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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田中芳樹] 銀河英雄傳說(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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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46:30 |只看該作者
  兩個人於是前往大本營,向皇帝萊因哈特作戰事報告。一度退出之後,萊因哈特又把米
達麥亞叫回來。年輕的皇帝,此時離開了辦公室的桌子,窗外微弱的陽光,照耀在他那金黃
色的頭髮上,他對著正向自己恭敬行禮的元帥,露出迷濛的笑容,說著出人意料的往事。「
米達麥亞,你還記得五年前的事嗎?朕和吉爾菲艾斯一起住在林貝爾克.謝特拉傑的時候,
你曾經和羅嚴塔爾一起來過。」
  「是的,陛下,臣記得很清楚。」
  米達麥亞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快停止了,萊因哈特用他那白皙的手指,將他前額的垂髮
給撥回去。
  「那個時候,在那個屋子裡交談的四個人當中,還活著的人,就只剩下你和朕了。」
  「陛下--」
  「你不可以死。如果連你也沒有了,就沒有人可以以身作則,來教導帝國軍究竟什麼才
叫做真正的用兵了,而朕也失去了寶貴的戰友。這是命令,絕對不能死!」
  這或許根本只是萊因哈特的利已主張。不過,米達麥亞在這個時候,卻能夠與這位有著
耀目的金黃色頭髮、歷史上最偉大的霸主,不,應該說是這名與自己一起戰鬥、推翻高登巴
姆王朝、征服自由行星同盟的年少戰友,共同擁有相同五年前,舊帝國曆四八六年的五月十
日,正是氣候從晚春進入初夏之際,風雲即將變色的那一個晴朗日子。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
一起造訪了萊因哈特與吉爾菲艾斯兩人所租來的一間屋子。商量著如何排除那些企圖要伸向
格里華德伯爵夫人,也就是安妮羅傑身旁的那些宮廷陰謀魔掌。當時圍靠在桌子旁的四個年
輕人,在那之後,征服了全宇宙,到了現在,半數已經歸天。而活著的人,必須背負起繼續
生存下去的義務,為了將死者的記憶永久保存下去的目的,也為了將他們的霸業傳諸於後世
--
  米達麥亞一面忍耐著臉上的熱度,一面從皇帝身前退下。他相信此時正看著窗外一動也
不動的皇帝,也一定和自己一樣。
  ***
  退出大本營之後,回到自己家裡以前,米達麥亞前往瑪林道夫伯爵家拜訪。而海因里希
少年手裡抱著羅嚴塔爾所遺留下來的孩子,也隨同前往。米達麥亞要求和希爾德會面,向她
說出事情的經過情形之後,便提到自己造訪的目的。
  「如您所知,我們夫婦沒有孩子,所以我想把這個孩子當作自己的小孩來撫養,如果伯
爵小姐能夠幫忙說服陛下許可的話,那麼就真是太感謝了--」
  「撫養羅嚴塔爾元帥的小孩--」
  「是的,不過就法律上來講,這是大逆犯人的孩子,父親的罪或許會牽連到小孩,不過
這個由我來承擔,您覺得怎樣呢?」
  「有關這一點,我想您應該不用擔心的,元帥。因為這孩子並非法律上的嫡生子,所以
父親的罪不會牽連到孩子身上。況且羅嚴塔爾元帥的孩子,由米達麥亞元帥您來撫養,一定
會培育出一位很了不起的名將。」
  在明快地回答了之後,希爾德對著少年和嬰兒笑著。
  「我沒有任何異議,我很高興能夠替您在皇帝面前幫忙說話。不過,我倒是忽然想起一
件事--」
  「啊,什麼事呢?」
  看到米達麥亞臉上的表情,好像慢動作攝影似地筋肉正在緊縮的樣子,希爾德覺得很是
有趣。
  「是您夫人的想法呀!米達麥亞元帥。您的夫人是不是和您有相同的想法呢?」
  被這麼一問,帝國軍的至寶頓時面紅耳赤。
  「這真是粗心大意,我還沒有跟內人提起這件事,不過,內人應該會答應的吧?」
  「如果是您的夫人,她一定會很高興地答應唷!」
  「我也是這麼相信,所以才忘了問內人的意思。」
  米達麥亞本人並無意向人敘述自己和妻子之間的事情。「疾風之狼」接著又說為羅嚴塔
爾擔任勤務兵的這名少年,最近幾年失去了雙親,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也一併和妻子商量,
把他收養在米達麥亞家。談話告一段落的時候,米達麥亞起身準備告辭的時候,希爾德把他
叫住。
  「米達麥亞元帥。」
  「什麼事?伯爵小姐。」
  「您身為帝國軍的至寶。陛下的身旁已經變得愈來愈空虛,請求元帥,今後仍如往常一
樣,守護著皇帝陛下,拜託您!」
  「我沒有什麼才能,遠比不上已成為故人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或者奧斯卡.馮.羅嚴
塔爾。只是僥倖地存活下來了,實在承擔不起如此過度的稱呼,不過請讓我和你約定,我會
連他們的份,也一起效忠於皇帝。我在此立下誓約,無論皇帝意欲如何,我的忠心絕對不變
!」
  將那有著蜂蜜色的頭深深地低下之後,年輕的元帥,轉過他那不甚高、身穿黑銀軍服的
身軀,從這個在不久的將來,將成為銀河帝國皇妃的女性面前走遠了。
  ***
  艾芳瑟琳.米達麥亞,在丈夫生還的喜悅之後,感到有些驚訝。丈夫在和她接吻之後,
便有些猶豫地說道:「艾芳,其實有個可以說是禮物,我把它拿回來,不,帶回來了--」
  他對著妻子露出如此緊張的情緒,是拿著黃色薔薇向妻子求婚以來的第一次吧。只是他
這次手裡拿著的,卻是個出生不到八個月的嬰兒。從丈夫那令人擔憂的手裡,把嬰兒接過來
之後,妻子一面溫柔地哄著孩子,一面用她那發亮的紫羅蘭色眼眸望著丈夫說道:「這是從
哪個高麗菜田裡撿到的呢?渥佛?」
  「不是,這個,怎麼說--」
  「我知道,你是從那個叫羅嚴塔爾的高麗菜田裡撿到的是吧?」
  丈夫無言以對的時候,妻子便加以說明,在他還沒回來之前,瑪林道夫伯爵千金就已經
經由TV電話說明事情的經過了。
  「我認為你會把這個孩子帶回來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會很高興地當這孩子的媽媽。不
過唯獨有一件事,拜託你一定要讓我作決定,就是讓我決定這孩子的名字,好不好呢?老公
?」
  「嗯、好是好啊,不過妳想取什麼樣的名字呢?」
  「叫做菲利克斯,您還滿意嗎?」
  「菲利克斯--」
  帝國軍最高勇將知道這是古早、古早時代的語言,代表著「幸福」的意思。當然,他的
妻子也知道,或許早已經把這個名字放在胸口上好幾年了吧?為了還沒有出生的孩子,為了
不知何時才會出生的孩子,為了最後或許根本不會出生的孩子--
  「菲利克斯是個好名字,就這麼決定了。這個孩子,從今天開始就叫做菲利克斯.米達
麥亞。」
  當他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判斷力和價值觀的時候,再讓他冠上親生父親的名字也可以
,且要讓他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一個自尊自豪的人,全宇宙中只向一個人屈膝的男子--
  想到這裡之後,米達麥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趕忙推開起居室的門,看到那名幼年
學校學生,呆呆地站在堆著嬰兒用品的玄關,打了一個小噴嚏之後,好像很冷似地朝元帥笑
著。
  Ⅴ
  幾乎是和渥佛根.米達麥亞在同一個時刻,另外還有一個人知道自己當爸爸了。這個人
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一名身為銀河帝國最高主權者、廿四歲的年輕人。
  大本營是在九月上旬遷移的,此時瑪林道夫伯爵千金以私人的身分,前來皇帝個人的起
居造訪的時候,萊因哈特示意希爾德在起居室兼圖書室裡的圓桌旁坐下,並且讓貼身侍者艾
密爾送來鮮奶油咖啡之後,透過窗戶,眺望著那一片彷彿含有冰晶石的寒冬碧空,然後說道
:「今天滿冷的,伯爵小姐,妳沒有感冒吧?」
  對於這名外表無與倫比、金髮華麗的年輕人來說,這已經是最溫柔的表現了。希爾德也
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微笑地、若無其事地、不過卻具有決定性的一句話,此時從她僵硬的嘴
唇間滑落出來。
  「要是感冒了可不得了的!陛下。因為感冒會傷害肚子裡的孩子。」
  萊因哈特的瞳孔擴大了。眼裡映照著窗外寒冬中的天空以及希爾德的身影,白瓷般的臉
頰漲得通紅。血液乘著無數的思想在體內循環著,必須要經過好長一段的時間,血液才能夠
在腦袋裡把思路迸裂開來。當萊因哈特終於調整好自己的呼吸與心臟鼓動的時候,他張開他
那端麗的嘴唇,豐富的感情化成有韻律的聲音流瀉了出來。
  「再一次請問妳,妳願不願意和朕結婚呢?瑪林道夫伯爵小姐。」
  萊因哈特並沒有問出像「孩子是誰的」這種愚蠢的問題,這或許正可以證明萊因哈特的
精神構造,原來還是可以救藥的。
  「朕終於明白妳對於朕來說是很重要的。這幾個月的時間,讓朕明白到這一點。妳為朕
所作的進言從來沒有任何錯誤,而且朕認為妳來配朕有點可惜了--」
  萊因哈特的容貌,是個在藝術上洗練的造型美最登峰造級的表現,不過在求婚的這個時
候,卻距離洗練有幾光年距離之遙。而且後面所說的話,也只是說出自己本身的心情,並沒
有對希爾德的心情加以揣測。不過,希爾德能夠理解,這全然無損這名年輕人的誠實性,因
為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是戰爭的天才、政治上的偉人,不過卻不是戀愛或情慾的名人。
他那華麗的創造力與表現力,是用在戰場上放光芒,而不是用來豐富閨房情趣的。這樣的一
個人選擇了自己,而自己也希望能夠為他所選上。希爾德充分了解萊因哈特的缺點,而且也
像她賢明的父親所洞察到的一般,把這些缺點當成是難得的特質。
  「是的,陛下,我接受,如果我可以的話--」
  ***
  希爾德最初是想要直接前往奧丁,會見萊因哈特的姐姐,也就是格里華德伯爵夫人安妮
羅傑。但是知道自已懷孕了之後,就不能再從事星球間的航行,因為希爾德一點都不想傷害
到萊因哈特在她體內的分身。所以十一月中的時候,她才讓超光速通信延長至奧丁行星的佛
洛依丁山莊,然後在安妮羅傑的山莊之間,設置了熱線。
  「瑪林道夫伯爵小姐,不,希爾德,謝謝妳能夠喜歡上我弟弟。」
  安妮羅傑知道事情經過之後,對著希爾德如此說道。那聲音中充滿了溫暖的、顫抖的感
情,像是會發出聲音的春天暖陽正全面照耀著自己。
  「能夠有妳這樣的人在弟弟的身旁,弟弟就會幸福了。無論如何,萊因哈特的事就拜託
你了。」
  萊因哈特拜託了--這句話,是安妮羅傑第二次向人說出,希爾德便是第二個人。第一
個當然就是已故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
  「萊因哈特沒能有個爸爸。」
  安妮羅傑此時對希爾德所說的,其實是一種比喻性的說法,希爾德明白這一點。安妮羅
傑所謂的「父親」,是指人格形成期的父性要素。對一個少年來說,可以作為對抗、反駁、
克服之對象的父親是將男人與母性的要素帶開,為之帶來精神自立性的一種精神存在。可是
,萊因哈特的情況是,他親生的父親顯然是太過於卑微的存在。
  對萊因哈特來說,母性要素的個體存在,當然就是姐姐安妮羅傑。而將少年期的他與母
性要素帶開的,本來應該是父性要素,可是事實上卻是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也就是高登巴
姆王朝的專制權力,那是以全人類規模,僅強調了父性之否定性面的一種存在。
  萊因哈特人格上的特異,即是由此孕育出來。他本身並沒有察覺到,不過打倒高登巴姆
王朝,其實和他的人格形成期中的超越父性,應該是於同一種行為。而萊因哈特在打倒高登
巴姆王朝之後,對他來說,他只能不斷與強大的敵人作戰,然後把敵人打敗,從中獲得他心
理上的生命價值。所以安妮羅傑對於萊因哈特只知道戰鬥而不知戀愛的心理態度感到擔憂,
更祈禱萊因哈特不要只是追隨著姐姐本身的影子,這也就是她刻意和弟弟保持距離的緣故。
只是,她無法明白地說明這一點,而且她本身與已故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之間,也糾纏著
太過奇妙的心理聯繫,萊因哈特說不定已經為姐姐和自己離別的言詞受到傷害了。所以安妮
羅傑對於希爾德的謝意,其實是兼具雙方面的。
  後世有些歷史學者,斷定安妮羅傑對於萊因哈特的感情不足,並且以此對她加以譴責,
而這些歷史學家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女性,這是個饒富趣味的現象。因此,男性的歷史學者們
,有時候也會對異性的同業者,發出嚴厲的批評。
  「--歸根究底,教人不得不以為她們(女性歷史學者)只是單純用放棄母性的這個觀
點,來判斷格里華德伯爵夫人的行動。伯爵夫人大概必須一直挨在年紀已經超過二十歲的弟
弟身邊,不知分寸地撒嬌,插嘴國政,繼續妨礙弟弟的精神自立,才能夠教她們感到滿足吧
?當然,在她們這些人的看法中,伯爵夫人十五歲時被專制君主強行奪走貞操,在那之後大
約十年的時間裡,仍一直受到束縛的事情,根本不能說是什麼犧牲的行為,是吧?」
  當然也不能因此斷定男性歷史學者的評價是完全正確的,最後只能互相作個可能性高低
的比較,不過無論孰是孰非,所有人都不能否定安妮羅傑對萊因哈特的影響。此時的安妮羅
傑,如果說聲「不同意弟弟和瑪林道夫伯爵小姐之間的婚姻」,那麼萊因哈特儘管苦惱,還
是會以姐姐的意思為優先吧。可是安妮羅傑並沒有這麼做,反而鼓勵希爾德,為弟弟的將來
能夠託付給這麼一個聰明年輕的女性而高興,並且祝福他們。而她的判斷,也確實有助於把
歷史導向一個具有建設性的方向,這一點是眾人所無法否認的事實。
  Ⅵ
  在生與死、光明與幽暗混在一起的某個銀河系角落,有一群培育了過去了八百年來的憎
惡與偏執意念的人正秘密地潛伏著。他們以宗教性的團結心和濕度偏高的陰謀作為武器,企
圖以各種方式來干涉歷史,他們所有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得回地球母星的光榮。最近看起
來,所有的目的已經快要達成,而且新一代的指導者彷彿也已經產生了。
  那就是地球教的大主教德.維利。
  年紀輕輕的面容上,原本應該因旺盛的野心而綻放出精力的神情,此時卻籠罩著一片近
乎陰慘的深刻陰影。
  楊威利與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相繼地加入死者行列的時候,他的陰謀看起來確實是已
經接近完全的成功了。讓坐上幽暗寶座之後的他,可以為所欲為地宰割整個宇宙的未來。但
是緊接著,竟然傳來了優布.特留尼西特這匹重大的戰馬已經失去的消息,他於是感覺到教
團幹部們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開始瀰漫著不信任的煙霧。對於德.維利在教團內急遽上升
的地位,與急速擴大的許可權,感到非常不愉快的某個大司教,更是將他的不安刻意藉由高
昂的聲音表現出來。
  「我們失去的還不只是特留尼西特。皇帝就快要結婚了,而且結婚的對象是瑪林道夫小
姐,據說也已經懷孕了--」
  每說一個字眼,嘴角邊都迸裂著惡毒的泡沫。德.維利於是稍微將視線岔開,忍受著這
股不愉快的壓力。聲音的主人,仍然刻意地放大音量,滔滔不絕地說著。原本他所贊成的是
暗殺萊因哈特皇帝的計劃,所以此刻他當然熱心地追究著德.維利變更計劃的責任。
  「如果皇帝的孩子出生了,那麼羅嚴克拉姆體制不就將以該子嗣為核心,繼續維持下去
了嗎?那羅嚴塔爾元帥的死,不,甚至是楊威利的死,到最後都變成是在為那金髮小子除去
災厄的根源,不是嗎?」
  在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這話之後,聲音的主人沉默了。於是一個低沉的笑聲,打破了這
片充滿瘴氣的寂靜。
  「各位到底是在慌什麼呢?皇帝的孩子根本還沒有出生嘛。一旦生了,就生了,有了子
嗣也不見得一定會對皇帝有正面的幫助啊!」
  德.維利當著眾人的面笑著,藉著笑容所表現出來的自信,固然有些許的誇張,不過也
是他內在確實擁有的自信。宇宙是何其地寬廣,就算再玩弄幾億兆個陰謀,也不會讓空間顯
得擁擠啊!
