞相可願一見?」

    韓德讓點頭道:「好。」

    周宣道:「那二人現在城中五鹿客棧,我寫一便箋,韓丞相自派人去喚那二人來。」

    韓德讓見周宣這樣說,微笑道:「周宣,我不是疑心你。我是關心顰兒。」

    周宣道:「好說好說。」當即寫了便箋交給韓德讓手下,讓其進城找那兩個遼人來。

    在等待那兩個韓德讓家奴到來之時,周宣將他與羊小顰相識至今的經過說了一遍,韓德讓靜靜聽著,一邊觀察女兒的神態,見女兒始終都是溫柔地望著那個周宣。間或看他這個做爹爹的一眼,便即垂下眼簾。

    聽罷,韓德讓點頭道:「周宣,我知你是真心喜愛顰兒,不過你與顰兒至今無名份,我韓德讓的女兒斷無給人作妾的道理,我欲把顰兒帶回遼京,然後你來迎娶,如何?」

    周宣心裡暗叫麻煩。說道:「韓伯父認為此時顰兒隨你回遼,妥當嗎?」

    韓德讓長眉一揚,傲然道:「你疑心我保不住顰兒的安全?」

    周宣道:「豈敢。不過敢與韓伯父作對的也絕不是一般人哪,我以為顰兒不能去遼京,韓伯父可以詢問顰兒地意思。」

    羊小顰立即道:「我不去。」

    韓德讓神色一愴:「顰兒,你不去你母親墳頭祭拜嗎?」

    羊小顰抿著嘴,一聲不吭。

    周宣道:「韓伯父,我們都很愛顰兒,不想她再受到傷害,在唐國,我可以說我能護得顰兒周全。至於明媒正娶什麼地,那只是縟節俗禮,而我,卻是早把顰兒當作我的妻子了,顰兒是不是?」

    羊小顰凝脂白玉的臉頰現出一抹羞紅,雙手扶膝,坐姿極美,微一點頭,說了聲:「是。」

    韓德讓口不留情。微笑道:「我知周國公娶了唐國公主、奉化節度使小姐,還有一位醫博士的兩個女兒,我顰兒算什麼?」

    周宣連李煜、小周後都應付過去了,何懼韓德讓的質問,坦然道:「韓伯父想必也知道我的來歷,我是海外之人,風俗有異於中原,貴族男子應娶八個妻子,無分尊卑——」

    「八個?」韓德讓驚訝道:「只有三妻六妾。哪有八個妻子地。」

    周宣微笑不語。

    韓德讓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言,主要是看在女兒面子上。女兒是傾心於這個周宣的,他還能有什麼話說。

    韓德讓不問話,周宣還有滿腹疑問呢,心想:「韓岳父如此丰姿俊朗,是潘岳、衛一流地美男子,當年也不知當年迷倒了多少遼國女子,連皇后、現在的皇太后都非你不嫁,嘖嘖,小婿是萬萬不如啊,簡直嫉妒,不過顰兒受的苦何嘗不是因為你的風流債!」問道:「韓伯父,我想知道顰兒當年流落江南的原因,韓伯父是不是已經懲治了元兇?」

    韓德讓微一遲疑,說道:「那至今還是個謎。」

    周宣看著韓德臉色,微笑道:「恐怕不是個謎,而因為不願揭開而已。」

    韓德讓目光銳利起來,盯著周宣,周宣不卑不亢與他對視。

    韓德讓問:「你知顰兒母親是誰?」

    周宣道:「這個我有耳聞,顰兒母親姓李,芳名莫愁,已然仙逝。」

    韓德讓盯著周宣眼睛,似乎想看透周宣內心,過了一會,緩緩道:「莫愁不是顰的母親——

    周宣詫異萬分,心中陡然想到一個可能:「顰兒不是李莫愁生的,難道是蕭太后生地,哇,不會吧,顰兒是大遼公主?哥們公主娶得太多了吧,會人神共憤的。」轉念又推翻了自己地推測:「不可能是蕭綽蕭太后,剛才韓岳父不是說了嗎,要顰兒到亡母墳前拜祭,蕭太后又沒死,拜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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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三 六十二、資深美女

    高柳鳴蟬,草堂靜謐。.

    周宣和羊小顰並肩坐著,看著對坐的韓德讓鳳目微瞑,似在考慮措詞,良久,韓德讓開口道:「顰兒的母親是遼人,姓蕭名。」

    「蕭?」周宣看了羊小顰一眼,羊小顰剪水雙瞳也現出茫然之色,自見了那兩個遼人之後,羊小顰一直以為韓德讓正妻李莫愁是她的母親,雖然她對李莫愁一點印象都沒有,但聽說韓夫人李莫愁在她丟失之後不久便去世了,羊小顰也非常傷感,隱隱覺得這與她爹爹韓德讓有關,又聽說韓德讓與大遼承天太后成婚,羊小顰就對爹爹韓德讓有些排斥,這也是她不願意去遼國的一個原因。

    韓德讓看周宣的神色,就知周宣未聽說過蕭之名,說道:「顰兒與她母親容貌有五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周宣記起剛才那幅畫,當即展開,說道:「韓伯父請看,這是韓有容懸在壁上畫。」

    韓德讓起身過來細細端詳,臉現溫柔之色,說道:「這是我十八年前初遇蕭為她畫的,周宣你看,是不是與顰兒很像。」

    這畫周宣看得熟了,心道:「沒想到我這位老丈人多才多藝啊,這畫有盛唐閻立本的風範,筆法圓勁,氣韻生動,當然了,與賢婿我的畫技相比還差那麼一點,不過這是韓岳父十八年前作的。」點頭道:「很像,可是這畫怎麼到了韓有容手裡?」

    韓德讓沉吟了一會,說道:「這畫收於遼國皇宮----」

    周宣默然,只聽韓德讓繼續說道:「蕭是承天太后同父異母的妹妹,顰兒出生的那一年便去世了。」

    周宣以為還有下文,卻沒想韓德讓說了這一句就不再說那個蕭了,似乎不願多說,韓德讓本來就是寡言少語的人。

    羊小顰也是個不愛說話的,只有周宣來說,周宣問:「韓伯父莫怪。為了顰兒,我要問一句,顰兒的母親是怎麼去世的?」

    韓德讓道:「是病逝地。」

    周宣又問:「那李莫愁夫人呢?」

    韓德讓又道:「也是病逝。」

    周宣嘴上不說。心裡大叫:「哇。不會吧。韓岳父你雖然帥。可是克妻啊。這麼多美女死一個又死一個。這點就不如小婿了。」說道:「韓伯父。顰兒是你地女兒。.我呢。當然是你地女婿。是至親。有事還是要直言好。比如。為何承天太后想先一步接走顰兒?」

    韓德讓心知周宣不大相信蕭和李莫愁是病死地。不過那些捕風捉影地事他現在也不好對周宣說。只是道:「我正不知承天太后會怎麼先知道消息地。論起來承天太后是顰兒姨母。急著要見顰兒也是有地。」周宣怫然道:「韓伯父說地什麼話。韓有容和石鰲明顯態度惡劣。承天太后對顰兒只怕不會都是好意吧。」

    韓德讓斷然道:「絕不會!承天太后對顰兒極好。顰兒丟失後。承天太后痛哭多次。我派家奴南下尋找。也是承天太后地旨意。」

    周宣卻是將信將疑,說道:「不管怎麼說。我不會同意顰兒去遼京。」

    韓德讓修眉一軒,微現怒氣,但見女兒緊緊握著周宣地手,又發不出火,淡淡道:「等那兩個家奴來再議吧。」

    此時日已正午,周宣可不看韓德讓眼色,讓流蘇和四痴都進草堂歇息,而派去城裡五鹿客棧找那兩個遼人的韓德讓手下,卻到現在還沒回來。快馬來去,早該到了。

    韓德讓又派了兩個人去,這次半個多時辰就回來了,卻說那兩個家奴已經跟著先前那持有周宣便箋的人出城了!

    韓德讓與周宣面面相覷,心裡都起了不祥之感。

    周宣命力虎帶著魯魯去尋找,另有五名親兵和韓德讓的五名手下跟隨。

    不到一個時辰,力虎來報,找到那兩個家奴的屍體了,無頭。屍體在溪谷邊。沒了腦袋,也就無從辨認到底是不是韓德讓派遣的那兩個家奴。

    周宣立即道:「此地呆不得。我要和顰兒回城。」

    韓德讓道:「那好,我送你二人到城邊,我會查出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明日派人來與你們相見。」

    周宣一行剛出了莊園大門,忽見西邊山道上,一隊人馬背映著斜陽,朝莊園急馳而來。

    韓德讓一聲令下:「弓手備戰!」

    那些農夫立時彎弓待命,周宣等人也退回莊園,注目那群騎手越奔越近。

    為首者遠遠就大聲道:「放下弓箭,放下弓箭!」

    農夫們自然不會聽他的,瞄得更準了。

    那人奔到離莊園大門三十丈處,看到了藍衫飄逸的韓德讓,喜道:「大丞相果真在這裡,大丞相,承天太后鸞駕到了。」

    話音未落,一匹黑鬃白蹄地駿馬加速向前,超過首騎,奔至莊園門前,飛身下馬,掀起斗篷胡帽,但見雪膚花貌,身材高挑,竟是一個極美的女子,雖然年紀不小,但姿容不減,可稱資深美女。

    韓德讓一見,緊走幾步,躬身道:「臣韓德讓參見太后陛下。」

    韓有容、石鰲,還有那些農夫打扮的遼兵忽喇喇跪了一地,匍匐不敢仰視。

    周宣卻是熟視之,心裡驚詫於這個史上很著名地遼國太后竟然還這麼美貌,總有四十多歲了吧,與花蕊夫人歲數相當,容貌身材不如花蕊夫人細膩纖瘦,多了一些北地女子的豪氣,從這個遼國太后身上也能看到羊小顰的影子,這也不奇怪,顰兒母親既是蕭,而蕭與蕭綽又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羊小顰容貌與蕭綽頗為相似也不稀奇,只是二人氣質完全不同,這遼國太后目光堅定、顴骨微聳,鼻子高而挺,明顯是女強人的樣子,而羊小顰卻是風雅沉靜的----

    周宣心道:「遼國聽政的太后竟然來到這大名城外,掌權的大丞相也在這裡,這時要是來一支宋軍,將就大遼的兩大首腦一舉拿下,大遼就要滅國了。」

    似乎真應了周宣地想法,這遼國太后蕭綽下馬還沒來得及與韓德讓敘話,又聽得腳步聲驟起,莊園四周突然湧出大批持刀的武士,將佔地不足百畝的莊園兩面圍住,估計約有千人之眾,這莊園東南兩面是山壁,只有西北兩門。

    以周宣的眼神,也瞧出這些武士不是宋軍,這些人與韓德讓和承天太后蕭綽的手下一樣都是行路客商打扮,但分明都是遼人,有幾個帽子掉了,露出的是髡發結辮的圓腦袋。

    韓德讓臉色一變,語氣依舊平緩:「太后這是派人來抓我嗎?」

    這遼國太后蕭綽只是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韓郎,我為什麼要抓你?」

    韓德讓不說話,只是盯著蕭綽看。

    蕭綽對那些漸漸逼近的武士似乎毫不在意,卻問:「顰兒何在?」邁步進了莊園,她的隨行百餘人一齊擁入莊園,蕭綽還回頭說了一句:「不要關閉莊門。」

    石鰲挺刀衝到大門外,高聲喝道:「哪裡來地人馬?」

    那些執刀武士衝到離莊園二十丈處就停下,不上前,也不退後,也無人答話,只是那麼挺刀對峙著。

    莊園裡的遼國太后蕭綽又問:「顰兒在哪裡?」

    周宣便拉著羊小顰上前,施禮道:「在下周宣,拜見蕭太后,這位就是羊小顰。」

    蕭綽目光幾乎沒在周宣臉上停留,只盯著羊小顰,眼神熾熱而且奇怪,也許是愛也許是恨,執馬鞭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卻又沒說什麼話,也沒有太近前。

    韓有容奔了過來叫道:「太后、大丞相,圍莊的是南院大王高八的家將。」

    韓德讓聞言一驚,耶律高八一向與他不睦,這時竟領兵圍莊,他想幹什麼?

    又有一農夫來報,南院大王耶律高八和北院兵馬都監耶律題子在莊外請太后相見。

    蕭綽「哦」了一聲道:「耶律題子也參與進來了。」騎上黑鬃白蹄馬,在眾人護衛下來到莊園大門外,威嚴道:「耶律高八、耶律題子何在?」

    二十丈外有兩人滾鞍下馬,躬身行禮道:「臣耶律高八(臣耶律題子)參見承天太后。」

    蕭綽道:「你二人為何帶兵到此,想要行大逆之事嗎?」

    耶律高八道:「臣豈敢,臣乃大遼宗室,對太后、皇上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蕭綽道:「那你圍莊做什麼?」

    耶律高八道:「臣犯顏直諫,要誅奸佞,清君側。」

    蕭綽立刻便問:「誰是奸佞?」

    耶律高八道:「韓德讓便是本朝最大的奸佞,一切照搬漢人制度,重用漢人,削弱我契丹貴族權力,長此下去,我大遼到底是契丹的還是漢人的?臣冒死直諫,請誅韓德讓。」

    周宣看到耶律高八便明白了,這耶律高八想必在開封就知道了羊小顰之事,回到遼京後便透露給承天太后蕭綽知曉,不知蕭綽出於什麼緣故,竟然犯險來到大名府要見羊小顰,落入了耶律高八的圈套,這下子韓德讓有難了,韓德讓有難,他周宣也逃不了,一定要想出辦法助韓德讓渡過危機,不過看蕭綽那鎮定地樣子,估計對他這個岳丈用情很深,韓岳丈風流俊賞,很得女人心,蕭綽應該不會輕易放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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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亂臣賊子

    韓德讓對眼前的危機淡然漠視,任憑耶律高八大放厥詞,他的二十名侍從都站在他身後,一個個面無表情,看來這些是韓德讓的死忠部屬。

    遼國太后蕭綽聽耶律高八慷慨陳辭,目光沉靜,一言不發。

    不知怎麼回事,耶律高八起先說得理直氣壯、激憤無比,但說著說著,漸漸心虛起來,嗓門也弱了,最後寂然無聲----

    蕭綽問:「耶律高八,還有要陳說的嗎?」

    耶律高八道:「臣的忠心已經向太后表白過了,請太后明察。」

    「嗯,耶律題子,你呢?」

    「臣唯南院大王馬首是瞻,南院大王說的話就是臣想說的。」

    不耶律高八一樣,耶律題子也有點心驚肉跳,但此時只有壯起膽這麼說,同時心裡頗感氣憤,心道:「韓德讓今日必死,承天太后也必須從此不再插手朝政,而且還必須軟禁起來,然後覓機除去,免得她想著為韓德讓報仇,哼哼,在這宋國邊城,我有一千忠勇家將,蕭綽和韓德讓已是甕中之鱉,我耶律題子同樣是遼皇子系,怕她何來!」

    耶律高八之叔耶律留哥立在耶律高八和耶律題子後面,神色凝重。

    蕭綽問:「耶律留哥,想必你也是和高八、題子一樣是要清君側是不是?」

    耶律留哥應道:「是。蕭綽騎在黑鬃白蹄大馬上腰桿筆挺,這時扭身問十步外的韓德讓:「大丞相,他們要清君側,你如何說。」

    韓德讓知蕭綽地鐵腕。她是絕不會屈服地。遙想當年。蕭綽之父北院大王蕭思溫仰慕漢人文化。對人物出眾、風流蘊藉地韓德讓十分喜愛。要將女兒蕭綽嫁給韓德讓。蕭綽與韓德讓曾多次騎馬出遊。蕭綽對韓德讓很有情意。但韓德讓卻不怎麼喜歡性格強硬地蕭綽。韓德讓喜歡蕭綽地妹妹蕭。雖然如此。二十年來韓德讓與蕭綽一直在感情上糾纏不清。五年前蕭綽硬是以太后之尊嫁給了韓德讓。就是韓德讓自己也說不清這個精力充沛、處事果斷。卻又美麗多情地女人到底是不是真地愛他。或許只是看中他地才幹。要他死心塌地為她所用而已。以蕭綽地為人。此次來到大名府城外本身就很奇怪。她不可能這麼輕易給耶律高八機會。當即說道:「臣父子兩代效命於大遼。是忠是奸。太后明鑑。」

    蕭綽似乎很滿意韓德讓簡約地回答。微微一笑。又對耶律高八等人說道:「既是要清君側。目前朝中漢臣不止韓德讓一人。他們如何處置?」

    耶律高八見蕭綽有屈服地態勢。便強橫道:「四品以下不論。四品以上地漢人大臣一律降級任用。與佞臣韓德讓關係密切地還要拿問。」

    蕭綽問:「如此一來。幽燕十六州地數十萬漢人豈不是人心惶惶?」

    耶律高八大聲道:「大遼是我契丹地大遼。何必管那些漢人怎麼想。那些漢人敢抗逆。便以酷法殺之。餘眾自然懾服。」

    蕭綽點點頭。似乎對耶律高八地回答也很滿意。明眸一轉。望著與羊小顰手拉手地周宣道:「這位就是唐國一品國公、集賢殿大學士周宣周國公了?」

    周宣放開羊小顰的手,踏前一步,躬身施禮道:「唐人周宣見過承天太后。」

    蕭綽嘴角含笑,目光在周宣和羊小顰臉上轉了轉,回頭問耶律高八道:「高八,你這次出使宋國。也見過這位周國公了吧?」

    周宣微笑著施禮道:「耶律大人,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再見。」

    耶律高八「哼」了一聲,對周宣理也不理。

    蕭綽問:「高八,周國公乃唐國重臣,又是駙馬,你準備如何處置於他?」

    耶律高八見蕭綽處處徵詢他的意見,很有大權在握的感覺,瞥了一眼周宣,說道:「這裡的事不足為外人道。反正沒有其他人知曉。這些唐人一律處死,然後栽在宋人頭上。唐國國公死在宋國,兩國從此要勢如水火了吧,我大遼正好從中漁利,何樂而不為?」

    周宣手下有十多人,那精健的樣子一看就知是勁敵,耶律高八原不必把心中圖謀這麼明白凶狠地說出來,他這樣做,是暗暗盼望周宣暴起反抗,將蕭綽與韓德讓一股腦兒全殺了,或者拚個兩敗俱傷,他則可藉機將周宣與蕭綽雙方全部殺死,回京也好有藉口。

    蕭綽看了周宣一眼,周宣依舊鎮定,臉上還是那淡淡的謔笑神情。

    「不。」蕭綽搖頭道:「遠交近攻,我大遼地敵人是宋國和西夏,不能和日益強大的唐國交惡,周國公死在這裡,眾口難掩,遲早會讓唐人知道是遼人幹的,那時唐、宋聯兵,對我大遼很不利,只要周宣答應把這個羊小顰留下,我想可以讓周宣離開,高八以為何如?」

    耶律高八對周宣這個八竿子打不著地唐人又沒仇,殺不殺無所謂,這時不妨依從蕭綽所說,免得過於觸怒她,等拿下了韓德讓,蕭綽畢竟是一個個女子,又能有什麼作為,而且周宣一走,韓德讓一方就少了一大臂助,當即點頭道:「臣遵旨,只要周宣留下羊小顰就可自離去。」

    莊園內外數百雙眼睛便一齊盯著周宣,看他如何選擇?

    周宣不動聲色,只是看著蕭綽和韓德讓的表情。

    蕭綽微笑,韓德讓神色淡然。

    羊小顰見周宣不說話,便握住周宣的手輕聲道:「公子先回吧,只要顰兒不死,就一定會回金陵。」

    周宣道:「我怎麼能丟下你!」

    羊小顰道:「公子可以先脫身,再設法救我。」

    周宣大聲道:「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請承天太后恩准。」

    蕭綽道:「周國公,羊小顰是韓德讓之女,怎麼能讓你帶走,你不走,就要捲入我遼國政變。你不怕死嗎?」

    周宣笑嘻嘻道:「我是一個外人,你們不用急著對付我,你們先來,我看著,看到底是大丞相智高一籌還是南院大王更霸悍?」

    蕭綽和韓德讓聞言都是是一愣,面面相覷。

    耶律高八怒道:「這是我們遼人內政。你這唐人看什麼熱鬧,不走的話,現在就受死。」

    周宣眼睛一眯:「耶律高八,先做你該做的事,不要惹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耶律高八大怒,正要發作,身後的叔父耶律留哥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無非是對付韓德讓要緊。先不要管這周宣,耶律高八狠狠瞪了周宣一眼,心想:「小子。等下再來對付你。」便不再理睬周宣,對蕭綽道:「太后,請到臣這邊來,免得奸佞賊臣狗急跳牆,加害太后。」

    蕭綽身後的隨從將蕭綽團團圍了三層,護得鐵桶一般。

    蕭綽與韓德讓以外人難以察覺的一閃而逝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韓德讓道:「臣萬萬不敢傷害太后,太后要治臣地罪,臣不敢反抗。臣只想戴罪回到遼京,究竟如何處置臣,讓皇帝及有司公審----」

    「做夢!」耶律高八喝道:「韓德讓,你死有餘辜,還想拖延時日嗎?識時務者,束手就縛,留你全屍,否則----」

    韓德讓沒理耶律高八,繼續說道:「臣來此。室將軍擔心臣的安危,帶來了五千鐵騎,在正定一帶準備隨時接應臣,室忠心於我大遼皇帝和太后,但絕不會放過謀逆的亂臣賊子!」

    耶律高八和耶律題子聞言都是大驚,室是遼國猛將,受先帝託孤,與韓德讓一起輔佐年幼新君耶律隆緒,室與韓德讓私交甚篤。而與耶律高八則一向不睦。

    蕭綽緩緩向耶律高八靠近。一邊高聲問:「耶律高八、耶律題子,你們還忠心於我大遼否?」

    耶律高八二人齊聲道:「忠

    蕭綽馬鞭高高舉起。眼睛掃視那些圍莊地耶律高八和耶律題子的家將,問:「爾等忠於我大遼否?」

    這些家將、家奴自然應道:「忠心。」

    這一千餘人一起答應,真是山鳴谷應,氣勢驚人。

    蕭綽馬鞭緩緩下落,千人俱靜,莊園內外空山寂寂,只有遠遠近近的蟬鳴此起彼伏。

    蕭綽陡然大喝:「既表忠心,鏟惡鋤奸,更待何時?」

    耶律高八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陡覺腦後風生,急伏低身子,一拉韁繩,準備縱馬躥出,卻為時已晚,一把大砍刀從他右肩劈下,斜向右胸,力道之猛,直剖進心臟----

    耶律高八栽下馬來,鮮血狂湧,抽搐了兩下,死了。

    同時又有一刀劈向耶律題子,耶律題子弓馬嫻熟,武藝精湛,一個鐙裡藏身,避過,胯下坐騎已經向一邊跑出數丈,有他的家將圍上來。

    耶律題子坐回鞍橋,驚魂未定,再看那一刀斬了耶律高八的竟然是耶律高八的叔父耶律留哥!