  ***
  楊威利的後繼者尤里安.敏茲,在這一年,因為沒有參與戰鬥而得到他人對於他身為指
導者的正面評價。明年這一年,他的聲譽將會因為參與戰鬥而更為升高吧!
  尤里安不明白。不過,他原本的志願是希望成為一名軍人,所以他相信有些戰爭是無可
避免的。諷刺的是,自從楊過世以後,尤里安的志願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現在更希望自
己能夠走上另外一條和軍人不同的人生道路,而且這樣的心情,在內心水池裡的水位愈來愈
升高。
  前些天,接獲銀河帝國的名將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的訃聞時,楊威利那穩靜的聲音,
好像立刻在尤里安腦海裡的某個角落裡響了起來。
  「在我的指揮之下,死了幾百萬名的將兵,儘管他們都不想死,儘管他們之中的每一個
人,都想過著和平富裕的人生,像我就是這樣。如果我們應該要珍愛的每個人,都能夠不死
就解決的話,那麼戰爭本身或許就不見得有那麼樣的可惡了--」
  尤里安吐出的氣非常深、也非常多。雖然他從不曾與羅嚴塔爾身處於同一個陣營,雖然
這名有著金銀妖瞳的名將,經常都是楊和尤里安的敵手,可是尤里安可以體會到,羅嚴塔爾
的死,其實就是一顆巨星的隕落。在這個令人驚愕的短短時間內,一個時代是不是又將要過
去了?在有某些人死亡或者誕生之後,這個時代是否就將結束了?時光本身化成一陣旋渦,
好像要充滿尤里安體內似地,讓尤里安喘不過氣的感覺正一陣一陣有節奏性在侵襲著他,尤
里安於是從森林公園的長凳上站了起來,以稍快的步調走開了。在這個時候,尤里安還不曉
得優布.特留尼西特已死。
  走出公園之後,尤里安的周圍充滿了喧嘩,那是屬於和平的喧嘩。伊謝爾倫要塞所有的
人員,正忙著準備歡送宇宙曆八零零年、迎接八零一年的慶典。這一年是楊元帥逝世之年,
原本有人主張中止慶典的舉行,但是菲列特利加.G.楊卻把這個意見駁回。
  「他生前的時候,從不曾討厭過任何同伴之間的慶典和喧嘩。毋寧說為了他,請熱鬧地
舉行慶典,拜託各位!」
  達斯提.亞典波羅與奧利比.波布蘭兩個人,一面走一面又在互相消遣對方。當他們發
現顯得太過於年輕的革命軍司令官的身影時,令人感到十分爽朗地對著他喊道:
  「喂,尤里安,明年會幫我們製造上陣的機會吧?」
  「我們期待著唷,司令官大人。」
  「與其問我不如請你們去問皇帝吧!那麼答案會比較確切一些唷!」
  --在尤里安的腦海裡,日曆正快速地往回翻著,四年前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眼前,那是
伊謝爾倫要塞第一次歡度新年慶典時的情景。那時和現在,都一直在尤里安身旁的菲列特利
加、卡介倫一家人、先寇布、波布蘭、亞典波羅。現在這一次在的人,有梅爾卡茲、舒奈德
、施恩.史路、波利斯.高尼夫、波布蘭、馬遜以及卡琳,也就是卡特羅捷.馮.克羅歇爾。
  那個時候,楊威利還在,姆萊還在,派特里契夫還在,費雪還在,伊旺.高尼夫都還在
。可是如今,除了回到海尼森行星上的姆萊之外,在尤里安的有生之年,是再也見不到其他
人了。不過,尤里安得承接他們的意志,並使他們的意思開花結果。「自由、自主、自律、
自尊」是民主共和政治的小小嫩芽,為了讓這個嫩芽能在宇宙上生根,尤里安必須要為即將
來臨的春天作準備。
  「尤里安,慶典開始了唷!如果好了我們就一起去吧!菲列特利加還有卡介倫一家人在
等著哪!」
  這是卡琳的聲音,尤里安注意到其中有某個值得紀念的改變。那就是她第一次單只叫他
名字。他於是點點頭,稍微有些刻意地回答說:「走吧,卡琳。」
  這名少女的父親在距離稍遠的地方,目送著這兩名年輕人並肩走去的身影,臉上的表情
好像內心在說「哎喲、哎喲」似地。他的表情上籠罩著一片酒精的淡淡雲霧,他已經為哀悼
那一個沒經由他的手即戰敗而死的敵手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喝了好幾杯了。一名不知名
的年輕女子,正偎靠在他那寬闊的肩膀上。
  ***
  --宇宙曆八零一年、新帝國曆零零三年,羅嚴克拉姆王朝的第三年已經開始了。今年
的一月中,萊因哈特皇帝就要正式迎娶希爾德.馮.瑪林道夫伯爵小姐為皇妃了吧。有些人
正期待著這場婚禮,當然也有些人不然。就在前一年,宇宙間所建立起來的秩序,是否會永
遠持續下去,或許終究只是暫時浮現在歷史洪流上的泡沫呢?決定性的一年已經來臨了。[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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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46: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卷】


【第一章】
  Ⅰ
  冬夜,群星的光芒形成了青玉的瀑布傾注在庭園中。新帝國曆零零三年、宇宙曆八零一
年經過了一個小時之後,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向集中於大本營的文武高官們宣布他將
迎娶皇妃。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高官們有一瞬間的沉默,注視著他們年輕貌美的皇帝,隨
即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當萊因哈特握起雖身為女性卻任職大本營幕僚總監要職的希爾格爾
.馮.瑪林道夫,亦即希爾德的手的時候,高官中有人熱烈地歡呼了起來。
  「皇妃萬歲!」
  這個叫聲讓人覺得清新無比,過了不久,其他的人也加入了歡呼的行列。
  「皇妃希爾格爾萬歲!」
  歡欣的氣氛驅走了眾人的驚訝。以前雖然出現過皇帝和伯爵千金之間的傳言,但是,這
些傳言也都沒有什麼惡意。
  「向皇帝伉儷乾杯!」
  酒杯相互碰撞著,笑聲洋溢在四周。夜晚的庭園中充滿了歡欣的氣氛,大家在知道希爾
德將於六月初生產的消息之後,氣氛更是達到了最高潮。香檳酒不斷地被打開,眾人的歌聲
一波接一波,與冬夜的寒氣溶成一片。
  「為皇太子殿下乾杯!」
  「什麼,應該是為美麗的公主殿下乾杯!」
  就因為去年是一個多事的年頭,所以眾人祈求今年平安如意的意念就更強了。而皇帝的
婚姻大事則比什麼都重要,因此,大家都覺得這件喜事正象徵今年會和平繁榮。如果皇太子
誕生了,羅嚴克拉姆王朝就不會僅止於一代了。不管是像父親也或像母親,生下的一定會是
個美麗而聰明的皇室子女吧?人們的歡呼聲此起彼落,彷彿永遠不知道停歇一樣。
  年初,萊因哈特的健康狀況看起來也似乎很好。原本萊因哈特就不喜歡醫生,而且自從
去年十二月之後,在宮廷任職的御醫們在時間和技術上也都難以有什麼進展。這些御醫之間
不斷地針對皇帝的間歇性發燒及生病做私底下的討論,他們給了那些症狀一個暫定的名稱「
皇帝病」。跟感冒一樣,與其說這是一種病,倒不如說是一種症狀,確定了這個疾病的名稱
為「變異性劇症膠原病」是在萊因哈特死後的事。
  對醫師們而言,這個時期或許應該比較注意懷孕中的希爾德的健康和胎兒的發育。萊因
哈特自己也曾做過這樣的指示。雖然說胎兒的發育十分順利,預產期在六月一日,但是由於
是第一胎,分娩往往會比預產期遲,所以也有可能會晚到十日左右。總而言之,如果情況一
直保持這樣的平穩狀態,在今年年中,享有宇宙中最高知名度及期待的嬰兒應該就會呱呱落
地了。
  「以個人身分戀愛,以公職身分結婚。」
  這是專制君主在結婚的時候經常被使用的表現方式。但是,以萊因哈特的情形看來,他
和希爾德的關係是不是能稱為戀愛,不管是在當時或是後世都有人提出這樣不懷好意的質疑
。不可否認的是,對萊因哈特或羅嚴克拉姆王朝而言,希爾德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開創羅嚴克拉姆王朝的是萊因哈特皇帝,但是培育這個王朝的卻是皇妃希爾格爾。」
  針對這段主論,後世的歷史學家們甚至引發了「最先說這些話的是我」之類低層次的爭
論。不管怎麼樣,對於萊因哈特和希爾德的婚姻,沒有一個人有任何異議。或許希爾德的父
親瑪林道夫伯爵的溫和為人也是未引起人們反感的原因之一吧。
  新娘的父親國務尚書佛朗茲.馮.瑪林道夫伯爵於一月三日向皇帝表明了辭職的意願。
萊因哈特皇帝只是微微地蹙了蹙眉頭,沒有立刻回答。他雖然知道岳父的真正意思,但是,
在繼任者還從缺的情況下,國務尚書的位置不能空著。當皇帝向瑪林道夫伯爵說明目前仍需
擔任國務尚書之職時,這個新娘的父親不禁沉浸在一片感傷當中。
  希爾德的結婚準備工作由總管漢斯.休特魯茲和他的妻子負責。他們那個原本小小的希
爾德小姐就要結婚了,而且是皇帝陛下的新娘,漢斯心頭有著無比溫馨的感慨,但是他跟主
人一樣,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其他的事,因為他必須四處奔走,為即將到來的婚禮做各項準
備。婚禮雖然是一件值得大家慶賀的事,但是,從公佈結婚的消息到舉行結婚儀式不到一個
月的時間,這期間的忙碌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對要為支配全宇宙的霸者準備婚禮事
宜的人來說,時間實在太過短促了。漢斯雖然是這麼想的,可是,既然希爾德已經懷孕了,
這麼倉促地舉行婚禮也是沒有辦法的是。不過,再怎麼說,皇帝出人意料之外的竟也是一個
動作迅速的人哪!漢斯不禁這樣想著,隨即慌忙地甩了甩頭,企圖把這個想法逐出腦外。因
為他知道這是一個極為不敬的想法。
  ***
  為了參加結婚大典,高級官員們也都聚集到新帝國首都費沙來了。帝國元帥渥佛根.米
達麥亞也是其中之一。
  米達麥亞家的成員現在已經有四名了。丈夫渥佛根、妻子艾芳瑟琳、養子菲利克斯,以
及被保護者海因里希.朗貝茲。就像後世著述「米達麥亞元帥評傳」的歷史學家所記述的「
完全沒有血緣的四個人」在一個屋簷下享受著完全沒有隔閡的家庭生活。
  悼念摯友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之死的悲傷氣氛在他的精神底層濃烈地瀰漫著,但是宇
宙艦隊司令官的重責大任接踵而來,而現在,皇帝要舉行婚禮了。迎接他進家門的是艾芳瑟
琳的笑容和海因里希的敬禮及菲利克斯充滿活力的哭聲。
  「有個小孩還真是熱鬧哪!艾傑納家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呢?」
  米達麥亞試著去想像被稱為「沉默提督」的同事的家庭生活,然而,他實在無法使其具
體化,只得放棄這個嘗試,把艾芳瑟琳為他沖泡的咖啡的熱氣衝著下巴。然後,他突然出其
不意地問妻子。
  「艾芳,你覺得我適合當個政治家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詢問,夫人藍紫色的瞳孔中浮起了微微訝異的表情,不過,她立刻抹
去了這個疑慮。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不過,渥佛,你是個光明正大的人,我覺得就算不是個政治家
,這也是一種很了不起的資質。」
  艾芳瑟琳很樂於稱讚他,但是,即使這是真話,光是具備光明正大的性格並不足以統治
一個國家。渥佛根.米達麥亞知道這一點。他對自己在軍事方面的才幹有著與事實相符的自
信,然而,對於政治,有沒有自信則是另外一回事,在這之前,他壓根連想都沒想過。
  至於為什麼「疾風之狼」會問妻子這個問題,那就要往前推到國務尚書瑪林道夫伯爵表
明辭意之事了。因為成為皇帝的岳父的那個溫和帝國貴族推薦米達麥亞做自己的繼任者。
  在戰場上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恐懼和狼狽的帝國軍最高勇將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
禁懷疑自己手上的咖啡杯中是不是放了迷幻藥之類的東西。而且,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拜耶爾
藍上將還壓低了聲音加上了這麼一句--如果閣下不接受,或許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就會
坐上那個寶座了。
  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和米達麥亞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政敵。米達麥亞雖然很明白表現出
對軍務尚書的厭惡,但是,他卻從來不曾想妨礙其職務,去年,當時也身為元帥的奧斯卡.
馮.羅嚴塔爾還健在時,這三個人的權限和內心形成了一個微妙的正三角形,然而自從羅嚴
塔爾死後,這兩個人的關係或許就像立於以皇帝為支點的天秤的兩端。米達麥亞雖然極力地
想避開政治,但是,他是不是能永遠做為一個單純的軍人呢?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事情的演
變似乎越來越不能令人放心了。
  Ⅱ
  當正式決定將冊立希爾德為銀河帝國皇妃之後,宮內省和司法省之間就根據帝室法進行
了各項討論。問題的焦點就在於希爾德成為皇妃之後,皇妃的地位是不是就僅止於「皇帝的
配偶」?
  希爾德身為皇妃,具有和皇帝同為帝國的統治者的地位一事,在萊因哈特向她求婚時就
已經決定了。問題在於,是不是應該將這件事明文化使其成為國法?帝室法是不是應該記載
著「皇妃不僅是皇帝的配偶,同時也是帝國的共同統治者,具有繼承帝位的資格」?
  這是一個極為棘手的難題。希爾德是一個甚至連萊因哈特都讚賞有加的明理而聰慧的女
性。如果光就她個人來說,她的確充分具有分擔皇帝的統治責任的資格。但是,將來又怎麼
樣呢?將來會不會產生沒有任何見識和才能的女性當上皇妃,干涉國政而致使國家產生混亂
的危險呢?是不是應該限制皇妃的發言權呢?針對這個問題,各式各樣的議論被提出來,但
是卻總是沒有個結論。
  然而,以共和主義者的角度來看,這種討論其實只是引人訕笑罷了。因為,在他們看來
,根據血統繼承最高權力的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不應該的制度。姑且不論皇妃,如果皇帝本
身就無能、怯弱、愚劣的話,國政就將混亂不堪了。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既然是專制政
治,帝國的高級官員們就不得不考慮對君主有極大影響力的女性的地位、權限問題。
  和希爾德一樣,或者該說比希爾德對萊因哈特更具有影響力的格里華德大公妃安妮羅傑
,為了參加弟弟萊因哈特的結婚典禮,在一月廿五日到達了行星費沙。克羅德瓦爾上將所指
揮的小艦隊把她從行星奧丁護送到費沙,這段長達五千光年的漫長旅途,對安妮羅傑來說是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星間的旅行。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離開過行星奧丁的地表一步。
  在包括肯拉特.馮.摩德爾在內僅有的六名近侍的陪伴之下,安妮羅傑平安地踏上了費
沙的地表。這個時候,憲兵總監克斯拉一級上將接下了警衛的責任,他的部下帕伍曼少將將
她們一行人送到了宿舍,同時也開始了警衛的任務。
  在宿舍裡有一個出人意料之外的人物正等著安妮羅傑。將成為皇妃的希爾德為了表示敬
意已經造訪了宿舍。
  這是安妮羅傑和希爾德第二次的會面。第一次是在舊帝國曆四八九年,宇宙曆七七八年
的六月,在行星奧丁的佛洛依丁山莊中,希爾德訪問了安妮羅傑的山莊。而這一次是在那之
後兩年半的再會。
  「大公妃殿下,勞煩您長途跋涉,實在是惶恐至極。」
  在希爾德的問候之後,兩人之間交換了幾個禮儀上的寒暄,然後,她們便移往談話室去
了。暖爐已經新添了柴火,金黃色和薔薇色的光芒交相輝映,把暖氣送進了室內。希爾德想
起了在佛洛依丁山莊也有類似這樣的景象和氣氛,安妮羅傑微微地張開了她那秀麗的嘴唇,
或許是因為她和希爾德有著同樣的回想吧?