    耶律題子驚怒交集,吼道:「留哥狗賊,你竟然殺死自己地侄兒!」

    耶律留哥冷酷道:「難道我任由高八胡作非為,最終遭到滅門之禍嗎?」在馬背上向蕭綽施禮:「太后陛下,臣謹遵懿旨,已斬高八。」

    蕭綽點頭嘉許道:「很好,耶律留哥,你現在就是南院大王,再接再厲,除掉耶律題子這叛臣,再立新功。」

    耶律留哥壓抑不住心頭狂喜,大聲道:「臣領旨。」挺刀躍馬,要取耶律題子首級。

    哦,小道終於知道羊小顰的母親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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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和諧後宮

    圍困莊園的既有耶律高八和耶律題子的家將,也有耶律留哥的家將,除了幾個死忠的親信,耶律留哥的家將們也不知道主人會臨陣倒戈,一時間,全都驚愣當場。

    耶律留哥高叫道:「太后陛下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早知耶律高八、耶律題子有不臣之心,此次便是三十六計之引蛇出洞,太后有旨,只問耶律高八和耶律題子之罪,餘眾立即放下兵器,退到一邊,不予追究。」

    「叮叮噹噹」一陣兵器落地聲響,耶律留哥放眼一望,倒是他手下的那些家將傻傻的搶先放下兵器,不禁心裡暗罵:「蠢貨,你們這麼急著繳械幹什麼,還有用你們的時候----」

    不過這些人也起到了模範帶頭作用,耶律高八的很多手下看著承天太后和大丞相從容鎮定的樣子,知道反抗只有死路一條,反正家主已經死了,不投誠還能怎樣,紛紛跟著耶律留哥的家將丟下兵器,而耶律題子的家將因為家主健在,都擁到耶律題子一側,還有很多忠於高八的死士,都到了耶律題子一邊。

    韓德讓見情勢依然危急,高聲道:「忠於大遼的軍將聽令,速速拾起刀槍,準備誅逆立功。」

    耶律留哥也趕緊道:「趕快拾起刀槍,誅殺反賊耶律題子一黨。」

    恥律題子驚魂稍定,環顧左右,還有五百多人,耶律題子是遼國猛將,凶悍無比,豹眼圓睜,眼珠血紅,伸手從身後貼身家將接過九尺狼牙棒,大吼道:「拼了,拼了,想要活命的跟我沖。」一提韁繩,身子伏低。單手舉著狼牙棒呼喝著向莊園大門衝來,是想一舉擒殺蕭綽,此時也不管她是不是太后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耶律留哥橫著大砍刀攔住,喝道:「反賊哪裡去!」

    耶律題子瞠目大吼,狼牙棒猛砸而至。耶律留哥也頗有勇力,奮力格開,那沉重的狼牙棒又再次擊來----

    韓德讓奔至蕭綽馬前,急切道:「耶律題子兇猛,留哥抵擋不住,若留哥有失,逆賊氣勢就會轉盛。」

    蕭綽一點頭,對身邊兩個大將道:「天佐、天祐,取耶律題子首級來。」

    蕭天佐、蕭天祐這兩員外戚猛將答應一聲。縱馬衝出。一人舞刀、一人雙錘。在耶律留哥力竭、行將被狼牙棒砸碎腦袋之際。將耶律題子截住。蕭氏兄弟雙戰耶律題子。

    耶律留哥出了一身冷汗。太險了。南院大王符印還沒看到就死了豈不是冤哉。怒氣勃勃。掉馬再戰耶律題子。

    周宣站在莊園前一塊大青石上看熱鬧。羊小顰、慕容流蘇、四痴都在他身邊。就見耶律題子雖然凶悍。也架不住蕭氏兄弟和耶律留哥地圍擊。左支右絀。一個措手不及。被蕭天祐鐵錘脫手轟中胸口。蕭天佐長刀急劈。將耶律題子砍為兩段。

    兩方家將還在廝殺。耶律題子一死。叛亂地一方降地降。逃地逃。戰鬥眨眼結束。

    蕭綽似乎早料到這個結局。沒再多看。命蕭氏兄弟和耶律題子處理善後。她和韓德讓進入莊園。也請周宣一併進去。

    蕭綽一直在看羊小顰。眼神複雜。到草堂前。說道:「周國公、顰兒。請到草堂說話。」見羊小顰拉著周宣地手。這遼國太后也伸手拉住韓德讓地手。兩對人攜手並肩步入草堂。分坐烏木小案兩側。

    蕭綽對韓德讓道:「韓郎,這個周宣不錯。沒有丟下顰兒獨自逃走。」

    韓德讓點點頭。

    周宣笑道:「丟下顰兒獨自逃命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不過呢,主要還是因為我相信太后陛下和韓伯父能輕易化解這場兵變。」

    蕭綽和韓德讓都微笑起來。

    蕭綽道:「不說那些,我不憚冒險來此,是為了見顰兒,韓郎,你說服顰兒回南京了嗎?」

    韓德讓道:「顰兒不肯,周宣也認為顰兒回南京會不安全。」

    「這是為何?」蕭綽問。

    韓德讓不答。

    羊小顰忽然問:「我母親是怎麼死的?」

    蕭綽神色一動,笑笑地望著羊小顰,說道:「是說蕭嗎?若我說蕭是死在我手上,顰兒你會怎樣做?」

    周宣濃眉一軒,細眼一眯,心道:「囂張,囂張,的確囂張,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

    就聽羊小顰淡淡道:「也不會怎樣,我絕足不去遼國罷了。」

    韓德讓聲音乾澀問:「蕭真是死於你手?」

    蕭綽神色不動,只是道:「韓郎要為她報仇嗎?」

    韓德讓不答,半晌道:「韓某豈敢,韓某就此辭官,隨顰兒去唐國。」

    蕭綽道:「韓郎你可別忘了,你不僅僅是」

    蕭綽問:「韓郎,蕭去世十二年了,你還唸唸不忘是嗎?」

    韓德讓筆直端坐,默然不語。

    周宣在一邊暗暗為韓岳丈搖頭,韓岳丈雖然帥,但感情方面處理得很糟糕啊,雖然娶了太后,但卻把別的美女害死一個又害死一個,可悲!

    蕭綽朝羊小顰招手:「顰兒你過來,坐到我身邊。」

    羊小顰並不畏懼,神色恬淡,起身過去坐到韓德讓身邊。

    蕭綽看看韓德讓,又看看羊小顰,忽然一笑,說道:「韓郎,你看看我和顰兒,是不是很像?」

    韓德讓淡淡道:「你進宮前和蕭長得很像。」

    蕭綽問:「你是說我進宮後變了很多?」見韓德讓不答,又道:「韓郎你沒覺得我喜歡你始終不渝嗎?」

    韓德讓道:「太后胸懷天下,韓某又能佔據幾何?」

    蕭綽抿著唇不說話,周宣發現這遼國太后眸光閃動的樣子竟和羊小顰神似,只聽蕭綽微微嘆息,說道:「外人流言說隆緒是你和我生的,其實我知道不是,但是韓郎你知道嗎,我是為你生了一個孩兒的,那個孩兒現已長大----」

    周宣心猛地提起來。果然,只聽蕭綽說道:「這孩兒現在就坐在我們中間。」

    「啊!」韓德讓吃驚地側過身來,定定地看著蕭綽。

    反倒是羊小顰依舊靜美端坐,並沒有露出很吃驚的樣子,今天的事對她來說可驚奇的太多了,先是有人冒充她爹爹韓德讓。然後又得知她母親不是李莫愁而是遼國太后之妹蕭,現在,這遼國太后又說真正的母親是她,羊小顰又如何能辨別爹娘,只有走著瞧。

    韓德讓搖頭道:「燕燕,這樣說有什麼意思?」

    蕭綽道:「你不信?你仔細想想,那年的三月十一夜,在北院大王府後園。」

    韓德讓露出深思地表情,忽然道:「那夜其實是你。不是蕭?」

    蕭綽微笑道:「這些年來你也總覺得那夜有點不對勁是吧,沒錯,那夜是我。不是蕭。」

    韓德讓怔忡半晌,說道:「但顰兒的確是蕭生的。」

    蕭綽問:「你親眼見到了?韓郎,我和蕭都喜歡你,我進宮後,你為什麼沒娶蕭?」

    韓德讓道:「那時父母已為我定下李氏莫愁為妻。」

    蕭綽道:「可你還是與蕭偷偷來往,結下私情。」

    周宣見韓德讓無語地樣子,心道:「韓岳丈的風流債今天都要一一揭開了,小婿我坐在這聽是不是不大妥當啊?但此事涉及羊小顰,我得知道個究竟。顰兒到底是不是蕭綽的女兒?」

    蕭綽自顧說道:「我與你歡愛後,有了身孕,可那時先皇陛下已經臥病在床,不能行人事,我若被人知道懷孕,豈不是天大地禍事?所以推說有病回南京靜養,我不想顰兒出世沒有身份,便說是蕭生育的,蕭嫁給北院樞密使新寡。就算是遺腹子了----韓郎,我為你擔的風險你不知道嗎?」

    韓德讓默然半晌,說道:「可你為什麼要害死莫愁和蕭?」

    蕭綽道:「蕭的確死於我手,但李莫愁之死卻與我無關,那牽機毒是蕭下的。」

    韓德讓胸膛起伏,問道:「為什麼要這樣?」

    蕭綽道:「韓郎,其實你對蕭並不瞭解,在你看來,蕭能詩善畫。有漢人女子的風雅和嫻淑。很合你的心意,其實不然。蕭是個妒心極重的女子,也許我蕭氏女子都是如此,蕭和我一樣喜歡你,若我猜得不錯,她丈夫也是被她害死的,她成了寡婦,她就是想嫁給你,所以她毒死了李莫愁----」

    韓德讓搖頭道:「我不信,蕭不是這樣地女子!」

    蕭綽也不再多說,道:「再說說我殺蕭的事,知道為什麼嗎?蕭要以顰兒要挾我,她不讓我與你接近,她要嫁給你,我不答應,她就要把我和你生了顰兒的事張揚出去,她瘋了,她完全不顧及這事會對蕭氏造成滅頂之災,她讓人把顰兒藏了起來,這一藏,就是十三年,直到今日我才看到我地女兒,所以我必殺蕭。」

    韓德讓神色灰敗,嘆道:「罷了,這都是韓某造的情孽。」

    蕭綽拉著羊小顰的手輕輕撫摸,很有母愛的樣子,慢慢轉頭看向周宣,說道:「所以我要把顰兒帶回遼國去,我不能讓顰兒嫁給一個三妻四妾的男子----周宣,你若真愛顰兒,你就一起去遼國定居,你和顰兒生兒育女,快活一生,否則,你自回金陵三妻四妾去,顰兒我要帶走,免得日後惹出那些情孽,遺憾終生。」

    周宣心裡叫苦,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事,繞來繞去最終卻是繞到他頭上,韓德讓遇人不淑,淨找些美麗狠辣的女子糾纏不清,我周宣怎會那樣,哥們後宮很和諧、很安定哪,蕭綽這不是一竹篙打一船人嘛,家庭悲劇難道都是源於多妻多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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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黃絹幼婦

    羊小顰聽著蕭綽與韓德讓的對話,美麗的大眼睛含著淚水,她沒想到自己的身世竟這麼曲折多舛,她的母親沒死,她的雙親健在,父親是遼國大丞相、母親是遼國太后,這本是極大的尊榮和喜事,她從一個身份卑賤的小家妓突然成了幾乎是遼國公主一樣的人物,但羊小顰心裡卻絲毫沒覺得半點喜意,她站起身,離開韓德讓和蕭綽,走到周宣的身邊,默默坐下,潔白如玉的雙頰淌下兩行珍珠淚。

    周宣握著羊小顰的手,淡淡道:「太后陛下,顰兒自幼受了很多苦,我願意一輩子愛護她,我也有能力愛護她,我不可能去遼國居住,顰兒必須隨我回金陵,不過,若是顰兒不肯,我尊重她的選擇----」

    羊小顰立即道:「我跟公子回金陵。」

    蕭綽眉毛一挑,這殺伐果斷的遼國承天太后絲毫不受羊小顰眼淚的影響,說道:「顰兒,你是我女兒,你必須聽我的,你隨我回遼京。」又對周宣道:「我知你現在已娶了唐國公主為妻,顰兒也算是我大遼的公主,但她這個身份又不能對外宣揚,與你那些唐國公主、都護府小姐相比,顰兒雖然脫了樂籍,也依然卑微,我不想我的愛女受半點委屈,你要娶顰兒,就也到遼京去----」

    周宣微笑問:「我能做大遼的駙馬嗎?」

    蕭綽眼神一厲,過了一會才說道:「顰兒雖然不能以我女兒的身份公之於世,但卻是我大遼大丞相之女,而我現在與在丞相是夫妻,顰兒一樣是我女兒。周國公覺得顰兒身份有哪裡配不上你嗎?」

    周宣同情地看了韓德讓一眼,心道:「韓岳父被蕭綽這樣強勢的女人愛上。這輩子也夠淒涼了,李莫愁和蕭死因到底如何誰又知道?」說道:「我喜歡的是顰兒這個人,不是她的身份,第一次見面我就為顰兒填了一闕詞----顰兒還記得嗎?」

    羊小顰點頭:「永不會忘。」輕聲唱道:「窈窕燕姬年十五,慣曳長裾,不作纖纖步。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無語。當面吳娘誇善舞,可憐總被腰肢誤。」

    周宣執著羊小顰地纖手。在她蔥管一般嫩白的手指背上親了一下。說道:「當初顰兒是鎮南都護府地小家妓,我就喜歡她,現在也一樣,以後也不會變,不存在配得上配不上的事。我在金陵有家室,我又是有官職在身的。我不會去遼國定居,太后陛下硬要我去大遼,這是故意刁難我,要拆散我和顰兒。」

    羊小顰美眸含淚,聲音決絕道:「娘,若你真是我娘,就不要逼我,我會死。」

    蕭綽在處理朝政上雖然賢明通達,可在情感上卻極其自私和霸道,但羊小顰這麼說。就是死也要跟著周宣了。羊小顰又的確是她的女兒,雖然和她很生分。她也沒法施展她的雷霆手段,一時繃著臉不知該說什麼。

    過了一會,蕭綽道:「那麼這樣吧,顰兒這次由我帶回去,你隨後來迎娶,我這個做娘的總要給女兒備些嫁妝吧,我與顰兒骨肉分離十三年,也好聚聚,免得母女感情疏離。」

    周宣頭痛,剛才韓德讓也是這麼說,周宣不想再去遼國,清樂公主七月底就要臨產,他得趕回去,現在已經是五月底了,當即說道:「不瞞兩位長輩,我和顰兒早已洞房花燭了,現在顰兒已經有了身孕。」對於這個頑固強硬的遼國太后,還得使出這招來,珠胎已結,你這個做娘的看著辦吧?

    羊小顰極聰明,面上不顯半點驚訝之色,低下粉頸,脖頸都泛起一抹嫣紅。

    「啊,有孕了。」蕭綽和韓德讓都目瞪口呆,不過想想也是,顰兒和周宣在一起都快兩年了,有孕也不稀奇。

    蕭綽看著羞紅了臉的羊小顰,臉現慈愛之色。

    周宣趕緊道:「難得岳父、岳母兩位大人都在這裡,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我與顰兒舉行正式婚禮,拜天地、拜高堂,請岳父岳母恩准。」「今晚?」蕭綽道:「這太倉促了吧。」

    周宣道:「不倉促,我和顰兒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年半了,簡直,簡直有點迫不及待。」

    韓德讓微笑起來,低聲對蕭綽說了一句什麼,蕭綽便道:「那麼周宣,你準備了什麼聘禮?」

    周宣道:「我只有一顆愛顰兒地心,至於身外之物,我所有地都是顰兒的,何必要這時擺出來這麼俗氣?」

    蕭綽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齒,兩手空空就要來娶我蕭綽的女兒,待我想想----」想了一會,說道:「既然你說聘禮俗,那就來風雅的,我知你有綽號周七叉,有七叉手成詩之才,今日我和韓郎在此就見識一下,如果你真能七叉手成詩,而且還要我和韓郎都滿意,那就把這詩當作聘禮,如何?」

    周宣心道:「很好很好,哥們很久沒吟詩了,你倒是撞上門來了,夠意思。」說道:「好,請岳父、岳母出題。」

    蕭綽眼望韓德讓:「韓郎,你出題吧。」

    韓德讓道:「我知周宣號稱唐國第二才子,僅次唐皇李煜,李煜喜愛填詞,周宣也是如此,那麼便請周宣再為顰兒填一闕詞,詞中應嵌入顰兒的名字,七叉手能成否?」

    周宣簡直要仰天狂笑,第一想起地是這樣兩句舊小說常見的俗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這兩句話用在這裡很不妥貼,但也只有這兩句話可以表達周宣那種得意、得逞地快活心情,這闕詞他早就想叉手叉出來了,但一直沒那好機會,總不能無緣無故就叉手吧,現在,韓岳丈給了他這個機會----

    蕭綽催促道:「好了,開始叉手。」

    周宣雙手互握,開始叉手,濃眉微蹙,目光凝重,顯出思索的樣子,七叉手後吟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顰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最後一縷斜陽照射過來,天已日暮,山遠人靜,周宣吟罷,草堂靜得細針落地也能聽到,羊小顰容光煥發,嬌美不可方物,韓德讓與蕭綽都是驚奇地看著周宣。

    韓德讓低吟道:「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絕妙好辭啊,燕燕,你說如何?」

    蕭綽道:「果然是大才,敏捷無雙,詞中對顰兒也是深情一片,好罷,這聘禮我二人收下了,今晚就讓你們正式成親。」

    韓德讓立即出草堂命手下準備,對外自然是說承天太后的甥女、他韓德讓與蕭的女兒今晚與唐國國公周宣完婚,此時大名府城門已閉,就派人到城外小鎮買些婚娶應用之物,很快就把洞房佈置起來,至於那些參與叛亂的耶律高八與耶律題子的家將、家奴現已全部屈服,由新任南院大王耶律留哥和蕭天佐率領分批往北而去,畢竟在大名府城外出現大股騎兵會引起宋軍注意,只留三百精銳,準備明日護送太后和大丞相回遼國,同時斥候四布,嚴密保護太后和大丞相,防止被城中的宋軍得知消息。

    周宣心細,不想慕容流蘇看到他與羊小顰成婚而受到冷落,百忙之中找機會對慕容流蘇道:「流蘇,回金陵,我也要在你爹爹面前把你娶過來。」

    慕容流蘇道:「公子別管我,今夜好好待顰兒妹妹,我只有一個要求,到時也請公子叉詞一闕作為聘禮送給我,也要把我名字嵌進去。」

    「啊!」周宣心裡叫得一聲:「苦也,這妻子太多的害處終於顯現,互相攀比啊,要我再填一闕嵌有流蘇名字的詞,哪有那麼現成的!再說了,回到金陵,說不定清樂公主、涵蘊、秦雀她們都要我補上這一聘禮,哥們慘了!」

    慕容流蘇一看周宣那臉色,幽怨道:「怎麼,公子你不願意?」

    周宣趕緊道:「願意願意,流蘇沒叫我當場叉手已經是很體貼我了,這離回金陵還得一個多月呢,流蘇對我真好,知道我當場叉手其實是極費心神地。」

    慕容流蘇這才滿意離去。

    莊園婚禮不多贅述,周宣到枕上還在為叉詞煩惱。

    暑天燠熱,羊小顰只著小衣褻裙,露腿露臂,粉光緻緻,伏在周宣懷裡,面紅再三,欲言又止。

    周宣輕輕撫摸羊小顰肥美圓潤地大腿,問:「顰兒,你要說什麼?是不是要我趕緊疼愛你?」

    羊小顰趕緊道:「不是。」過了一會,嚶嚶問:「公子怎麼知道顰兒有孕了?」

    周宣一聽這話,立即瞪大眼睛道:「啊,顰兒你真的有孕了?」

    羊小顰頭耷拉得低低地,用極細的聲音說道:「我有兩個月未來癸潮了。」

    周宣大喜,耕耘多日,以前都是廣種薄收,只有紉針為他生了芷若,現在終於開始大面積豐收了,先是盤玉姣,然後是清樂公主,現在是羊小顰,說不定等回到金陵,秦雀和涵蘊也是挺著大肚子來迎接他了,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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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諱疾忌醫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清晨,北峰莊園附近山林的大山雀歡快鳴叫,周宣醒來了,卻不肯睜開眼,感覺羊小顰還在他懷裡,手一探過去,一團豐膩在握,輕輕揉弄,嫩滑如酪---