  當她們兩人面對面坐到沙發上時,侍女端來了咖啡。在一片香氣繚繞之中,皇帝的姐姐
開口說話了。
  「到了六月你就要成為國母了,希爾德小姐。」
  「是的,如果情況順利的話。」
  雙頰染上紅暈的希爾德的腹部還不怎麼明顯,再加上穿著寬鬆的衣服,更是巧妙地把肚
子遮了起來。她優美的身材和輕快而有律動感的舉止從外表上看來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
同為女性的安妮羅傑或許看出了她那原是像個少年的臉龐多出了幾道柔和的線條。這大概是
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性發自身體內在的改變吧?希爾德即將要面對一個安妮羅傑一生都沒
有經歷過的經驗。
  「首先我要把弟弟託付給你。我只能拜託別人做事,結果,我使為弟弟獻身的人遭遇了
不幸,可是,希爾德小姐一定會幸福的。」
  她指的大概是已故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元帥吧?由於安妮羅傑保持了沉默,所以希爾
德只能如此地推測了。
  這個女人在十五歲時由於強權者的要求而從家中被強行帶走。之後的十年,她一直受到
王朝的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的寵愛,這是歷史資料的記載。她是什麼樣的心情去接受自己的
命運呢?聰明如希爾德也無法加以想像。不過,有幾件事卻是很明顯的事實。如果她當時拒
絕了皇帝的寵幸,她的娘家繆傑家或許就會從地上消失了。接受格里華德伯爵夫人稱號的她
為了守護弟弟費盡了心思。如果沒有這個女人,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及羅嚴克拉姆王
朝都不會存在。也就是說,她是產生今日的歷史狀況之母。當弟弟任職前王朝的帝國宰相,
掌握大權的同時,她退隱了。或許是她認為自己對弟弟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吧?希爾德覺得自
己似乎可以了解她的心情,可是,或許也只能這麼猜想了。
  突然,希爾德覺得安妮羅傑的臉讓她有所感觸。她要把這種模糊的印象用語言勾出輪廓
來需要一段時間。希爾德發覺安妮羅傑的臉太蒼白了。眼前的女人原有和她弟弟相似的白皙
皮膚,可是,為什麼會讓希爾德覺得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呢?這是在佛洛依丁山莊裡所沒
有的感覺。雖然狀況不怎麼明顯,但是,總讓人覺得大公妃的精神不夠好。
  或許安妮羅傑是生了什麼病了?這種猜測像一把小而銳利的刀劃過希爾德的心頭。在這
種奇妙的痛感尚未消失之際,近侍進來報告了。萊因哈特皇帝為了和姐姐見面,已經從大本
營過來了。此時萊因哈特彷彿要把通報的近侍推開似地出現在門口。蒼冰色的眼睛中漾著沉
靜的色彩。
  「好久不見了,姐姐。」
  他的聲音因為無限的懷念及其他更濃厚的因素而顫動著。
  對這對原姓繆傑爾的姐弟而言,這是分別了三年之後的見面。年輕俊美的皇帝臉上染著
紅暈,看來更加地年輕。萊因哈特原本擔心姐姐是不是會來參加他的婚禮。在萊因哈特舉行
加冕典禮的時候,安妮羅傑並沒有參加。儘管她是一個握有巨大權勢及人間至高榮貴的人,
她卻寧願一個人默默地隱居在佛洛依丁山中,絲毫不想干涉萊因哈特的治世。而現在,為了
參加弟弟的結婚典禮,她長途跋涉而來。
  希爾德離席告退。她認為自己不該在這裡打擾這對姐弟的會面。對希爾德來說,安妮羅
傑是個遠遠超乎嫉妒之外的對象。
  大約經過二十分鐘,萊因哈特從談話室走出來,走向在大廳等著他的希爾德,對她說道:
  「瑪林道夫伯爵小姐--」
  「是,陛下。」
  希爾德反射地回答之後,萊因哈特像是突然注意到什麼似的,閉上了他的嘴唇,兩眼中
閃過一絲苦笑。
  「不對,再這樣稱呼就未免太奇怪了。你就要跟朕結婚了,結婚之後,你就不再是伯爵
小姐了。」
  「是的。」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對話方式,但是,至少當事者中有一方是很認真的。而另一個當事者
雖然多少有一些客觀的判斷力,但是,並沒有意思去嘲笑對方。
  「今後就叫你希爾德,所以你也不要再稱我為陛下了,要叫我萊因哈特。」
  「是的,陛下。」
  「萊因哈特。」
  「是的,萊因哈特--陛下。」
  一邊這樣的回答,希爾德心中一邊孕育起一種近似確信的感受。這一定和萊因哈特與安
妮羅傑之間的交談內容有關,或許是安妮羅傑這樣勸萊因哈特的吧?儘管萊因哈特本身這樣
宣稱,但是,日後萊因哈特卻稱呼希爾德為「皇妃」,而希爾德也稱呼自己的丈夫「陛下」。
  Ⅲ
  於是,一月廿九日便是萊因哈特和希爾德結婚的日子。
  瑪林道夫家的總管漢斯.休特魯茲從前天夜裡就一直祈求大神奧丁讓天氣放晴,但是這
一天,小雪還是不停地從藍灰色的天空飄落下來,天候甚至可以說是寒冷的。漢斯廿四小時
不停對大神的無情和無能加以咒罵,為「小姐」哀嘆。
  然而,新郎和新娘的優美及華麗卻足以壓過天候的陰沉。因為,在籠罩著一片藍灰色的
冬天景致中,穿著大元帥禮服的萊因哈特和穿著像是用初雪結晶織成的白紗禮服的希爾德,
就像是一對遠遠超過神祇所能塑造的完美璧人一般,他們的形象甚至足以讓眾神嫉妒。
  瑪林道夫伯爵發出了大為讚賞的呼聲。
  「好漂亮啊,希爾德。如果妳那已經去世的母親看到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
  「謝謝您,父親。」
  女兒接受了父親不怎麼特殊但是充滿了溫暖氣息的祝福,在父親的臉上親了一下。新郎
則在嘴角露出了一個似乎不知道該扮出什麼表情的微笑。
  「瑪林道夫伯爵,今後我應該稱呼你父親大人了。今後也請多麻煩了。」
  被人類的皇帝這麼一說,這一次輪到瑪林道夫伯爵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回答了。
  「我是陛下的臣子。今後請陛下仍然像以前一樣稱呼我瑪林道夫伯爵吧!」
  這不是謙遜之詞,瑪林道夫伯爵覺得被萊因哈特稱為「父親大人」令他感到很不習慣。
  「當皇帝陛下的岳父是什麼滋味啊?瑪林道夫伯爵。」
  內閣書記官長麥恩荷夫小聲地問道。他是萊因哈特的閣僚中最年少的,今後只有卅六歲
,被譽為繼前任的工部尚書席爾瓦貝爾西之後的人才。他忠於職務,具有處理力及判斷力,
但是,也有人批評他在原創的構想力上不及故人。瑪林道夫伯爵經常獲得這位少壯派政治家
的輔佐,如果沒有米達麥亞元帥的話,或許他會推薦麥恩荷夫。也許當他具有足夠的指導力
及影響力的時候就會坐上內閣的首座也不定。
  對麥恩荷夫的耳語,瑪林道夫伯爵報以苦笑,然而,他的笑容卻急速地萎縮了,因為他
的視線和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交叉而過。瑪林道夫伯爵面對奧貝斯坦是應該不會居於弱勢
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感到有一股壓迫感。在這個時候,伯爵甚至也沒有想到要
借他女婿皇帝的威儀睨視對方。
  萊因哈特和希爾德走在由列席者所築成的人牆之間,步上高一層的臺上。希爾德的白紗
禮服經過巧妙的設計,掩飾了懷孕五個月的新娘的腹部,希爾德肢體和動作的優雅一點都沒
有遭到破壞。而證婚人正在臺上等著新郎和新娘的到來。依照舊王朝的習慣,這個證婚人的
職務由宮內尚書擔任。
  與其說這是萊因哈特的改革還沒有推展到這裡,倒不如說或許是因為要加以變更是一件
很麻煩的事。
  「我要在此宣告。新帝國曆零零三年一月廿九日,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和希爾格
爾.馮.瑪林道夫結為夫妻。」
  過度的緊張使宮內尚書貝倫亥姆男爵的聲音和手不停地顫慄,結婚證書在他手中上下左
右地抖動著,彷彿那不光是一張紙似的。列席者的視線含著微微的責難之意,集中在宮內尚
書的身上。
  「穩定下來,貝倫亥姆男爵,又不是你結婚。」
  對皇帝而言,這已是最大限度的玩笑。宮內尚書極力想把微笑掛到臉上去,結果只是讓
嘴唇和臉頰微微地顫動著。
  「皇帝萬歲!皇帝萬歲!」
  這個壓過整個禮堂的聲音是來自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的肺和聲帶。
  「那根本不是歡呼聲,倒像是怒吼。」日後克斯拉這樣批評道,但是,不管怎麼說,在
這一聲叫喊之後,現場爆發出了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場內充滿了喧鬧的氣息。
  米達麥亞元帥對著旁邊的妻子耳語道:「真是個漂亮的新娘啊!皇帝的身旁果然還是只
有瑪林道夫伯爵小姐才能匹配呀!」
  「親愛的,已經不是瑪林道夫伯爵小姐了呀!是皇妃希爾格爾哪!」
  一邊哄著懷裡的菲利克斯,艾芳瑟琳一邊笑著對丈夫說道。菲利克斯把他的小手伸出正
對著妻子點點頭的米達麥亞的頭上,想要抓他那蜂蜜色的頭髮。
  米達麥亞一家人的四周坐滿了帝國軍的首腦們。有在希爾德辭職之後繼任大本營幕僚總
監的梅克林格一級上將、憲兵總監克斯拉一級上將、艾傑納一級上將、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
、繆拉一級上將,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上將級、中將級的人,多不勝數。
  畢典菲爾特攏了攏他那橘色的頭髮,對一個同事耳語道:「說老實話,繆拉提督,皇帝
在結婚典禮中當新郎時,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個美貌的青年而已。但是,當他以大元帥的身分
站在全軍的前鋒時,就像一個偉大的神一樣。你不覺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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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46:42 |只看該作者
  繆拉了解畢典菲爾特的感受。他那灰色的眼睛中充滿了同意的眼神,並且用力地點了點
頭,他仍然小聲地回答同事。「在我看來,即使他當一個新郎也充分表現出神祇般不可輕侮
的氣勢。」
  坐在繆拉對面的艾傑納把視線投到他們的身上,但是,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由於這個婚禮的舉行,有人看來似乎得到了意外的運氣。那就是在去年之前任職內務省
次長兼國內安全保障局長,位居帝國治安維持機構頂點的海德里希.朗古。他以羅嚴塔爾元
帥叛逆事件和費沙代理總督博爾德克的猝死獄中事件的主謀者的身分接受了審判,一般看來
,他是難逃死刑的。而由於在皇帝結婚前後執行處決被認為是不吉的,所以,判決就被延到
春天以後了。
  米達麥亞一邊讓菲利克斯小小指頭觸摸著他蜂蜜色的頭髮,一邊想著海德里希.朗古太
過微小的運氣,心中不禁有著難以言喻的不快感。菲利克斯笑了出來。他的笑臉和去年失去
性命的摯友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的表情重疊了起來。米達麥亞不由得重新審視嬰兒的臉,
但是,嬰兒的兩個眼珠都是大氣層最上層的空中的顏色,並不是黑色和藍色的金銀妖瞳--。
  萊因哈特既然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斷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住在大本營一角的小房間裡。
以前米達麥亞元帥原應拿來做為官舍的三十室的大宅邸因為沒有人住而被閒置著,於是,萊
因哈特便把它作為臨時的皇宮。這個宅邸被稱為「柊館」。等「獅子之泉」一完工,皇宮就
立刻移往該處,然而,眾所周知,萊因哈特最終並未能住進那座宮殿去。
  再就他們的蜜月旅行一事來看,因為希爾德已經懷了五個月的身孕,所以當然不可能在
?星之間飛行,至於在行星間飛行也有可能發生危險,所以,他們的蜜月旅行也僅止於在行
星費沙上的風景勝地逗留。大致上說來,他們就是在山明水秀的費爾萊丁溪谷山莊暫住了一
個禮拜。和前王朝的皇帝們相較之下,這種旅程甚至樸實得近乎枯躁。萊因哈特在私生活上
幾乎是對享受這種事一點興致都沒有。
  首先,從結婚典禮的會場來看,他選擇的是香格里拉飯店,和以前的費沙市民並沒有多
大的差異。在警備上雖然極為慎重,料理的素質也極高,但是,和列席者在整個國家所佔的
地位相較之下又顯得極為平凡。列席者有一半以上都穿著軍服。雖然不是刻意的,不過,羅
嚴克拉姆王朝的軍人政權風範卻在無形中表露無遺。
  典禮在十五時四十分結束。
  一個軍官從軍務省軍事情報局跑向典禮會場,在花費了一番功夫之後,他把軍務尚書奧
貝斯坦找了出來。面無表情地離開座位的軍務尚書面無表情地聽取了軍官的報告之後,把手
掌支在他那沒有什麼肉的下巴上沉思了約五秒半鐘,然後邁著果決的步伐走到萊因哈特的面
前。
  「陛下,臣下有事報告。根據軍務省的聯絡,舊同盟的首都行星海尼森產生反國家的暴
動。」
  萊因哈特蒼冰色的眼睛中閃過熾烈的電光。在一旁的希爾德不由得抱緊了胸前的花束,
凝視著剛剛成為她丈夫的年輕人的表情。在一段距離之外看見這個情形的提督們稍後知道了
這個消息之後都不由得十分驚愕。不是針對暴動,而是針對軍務尚書。
  「你難道就不能等到典禮結後再報告嗎?」
  畢典菲爾特大吼著,米達麥亞點了點頭。
  「是呀,在這種重要的時刻不應該做這種不解風情的事!」
  他沒有說出對方這樣做是不是出於偏見。面對同事們如同集中砲火般的指責,軍務尚書
面不改色,漠然地回答道:「好事可以延期,但是壞事不行。更何況是和國家的安定有重大
關聯的事。姑且不論陛下會做什麼裁斷,事情總要先讓陛下知道。」
  他說的沒錯。歷史一再告誡人們,君主的墮落就是始於掩飾令人不快的情報,而只一味
耽於愉悅。「我不想聽這種事」這是一個亡國君主一定會掛在嘴邊的話。所有的將領都知道
這個道理,可是,今天可是皇帝一輩子唯一的一次重要典禮。
  「吾皇!您不需要為了平定這一點小小的動亂就親赴戰場。在那邊還有瓦列提督在。萬
一他也沒辦法處理的話,可以由下官們出征,請陛下安心!」
  米達麥亞說完,萊因哈特蹙起他那優雅的眉毛。在一旁的希爾德只是沉默著。如果她還
是大本營幕僚總監身分的話,就職務上說,她是應該表示意見的。但是,就在剛才,她已經
正式成為萊因哈特的妻子了。就因為這樣,她必須抑制自己在公眾面前有太過分的言行舉止
出現。
  萊因哈特在一瞬間轉動著視線,凝視著剛剛誕生的皇妃。
  「好吧,暫且就交給瓦列提督負責吧。可是,眾卿也要準備隨時出征!」
  Ⅳ
  於新帝國曆零零三年,宇宙曆八零一年初所發生的一連串所謂的「海尼森動亂」,在一