    「公子----」羊小顰低低呻呼。

    周宣睜開眼,眼前這個有一半契丹血統的美麗女子紅唇輕咬,面紅如霞,一頭青絲鋪散在枕巾上,薄紗的小衣褻裙,誘惑難言。

    晨光入戶,紗帳歷歷,山間暑月的清晨頗為涼爽,兩個人都是半裸,衣衫短窄,肌持相接間,周宣下面「騰」的一下就起來了,捧過羊小顰的臉蛋吻了一下,低聲道:「顰兒,我們現在是有父母之命、拜過天地的正式夫妻了,你怎麼還叫我公子?」

    羊小顰睫毛閃動,美眸流盼,在周宣耳邊輕輕叫了一聲:「夫君。」

    「叫宣郎。」

    「嗯,宣郎。」

    周宣撩起羊小顰齊膝的褻裙,在她肥白圓潤的美臀上撫摸,耳鬢廝磨道:「顰兒,時辰還早,我想再聽你吹簫一曲。」

    羊小顰臉紅的像要滴出血來,腦袋抵著周宣下巴,磨蹭搖晃,聲若蚊鳴:「不要。」

    周宣竊笑道:「那我這樣直挺挺的怎麼起床,你總得讓我服軟才行,這可是小嬌妻的本分哦,我最愛顰兒吹簫,真是一絕。」

    羊小顰面紅過耳。只是搖頭不肯。

    周宣看著羊小顰那嬌羞不勝地樣子。更是**賁張。軟語相求。昨夜不也得逞了嗎!

    羊小顰抱著周宣地脖子。一條白白地腿兒搭在周宣臀上。吃吃道:「宣郎。鶴交頸。」

    周宣一愣。隨即驚奇道:「啊。顰兒也知道鶴交頸?」

    羊小顰含羞點頭:「雀兒夫人地書。我讀過。」

    周宣問:「《**經》?」

    羊小顰臉頰貼在周宣胸膛上,周宣明顯能感覺到她臉頰的滾燙,只聽她說道:「還有《沖和子玉房秘訣》。」

    周宣失笑,問:「是雀兒借書給你看的?哈哈,雀兒是希望我們都按書上所載房中術行房。這樣身輕體健,百病不生。」

    羊小顰低語道:「早晨是不宜交歡的,宣郎一定要,那麼鶴交頸最合適,不傷身。」

    羊小顰是全才,只要她肯學,那沒什麼不精的,現在這口吻,簡直是大師了。

    周宣問:「不會動到胎氣嗎?」

    羊小顰貝齒咬了咬下唇。說道:「宣郎莫要粗暴,就不會。」

    於是兩個人便「鶴交頸」起來,交頸疊股。纏纏綿綿,其樂何異於登仙。

    待起身時,已是日上二竿,洗漱畢,二人去拜見韓德讓和蕭綽,蕭綽一意要周宣和羊小顰去南京小住半月,並說六月底從遼東乘海船回唐國,比陸路要快捷,應該可以趕上清樂公主分娩之期。

    周宣雖然不大想去。但也不好拒絕,便道:「那好,我們今日便啟程吧,岳父岳母是遼國柱石,滯留在這大名府城外總是不妥的。」

    周宣正要派人去城裡五鹿客棧把留守地那些親兵、羽林衛一起叫來北上,卻見李牌軍和一名羽林衛統領,還有一個有點面熟的唐國武弁急急趕來,一見周宣,跪稟道:「國公。東宮有急信召國公星夜回金陵。」說著呈上一封有東宮封緘的書信。

    周宣一凜,來不及看信,先問那武弁:「你是東宮禁衛?」

    那武弁道:「是,卑職華元平,一向在東宮當值。」

    周宣一邊抽信,一邊問:「朝中出了什麼大事?」

    華元平道:「稟國公,陛下上月二十一日在勤政殿視朝時突然暈厥,召太醫急診,說是風疾。陛下現已口不能言。半身麻痺,太子殿下急召國公回國議事。卑職一行六人,自上月二十三日離開金陵,日夜兼程,趕到開封時卻得知國公去了泰山,一路分道尋來,所幸尋到國公,請國公即刻回國吧。」

    「皇帝李煜腦溢血癱瘓了!」周宣看罷李堅的急信,眉頭深鎖,當初他林岱岳父就說過,李煜仁慈愛民,深受臣民愛戴,李煜健在時景王李坤應該不敢擅動,但李煜一死,李坤必然作亂,現在李煜風疾癱瘓,瘖啞不能言,李坤很可能就此發難,金陵局勢可謂一觸即發啊,現在離李煜犯病已經一個多月,到底李煜病情是不是有了好轉?還是景王李坤已經開始作亂?這都不得而知。

    周宣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回金陵,遼國肯定是去不得了,當即去向韓德讓和蕭綽辭行,報知李煜病重之事。

    蕭綽對唐國局勢瞭如指掌,說道:「賢婿,金陵很不太平,你此時回去,說不定就會陷入漩渦不能自拔,皇位之爭自來殘酷,你和顰兒還是隨我回遼京,待金陵局勢初定才決定去留,如何?」

    這遼國承天太后是一心想把周宣和羊小顰留在她遼國。

    周宣搖頭道:「太子李堅現在羽翼已成,景王已難撼動,有我回去助太子一臂之力,唐國安如磐石,而且,皇帝病重,我這個臣婿不趕回去問候,日後有何面目回去,難道岳父、岳母兩位大人希望小婿是這樣不忠不孝之人嗎?」

    韓德讓對蕭綽道:「太后,讓周宣回去吧,這個事不宜遲,越快越好,有周宣在唐國,我大遼以後與宋國爭鋒也可左右逢源,宣婿在唐國的根基不能失。蕭綽道:「那好,賢婿你且快馬趕回去,顰兒既然有孕在身,就隨我回遼,待唐國局勢定了,你再接他歸國,這樣總可以吧。」

    周宣看了一眼身邊的羊小顰,他不想與顰兒分離,但蕭綽所言也在理,正躊躇間。羊小顰說話了:「爹爹、娘親,顰兒定要隨宣郎回金陵,離了宣郎,我茶飯不思,更是傷身。」

    蕭綽看著這個自幼分離地女兒,看著她那倔強鎮定的眼神。心道:「顰兒性子還是很像我的,認定的事怎麼都說服不了,罷了,夫唱婦隨,讓她去吧。」便道:「顰兒一意要跟周宣回去,也行,分兩批走,顰兒不能騎馬顛簸,只能乘船。周宣自顧帶人先走,我派人在六月底之前由運河把顰兒送到金陵。」

    周宣當即點頭道:「好,就這樣。」走近捧著羊小顰的臉。在她唇上使勁親了一下,說道:「顰兒,你隨後來,我要先行一步了。」

    羊小顰知道不能拖延,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含笑道:「宣郎快去吧,我這邊盡可放心,有我爹爹和娘親會照顧我的,六月底我一定回到金陵。」

    韓德讓囑咐周宣道:「賢婿。」

    周宣留下六名親兵作為羊小顰的護衛,他與四痴、慕容流蘇、力虎等人快馬回城,當日午後便離開大名府,趕到運河邊,雇了四條船,順流而下,過梁山泊,直至濟寧,在濟寧派了兩個羽林衛去開封。向宋國皇帝趙恆告罪,說明情況,不能親來開封辭行了,又讓那兩名羽林衛去天波府送信,看楊宗保回開封了沒有?

    此後十餘日,周宣一行四十人或走運河水路,遇到運河太過迂道繞彎之處,則下船策馬疾行,趕到下一處再走水路。如此日夜兼程。一路也沒什麼擔擱,只有四痴常覺胸痛。又不好對周宣說,解了縛胸的白緞,偷偷揉揉,也不見好,甚是煩惱,尋思著回到金陵扮一回女子,找個素未謀面地女醫生診視一下,雖然秦雀很方便,但四痴絕不想找秦雀給她診治。

    一行人在六月十三日一個悶熱地傍晚回到了金陵,先半日進城探聽消息的兩名親兵帶著林黑山迎出城外。

    周宣見林黑山並無異樣神態,知道朝中還算安定,景王李坤應該還未作亂,心下一寬,問:「黑山哥,陛下龍體安康否?」

    林黑山見周宣趕回來了,也是心神大定,自李煜風疾瘖啞啞後,李堅是坐臥不安,周宣不在金陵讓李堅很感無助,而景王李坤則趁機大肆活動,景王府以甘思謀為首的智囊幕客頻繁出入各權臣府第,其意不言自明,就等李煜龍駕歸天,李坤一黨就要發動奪嫡之變了。林黑山握著周宣地手臂使勁搖,連聲道:「宣弟,你總算回來了,可把太子殿下給急壞了,你這就隨我先去東宮見太子殿下。」聽了周宣的問話,答道:「陛下臥床已快兩個月,病情並不見好轉,不能說話不能走路,神智倒還清楚,只有皇后娘娘懂得陛下地心意。」

    周宣當即命四痴、慕容流蘇等人先迴翔鸞坊國公府,他要隨林黑山去見李堅,還要去宮中探望皇帝老丈人。

    慕容流蘇有點忸怩道:「公子,我隨你去東宮。」

    周宣是極心細之人,立時明白了,慕容流蘇現在無名無份,府中很少有人認得她,靜宜仙子和林涵蘊姐妹,還有小茴香雖然認得她,但都不是好印象,那時慕容流蘇可是臥底的敵人哦,所以若無周宣領著,慕容流蘇去國公府是會很尷尬的。

    因為長途趕路,慕容流蘇也是男裝胡服打扮,作為周宣的親兵跟著去東宮也不會突兀,周宣微笑道:「好,流蘇跟著我,老四、力虎你們先回府報知消息,讓大家在府中等候,我大約要夜深才能回來。」又對四痴說了一句:「老四,回府讓秦雀給你號號脈,我看你臉色不對,莫要諱疾忌醫。」

    四痴臉一下子脹得通紅,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周宣早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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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寢殿靚影

    周宣是二月十六日從金陵出發前往宋京開封的,六月十三日回到金陵,前後四個月,比去年往返南漢興王府的時間還長,非常想家,但如今皇帝李煜病重,景王一黨蓄謀作亂,金陵城表面繁華依舊,但內地裡暗流洶湧,周宣想要做他的逍遙快活的國公,就必須打垮景王李坤,助太子李堅上位,所以顧不得迴翔鸞坊府第,帶著二十名親兵、二十名羽林衛隨林黑山急赴東宮見太子李堅。

    方才在市坊街市不覺得與往常有何異樣,但一入皇城、宮城,立感緊張氣氛,金吾衛、羽林衛往來巡邏,東宮更是守衛重重。

    太子李堅聞知吳國公周宣歸來,大喜,迎出宮門,隨從護衛都是跟著二十餘人,在李堅與周宣執手寒暄時,護衛中有一人上前施禮,卻是三痴。

    「老三,你怎麼在這裡?」周宣驚問。

    三痴道:「不是主人要我好生保護東宮殿下的嗎?」

    周宣點頭道:「對對,當此非常時刻,你就跟在殿下身邊吧。」

    李堅道:「弟這些日子真是憂心如焚,日夜企盼宣表兄歸來為我分憂,天幸宣表兄回來得還算及時。\\\\\\」

    周宣道:「我是上月二十七日在大名府得知消息的,深知事情緊急,短短十六日奔波兩千餘里趕回來。」

    李堅道:「宣表兄辛苦,宣表兄還未拜見父皇、母后吧,弟陪宣表兄去。有些事邊走邊談。」

    周宣便與李堅步行前往大興宮,李堅向周宣說了父皇李煜的病情,說太醫令秦雀父女與其他御醫多次會診,都對李煜的風疾束手無策,秦雄博士認為病在腦脈,血淤阻塞,非有華陀之回天妙手難以痊癒----

    周宣暗暗點頭,秦岳丈地醫術果然比京中的太醫還高明,李煜這就是腦血栓中風嘛,若在後世。可以開臚手術治療,但在這唐國,只有靠活血化淤的中藥來緩解其症狀,到底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就看李煜自己的造化了。

    周宣道:「堅弟。陛下既然病重,口不能言,不能上朝。依大唐故事,你應該以太子的身份監國,代理朝政,這都是名正言順的,何以至今屈居東宮乾著急?」

    李堅氣忿忿道:「父皇犯病半月,就有朝臣提出由我監國,但李坤一黨強烈反對。韋鉉、皇甫繼勳都是大權在握的,說父皇一向身強體健,小小風疾很快就會痊癒,何必太子監國,還散佈流言。說我急於上位,是大不孝。」

    周宣皺眉沉吟了一會,問:「皇后娘娘的意思呢?」心想:「小周後很有見識,又是李堅的生母,她不會坐看李堅與李坤鬥得你死我活吧,這時讓李堅監國,站穩腳跟,那李坤見希望渺茫,也許就會老老實實做他的景王,李堅早就說過。李坤若做他地本分王爺。他也不會逼李坤到死路。」

    李堅道:「父皇神智還算清楚,母后曾就太子監國之事詢問父皇的意見。父皇卻沒有點頭,所以就一直拖下來了,估計母后也是忌憚李坤的勢力,怕李坤得知我代理朝政便會立即發難,是以猶疑不決。」

    周宣問:「羽林、金吾兩大禁軍共一萬兩千人,投靠景王的約佔其中地多少?」

    李堅道:「真正投靠李坤的倒也不多,但有不少禁軍將領與皇甫繼勳走得很近,只有羽林衛左軍副使藺戟堅定地站在我這一邊,但藺戟調任左軍副使只有半載,尚不能完全掌握羽林左衛。= 首 發==」

    周宣點頭道:「金陵八衛除了黑山哥的忠武衛,基本上是皇甫繼勳地親信,雖然不見得一定會跟著皇甫繼勳叛亂,但只要陛下馭龍歸天,景王再以兄終弟及之傳位之盟號令朝野,這些人就會很快能為景王所用,實在可憂慮啊。」

    李堅默然。

    周宣問:「祁宏水軍到了沒有?」

    李堅精神一振,說道:「祁將軍的一萬水軍就駐紮在白鷺洲碼頭北岸,每日在江上操練,這是我方一大臂助,皇甫繼勳不敢輕舉妄動,也是因為有祁宏將軍在的緣故。」周宣略略寬心,心裡有點想不明白,李煜腦子清醒,怎麼會想不明白這其中關節,真要拖到他一命嗚呼後,這唐國不要大亂嗎?

    暮色沉沉,悶熱異常,往日絲竹鐘磬、歌舞昇平的大興宮如今被哀雲愁霧籠罩,殿宇雖然高大,卻讓人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李煜在紫宸殿寢殿,燈火不甚明亮,內侍、宮娥都是肅然不敢出聲,首領太監白力士見到周宣,臉現喜色,隨即斂去笑意,低語著寒暄幾句,說道:「國公夫人太醫令秦大人也在裡面,還有景王殿下也在。\\\\\\」說罷便去通報,很快出來道:「娘娘請太子殿下和國公進去。」

    周宣和李堅跟著白力士進到寢殿,見一張寬大的幔帳雲床,有屏風隔著,一邊燈火尚明,另一邊只宮燈一盞,想必是李煜病眼怕見燈光。

    小周後在幾個宮女環侍下迎了過來,光影幽明,身姿綽約,周宣還沒看清小周後的容貌,也沒注意到秦雀在哪裡,便拜倒在地,聲音哽咽道:「姑母萬安,侄婿三千里外得知消息,星夜趕回,陛下吉人天象,定會痊癒,姑母萬勿焦心。」

    小周後聲音也哽咽起來:「宣侄,起來吧,也不知為何,見宣侄回來,姑母地心也安穩了許多,陛下昨日還說起你,盼你早日回來。」

    周宣一愣,心道:「不是說老岳父李煜不能說話嗎,怎麼還會念叨起我來?」站起身問:「陛下現在龍體安否?臣婿能否近前拜見?」

    小周後道:「宣侄稍候,我去問問陛下的意思。」

    小周後腰肢款款,腳步細碎,走進燈火暗淡的屏風後,那隱沒昏暗前的一剎那的窈窕背影給這沉悶地寢殿帶來鮮活的生氣----

    大興宮殿宇高大軒敞,大暑天也不覺得炎熱,但今年的夏日格外沉悶燠熱,冰肌玉骨的小周後也覺得酷熱難當,也許是李煜病重,她內心焦慮煩悶,就覺得天氣格外悶熱的緣故吧,所以小周後沒有穿那些式樣繁複、裙帶繚繞的宮裝,只穿周宣設計的半袖旗袍,不束腰、不繫帶,曲曲亭亭,簡單雅緻----

    小周後的背影雖然幽美,但周宣只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轉頭尋找秦雀,卻先看到一邊的景王李坤,那景王李坤眼神熾熱複雜,還在盯著八幅屏風,感覺到周宣在注視他,便側頭向周宣、李堅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首 發^^

    秦雀從幾個女官身後走出來,眼睛亮亮的看著周宣,低低說了聲:「夫君----」

    這些日子這美麗地女太醫常常陪著小周後照顧皇帝李煜,有時半夜還傳召她進宮,近兩個月每日提心吊膽,非常勞累,這時見到周宣,心裡又是歡喜又是寬慰,又有點辛酸,只覺得兩腿發軟,想靠在夫君肩頭小憩一會。

    周宣沒那麼多顧忌,上前摟著秦雀地腰,輕輕在她眼影下一吻,柔聲道:「雀兒辛苦了,眼圈都青了。」

    秦雀強忍著不敢落淚,借周宣衣袖悄悄將含著的淚水抹去,嗅到周宣身上地汗味,還有水腥味、土腥味,夫君真是辛苦啊,三千里路急急趕回來,鬚髮都無暇修理,亂篷篷的。

    分別幾近半載,有很多話要說,但這時只有相望沉默,周宣握著秦雀的手靜靜立在屏風外。

    寢殿雖有十餘人,但很安靜,周宣眼神不行,耳朵卻很靈,只得到數丈外屏風後的細微聲響,有小周後柔柔細細的聲音,另有一個喉底有痰含含糊糊的聲嗽,那自然是皇帝李煜在說話,但周宣無論怎麼屏息凝神,也聽不清李煜在說什麼,看來只有陪伴他多年的小周後能瞭解他的語意。

    過了一會,小周後出來道:「堅兒、坤兒、宣侄你們三人進來----」看著與周宣手牽手的秦雀,微微一笑:「秦太醫也進來。」

    周宣、秦雀、李堅、李坤四人跟著小周後進入屏風後,只見床前一張矮幾,壁上掛著一盞八角琉璃宮燈,光線暈黃,往昔風流倜儻的才子皇帝李煜此時半躺半臥在床上,鬚髮不是往日那種銀白,而是枯白,好似冬日的草莖,毫無生機。李煜面容呆滯,看到周宣,眼珠子輪了一下,若不是細心的小周後,都察覺不到他點了一下頭。

    小周後道:「宣侄,陛下認得你呢。」

    周宣趕緊跪下,見李煜伸著手,不知要幹什麼,不敢造次,側頭看著小周後。

    小周後輕聲道:「宣侄,伸手過去,讓陛下摸到你。」

    李煜枯澀的右手按在周宣的手背上,拍了拍,又向李堅伸手,等李堅也把手放在床沿上,李煜又向景王李坤伸手,李坤也趕緊跪下,把手擱在床沿上。

    李煜很費力地把李堅與李坤的手掌疊在一起,然後示意取筆墨來,抖抖簌簌,在一方澄心堂紙上寫了四個字----「兄弟同

    李堅含淚喚了一聲:「父皇----」

    李坤也叫了一聲:「叔父陛下----」

    李煜將手按在李堅與李坤交疊的手上,呼嚕呼嚕說著什麼,其他人都聽不懂,只有小周後凝神傾聽,不時還小聲問證一下,李煜點頭。

    小周後美麗端莊的容顏肅穆,說道:「李堅、李坤接旨-

    李堅、李坤本來就跪著,這時撤了手跪伏床前,大氣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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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道蘊姐姐的病

    唐國開寶二十九年六月十三日酉時,小周後傳皇帝李煜口諭,太子李堅即日起監國聽政,敕書稱制;景王李堅為尚書令,掌典領百官;吳國公周宣爵升一級,為平南郡王,從一品,以集賢殿大學士名義參知政事,輔佐太子監國。

    小周後道:「堅兒、坤兒,陛下這兄弟同心四字,是要你二人要互相依恃,不能兄弟鬩牆,更不能相互加害,你二人好自為之,不要辜負陛下心意。」

    太子李堅聽到父皇終於同意由他監國,不禁鬆了口氣,隨即聽到李坤為尚書令,尚書令地位崇高,位在門下、中書兩省之上,唐國依大唐典制,一直不設尚書令,但在這非常時期,父皇卻讓李坤擔任這一要職,父皇到底怎麼想的啊,這不是讓李坤牽制他嗎?