開始並沒有讓人們有心理準備會引起那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態。
  自從去年十二月,新領土總督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元帥因為叛變而死之後,駐留在這
個地方指揮統率的人物是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一級上將。他是一個在人格、手腕、士
兵們的信賴度方面都極為穩定的軍人,算得上是羅嚴克拉姆王朝創業時期中的一個名將。
  當萊因哈特和希爾德訂婚,而舉行婚禮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時,行星海尼森的一角卻傳出
了流言而且是奇怪之至的流言。
  「皇帝死了。」
  當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覺得自己的心和肺就像結成冰一樣
。而這個冰塊被溶化掉則是在確認了傳言中的皇帝不是指萊因哈特,而是指舊高登巴姆王朝
的艾爾威.由謝夫二世之後。
  傳言的核心則存在著一個事實。
  當去年的十一月,羅嚴塔爾叛逆事件即將告一段落的時候,在行星海尼森的邊境,一個
叫克拉姆福斯的城市中,有一個行為可疑的年輕男子被逮捕了,逮捕他的是新領土總督府的
憲兵。這個年輕的男人一開始被懷疑是共和主義者的殘黨。然而,事實上,他是舊高登巴姆
王朝的貴族,被視為誘拐幼帝艾爾威.由謝夫二世的蘭斯貝爾克伯爵亞佛瑞特。
  蘭斯貝爾克伯爵亞佛瑞特把木乃伊化了的小孩子屍體用毛巾包起來。當被問及毛巾中包
的是誰的遺體時,亞佛瑞特那深陷的雙眼中散發出充滿熱力的光芒,回答說是高登巴姆王朝
的皇帝陛下。治安當局當然震撼不已。亞佛瑞特手中有詳盡的手記,當局調查的結果知道了
由謝夫二世在那一年的三月因拒食症而衰弱至死。當敉平叛亂的工作告一段落,羅嚴塔爾的
葬禮也結束了之後,一份報告送進了瓦列的辦公室,亞佛瑞特已經被送進精神病院。因為醫
生判定他有瘋狂的跡象。
  於是,前王朝時代的「皇帝誘拐事件」在形式上已經完全落幕了。但是,很少有事件像
這件事一樣讓關係者留下這麼不愉快的感覺。至少原本就沒有人積極地想取這個少年皇帝的
生命。即使是他的敵人,雖然將他幽禁起來,可是也還盼他有一天能讓他坐上銀河帝國的寶
座。但是,最後卻是這樣的收場。五歲時非出於本意地被戴上至尊王冠的小男孩在八歲時就
死了。他的遺體被埋在海尼森的公墓裡,高登巴姆王朝的正統也就斷絕了。
  這個時候人們是這麼想的。
  就連瓦列也希望這個令人不愉快的事件能趕快過來。而且,他實在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
管這個無冠的前朝遺孤。進入新帝國曆零零三年,在行星海尼森上,生活物質的不足越來越
嚴重,這是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人們懷疑是不是有人在物質流通系統中動了什麼手腳,但
是到了一月底,行星海尼森發生了全盤的暴動,情況之嚴重甚至連軍需物資的囤積地都被爆
破了,事態也就因此而更為惡化。
  去年九月一日,行星海尼森舉行了悼慰陣亡者的集會,結果集會發展成了暴動,造成了
大量的傷亡。這就是所謂的「九月一日事件」,或者被稱為「古恩.基姆.霍爾廣場事件」
。這是已經被滅亡的民主共和政治,如同發作一般的暴動。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甚至苛刻地
評論這是「屍體在痙攣」。
  這麼說來,在距離這件事一百五十天之後所發生的動亂就是屍體的復甦了?當時人們都
無法肯定的下判斷。瓦列雖然也無法驟下判斷,可是他也沒有袖手旁觀,他立刻採取行動鎮
壓暴動,很有技巧而且確實成功地達成了任務。
  同時發生的幾起暴動和騷亂中,有七成在當天就被鎮壓了。三天之內被鎮壓下來的暴動
則達九成以上。儘管如此,還是有幾個騷亂沒有完全被解決,像殘餘的灰燼般冒著煙。
  在這個階段,瓦列釋出了一部分的軍需物資藉以安定人心,同時也把事情的經過向新帝
都費沙報告。在萊因哈特接到這個報告之後,費沙也發生了令人不敢掉以輕心的事件。一月
卅日的深夜,原本保管在費沙航路局的巨大的航管資料不知道被誰給完全消除掉了。
  航路局顯得極為狼狽,原本想秘密地處理這件事的,但事情終究無法隱瞞,軍艦和商船
的詢問在無法處理的狀況下堆得像山一樣高,結果引起了大家的懷疑,最後只好硬著頭皮公
佈了事實。
  ***
  萊因哈特身為一個用兵家,他覺悟到這個事態的嚴重性。他激動異常,原想問罪於航路
局長官,幸好這個打擊並不至於造成致命傷。由於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的指示,航路局所
保有的資料都已經在去年年底備份到軍務省的緊急用電腦中。
  緊急用電腦的記憶容量並沒有那麼大,而且由於輸入了航路局的資料而呈飽和狀態。因
此,以前所保有的一部分資料就必須消除掉,不過,也由於這個處置,帝國得以免去無法彌
補的損失。
  使得航路局的資料得以保存下來是在羅嚴克拉姆王朝成立之後,奧貝斯坦元帥的最高功
績--後世的歷史學家中有人這樣評道。奧貝斯坦的功績確實很偉大,或許只有那些深信戰
爭可以在沒有情報的情況下進行的人才會否定這件事吧?萊因哈特不是這種沒有腦筋的人,
這也就是是為什麼他可以成為一個打倒強大門閥貴族聯合軍的宇宙霸者的原因。
  萊因哈特從蜜月旅行的地點下了指示,對奧貝斯坦的功績大加讚賞,同時下令查明整個
事件的細節。負責這個工作的是憲兵總監伍爾利.克斯拉一級上將。由於他還是單身,所以
就住進了憲兵本部,全力進行搜查指揮的工作。
  會不會是費沙的殘存勢力有意圖地妨礙物資的流通?這是所有帝國治安關係者的一個共
同的疑惑。克斯拉充滿精力地四處活動,在接到皇帝指示後的第二天,他就逮捕了消掉航路
局電腦資料的犯人。原本克斯拉認為犯人必定是在航路局內部,於是,他利用憑空捏造密告
者的方法,引誘真正的犯人敗露形跡,在他企圖逃亡時加以逮捕。他從犯人的秘密帳戶裡發
現了二百萬帝國馬克的存款。最嚴苛的審問於是開始了,連自白劑都準備好了。
  犯人被逮捕後五個小時招了供。他的自白內容讓憲兵隊的人瞠目結舌。因為,給犯人大
筆的金錢,唆使其犯下罪行的人竟然是安德魯安.魯賓斯基。
  Ⅴ
  「主使人是安德魯安.魯賓斯基啊?」
  費沙最後的自治領主的名字讓帝國軍的各將領感到一陣不快的戰慄。自從帝國軍藉「諸
神的黃昏」作戰計劃而進駐費沙以來,魯賓斯基就一直潛藏在地下,一直在羅嚴克拉姆王朝
積極建設的秩序中製造破綻、蠢動,而現在,他的活動似乎已經表面化了。
  「費沙那隻黑狐狸,我要把他的皮剝下來當地毯。每天踩著這傢伙的皮,他有種就出現
在我的面前!」
  畢典菲爾特激動得猛揮著他軍服的衣袖,然而,儘管他身為艦隊指揮官是多麼勇猛絕倫
,但是,面對經濟、流通的擾亂行為,卻也一籌莫展。就像米達麥亞所說的「就算火山噴火
,冬天也不會變成夏天」,縝密而且耐力強的司法搜查應該比大規模的軍事行動重要。
  「乾脆赦免朗古次官的罪行,讓他專心去搜查和舉發這個事件怎麼樣?他既然知道了自
己被魯賓斯基利用,就一定怨恨著他。不論是為了功績或是為了一雪前恥,他應該都會盡心
去做的。」
  甚至這種提案都被提出來了,但是,也有人表示了強烈的反對意見。
  「沒有道理。為了使某一方的罪行明顯化而去赦免另一方的罪孽,這是違背法律的公正
性的。」
  提出這麼嚴格主張的是憲兵總監克斯拉一級上將。由於他的主張正確而且也讓大多數的
人在感情方面能夠接受,所以,自此之後,也就再也沒有人提出大赦朗古的主張了。在指揮
搜查的工作當中,克斯拉遇到了一個充滿疑問、令人不快而印象深刻的問題。
  「魯賓斯基和地球教或許暗地裡有所勾結。他們可能合力想摧毀新王朝。」
  然而,事實上,在帝國的軍官中,最先抱有這種疑問的並不是克斯拉,而是軍務尚書巴
爾.馮.奧貝斯坦元帥。羅嚴克拉姆王朝的第一個軍務尚書儘管有優越的才幹和熱誠的奉獻
精神,但是,他之所以經常成為眾人交相指責的對象,理由之一便是他是一個徹底的秘密主
義的奉行者。的確,他並不重視宣傳活動,也不會為了獲得別人的理解和協助而努力。但是
,他和以前的內務省次官海德里希.朗古等人又有所不同,他之所以會獨佔部分的情報並不
是為謀求私利。他好像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他也似乎不是為了讓自己獲得好評。總而言之
,他到死前都是沉默寡言而極不協調的同時,也從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護。
  在克拉進行搜查指揮工作期間,奧貝斯坦也只是在他的義眼中閃著無機的光芒,保持他
一貫的沉默。別人從他的表情根本無法猜測出他到底在懷疑、思考些什麼。
  ***
  舊同盟領域的混亂情形朝意外的方向發展。這個時候主張應該舉帝國軍之全力,在舊同
盟領地內構築徹底的支配體制,進而掃滅佔據伊謝爾倫要塞的共和主義者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了。
  這種主張的根據就在於如果在伊謝爾倫要塞的共和主義者沒有到獨立的地步,海尼森是
不是就不會發生動亂?
  「向日葵總是向著太陽的。我們不得不承認目前的情況猶如舊同盟領地的共和主義者們
是向日葵,而伊謝爾倫就是太陽。如果把這個觀點往前延伸,那麼,攻擊伊謝爾倫就將是唯
一的選擇了。」
  艾爾涅斯特.梅克林格提督之所以這樣記載是因為確實有人這樣開門見山地提議。這個
人就是「黑色槍騎兵」的艦隊司令官,素有猛將之名的弗利茲.由謝夫.畢典菲爾特一級上
將。
  「我們應該攻擊伊謝爾倫要塞!伊謝爾倫不就是阻擾新帝國統一及和平的最大因素嗎?
因為歸根結底一句話,魯賓斯基的蠢動也是依賴伊謝爾倫的武力。」
  ***
  畢典菲爾特的論調雖然往往過於單純,但是卻也最接近事實的本質。在這個時候,他的
這番論說似乎也頗具奇妙的說服力。
  「陛下對伊謝爾倫到底有什麼樣的打算?是徹底的討伐呢?還是和平共存呢?」
  這個疑問早就盤據在眾將的心中。姑且不論萊因哈特的理性、知性、野心,以及戰略上
的見識,他們都知道萊因哈特對佔據伊謝爾倫要塞的共和主義者們有著種極為不單純的情感
存在。就是那個叫楊威利,以前曾經存在的偉大敵將,他的殘存影像依然在伊謝爾倫的每個
地方飄盪著。
  萊因哈特以一個歷史上空前的戰略家之姿,幾乎使伊謝爾倫迴廊成為一個非必要性的政
治上、軍事上的統一實體。如果他的構想順利進展的話,伊謝爾倫要塞就會被排隊在統合全
人類的社會系統之外,淪落到文明史的邊境地帶,所以,把伊謝爾倫迴廊的兩端封住,然後
再放著不去管它也是一個辦法,但是,這種處置卻無法滿足萊因哈特本身的要求。
  結果,行事武斷就成為羅嚴克拉姆王朝創業時期的心理上、行動上的偏頗現象。他們決
定掃蕩佔據伊謝爾倫的共和主義者,斷絕日後憂患。畢典菲爾特所代表的強硬派以軍部為中
心,在帝國的中樞部位繼續擴大勢力。
  而在新領土上,亦即在舊同盟領域上的幾乎遍及整個區域的交通、流通的混亂,也像是
要對抗畢典菲爾特等人的勢力似的,一天嚴重過一天。瓦列一級上將雖然盡全力去收拾事態
,但是,看來光靠軍事力量並不足以完全解決問題。
  「事情的確很棘手,但是,對這些暴動視而不見,只會造成人們對新秩序的輕視和侮辱
。事情應該有先來後到之分吧!」
  這是畢典菲爾特的主張。
  不過,既然有人贊成,當然也就會有人反對。也有很多人對光靠武力鎮壓一事抱相反論
調。
  「武力不是萬能的。由於皇帝陛下的武威,領土的確是擴大了。但是,如果新領土上的
叛亂和紛爭不斷,領土的擴大不就等於內政的空洞化了嗎?」
  民政尚書卡爾.布拉格的批評雖然辛辣,但是絕對不至於不當。布拉格不是一個不負責
任而愛批評的人,他是一個對帝國的社會政策的充實、民生方面的進展有著極大貢獻的開明
派政治家。他對萊因哈特皇帝的批判不假辭色,這一點可以說是繼軍務尚書奧貝斯坦之後的
第一號人物。
  再加上士兵們看起來都開始厭倦戰爭了。由於萊因哈特皇帝的改革、征服、統一,他們
也應該從歷經了一世紀之久的戰爭狀態中解放出來了。然而在使自由行星同盟滅亡之後,帝
國又對佔據伊謝爾倫的共和主義者發動武力,甚至發生了羅嚴塔爾元帥叛變的事情,在這期
間,又有許多的將士陣亡。確實有人發出了事情該有個了結的呼聲。
  「民政尚書的意見也有其道理。如果要出兵,或許陛下也會親征,但是,如此一來,皇
帝御體可能受到傷害。」
  「根據傳聞,那個楊威利在結婚只有一年之後便拋下妻子過世了。而且,他脫下軍服也
不過才兩個月。這難道就是名將的命運嗎?」
  當然,也沒有人能說萊因哈特一定就會跟著他的敵手走上同一條路。但是,一想起那些
氣短的歷史上的英雄,重臣們的心中總會不由自主地為一種不快的預感所籠罩。這也是事實
。這些重臣們絕對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不去面對萊因哈特自即位以來即常常出現原因不明的高
燒的事實。他們都有一種共同的默契,那就是得更留意皇帝的健康情況。
  ***
  萊因哈特和新婚的妻子就逗留在費爾萊丁溪谷的山莊中。在這一年三月迎接廿五歲的年
輕專制君主,不論在體力或精神方面似乎都不需要無謂的休息。他所關心的事往往離不開軍
事和政治,而且他個人也沒有值得一提的興趣。這是他之所以被歸為霸者而不是王者的理由
之一。
  「即使在河邊釣魚時,陛下想釣的也不是鱒魚,而是整個宇宙。」
  這是近侍艾密爾.齊列的證言,然而,出自一個崇拜者的口中的證言,理所當然應該要
打個折扣。歸根究底,有著一頭金黃色頭髮的霸主和風雅是沒有什麼緣份的。
  「伯爵小姐,不,希爾德,朕有做為一個支配者所必須盡的義務。雖然朕不至於立刻就
親征,但是,卻很有可能留下大腹便便的妳踏上征途。妳能原諒我嗎?」
  一天晚上,在山莊的暖爐前,萊因哈特這樣問他的新婚妻子。即使在結婚之後,他對希
爾德說話的遣詞用字仍然沒有什麼改變,這一點和他以前對無人可取代的心腹齊格飛.吉爾
菲艾斯的態度有著很大的差異。
  「請陛下不要掛在心上。」
  皇妃的回答很簡短,但是絲毫沒有猶豫。希爾德知道要把萊因哈特的心綁在地面上是不
可能的事。如果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一樣只是個剛強而犀利的女人的話,或許就不能參透這
一點。在有著蒼冰色眼珠的霸主身邊工作四年,希爾德對萊因哈特的了解一天深過一天,同
時她自己也在不斷地跟著成長。[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2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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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Ⅰ
  對已經征服宇宙的霸主而言,安息似乎是一件不被允許的事。那麼,那些面對霸主,猶
如螳臂擋車的叛逆者又該怎麼說呢?