    李坤卻是心裡暗恨,李堅監國稱制,他景王一黨自然要受排擠,看來等不得叔父駕崩了,要儘早起事,不然李堅皇權穩固後,他李坤做皇帝的希望就更渺茫了,當下哀哀道:「臣侄謹遵叔父陛下、叔母娘娘恩旨,殫精竭慮,輔佐堅弟。」眼淚串串滑落,似乎被李煜手書的「兄弟同心」四字感動得不行了。

    李煜雖然行動不便,說話敢口齒不清,但眼睛、耳朵卻看得清、聽得見,見李堅、李坤和周宣拜倒在床前,恭敬領旨,李坤還主動握著李堅的手,表示兄弟二人要同心了,這讓李煜很寬慰,閉上眼睛,面露笑容。

    小周後當即示意李堅三人不要出聲,讓陛下好好休息,又招手讓秦雀近前,為李煜診脈。

    秦雀診脈半晌,與周宣一齊退出,到寢殿外室。小周後問陛下今日脈象如何?

    秦雀道:「稟娘娘,陛下脈象浮大無力,熱盛氣虛,但與昨日比,又有好轉,再調養一月。應該能攙扶著下地行走,但要恢復到往日那麼康健,恐非易事,畢竟陛下春秋已高。」

    小周後點點頭,李煜已過六十耳順之年,在唐國來說也算是高壽了,此次病勢兇猛,療冶兩個月,勉強保住了性命。已經是萬幸了,要像恢復到以前那樣是不可能了,今夜李煜同意太子監國。但宮中緊張氣氛遠未消除,小周後看著眼前恭立的李堅和李坤,心裡微微一嘆,她知道這兄弟二人很難同心,依她的心意,是想完全架空李坤,讓李坤做個無權無勢的清貴王爺,這樣的話,以李堅平和仁慈的心性。是不會為難這位王兄的,但李煜卻又要李坤為尚書令來輔佐李堅,危機還是未能解除啊。

    內侍來報,清樂公主在殿外候旨覲見。

    小周後看了周宣一眼,微微一笑,傳旨讓公主進殿。

    清樂公主輕紗披帛。白豐腴。宛若周地《簪花仕女圖》上地美婦人。雖然挺著個大肚子。但依然有碩人之美。一進殿。美眸一溜。看到了周宣。強壓住內心歡喜。先向母后請安。

    小周後輕笑道:「斛珠。你今日早間不是來看望過父皇、母后了嗎。怎麼這麼晚又趕來?」

    清樂公主見母后露出近日少有地歡顏。心知父皇病情有所好轉。說道:「兒臣聽說父皇病體漸次痊癒。心下歡喜。就一日要來看望兩次。」

    小周後道:「那你自去看望父皇。若父皇睡著了。就莫要打擾。」

    清樂公主應了一聲。瞥了周宣一眼。腆著大肚子進屏風後。過了一會。出來道:「父皇睡得很香。氣色也較昨日好。」

    小周後點頭道:「你父皇見你兩位皇兄能和睦相處。心下寬慰。病情自然痊癒得快。」說著注目李坤與李堅。目含深意。又對周宣道:「宣侄。你奔波多日。定然疲憊不堪了。這就和斛珠回府。明日再進宮來見姑母。」

    周宣和清樂公主、秦雀拜辭小周後出寢殿,還沒出殿門,清樂公主就急不可耐地問周宣:「宣郎,殿外候著的那個是夏侯流蘇對吧?你怎麼找到她的?」

    周宣正要回答,小周後從後跟出來準備送清樂公主出殿,聽到了清樂公主的話,問道:「是清源的夏侯流蘇嗎?」

    小周後知道夏侯流蘇的事,此次北上開封之前,周宣把夏侯流蘇從宣州花魁一直到福州城外相救地事一一對小周後稟報過,小周後也深感此女的痴情,而且清樂公主能平安從南漢歸來,夏侯流蘇也是有功勞的,所以叮囑周宣要好生尋訪,現在聽到夏侯流蘇的名字,便關心發問。

    周宣道:「夏侯流蘇其實是姓慕容,先祖是鮮卑人,此事說來話長,臣侄本來想明日再向姑母稟報此事的。」

    小周後道:「喚她進殿,讓姑母看看她,她也是我的侄媳婦了吧。」

    周宣便先出殿,對一直候在殿外的慕容流蘇說了幾句,然後一道進殿,慕容流蘇盈盈拜倒,口稱娘娘千歲。

    小周後見慕容流蘇男裝打扮,便讓她抬起頭來,看她容貌,喜道:「果然是好女子。」即賜絹帛、衣飾若干,囑咐明日隨周宣一道入宮覲見。

    清樂公主有些吃醋,上鸞車時悶悶不樂,周宣和秦雀低語了幾句,也跟著上了清樂公主的車,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說了什麼甜蜜話,等到了翔鸞坊國公府下車時,清樂公主已經是玉面含春、眉花眼笑了。

    林黑山領著一隊軍士在宮城外等著周宣,這時一路護送回國公府,四痴、力虎等人先回府中,周宣回府的消息已經遍國公府內外,國公府地人都是歡天喜地,因為皇帝尚在病中,不敢張燈結綵,但都集結列隊歡迎周宣歸來。

    周宣已與清樂公主和秦雀通過款曲,得到了她們的同意,這時手挽著慕容流蘇走到眾人面前,準備向眾人介紹慕容流蘇-

    林涵蘊衝了出來,口裡叫著:「周宣周宣。」抱著周宣的一條臂膀又笑又跳,忽然看到與周宣手拉手地慕容流蘇,愕然片刻。醒悟道:「你是流蘇。」

    慕容流蘇很有初入夫家的羞澀,低聲道:「林二小姐,你好。」

    周宣見到紉針微笑著看著他,並沒有過來急著與他相見,紉針裙邊站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細細疏疏的頭髮結成幾根小辮。前發垂額,兩隻黑如點漆一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周宣,小嘴抿得緊緊的,可愛極了。

    「芷若----」

    周宣趕緊走過去,半蹲著身子,笑眯眯道:「芷若,我是爹爹呀,爹爹出門四個月,不會就不認得爹爹了吧。」

    十個月大地小芷若已經能獨自站立。偎在母親腿邊,害羞地望著眼前這個有些熟悉的男子。

    紉針彎下腰鼓勵道:「芷若,這是爹爹呀。娘常常和你說的爹爹,爹爹回來陪芷若玩耍遊戲了。」

    小芷若還不會說話,但已經能聽懂話,睜著純潔瑕地眼睛望著周宣,那眼神是在問:「真的嗎,你真是爹爹,你會陪芷若玩嗎?」

    周宣使勁點頭:「我是爹爹,爹爹回來了,一定陪芷若玩耍好不好?」

    小芷若突然綻開甜美笑容。眼睛眯成了兩個小月牙,這笑容真像周宣,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爹爹----」

    周宣大喜,女兒都會叫爹了,真有成就感啊,上前一把抱起小芷若,在空中拋起接住,如此再三,小芷若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象快樂地小鳥振翅飛向國公府四面八方----

    周宣又去拜見岳父秦博士和岳母秦老夫人。問起小舅子秦曉笛,說睡著了,睡著之前還在喃喃說,等姐夫回來就叫醒他。

    周宣笑問:「曉笛白天玩累了是吧,這麼渴睡?」

    秦博士道:「曉笛現在每日學業不輕,集賢殿的潘學士隔日來教他唸書習字,功課不少。」

    周宣道:「曉笛年齡尚幼,每日學習一個半時辰就行了,不要強逼他學太多。讓他和湯小三、胡統、羅氏兄弟多玩耍---

    「姐夫你真好。我就知道姐夫不會逼我讀書,曉笛就等著姐夫回來給我說話撐腰呢!」

    秦曉笛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身後跟著的是小茴香,四個月不見,曉笛個頭沒見長,小茴香倒是長高了不少,有點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樣了。

    周宣向小茴香笑了笑,對曉笛道:「不要指望姐夫支持你整日玩耍,書也是要讀的,讀書時要專心,玩耍時也要專心,做一件事就要把這件事做好,明白嗎?」

    曉笛脆聲應道:「明白了。」

    眾人皆笑。

    周宣看到藺寧挺著個大肚子也來迎接他,身邊站著的是四痴,趕緊過去笑道:「三嫂多包涵,三哥這些天不能常陪你---

    藺寧忙道:「我明白,我明白。」

    林黑山過來道:「宣弟,哥哥先與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要去皇城當值,這時候疏忽不得---那個穆昀二十日前到了金陵,我已安排他到陳思安府第,宣弟明日要見他嗎?」

    周宣道:「明日有暇,我就去陳思安那裡見他,他也是我地岳父之一啊。」

    林黑山哈哈大笑,附耳道:「宣弟妻子多,岳父岳母也是一大堆,哈哈,有趣。」

    林黑山走了之後,周宣抱著芷若與秦雀、紉針、林涵蘊等人一道回內院,周宣問林涵蘊:「涵蘊,道蘊姐姐呢?」

    林涵蘊湊近周宣耳朵低聲埋怨道:「哼,到現在才問起我姐姐,我姐姐病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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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17 18:23:36
六十九、看殺周宣

    周宣聽說靜宜仙子病了,忙問:「道蘊姐姐怎麼了?生的什麼病?」

    林涵蘊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懨懨的茶飯不思,日漸消瘦,雀兒姐姐也給她診脈了,說是心氣鬱結、脾胃不舒----雀兒姐姐是不是?」

    一邊的秦雀躊躇道:「我開了幾副藥,靜宜仙子服用後也不見效,唉,醫道艱深渺,總有藥力難到之處!不過,夫君、涵蘊你們不要擔心,靜宜仙子不是什麼大病,估計是近兩月來京中形勢緊張,太子殿下和黑山哥都要求我們呆在府中不要外出,尤其是不能出城,仙子她鬱悶到了,本來每半月就要去一次棲霞山明秀觀的,現在不能去,又兼今年暑天格外炎熱,胃口欠佳也是有的,等暑氣消減,仙子的小恙自然就會好。」

    周宣略略放心,問林涵蘊:「道蘊姐姐睡下了沒有?我現在去看看她?」

    林涵蘊道:「好啊,好啊,姐姐看到周宣哥哥回來了,一定很高興,說不定病就好了大半了。」

    這時已經快到亥夜時分了,靜宜仙子與林涵蘊一道住在「銅雀館」,周宣這時候去看望靜宜仙子,自然是要順便在林涵蘊那裡歇息了,秦雀、紉針面色如常,沒有什麼表示,清樂公主就有點不樂意了,她很想周宣能陪陪她,聽她說說懷孕的感受,不過她知道周宣不喜歡她們爭風吃醋,嘴角微微一勾,暗暗露出迷人笑意,然後輕捂肚子呻吟道:「哎喲,肚子有些痛。」

    周宣嚇了一跳:「不會現在就生吧,早產?趕快先到芙蓉園,讓雀兒給你看看。」

    清樂公主坐在步輦上,由兩個大力宮女抬著,蹙眉嬌聲道:「我不去芙蓉園,我要回儲秀園。」

    秦雀微笑道:「不會早產的。公主保養得很好,離分娩之期還有一個半月呢,此時的胎兒已有靈識,常會伸懶腰、踢踢腿、跳健美操呢,這樣,公主的肚子就會有些痛。」

    周宣笑了起來。說道:「大家都去儲秀園,那裡寬敞,宮娥服侍也周到,對了,雀兒知道斛珠的胎兒是男孩還是女孩了嗎?」

    秦雀看了清樂公主一眼,微笑著問:「夫君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周宣一聽這話。就明白清樂公主想必懷地是女胎。不然地話雀兒不會這麼問。當即道:「我當然是喜歡女孩了。你看我們芷若----哈。睡著了。」