  伊謝爾倫共和政府以對等的政治思想及獨立的武力明白表現出其反抗的意思。他們的軍
事指導者是一個比萊因哈特年輕六歲的青年,在這一年,宇宙曆八零一年迎接其十九歲。這
個年齡正是當年萊因哈特在舊帝國獲得上將官階的年紀。而另一方面,以前身為自由行星同
盟軍的最前線指揮官,享有智將之名的楊威利在十九歲時還是軍官學校的一個普通學生。
  尤里安.敏茲的經驗和聲望一如十九歲時的萊因哈特一樣,遠超過了楊威利。他在十八
歲時任職中尉,這在同盟軍的體制而言是一個特異的例子。然而,尤里安之所以能就任革命
軍司令官一職,一般人都認為那是因為他是楊威利的養子,而且忠實地繼承了養父的軍事思
想及軍事技能之故。後世的人雖然都知道這種評價可以說是極為正確的,但是,對同時的人
而言,其中卻蘊含著極大的未知數。也因此,有許多人在失望之餘便離開了伊謝爾倫。
  就如楊威利不是一個透視師一樣,尤里安.敏茲也不能超越時空透視一切。要下正確的
判斷就必須蒐集豐富而多方面的情報,並且排除情感因素進行分析。最忌諱的是抱著希望的
猜測,一切憑直覺行事而讓思考停止。
  去年發生羅嚴塔爾元帥的叛亂事件時,尤里安讓帝國軍梅克林格艦隊通過迴廊,由這件
事就可以明顯看出他在戰略部分上的判斷。這一次,當海尼森和舊同盟領地各處發生動亂時
,他的判斷力及選擇力又再度受到了考驗。面對一波又一波向他們求援的聲浪,他該怎麼去
處理呢?
  如果行星海尼森的動亂是起源於對民主共和政治的要求的話,伊謝爾倫共和政府斷不能
坐視不管。假使伊謝爾倫政府袖手旁觀,眼看著他們被毀滅的話,舊同盟的市民們一定會對
伊謝爾倫共和政府感到失望。
  然而,就算發動戰爭,伊謝爾倫政府又有多少勝算呢?以伊謝爾倫現有的兵力而言,在
面對強大的銀河帝國軍時,有可能獲得勝利嗎?尤里安繼承楊的軍事思想中完全沒有崇尚玉
碎的傾向。民主共和政治這一盞小小的明燈自有其存續的意義在。
  對伊謝爾倫而言,和舊同盟領地的共和主義者聯繫是一種基本的戰略及手段,所以,如
果這個願望能夠實現的話,那無疑是一件可喜的事。但是,政治上的希望和軍事上的欲求往
往是背道而馳的。這種例子尤里安已經經驗過好幾次了。
  「如果是楊提督,他會怎麼做呢?」
  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尤里安拿這個問題自問自答不下一萬次。他的保護者同時又身為
他的良師的那個人,雖然在去年以卅三歲的年紀早逝,但是,在尤里安的眼中,那個人幾乎
沒有做過一次錯誤的選擇。或許他的記憶與事實有些許出入,但是,尤里安成為楊的崇拜者
的歷史確實比身為其後繼者的歷史還要長。而且,當他待在楊的身邊時,他學到了許多東西
,其中也包括公正地評價敵人。
  銀河帝國皇帝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對尤里安而言是一個太過巨大,同時又太過偉
大的敵人。在時間的洪流中,歷史會給他什麼樣的評價呢?
  舉例來說,尤里安等人就看過刊登在帝國軍宣傳品上的一篇文章,那是一個小孩子送給
他出征的父親的。
  「我的父親為了打倒萊因哈特皇帝陛下的敵人於昨天出征了。父親對我說『我將跟隨陛
下為宇宙的和平及統一而戰,母親及妹妹就拜託你了』。而我也和父親做了堅定的約定。」
  羅嚴克拉姆王朝至少在其創業時期毫無疑問是軍國主義。而對民眾階層來說,軍國主義
往往是熱情和共同感受的所在。銀河帝國的民眾狂熱地支持著將他們從高登巴姆王朝的腐敗
及不公中拯救出來的金髮年輕人。
  「羅嚴克拉姆王朝的軍隊之所以強悍的理由之一,是他們深信皇帝個人的敵人和國家的
敵人、民眾的敵人並不是分別存在的,而是同一個對象。對他們而言,萊因哈特.馮.羅嚴
克拉姆無疑是一個解放者。」
  和他處於敵對立場的尤里安.敏茲日後這樣記述著。
  「因此,斷言宇宙曆八零零年後的銀河帝國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的個人集團也不
為過。他們對皇帝個人的忠誠遠勝於對國家的。把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視為解放者的
想法看來似乎是一種錯覺,事實上並不完全是如此。和高登巴姆王朝對比之下,這其實是一
個事實。如果帝國軍的士兵們可以自己投票選擇他們的最高指揮官的話,他們應該也會全力
支持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吧?儘管羅嚴克拉姆是一個專制的君主,同時又是一個好戰
的支配者,但是,他確實獲得了民眾的支持。這就是具體實現民主政治其中一面的一種特異
的存在--」
  該怎麼和這樣的敵人作戰呢?尤里安在中央指令室獨自思考著,這時候,兩個可靠的夥
伴相繼到來。先是有「永遠的擊墜王」之稱的奧利比.波布蘭中校開口對尤里安說話,然後
稍後現身的達斯提.亞典波羅中將曖昧地拍拍波布蘭的肩膀。
  「你高興些什麼?真是噁心。」
  「你呀,今年也該卅歲了吧?我們快成為同伴了。」
  聽到對方喜孜孜的聲音,奧利比.波布蘭那雙像是閃爍著陽光般的綠色瞳孔中浮現出嘲
諷的光芒,斜睨著同事。
  「在生日還沒到之前,我還是廿幾歲的年輕人。」
  「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十五月三十六日。」
  「真是睜眼睛說瞎話!胡說八道!」
  尤里安忍不住笑了出來。光聽他們之間的交談,實在無法讓人相信這兩個人以前是正規
軍的中將及中校。像他們這麼有才能,這麼異類的軍人卻在自稱為「自由的軍隊」的同盟軍
中也無法佔據核心的高位。只有在伊謝爾倫要塞,也只有在楊威利的麾下,他們才能充分發
揮其才幹及個性。能接納這樣的部下並使他們一展所長的就是指揮官的器量問題了,也就是
所謂的「將器」吧?那自己是不是有這樣的器量呢?
  當亞典波羅和波布蘭回過神來時,尤里安已經不見了。
  「那傢伙跑哪去了?如果要想事情,在這裡不就可以了?」
  「大概是不喜歡近朱者赤吧?」
  「唔,說朱的可是你自己喔,大概你就是這樣吧!」
  毫無自覺的另一個「朱」忿忿地說。
  ***
  卡特羅捷.馮.克羅歇爾,也就是卡琳,在結束了當天的模擬訓練之後,手中拿著運動
飲料往森林公園走去。在半路上,他遇見了幾個和他同年齡的年輕女兵,隨即三言兩語交談
了起來。她們待會兒就要去跟幾個低階青年軍官見面,然後一起去跳舞。伊謝爾倫的人口結
構以男性佔了絕大部分,所以年輕的女性有充分的權利去品量男人們,選擇自己最喜歡的對
象。儘管如此,華爾特.馮.先寇布及奧利比.波布蘭等身經百戰的勇者們卻仍然有許多機
會去愛一朵以上的鮮花。
  「卡琳,妳不一起去嗎?對妳有意思的男人可多得很呢!妳可以選擇妳喜歡的類型啊!」
  一個女兵邀約卡琳,在卡琳回答之前,另一個女兵早已笑開了嘴。
  「不行不行!邀她去也沒用。因為卡琳喜歡的是那個有著亞麻色頭髮,像幅畫像一樣的
類型哪!」
  女兵們揚起一陣笑聲,不聽卡琳辯解「才不是那樣呢」,就像一群快樂的鳥兒四散飛去
。被眾人留下來的卡琳重新戴好了她的黑色扁帽,撥了撥淡紅茶色的頭髮,帶著一副彷彿迎
著北風的鳥兒的表情,朝相反方走去。一如她所料,那個「有著亞麻色頭髮,像一幅畫像一
樣的類型」的年輕人就坐在森林公園的一隅--那張「楊威利的長椅」上--似乎在思考著
什麼。在卡琳站到他身旁二秒半多的時間之後他才注意到。
  「我可以坐下嗎?」
  「請坐!」
  尤里安用手掌拂了拂長椅面。卡琳姿勢優美而坐下來交叉著雙腿用她那藍綠色的眼睛看
著稍嫌年輕的司令官。
  「還在想什麼事情嗎?」
  「責任太大了,思緒沒辦法整理出來。」
  「尤里安,當大家認同你當司令官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我們會完全地聽你的判斷和決
定。那些有異議的人不都已經離開了嗎?現在,你的決斷就是大家唯一的選擇。」
  卡琳的口氣一樣強硬,態度一樣堅決,然而,她的一言一行卻像初夏的和風般伴隨著一
股清爽的感覺,尤里安沒有一點不快的感覺。而且一直都是如此。
  尤里安覺得完成責任和被重壓所壓潰這兩件事就像處於天秤的兩端。只要隨便加上一根
毛髮,天秤就會傾向於某一邊。尤里安自覺到一根淡紅的毛髮加在完成責任的那一端了。卡
琳經常把尤里安當做一個義務來考量改放在權利之前。或許她自己並不自覺,但是,她卻經
常無形中轉換了她對尤里安的思考方式。
  Ⅱ
  銀河帝國的高階層中對伊謝爾倫採取武力解決的論調日漸抬頭,相對的,伊謝爾倫中主
張與帝國決戰的聲勢也越來越強勁。這只能說冬眠時期已經結束了。一向行事屬慎重派的亞
列克斯.卡介倫中將也指出,不斷出現的經濟流通上的混亂,對帝國而言可能是「暴風雨前
的微風。」
  「但是,皇帝至少比高登巴姆王朝的時代更能處理好政治,不是嗎?」
  「善政的基本就是不讓人民挨餓呀,尤里安。」
  卡介倫的立論明快而正確,所以尤里安也提不出反論。舊同盟軍中最高階軍官的男人繼
續說道。
  「因為一旦餓死了人,儘管你有多少政治的自由都是枉然的。如果這種問題波及到帝國
本土的話,帝國的經濟官員們一定會鐵青了臉。」
  卡介倫說得沒錯,如果這種情況不是偶發事件而是一個長遠的謀略的話,就算是在戰事
上所向無敵的皇帝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把整個事情收拾好的。
  「--是舊費沙勢力的謀略者嗎?」
  「很可能。」
  卡介倫表示贊同。尤里安蹙起了他的眉毛,又陷入了另一個思緒當中。
  「可是,如果是費沙的陰謀的話,為什麼選這個時候?做這種事?」
  尤里安有滿的疑問,而這些疑問則伴隨著許多的不安。原本費沙就不應該有足以和銀河
帝國相抗衡的武力,所以在經濟上採取遊擊戰也是理所當然的戰術了。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費沙不在成為皇帝前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發動「
諸神的黃昏」戰役之前就採取這樣的對抗措施呢?如果帝國軍的後方在物質流通、交通、通
訊方面的體系混亂的話,儘管帝國軍再怎麼強悍,要做長距離的遠征也是不可能的事。如此
一來,費沙不就能得以確保了嗎?
  或者,對費沙而言,費沙本身並不重要,他們是不是永遠把地球教教團利益當作第一要
事?或是好不容易到這個時候,付諸行動的準備工作才一切就緒?
  尤里安的眼前浮起了已經去世的師父的影像。那個把白蘭地緩緩倒入紅茶,雙頰泛著幸
福光彩的黑髮青年。
  「尤里安,光靠陰謀是不能推動歷史的。陰謀隨時可以策動,但並不是隨時都可以成功
的。」
  把自己的下半邊臉沉浸在紅茶的芳香中的楊威利說道。
  「萊因哈特皇帝一旦成為當事者,即使是悲慘的流血事件,他也可以放射出華麗的光彩
。」
  楊威利在嘆息聲中如此評價著敵手,不過就僅此一次。
  「這是一種火焰般的美感。燃燒別人,也燃燒自己。我覺得這太危險了。然而,這麼燦
爛的火焰在歷史上也是極為罕見的。」
  對尤里安來說,楊的一字一句經常像是黑暗中的明燈。因為這個年紀還不到二十歲,經
驗還不足的年輕人之所以能在形式上擔任反帝國武力運動的旗手,是因為他手上的燭臺刻有
楊的名字。這個事實,尤里安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省和自制是楊的特徵,尤里安自然也繼承了這個特性。但如果這個特性作用力過強,
就有畏縮和退化的危險。尤里安四周的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做為共和政府的幕後人物,是不是有什麼該向太過年輕的指導者進言的?」
  奧利比.波布蘭中校開惡意玩笑並加以煽動的對象當然是達斯提.亞典波羅了。自稱為
「好戰而激動的急進派」的青年提督卻達個時候表現出了極罕見的慎重態度。
  「不過海尼森的那些人還真是給了我們不小的麻煩。因為如果在這個時候勉強出擊而失
敗的話,民主共和主義本身一定會受到相當大的打擊。」
  「這些話真叫人難以相信是出自愛好打架更甚疼愛女人的亞典波羅提督口中哪!」
  「我不喜歡打打不贏的仗。」
  明快地回話的亞典波羅的確是一個健全的激動派人士。
  「是啊,你不喜歡打不贏的戰爭,尤其是撒了香水的戰爭。」
  「沒錯,因為還沒有輸過嘛!」
  「最近吹牛的品質越來越糟了呀,中校。」
  「啊,你不相信?」
  「因為你是一個沒有發燒也會胡言亂語的人啊!」
  「你如此誇獎真是令人惶恐。」
  沒有人誇獎--正想這樣反駁,亞典波羅突然閉上了嘴,裝出了一副不輸波布蘭的惡意
笑臉。
  「不,我倒真是很羨慕你啊!不管發高燒到幾度,你的思緒地總是不會偏離良知和羞恥
心的基座。」
  「那是年紀的功勞。」
  波布蘭斬釘截鐵地回他一句,亞典波羅也窮於反駁了。
  ***
  在尤里安遲遲無法下決定的情況下已經過了兩天,而在這期間,舊同盟領地的混亂情形
加速地惡化。
  「已經有超過十通以上從舊同盟領地發來的求救通訊了。其中有一半是在哀叫。簡單來
說,就是求我們不要坐視不管啦。」
  伊謝爾倫要塞的情報主任幕僚巴格達胥上校半嘲諷地報告。這個男人也因為種種奇妙的
境遇而走到目前的境地。本來,他是在宇宙曆七九七年爆發的軍部非法武裝政變中為了殺害
楊威利而潛入伊謝爾倫要塞的。而在楊險些遭同盟政府謀殺之際,他和先寇布、亞典波羅等
人一起行動,即使在楊死後,他也留在伊謝爾倫,繼續擔任情報蒐集和分析的要務。和原為
費沙的獨立商人波利斯.高尼夫同為伊謝爾倫不可或缺的人才。
  亞典波羅不禁咋咋舌頭。
  「過分被要求也令人傷腦筋呢!說起來是因為我們這邊在戰略條件或優先順序上都名列
前矛之故。」
  「可是,就這次的情況來看,一杯水卻比一百個戰略理論有用。」
  巴格達胥的報告出乎尤里安和其他幕僚人員的意料之外。有一部分舊同盟領地上的共和
主義者散播出了對伊謝爾倫共和政府的不信任及懷疑的流言。流言的根據就在於去年羅嚴塔
爾叛變事件發生時,伊謝爾倫共和政府不但沒有加入反帝國武力的行列,甚至允許帝國軍梅
克林格艦隊通過迴廊,和帝國軍之間似乎出現了短暫的修好狀態。這件事就成了疑惑的源頭
。他們懷疑伊謝爾倫共和政府是不是只求伊謝爾倫的安泰和存續而已?是不是以不干涉或共
存為口實,意圖對舊同盟領地上的反帝國運動來個見死不救?
  「即使是這樣,我們也沒有遭怨恨的理由。」
  奧利比.波布蘭雖然把話挑明了說,但是對尤里安而言,這並不是一個不加理會就可以
解決的問題。他一方面必須了解自己的真正實力,一方面還要審慎考慮四周的環境變化。
  如果軍事力量是為了達成政治目的而存在的話,現在就應該是使用的時機了,伊謝爾倫
是不是應該先獲得戰術上的勝利?如果迴避了戰鬥,就算伊謝爾倫生存下來了,是不是也因
而導致民主主義滅絕的後果呢?一旦和帝國軍開啟了戰端之後,伊謝爾倫方面還會有機會和
對方進行理性的交涉嗎?或者如果直接向帝國求和,還會有被接受的餘地?
  各種思緒在尤里安的腦海裡交戰著。結果卻反而造成了更多的問題,像地下的伏流湧出
地表一般。經過長時間的思考之後,尤里安終於下了決定。伊謝爾倫應該從某方面表明自己
是為守護民主共和政治而戰的軍隊。
  「就和帝國軍打一場吧!」
  「這樣也好。我們一直在等待著變化,現在變化已經有了。趁著這個機會把變化的幅度
擴大,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戰略。」
  華爾特.馮.先寇布對年輕人的決定表示贊同的意見,奧利比.波布蘭隨之也拍手笑道
:「時機到了。水果也好,戰爭也好,女人也一樣,總有成熟的時候呀!」
  尤里安微微地笑了笑。
  「我一直在分析萊因哈特皇帝這個人的為人。結果我想到了一點。」
  「他愛好戰爭?」
  「就是這樣。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並不一定是唯一的正確答案。可是,就因為我有這
樣的想法,所以我決定和帝國一戰。」
  尤里安的兩眼中浮現出「真摯」的神色。是在知道戰爭所帶來的必然犧牲之下而仍然想
達成目的呢?或者是在衡量本身的情況下放棄自己所追求的而跟現實妥協,甚且屈服於現實
之前,想以自己的力量去努力改善狀況呢?到底哪一種才是人們認可的生存方式呢?
  而萊因哈特皇帝的價值標準中至少會有其中一種吧?尤里安是這樣想的。如果將其價值
觀單純化的話,那麼他的主張是:如果是貴重的東西,他可以拚命去守護,或者去奪取。結
果就是形成了人類社會流血事件源源不絕的主因了。然而萊因哈特皇帝廿五歲的人生不是從
第一步開始就是一連串的作戰、勝利嗎?如果萊因哈特對民主共和政治還表現出有些許尊敬
的話,那一定也是因為他那偉大的敵手楊威利為了這個理想而鞠躬盡瘁之故吧?如果目前留
在要塞的尤里安等人稍有懈怠之意,最後也只會落得為皇帝所輕視,而永遠失去平行交涉的
機會吧?在獲得這個結論的時候,尤里安便下定了決心。
  「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瓦列艦隊引誘到伊謝爾倫要塞來。」
  這不是尤里安所獨創,而是尤里安從楊威利所留下來的龐大的備忘錄中抽出、整理而得
到的作戰方案。
  「好,我們就聽聽司令官閣下的作戰方案。」
  達斯提.亞典波羅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其他的幕僚們也依樣畫葫蘆坐了下來。
  Ⅲ
  發生在帝國新領土上,亦即舊同盟領土上的混亂狀況似乎每個小時都有越發嚴重的趨勢
。軍需物資的配送也只能收到暫時的效果。承接已故羅嚴塔爾元帥總督府權限的民政廳雖然
忙於尋求對策,但是,物質停滯的狀況卻一點也沒有獲得改善。有些物流基地因為存放了超
過倉庫的收容能力所能消化的物資而使得物資腐敗了,而另一方面卻又有船團急需這些物資
的補給。
  伊謝爾倫要塞方面也有不安定的情形。
  銀河帝國一級上將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所收到的報告並沒為他帶來多大的震撼。
原本伊謝爾倫要塞就是「不穩定和危險的聚集地」,如果持續和平的睡眠,反而就沒有了存
在於歷史上的價值了。在羅嚴塔爾死後,瓦列率領艦隊駐在舊同盟領地就是為了防止伊謝爾
倫有任何動靜。
  姑且不論驚愕程度,不愉快是必然的現象。光是要鎮壓發生在舊同盟領地內的暴亂、騷
動就夠讓人身心俱疲的了。除此之外,要應付對帝國而言幾乎是唯一的公敵的伊謝爾倫共和
政府,光以軍事力是不夠的,首先,後方的安全必須考慮在內。
  「包括行星海尼森在內的新領土各地的暴動,是基於對政治和物資這兩方面的需求所造
成的。姑且不論前者,想光靠武力就使後者平靜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了使物資恢復正
常流通之外別無他法了。懇請政府善加處理。」
  瓦列的申請送到了新帝都費沙,萊因哈特皇帝批准之後,命令工部省想出對策。同時,
他還應瓦列之請派出援軍,把大軍集結在「影之城」周邊宙域。
  當時,帝國財務省花了五年的時間建立了使新帝國所有領土的通貨統一的計劃,但是,
在值此混亂時刻,將這個計劃付諸實施的日子尚需一段時日。從統一全宇宙之後到現在才不
過一年半的時間看來,並不需要趕著將所有的事情都辦好,但是,預定計劃的變更卻多多少
少影響到了萊因哈特講究完美主義的精神方面情緒。
  瓦列雖然不是那種會將公私混淆的男人,但是,他還是會掛念在帝國本土的家人。他沒
有辦法排除希望早日完成帝國的宇宙統一工作好早些回家的心理因素。
  瓦列了解畢典菲爾特的主戰論立場,目前宇宙中幾乎所有的策動都是因為有伊謝爾倫存
在,這是毫無疑問的。總歸一句話,伊謝爾倫必須討伐。
  於是,瓦列便在連接行星海尼森和伊謝爾倫要塞的航路中心點聚集艦隊,一方面牽制舊
同盟領地的暴動,一方面強化對伊謝爾倫的監視和應變能力。在瓦列成為駐海尼森的帝國軍
負責人之後約兩個月,表面上是過著平穩的日子,事實上,真正的兵亂卻正朝著他迎面而來
。在瓦列的麾下配置了一萬五千六百艘的艦艇。以他這樣的兵力來說,應該是遠遠凌駕於伊
謝爾倫全軍之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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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迎來六十三歲的維利伯爾.由希姆.馮.梅爾卡茲提督或許是伊謝爾倫上過著
最正常生活的人了,伊謝爾倫各部門的人甚至在看到這個剛進入老年的舊帝國軍人時都會據
以調整自己手錶的時間。亞典波羅和波布蘭所代表的充滿活力的「朱色的畫具們」對這個亡
命而來的客將也都給予了極大的敬意,不但不敢加以嘲弄,甚至連比較輕浮一點的話也不敢
說出口。一方面是因為已經去世的楊威利一向待以賓客之禮,另一方面是他的年齡遠在眾人
之上。一想起他在亞典波羅生下來之前的十幾年就已經縱橫在宇宙戰場上時,人們自然也就
能接受他對一個令他看不順眼的坐姿提出糾正了。
  而梅爾卡茲在楊威利死後才接下艦隊的指揮工作。在利普休達特戰役的時候,從名目上
來說,他手底下指揮著以十萬為單位的艦隊,然而,現在艦隊的數目足足少了兩位數。面對
這種狀況的變化,或許有人感嘆物換星移,人事多變,但是,梅爾卡茲卻一點也不在意,他
只是默默地因應司令官尤里安.敏茲的要求,建立作戰計劃、策劃艦隊運用模式、指揮部隊
出動。儘管如此,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任何感慨。
  「簡直猶如巨象履薄冰。」
  梅爾卡茲不得不有這樣的想法。不只是因為這次的軍事行動讓他有所感,即便是伊謝爾
倫共和政府所處的立場亦是如此。以菲列特利加.G.楊為代表的這個小小的政治勢力不單
要守護自己本身,還得守護住那朵容易受傷害的民主共和政治纖弱的嫩芽。
  ***
  二月七日。
  「伊謝爾倫軍出動了。」
  從索敵艦上傳出的報告透過超光速通訊送到瓦列一級上將的手中。對瓦列而言,這並不
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只是,在羅嚴塔爾元帥叛變之際一直維持著善意的中立立場的
伊謝爾倫選在這個時候有了行動,這到底是意味著什麼?
  「推斷到達迴廊出口的時日?」
  「他們不是朝著我們這個方向來的。」
  「那麼,是朝哪個方向前進?」
  問了這個問題之後,瓦列覺得自己問得有些蠢,他不禁苦笑著。伊謝爾倫軍所能移動的
方向是受到限制的。不是前方就是後方,幾乎可以說是二次元的世界。
  「他們朝著伊謝爾倫迴廊帝國本土一方的出入口前進。對方好像有意要攻打帝國本土。」
  幕僚們聞言起了一陣騷動,一個名叫卡珊胡巴的少將興奮地大叫著。
  「閣下,看來伊謝爾倫的那些傢伙在焦慮和混亂之後已經自暴自棄了。我們立刻攻進迴
廊,讓他們回不了家!」
  對於部下們的積極論調,瓦列並沒有立刻就贊同。因為他是一個一流的用兵家,所以絕
不會低估敵人。再加上伊謝爾倫軍的司令官雖然年幼,但是,卻是一個深受楊威利影響的人
。他是不是在使什麼計策?如果伊謝爾倫軍離開要塞向帝國本土方向移動的話,對帝國軍而
言,瓦列侵入迴廊,制壓敵軍的後背是一個既定的戰略構想,瓦列不能袖手旁觀。和伊謝爾
倫共和政府的人一樣,他必須背負著除了他自己本身以外的責任來採取任何一個行動。
  ***
  二月八日,瓦列軍開始移動。
  讓敵人產生錯覺,以為自己的希望似乎可以實現。然後再從心理上加壓,同時必須是在
敵人不察覺的情況下讓他們覺得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了。
  這就是楊威利用兵的真髓。生前被譽為兵法魔術師的楊能正確洞悉敵人的心理,確實把
握其思考的方向。可是,這又不是出於楊的本意。在戰術上使用奇略是因為楊不可能在戰略
上確定優勢地位之故。楊不是獨裁者,甚至也不是同盟軍的最高司令官,他只是伊謝爾倫方
面的前線總指揮官。其權限範圍僅止於處理戰術層面的課題。
  有一些不存在的假設在尤里安的腦海當中投下了沉痛的陰影。如果楊威利至少坐上統合
作戰本部長的寶座的話--如果沒有亞姆立札的慘敗,同盟軍的戰力和第一線的指揮官都還
健在的話--或許在那之後的歷史將會朝另一個方向展開也不一定。
  「如果這樣,事情一定可以進行得更順利吧?」
  尤里安把楊的聲音收藏在他心中的聽神經裡。年輕人不禁一陣臉紅。以前他總是無法充
分理解楊話中的真正意思。他曾批評楊:「提督真是一個懶得工作的人哪。」現在回想起來
,這真是一個無知的笑話。
  三世紀以前,無名的共和主義者亞雷.海尼森和為數不多的同志們征服了這個充滿危險
和苦難的迴廊。而從「一萬光年的長征」中建立起來的自由行星同盟的歷史結束於宇宙曆七
九九年。然而,人們對亞雷.海尼森和其理想的記憶卻沒有消失。因為這種把政治的義務以
白紙委任給他人的政治理想,引導了強化「讓優秀的人物掌政」的社會體制。
  Ⅳ
  宇宙曆八零一年二月。
  伊謝爾倫革命軍發動了命此名之後的第一次戰鬥。這是一次大規模的作戰,或許也是一
個親手粉碎了才建立跟銀河帝國之間修好的橋樑的愚行。尤里安對後者尤其耿耿於懷。因為
去年在羅嚴塔爾元帥叛逆事件發生時,他毫無條件地表明了不參加反帝國武力的行列,讓梅
克林格艦隊通過迴廊,建立起了所謂善意的中立印象,然而,這一次,他卻又採取了先發制
人的攻擊。
  尤里安的旗艦是身經百戰的尤里西斯,艦長仍然是同盟軍解體時晉陞為上校的尼爾森,
大家對這兩者的老練和出奇的好運都寄予極大的期望。因此,尤里安不覺想到如果已故的亞
頓.費雪能為他運作艦隊的話不知道能增加多少力量。
  在迎接最後一戰時,費雪中將曾經和楊做過商談,在分手時,他曾很難得地開了個玩笑
。他以溫溫的表情和笨拙的語氣說道:「我最近對艦隊的運作總算有了自信。等時局穩定下
來之後,我想寫一本書。不能光讓亞典波羅提督賺版稅。」
  亞頓.費雪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沉默、忠實、完美地把握自己的存在意義和責任的運
用艦隊的名人已經走了。讓他的才能活用到最大限度的司令官、戰場記錄,也都化為只存留
在人們記憶中沒有肉體的存在。失去了這兩者之後,伊謝爾倫還是得繼續作戰下去,而且所
能動員的數量還不到一萬艘艦艇。
  一口咬定這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行動的,是在伊謝爾倫迴廊帝國本土方面出入口警備的瓦
肯塞爾上將。接到敵方動向的報告之後,他對著部下大聲說:「伊謝爾倫那些喪家之犬只會
在遠處吠叫,卻又自以為是的開始行動了。要教好一隻狗就需要有皮鞭。在嚴厲的調教之下
,他們才不會忘記自己到底有多少實力。」
  除了與楊威利對戰之外,從沒有嘗過任何敗績的帝國軍指揮官,常常有口出狂言的惡習
。萊因哈特皇帝說過「驕兵必敗」,宇宙艦隊司令官米達麥亞元帥也再三強調過這點,但是
,這是勝利者的活力達到飽和的結果,要立即改善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除此之外,這些將官們就像去年格利魯帕爾茲上將為權欲所惑而對羅嚴塔爾元帥有背信
行動產生的情況一樣,有著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圖。帝國軍同時也得知伊謝爾倫軍並沒有足夠
的兵力。
  瓦肯塞爾八千五百艘的艦隊開始行動。這個情形也為伊謝爾倫方面所知悉,同時他所說
的「喪家之犬」之類的發言也傳到了伊謝爾倫這邊來,亞典波羅在旗艦尤里西斯上聽到這些
話之後不禁咋舌道:「說我們伊謝爾倫是喪家之犬?他們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宇宙之恥。和平與統一之敵。狂亂的叛逆者。脖子繫著絞繩,在刀刃上跳舞的滿身是
血的小丑。不知明天將死的樂天主義的純粹培養物--」
  波布蘭一口氣數落了一大堆名詞。
  「你竟然還能這樣說自己。」
  「什麼話?我可沒有自虐的興趣啊!」
  「你現在所說的是我們的壞話吧?」
  「嗯,是你們的壞話喲!」
  這個時候,施恩.史路少校像是看好時機似的,把裁決書送給長官亞典波羅過目。亞典
波羅快速地看過之後,簽了名遞了回去。目送著敬完禮後離去的施恩.史路少校的背影,亞
典波羅喃喃說道:「唔,不管怎麼說,這個傢伙就是那種知道明天會死,今天依然會努力活
下去的人。」
  「沒錯。充其量就是具有保留明天以後隨時去死的資格。彼此彼此。」
  ***
  二月十二日四時廿分。
  帝國軍和伊謝爾倫軍在靠近伊謝爾倫迴廊的帝國一側出入口附近對峙。帝國軍的艦艇八
千五百艘,相對的,伊謝爾倫軍只有六千六百艘。人造的光點群彼此不斷接近著,在彼此相
距二.九光秒--約八十七萬公里的距離之處暫時停了下來。緊張的氣氛在兩軍當中急速上
升,在三十五分時達到臨界點。
  「發射!」
  「發射!」
  指令在兩軍的通訊回路中快速地奔竄著。對尤里安而言,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開戰
命令,但是,他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感慨。一瞬間,戰艦尤里西斯艦橋的主螢幕上爆出了光
芒和火花,化成了死亡和破壞的花團。熱力和光的波濤撞擊著位於中央部隊前方第一列的尤
里西斯。
  要如何把知道「雷神之錘」威力的帝國軍引進射程之內呢?這是伊謝爾倫軍在戰術方面
必須克服的問題。威力強大的武器往往會成為使用者過度依賴的對象,使人們的戰術判斷力
發生誤解,結果反而導致敗北。五年前,魔術師楊威利就以血紅的文字做了最好的證明。
  而現在,尤里安必須重新檢證這個已經被證實過的問題。
  尤里西斯的艦橋被螢幕放射出來的光芒染成了七彩顏色。每一道脈動炸裂的光芒都意味
著數艘艦艇的消失,而數千條的人命也在高熱和火焰中隨之葬送。位於尤里西斯前方的僚艦
打開砲門,蜂擁而至的能源波緩緩地搖晃著尤里西斯的艦體。
  在戰場上,尤里安當然比不上萊因哈特有經驗,但是,他也已經很習慣戰爭了,他相信
軍事力量的效果有某種程度的限度。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向楊表明他想成為軍人的態度,並
且徹底實踐了。然而,以往這些事情都是「在楊的控制之下」,這件事自從去年以來,尤里
安就一直被提醒著。現在,一種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志願之芽正在他的胸中慢慢地茁長。
  五時四十分,持續一進一退的攻防戰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帝國軍的攻勢波濤堅守住推進
的距離,而伊謝爾倫軍則後退同樣的距離,除了砲火之外不做任何反擊,不久就開始自行撤
退了。
  帝國軍的陣形開始潰散,就像被吸進真空中一樣,無秩序地猛進,最後就被引進伊謝爾
倫迴廊的內部。這是開戰後兩個多小時,約六時三十分的事。
  從伊謝爾倫艦隊中飛出來交戰的空戰部隊也回到了母艦中。
  由奧利比.波布蘭中校所指揮的單座式戰鬥艇斯巴達尼恩的隊伍在近距離的格鬥史上寫
下了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章。斯巴達尼恩二百四十架當中只損失了十六架。相對的,帝國軍的
單座式戰鬥艇王爾古雷則損失了一零四架。這是戰鬥記錄上所記載的。
  卡琳擊落了兩架王爾古雷,幫助隊友破壞了兩架敵機。她的反射能力和判斷、視覺辯識
力的敏銳性彷彿是與生俱來似的。這大概是承自她父母中某一方的血統吧?