    小芷若由周宣抱著呢。一路笑嘻嘻摸周宣地頭髮和巾幘。和爹爹很親熱。往常這時候她都已經入睡了。是紉針一直提醒她說爹爹要回來了。所以小芷若忍著睡意和母親一起等著。現在呢。就在周宣肩頭睡著了。

    周宣對清樂公主道:「斛珠也要給我生個寶貝女兒。看看是像我還是像你?」

    清樂公主快活起來。也不覺得肚子痛了。說道:「當然要像我了。女孩兒像你。醜死了。眉毛又濃又黑。眼睛又是細長條地。」

    周宣笑道:「胡說。像我才美。我這次去開封。哇。宋國地女子聽說大名鼎鼎地、才勝子建、貌比子都地周七叉公子到來。都爭相圍觀。你們是沒看到。那真是旌旗招展、人山人海。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開封地地美女把我圍在核心。拿果子丟我。以示愛慕之意----」

    林涵蘊、秦雀都笑得不行。清樂公主捂著肚子笑道:「那不是你。那是晉代美男子衛。」

    周宣道:「對,宋國婦人就是讚美我容貌更勝衛。有句話叫看殺衛。衛就是被那些婦人丟果子、大拋媚眼活活看死的,這也怪衛體弱。你們的夫君身子骨硬朗,總算保住小命從宋國回來了----別不信,老四為證。」

    清樂公主笑得花枝亂顫,嬌喘道:「別說了,笑死人了,哎喲,我肚子痛。」

    周宣趕緊閉嘴。

    林涵蘊將信將疑,她與四痴關係不錯,問道:「老四先生,周宣哥哥說得是真地嗎?」

    四痴忍著笑,板著臉道:「我被人群擠在外面,沒看到主人是不是被丟果子了「啊!」林涵蘊驚道:「還真的有那麼多人圍觀周宣哥哥啊!」

    周宣大笑,指著四痴道:「老四現在也有幽默感了,不錯,有前途,繼續調教。」

    周宣常常自鑄偉詞,幽默感一詞在國公府裡不算新鮮。

    林涵蘊「格格「笑道:「原來老四先生和周宣哥哥串通了一起鬨騙我們啊,我說若有那麼多宋國美女愛慕周宣哥哥,周宣哥哥會不挑幾個帶回來!」

    說笑間,到了芙蓉園的垂花儀門外,跟在紉針身邊的應采女伸手道:「國公,讓我來抱芷若小姐吧。」

    小芷若出生後都是應采女幫著紉針照看,等於是芷若的奶娘,應采女非常喜歡芷若,現在精湛的裁縫手藝都拋到一邊,專門照顧小芷若了。

    紉針道:「夫君,那我和芷若回芙蓉園歇息了。」

    周宣在甜甜睡著的小芷若小臉蛋上親了一下,交給應采女抱著,握了握紉針豐柔的手掌,說道:「那好,你和芷若先去睡,明早我來看你們,看是芷若醒得早還是我醒得早?」

    秦博士夫婦和曉笛也住在「芙蓉園」,這時便與紉針一起回園歇息,曉笛先前叮囑小茴香,姐夫一回來就叫醒他,現在沒了睡意,定要跟著姐夫和姐姐去儲秀閣玩耍,只得依他。

    林涵蘊、慕容流蘇也跟著周宣一起去清樂公主的「儲秀園」,藺寧在兩個侍女陪同下回「藕園」,四痴回她地「初月園」,其餘蕊初、念奴嬌、紀芝等周府女樂回綴錦樓。

    四痴走了幾步又踅回來,對周宣道:「主人,借一步說話。」

    清樂公主、慕容流蘇、林涵蘊、秦雀她們就在「芙蓉園」廊房下等著周宣,看將圓的明月升起在不遠處銅雀館的東樓上,看一邊四痴和周宣在低聲說話,國公府地美女們都覺得很安心很快活,因為周宣回來了。周宣一回來,到處都充滿了笑聲。

    穿堂邊,周宣見四痴把他叫到一邊卻又不說話,便問:「老四,什麼事?」見四痴低著頭不答話,忽然醒悟了。低聲道:「對了,老四你是要秦太醫給你診視對吧,那就----」

    話還沒說完,四痴就像被蠍子蟄到一般身子猛地一抽,惱羞成怒地瞪著周宣,壓低聲音道:「你再說一句,我即回雁宕山去,陪二哥,再不出來。」

    又觸到老四的逆鱗了。周宣不緊不慢地道:「淡定,要淡定,你這樣子怎麼能下得好棋?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我才說了些什麼,你就這麼暴躁!」

    四痴「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說道:「你若是向秦雀她們吐露我----我的一個字,我就離開這裡。」周宣暗暗搖頭,心想老四你想瞞到什麼時候,女子就是女子,你還能變性啊!說道:「老四,諱疾忌醫可不好。秦雀是醫生,我要她保證不對其他人說你的事這總可以了吧,雀兒醫術高超,一定能治你的病。」

    四痴咬著嘴唇道:「我沒病。」

    周宣道:「那你幹嘛總是揉胸?」

    四痴站在月色陰影裡,背對著一群小丫頭地燈籠光照,但還是怕周宣看到她的臉紅得發燙,心裡暗罵周宣:「你不是眼神不好嗎,平時這看不清那看不清,我偷偷揉幾下胸又被你看到了。你這是偷窺!」真想雙腳一跺,飛躥起來離開這裡,但卻又被什麼墜著似的跳不起來,只是惱道:「你再說!」

    周宣笑了起來:「好了,我不說,你不想讓秦雀給你治也行,改天你扮回女裝,我陪你到郊外找個女醫生診治一下,這總行了吧?」

    四痴道:「我自己去。」

    周宣道:「你知道附近有哪位女醫生好?還有。哪有女子出外就醫沒有家人陪著的。要扮就要扮得像一點明白嗎?」

    四痴不說話了。

    周宣轉身向秦雀她們走去,扭頭對四痴大聲道:「老四先回去。過兩天隨我去辦大事。」

    秦雀看著四痴飛快地走了,問周宣:「夫君,你和老四先生要去幹什麼大事,有危險嗎?」

    周宣道:「只有下棋才是老四地大事,有個弈道高手近日來金陵,老四要去較量,邀我助陣。」一言遮過,岔開話題問慕容流蘇:「流蘇,你願意住哪個院落?這府中還有好幾個小院空著,竹裡館、聽松院你任選。」

    慕容流蘇面紅耳赤,吃吃道:「我,我和顰兒住一起吧?」

    周宣笑道:「顰兒就住這芙蓉園,和雀兒、紉針她們都在一起。」

    秦雀忙道:「好啊,流蘇妹妹住進來,就更熱鬧了。」因問起羊小顰怎麼沒一道回來?

    周宣道:「顰兒大約要過半個月才能到,她也有了身孕,不能急行趕路。」湊到秦雀耳邊道:「現在就是你了,以後我要多陪你,生個小神醫出來。」

    秦雀滿面羞紅,心裡也覺得自己該加所勁了,針兒姐姐的小芷若都快過週歲了,清樂公主和羊小顰相繼有了身孕,秦雀很有緊迫感啊。

    一行人說說笑笑到了儲秀園,早有女官、宮娥迎候,周宣到宮裡走了一遭,口渴難耐,接連喝了好幾杯茶。

    林涵蘊笑道:「周宣哥哥往常說一杯是品、兩杯是解渴地蠢物、三杯是牛飲,周宣哥哥這都喝了幾杯了?」

    周宣道:「這杯子小,我要就著茶壺喝。」一片鶯鶯燕燕的笑聲。

    周宣喝了幾杯雨前茶,身上微汗,頗覺暢快,說道:「各位嬌妻,為夫到現在還沒用膳

    「啊!」秦雀、清樂公主、林涵蘊都驚呼起來,七嘴八舌吩咐僕婦準備晚餐。

    晚餐一時沒這麼快上來,周宣風塵僕僕,一身臭汗,可怪那些美女沒被他薰跑,都圍在他身邊,周宣自己覺得不潔,問:「原先儲秀園裡幽夢小築的那個游泳池還在吧?」

    清樂公主說道:「在呢,你特意建的游泳池,誰敢填平啊,那水是碧溪水,每日一換,不過從無人在池裡洗浴。」

    周宣喜道:「我現在是一身臭汗,我要去洗,洗了再來用餐。」

    十六名宮娥挑著六角宮燈,照著周宣等人去「幽夢小築」的游泳池,這個游泳池長十五丈、寬八丈、最深處六尺,四壁和池底鋪以曲陽石,入水和出水管道有閘門,可以與碧溪水相流通,此時的池水在宮燈照耀下,細波粼粼,有清涼之氣襲來。

    池邊有一小亭,周宣與清樂公主、秦雀、林涵蘊、慕容流蘇立在亭中,周宣笑嘻嘻道:「誰陪我一道戲水?有獎哦。」

    周宣當初建那個游泳池,就是想著讓秦雀、紉針、羊小顰她們穿上泳裝陪他一起戲水,都是身材美妙的女子,想想都熱血沸騰啊,不過泳裝一直無暇畫出來讓人縫製。

    秦雀嗔道:「你要洗你自己去洗,要我們陪你戲水,像什麼樣子啊。」

    林涵蘊卻問:「周宣哥哥有什麼獎賞?」

    周宣笑道:「重賞,先不說,誰陪我?」一邊問,一邊寬衣解帶。

    林涵蘊躍躍欲試,不過眾目睽睽之下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流蘇也是趕了遠路地,正要洗浴,她陪你。」

    慕容流蘇趕緊道:「我不洗,我回房洗。」

    周宣哈哈大笑,脫去衣衫,只留一條胡褲,走下小亭,回頭道:「且看我游泳。」一個魚躍入水,一下子仰泳、一下子蝶泳、一下子蛙泳,花樣繁多,清樂公主等人都靠近池邊看,笑著指點池中擊水的周宣。

    周宣游到池邊,抹了一把臉上地水,仰頭問:「誰下來一起玩,這裡沒有外人,不會游也沒關係,我負責教習,池邊是淺水區,淹不著。」

    秦雀連連搖頭,清樂公主摸著大肚子,愛莫能助的表情,林涵蘊很想下水玩,不過有點不好意思。

    周宣不悅道:「你們都掃我興,算了,我也不游了,流蘇,拉我一把。」朝慕容流蘇伸出右手。

    慕容流蘇彎下腰,剛伸手握住周宣的手,還沒用力往上拉,周宣突然發力,抓著她地手往下一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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