  空戰隊指揮官奧利比.波布蘭本身擊墜了五架敵機,自他從飛行學校畢業以來,他的戰
績已經超過二百五十架了。這個戰果並沒有使他擊墜王的名號蒙羞,在歷經一世紀半的銀河
帝國和自由行星同盟的戰役中,他堪稱個中翹楚。他所擊落的五架當中的一架是意圖從克羅
歇爾下士的左後方攻擊她而被他擊落的敵機,但是,波布蘭並無意特別去宣傳這件事。
  帝國軍的瓦肯塞爾上將雖然看到了自己的部隊無秩序地追著敵人衝入了迴廊內部,但是
他並沒有感受到危機的迫近。
  他打算採取繼續追擊。如果敵方和我方的艦艇混在一起的話,伊謝爾倫要塞就不可能發
射主砲「雷神之錘」了。以前伊謝爾倫要塞是帝國的貴重財產時,同盟軍的西德尼.席特列
提督就曾經使用這個戰法,就是他所謂的「把伊謝爾倫的厚重化妝去掉,雖然是只有一部分
」。結果,這個戰法雖然在最後的階段失敗了,但是,給予後進者的教訓卻不可謂不大。瓦
肯塞爾也打算學敵將的智慧。
  然而,這件事也在尤里安的預測範圍之內。在二月十二日這一天的戰役中,尤里安所展
開的計策不辱其身為楊威利的鍾愛弟子之名。他正確地預測了瓦列一級上將從迴廊的舊同盟
領地出入口到達伊謝爾倫要塞周邊宙域的時機。每一個小時都有報告傳到他的手中,尤里安
就根據資料讓艦隊後退。他一方面讓瓦肯塞爾覺得並行追擊有其可行性,一方面展開為期兩
天的退卻戰,在這些行動上所表現出的精密度和精神上的持久力,都讓人想起他的師父。
  於是,當帝國軍發現到情況不妙時,他們已經完全被引入「雷神之錘」的射程之內了。
  這個發現立刻帶來了極大恐懼感,當情緒開始動搖時,恐慌的氣氛霎時間瀰漫了整個軍
隊。瓦肯塞爾也醒悟到自己的作戰方式不可能成功了,於是便拚命地想向後撤退。就在這個
時候,瓦列艦隊出現在戰區了。接到這個報告的尤里安無意識地抿了抿他那乾澀的嘴唇。
  瓦列的布陣就跟他的為人一樣,厚重而且毫無空隙。他經由費沙知道了瓦肯塞爾已經開
戰的消息,便進入了迴廊。帝國軍的基本戰略就是前後呼應夾擊伊謝爾倫軍。
  以前,楊威利曾以把偽裝的補給部隊配置在戰鬥部隊的前方之奇略讓瓦列嘗到了敗北的
苦酒。就因為是楊,所以才會想出這樣的奇謀,要用正攻法擊敗對方那個有著充足戰力,而
且又身經百戰的用兵家是不太容易的事。更何況現在尤里安所保有兵力更是少之又少。如果
要彌補這方面的不足,兵力的快速移動和「雷神之錘」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要素。尤其為了
使用後者,尤里安就必須讓帝國軍相信前後夾擊伊謝爾倫的可能性極高。因此,尤里安費盡
了心思在艦隊運動的指揮上。楊有費雪,而尤里安則一切要靠自己。而這個作戰之所以能成
功,很諷刺的,竟然是因為兵力比楊的時代少,而尤里安更加思緒周密之故。
  無視於彷彿暴露在暴風雨中,像沒命奔逃的羊群般的瓦肯塞爾艦隊,伊謝爾倫軍把砲火
朝著和瓦列艦隊之間的空隙發射。然而,長久下來,他們還是耐不住敵人銳利的鋒芒遂開始
後退了。
  如果戰鬥再持續一個小時以上的話,等瓦列完成了包圍狀態時,伊謝爾倫革命軍就一定
會落到一敗塗地的地步。不過,尤里安當然無意讓戰鬥再繼續下去。他的著眼點在於像引誘
瓦肯塞爾艦隊一樣,把瓦列艦隊也引進「雷神之錘」的射程之內。
  瓦列雖然知道對方的意圖,但是,為了支援瓦肯塞爾的撤退,他還是得冒險進入危險區
域。
  「如果能趁他們填裝能源的空隙逼近伊謝爾倫要塞的話--」
  瓦列的一線希望寄託在這裡。而他的意圖看來似乎有成功的希望。按照指令快速前進的
先頭部隊,以即使是「疾風之狼」渥佛根.米達麥亞也不禁要咋舌的速度鑽進了「雷神之錘
」的死角。
  就在這一瞬間,數百條的光束刺穿了帝國軍戰列的左側面。
  爆炸光沿著艦列起了連鎖反應,彷彿一條巨大的光龍在宇宙中翻騰著。戰艦碎裂了,巡
航艦化為火球,驅逐艦則四散開來。
  「敵人從九點鐘方向襲來!」通訊員悽慘地號叫著,瓦列則站在旗艦「火龍」的艦橋上
無聲地喘息著。
  這支伏兵是梅爾卡茲提督所指揮的,就藏在瓦列艦隊偵察系統的死角中,伊謝爾倫要塞
的鄰近區域裡。原本瓦肯塞爾艦隊的索敵系統早已掌握到這個情況,但是,他們正拚命地撤
退,根本沒有時間對瓦列艦隊發出警告。再加上通訊系統受到嚴重干擾,就算警告了也可能
於事無補。然而,相對於瓦列盡全力援助瓦肯塞爾艦隊撤退至安全地帶的舉動,瓦肯塞爾對
友軍的安危似乎顯得太不盡心,這是一件不容否認的事實。
  瓦列沉著地指揮,重新編組即將崩散的艦列,一邊承受激烈的攻擊,防止全軍的瓦解,
然而,他也不得不放棄其他的戰鬥行為了。他的艦隊正暴露在「雷神之錘」的獠牙前。
  瓦列下令以最快的速度脫離「雷神之錘」的射程。這麼快速的反應所下達的指令恐怕也
是極為罕見的吧?每一艘戰艦都壓抑著恐懼感,拚命地轉變方向,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逃走。
  可是「雷神之錘」已經充填好能源了。廿時十五分,防禦指揮官先寇布中將揮下他高高
舉起的右手,劃破了空氣。
  瞬間,帝國軍的將兵彷彿看到死神脫下了斗篷,揮起巨大的鐮刀一樣。這種幻覺被強烈
的、白色的光塊無聲地粉碎了。在被漂白了似的螢幕中,帝國軍的艦艇化為成群的小黑點,
然後立刻被光的洪流所吞噬。在瞬間的蒸發之後便是持續數秒的爆炸,光球朝虛空飛散,而
在週邊地帶,因能源的波狀震波而遭損毀的艦艇則不斷地產生令人恐懼的搖動。
  第一次的砲擊之後,大約過了二百秒的時間「雷神之錘」再度發出了咆哮。無聲的怒吼
形成了光柱貫穿了黑暗空間,擊碎了數千艘的艦艇。爆炸的火球撞上了後方的友艦,從正中
將其斷成兩半。斷裂的艦體朝四方飛散,再度撞擊其他的僚艦形成了火球。死亡和破壞所形
成的炫目景象遍佈宇宙空間並且不斷擴大。
  「逃吧!請趕快逃吧!」
  坐在戰艦尤里西斯指揮座上的尤里安的心臟不禁要停止了。他的神經網路並不是由鐵絲
編織成的,所以,面對著大量的死亡景象,他不可能一點悸動都沒有。如果他能看見瀕死之
際的帝國軍將兵們的慘狀,他的心志一定會動搖的,同時會更加的自我厭惡。如果他看到因
猛烈的閃光而喪失視力的士兵在烈火熊熊的艦內掙扎,因再度的爆炸而開膛破肚、鮮血和內
臟直流,一邊呼喚著母親,一邊走向那充滿痛苦的死亡之路的景象的話--
  廿時四十五分,瓦列下令撤退。
  在非出於本意的戰況發展當中,身為帝國軍最高幹部的判斷力仍然維持著應有的水準。
在確認已經完全沒有勝算,瓦肯塞爾艦隊也已經成功地脫離了戰場之後,瓦列立刻著手整頓
陷於恐慌狀態的已方部隊,重新編組艦隊,並且使自己成功地逃離了戰場。
  「從某個意義上來說,宇宙的法則公正地運作著。它把敗北的事實給了能夠毅然地接受
這個事實的人。至少在這場戰役上是這樣的。」
  事後尤里安自己這樣記敘著。他對敵將瓦列懷著敬意。對敵人懷有敬意這件事本身就是
一種矛盾,或許也是一種偽善。擁有這種度量的人比缺乏這種素養的人更當受到讚揚,或許
就是對軍人的人格評價基準本身即為一種矛盾和偽善的產物的證明。
  ***
  廿一時四十分,在確認敵人已經完全撤退了之後,尤里安回到了伊謝爾倫要塞。
  「我們可狠狠地踢了皇帝的腳脛一下了!」
  不知道是誰先叫起來的,只聽得爆出一陣歡呼聲,一堆鑲著白色五稜星的黑色扁帽在半
空中飛舞著。伊謝爾倫充滿了慶典似的喧鬧。這是自楊威利死後,民主共和勢力第一次在軍
事上打垮了帝國軍。帝國軍死亡的人數大概有四十萬之多。這是一次量方面小小的勝利。四
十萬的死亡數目對整個情勢方面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
  面對勝利女神的微笑,尤里安無法回以天真的笑容。在戰術上,他確實獲得了勝利,或
許在政治方面也有其一定的效果吧?這一次的勝利可以讓舊同盟的共和主義者知道伊謝爾倫
的存在。巴格達胥和波利斯.高尼夫正如火如荼地展開宣傳的工作。
  然而,在戰略上又如何呢?弱者在戰術上的勝利成了強者報復的理由。萊因哈特皇帝是
不可能坦然接受敗北的事實的。他蒼冰色的眼睛中一定充滿了電光,會立即下令全軍出擊吧
?尤里安等待著那一天的來臨,就像楊以前所等待的一樣。然而,楊握在手中的不敗傳說是
否也能在尤里安的身上重現呢?一次勝利使人們要求勝者不斷地勝。這是人們對他的一種永
不停止的貪慾,一直到他死為止。
  「尤里安,你在想什麼?」
  卡琳搖晃著她那淡紅茶色的頭髮望著年輕人褐色的眼睛。尤里安覺察到自己微微慌亂的
情緒。這不是他第一次和先寇布的女兒見面,但是,每一次會面總讓他在感情上有更新鮮的
刺激感。
  「我是在想這一次算是勝了,但是,今後又該怎麼走?想來還真累人哪!」
  「算了,輸了就算了。現在既然贏了,我們就繼續打呀!下一次就直搗皇帝的心臟吧!」
  姑且不論卡琳本身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少女似乎成了尤里安精神上的活化劑。尤里安微
笑著點點頭,轉動他的視線找尋某個人的身影。卡琳以會意的表情回答了年輕的疑問。
  「菲列特利加小姐去把勝利的消息告訴楊提督了。待會兒好就會回來為你慶賀的。」
  卡琳的父親先寇布在別的地方和亞典波羅、波布蘭等人把酒慶賀。
  「先寇布中將,這次幾乎沒有你出頭的機會,真是遺憾哪!」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表演賽本來就該由二流演員上場就行了。真正的名角是要在皇
帝面前演出的。」
  「御前表演?」
  「當然。就是奪回行星海尼森之戰哪!而且這場仗為期不遠了。」
  看著先寇布大言不慚的表情,亞典波羅和波布蘭一起乾了杯淡啤酒,異口同聲地喃喃說
道:「我一定也要參加演出!」[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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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Ⅰ
  「皇帝其為人也,好戰!」
  對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這種評語,不管是在當時或後世都被認為是一項正確的
評論。萊因哈特本身的一言一行也常常給予這個評語肯定的回應。因此也有的歷史學者嚴苛
地評道「如果在軍國主義的表面鍍上一層金,就形成了萊因哈特皇帝的雕像」。
  然而,為求公平起見,人們似乎也有必要確認萊因哈特所處的歷史背景。高登巴姆王朝
是一個把不公正的掠奪組織化的社會體制,雖然有幾個明君企圖挽回混亂的施政,但是,沉
淪已久的腐敗和衰弱已經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盡頭只有崩壞一途。
  雖然眾多的歷史學家持有相同的意見,但是,如果在這個時期沒有像萊因哈特.馮.羅
嚴克拉姆這樣具有偉大個性的人物出現的話,銀河帝國將分裂成以有力貴族為核心的幾個小
王國,群眾運動也會不斷發生而導致再分裂,終至不可收拾的動亂狀態吧?或許再統一之日
將更遙遠,而孤立的各個行星的文明也將退化。只有萊因哈特可以防止這種情形發生,而舊
體制長達五世紀所蓄積的污泥也只有靠武力才能一掃而空。
  新帝國曆零零三年二月,原本一個人的萊因哈特成了希爾德的丈夫,成了在希爾德肚內
等待誕生的胎兒的父親。對這件事他雖然有所自覺,但是,在認識和實際感受這間似乎還隔
著一條籠罩著濃霧的大河。
  對皇妃而言,萊因哈特並不是一個成功的丈夫,面對著希爾德時,他仍然把她當成可以
信賴的幕僚總監,只是一味地談論著與政治軍事相關的事宜。對萊因哈特而言,這些事情跟
談論整個人生是一樣的。
  「這次竟然是由伊謝爾倫的共和主義者先出手?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哪。」
  萊因哈特把他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去年,當佔據伊謝爾倫要塞的民主共和勢力拒絕和羅
嚴塔爾元帥攜手合作時,他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和他們作戰了。
  穿著孕婦裝的希爾德臉上浮現了像是要撫慰皇帝的霸氣似的微笑。
  「陛下,不妨先派外交使節到他們那邊去。我覺得目前這個時候並不需要急著解決這邊
的事。」
  「皇妃所言甚是,可是,床邊有一隻蚊子飛來飛去總是無法安眠的。戰爭是共和主義者
們的希望,我們不該完成他們的願望嗎?」
  萊因哈特在「柊館」的起居間裡對著希爾德說著應該在大本營說的話。並不是他欠缺私
人情感,但是,這種表現卻又顯得不近情理。然而,也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萊因哈特。
希爾德也不知道如何去扮演皇妃的角色。這真是一對世間少有的美貌、聰明而不得要領的夫
妻。
  ***
  對銀河帝國的最高幹部來說,瓦列的敗北正意味著他們的出征。他們預期皇帝將會親征
,一夥人遂集結在大本營的一室。這些人是米達麥亞、繆拉、畢典菲爾特、克斯拉、梅克林
格、艾傑納等六人。
  「這樣的用兵方式--如果是出自革命軍司令官的手法,那還真不可輕視呢!」
  看著記錄在光碟上的戰鬥影像,畢典菲爾特不禁感嘆著,米達麥亞輕輕地搖了搖頭。
  「或許有這個可能,可是依我來看,這種側面攻擊的老練度應該是出自梅爾卡茲提督之
手。」
  「是嗎?梅爾卡茲還在啊?」
  「小心點啊,畢典菲爾特。他可是個連已故的楊威利都以上賓之禮待之的老練用兵家呀
!」
  「可是,如果梅爾卡茲也在皇帝身邊的話,現在他也可以位居帝國軍的重臣,並得到他
想要的地位和名譽啊!他可是選錯對象了。」
  「或許吧!」
  米達麥亞鬆開了交抱著的雙臂,搔了搔了他蜂蜜色的頭髮。
  「如果所有的有能者都是同伴的話,那麼戰鬥本身就太沒意義了。更何況失去了楊威利
之後,宇宙是太寂寥了。知道梅爾卡茲還健在,我反倒感到欣慰。你們沒有這種感覺嗎?」
  「確實是有這種感覺,這真是無可救藥的心性啊!」
  被任命為大本營幕僚總監的耶爾涅斯特.梅克林格苦笑著,繆拉和克斯拉也跟著笑起來
。艾傑納臉上肌肉動也不動一下,只是用他的指尖敲打著桌面。畢典菲爾特像是帶著一半理
解一半嘲諷似的,喃喃地「哼」了一聲。
  「可是,儘管瓦列已經做了最完善的處理,帝國本土的殘留部隊卻顯得有些狼狽。總不
能這樣放著不管吧。」
  身為帝國軍實戰部隊第一人的「疾風之狼」斷不能坐視此事不管。元帥及一級上將級的
指揮官和上將級的指揮官之間好歹也有等級的差別。在年輕一輩的上將中,最受矚目的格利
魯帕爾茲背離了僚友的期待和自己的抱負死了。特奈傑則在巴米利恩會戰失敗後被調閒職,
沒什麼耀眼的精采演出。而拜耶爾藍則有待累積經驗、拓展視野、培養見識。在這些人成大
器之前,元帥及一級上將有必要鞏固第一線。另一方面,他們也並未疲於戰鬥,甚至可以說
戰鬥反倒磨尖了他們的銳氣。
  同時,為了強化帝國本土的軍力,米達麥亞也想把「三元帥之城」級的軍事據點建設於
伊謝爾倫迴廊的帝國本土一側之入口。而他也覺得自己可以負責該建設工作。
  「歷史上從來沒有人像萊因哈特皇帝和其麾下的提督一樣四處巡遊於宇宙。他們真的是
在星海之間來回奔馳。渥佛根.米達麥亞元帥將以史上遠征距離最長的軍部司令官的身分永
垂千古。」
  渥佛根.米達麥亞並不知道後世的歷史學家們的評語。在這一年迎接個人卅三歲生涯的
他,還很年輕、驃悍,尚沒有專心於文書工作的意念。宇宙艦隊司令長官的地位很能讓他的
才幹和志向充分發揮,所以,對於瑪林道夫伯爵想把國務尚書一職讓給他一事,除了深表謝
意之外,他也備感困惑。如果密友奧斯卡.馮.羅嚴塔爾還在世的話,他一定會推薦他做為
皇帝最機要的輔佐人員。就因為他個人沒有這種私心,所以才會被瑪林道夫伯爵推薦為繼任
者。
  ***
  二月十八日,萊因哈特皇帝在大本營表明了親征海尼森的意思。
  然而,這個親征計劃當時立刻就被擱置下來了。原因出在皇帝的健康問題上。二月十九
日,萊因哈特出現了進入這一年之後的第一次高燒,但是,這一次的熱度卻是前所未有的記
錄,所以御醫團們都臉色蒼白,不知所措。廿二日,高燒退了,皇帝喝著皇妃餵的加了蜂蜜
的蘋果汁。
  Ⅱ
  「要不要請姐姐過來,陛下?」
  希爾德皇妃在廿二日黃昏時這樣問躺在病床上的萊因哈特。萊因哈特輕輕地搖著頭。他
白皙的臉頰上泛著紅暈,那並不是健康的血色,而是發燒後的症狀。
  「不,只要皇妃在身旁就可以了,不需要姐姐特地跑這一趟。」
  這段話固然讓希爾德感到高興,但是因為這證明了他的意識已經恢復,所以希爾德無法
遵照他的意思來做。
  「我還是去請她過來好了,既然她已經在費沙了。」
  希爾德邊為他拭去額上滲出的汗水一邊說著,病人微微地一笑。
  萊因哈特的姐姐安妮羅傑還停留在新首都費沙。這是因為顧慮到舊同盟領地的混亂情形
,尤其是交通、通訊方面可能會波及到帝國。但是,這只不過是一個藉口,任何人都看得出
萊因哈特希望姐姐能永遠留在費沙。
  在知道萊因哈特發燒的事情之後,安妮羅傑曾一度來柊館拜訪,但是,她並沒有去看弟
弟,她在安慰、鼓勵希爾德之後便回去了。廿二日夜晚,皇妃的使者又來拜訪她,第二天廿
三日,安妮羅傑才來到病床前和萊因哈特見面。希爾德離開座位,他們姐弟倆大概獨處三十
分鐘左右。
  離開病房的安妮羅傑在希爾德專用的小沙龍裡和弟媳面對面坐在桌前,她誠摯地對希爾
德說道:「希爾格爾皇妃,皇帝是屬於妳的,是屬於妳一個人的,請妳不要離開他,也請妳
不要丟下他不管。」
  「安妮羅傑小姐--」
  「我很感謝妳的用心,可是,弟弟已經不再是我的了。」她臉上的微笑就像在風中搖曳
的陽光一樣。
  「或許妳認為三年半前我丟下弟弟不管。」
  安妮羅傑的表情和聲音都顯得極為平靜。一般人一定不知道平靜的深淵其實遠比激流要
來得深。
  「怎麼會,安妮羅傑小姐--」
  「不,妳一定曾這麼想的。我當然知道弟弟需要安慰。可是,同時我也了解其他的事情
。」
  當時還是上將的巴爾.馮.奧貝斯坦把吉爾菲艾斯的死訊告訴她時,安妮羅傑的意識就
被放逐到幽暗的水底深處。十五歲時,她在尚不知愛情為何物時被納入佛瑞德李希四世皇帝
的後宮。從此以後,她就守護著弟弟和摯友在高空飛翔,偶爾伸出援助之手拉他們一把,這
就成了她生存的意義所在。而在經過了一年的歲月之後,一切都在這裡做了歸結。
  光在風中搖曳著,照耀著構成歷史的人物。安妮羅傑一直守護著不斷長高,臉蛋的秀麗
和氣質的敏銳一天天增加的弟弟,以及分擔著隨這種尖銳和猛烈行為的紅髮少年。安妮羅傑
感覺到少年蒼冰色的眼神由憧憬變為深沉,再變為認真。少年不可能永遠是少年。面對這個
事實,她的心中有著猶疑和畏懼。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當她知道吉爾菲艾斯已經永遠不會有老去的那一天為止。從此以後
,光有貴族之名,在和特權的榮華無緣的社會一隅過著平淡生活的帝國騎士繆傑家,就成了
眾人所知的掌握人類歷史的霸者的娘家。弟弟的才華堪稱展現到了極致。而這是安妮羅傑所
希望的嗎?她的願望能實現嗎?
  安妮羅傑握著希爾德雙手。她把她所了解的事情告訴弟妹。
  「希爾德,妳能了解嗎?弟弟和我共有著過去的歲月,可是,弟弟的未來是和妳共同擁
有的。不,是和你們共有--」
  希爾德知道安妮羅傑的意思,她不禁羞紅了臉。複數形的第二人稱是指年輕的母親和肚
子裡面的孩子。而有一件事是希爾德不得不去想到的。那就是皇帝的美麗姐姐以前不曾養育
過自己的孩子,未來也不可能會有,這是一件既定的事實。
  ***
  親征的事雖然暫停了,可是,新領土上的混亂和對伊謝爾倫革命軍的處置卻不能放著不
管。二月廿五日,萊因哈特命令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全權代理皇帝前往行星海尼森處理當
地的秩序破壞行為一事。
  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在軍官同僚間對參謀方面的名聲很高,但是,擔任實戰指揮官的
經驗和聲望卻略嫌不足。至少那些實戰指揮官們都有這樣的看法。當然,在奧貝斯坦元帥的
麾下也配屬有實戰指揮官。到底是誰就任該職務,第二天廿六日就發表了讓諸將領無法氣定
神閒的人事命令。
  「為什麼我得在戰場上接受奧貝斯坦的指揮?我願為自己的失敗負責,可是,我可不想
連他失敗的責任都擔起來。他既然是生存在軍務省的文書桌前,最好死也死在辦公桌前。」
  在知道人事配置之後經常這樣大聲抗議自己境遇不幸的就是弗利茲.由謝夫.畢典菲爾
特一級上將。而和他有著相同的命運,卻只是微微地嘆了口氣,默默地接受任務的是奈特哈
爾.繆拉。於是,奧貝斯坦元帥就率領著兩名一級上將和有著三萬艘艦艇的龐大艦隊朝行星
海尼森前進了。
  「如果齊格飛.吉爾菲艾斯還活著的話,就不會有這麼令人不愉快的人事任命產生了。
好人為什麼總是早死呢?」
  滿腹怒氣的畢典菲爾特不禁說出了這段令人感傷的話。日後這些話也讓人覺得帶有非常
預言性的性格。
  渥佛根.米達麥亞在行星費沙和「影之城」周邊宙域之間來回穿梭,專心於軍務上,而
當他聽到「二月末人事任命」時,對麾下的拜耶爾藍上將這樣說道:
  「讓奧貝斯坦去新領土?是這樣嗎?既然是敕令,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他甚至也沒有說「最好是不要再回來了」之類的話。他在對新領土的住民深表同情之後
問部下是誰輔佐缺乏實戰指揮經驗的軍務尚書?知道是畢典菲爾特和繆拉兩名一級上將負起
這部分的任務時「疾風之狼」抓了抓他那雜亂的蜂蜜色頭髮,對著拜耶爾藍聳聳肩說道:「
唔,那麼到底誰才是最可憐的任務執行者啊?」
  「這可難說了,指揮畢典菲爾特提督的軍務尚書也不會有多好過的。」
  年輕的拜耶爾藍並不是那種愛譭謗人的青年,然而在這個時候,他話語中卻也飽含著酸
味。不管怎麼說,帝國軍八名元帥和一級上將所組成的最高幹部當中,留在新帝都費沙的就
剩下米達麥亞、艾傑納、梅克林格和克斯拉四個。剛好有一半的人集結在行星海尼森。姑且
不談軍務尚書,米達麥亞深深期望著還能夠再見到其他三人--繆拉、畢典菲爾特和瓦列他
們。
  Ⅲ
  宇宙曆八零一年,新帝國曆零零三年二月。歷史形成了巨大的高速車輪縱斷宇宙,看似
要輾殺不幸從車上掉落下來的人們似的。
  根據天生喜好做嘲諷性觀察的歷史學家的說法,各行星的自治能力從沒有像自由行星同
盟的施政結束,新銀河帝國的新領土總督府被解體之後的這個時期一樣受到考驗。然而,當
時的人們並沒有辦法完全體認到這件事。人們只能在激流中拚命地掙扎以逃過溺死的命運。
如果要借用達斯提.亞典波羅的語氣來說的話就是「為了好在明天就死,今天必須活下來。」
  在這樣的狀況下,海尼森的市民們的價值觀理所當然會產生混亂,而他們幾達瘋狂的情
況在那個月的下旬出現了。
  伊謝爾倫軍打敗帝國軍的情報衝破了帝國軍的管制網,傳到海尼森市民們的耳中,情況
就像油田失火一般立刻蔓延開來,歡呼聲在各地引爆起來。
  「自由和民主共和政治和楊威利萬歲!」
  如果已逝去的人聽到了這些話一定會緊閉著嘴巴聳聳肩吧?可是海尼森的市民們卻是很
真誠地發自內心的。楊威利在他那三分之一世紀不很長的生涯中所確立的「不敗的名將」的
事實,在他死後由傳說一變而為神話,急速地產生了結晶作用,據推斷,當時借「楊威利」
之名成立的地下反抗組織至少也有四十個以上。由於這樣的情況產生,從伊謝爾倫迴廊撤退
的瓦列提督為了避免和興奮不已的市民們產生衝突,遂在干達爾星系停留,靜待從費沙來的
派遣部隊的到來。
  ***
  伊謝爾倫要塞已經從一時的勝利氣氛中醒過來了。他們的境遇使得他們不能永遠沉溺於
局部的戰鬥結果當中。萊因哈特皇帝蒼冰色的眼眸中一定已經燃燒著灼熱的光芒射向伊謝爾
倫了。
  然而,伊謝爾倫一向的傳統是在身處困境時依然能從鼻子中哼出快樂的歌。
  卡琳,亦即卡特羅捷.馮.克羅歇爾下士某一天被菲列特利加.G.楊叫住。
  「卡琳,恭喜妳了。我不是指戰果,是指能生還這件事。」
  「謝謝,菲列特利加小姐。」
  道完了謝,卡琳觀察著楊的未亡人的表情。這一年,菲列特利加廿七歲,剛好大卡琳十
歲。她廿二歲時當上楊的副官,廿五歲時和楊結婚,廿六歲時和丈夫永別。光從表面的事實
看來,她是一個不幸的未亡人。然而,卡琳卻知道,同情她就是對她的一種侮辱。卡琳之所
以支持菲列特利加是希望能帶給她幸福,而不是為了補償她的不幸。
  「不過,我十七歲的時候還只是個軍官學校的低年級生,一心一意只在學習。沒有跟你
一樣的實戰經驗,那時的我真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啊,跟妳比起來的話--」
  「我也還是個孩子啊!我自己很清楚。如果別人這麼說我,我會很生氣,可是,我自己
比誰都清楚。」
  卡琳的臉頰染上了紅暈。她想,如果自己對別人也能像對菲列特利加一樣坦率就好了。
在初到伊謝爾倫的時候,她從沒有想過這種事。心境上的變化是因為成長呢?還是因為妥協
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
  另一方面,對菲列特利加不把丈夫的遺體葬於宇宙而一直收藏於冷凍密封艙一事,卡介
倫夫人對丈夫說道:「菲列特利加小姐是想把楊的遺體埋在海尼森哩。」
  在自宅的起居間,她一面把小女兒放在丈夫的膝蓋上,一面這樣說。大女兒莎洛特.菲
莉絲在圖書室兼談話室中安靜地看著書。
  「海尼森?」
  「她一定是在想,伊謝爾倫是楊生活、睡覺的地方,卻不是他長眠的地方。這真是太牽
強了。」
  「這個嘛,她的心情我是了解,不過,要把楊埋葬在海尼森,這件事到什麼時候才能實
現誰都不曉得啊!」
  「是嗎?」
  「--喂,歐坦絲,妳可不要再做什麼預言了!」
  卡介倫的聲音穿上了防衛的甲冑。從過去的經驗中,他對夫人的預言能力有著無比的警
戒心。
  「預言是什麼?爸爸。」
  「唔,預言嘛--」
  舊同盟軍最高級的軍事官僚正不知如何向女兒說明時,妻子便開口這樣教女兒。
  「譬如像這樣。當妳長大時,妳就對男人說,我知道『那件事』哦!他們一定會被妳嚇
一大跳的。這就是母親的預言。」
  「喂!妳--喂!妳--」
  卡介倫這樣向夫人抗議,但是,他的聲音中卻欠缺強制力。夫人帶著能幹的家庭經營者
的表情走近椅子。
  「今天的晚餐是起司加上大蒜麵包和洋蔥沙拉,你要啤酒還是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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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47:02 |只看該作者
  回答葡萄酒好之後,卡介倫家的戶長把女兒抱在膝上陷入了沉思。夫人的一段話讓他有
了一些些的感觸。伊謝爾倫確實是一個易守難攻的要塞都市,但是,是不是適合維持孤立而
長久的政治體制呢?第一,人口構成的男女比率欠缺平衡,這是個事實。而既然伊謝爾倫位
於聯繫帝國本土和舊同盟領土間的迴廊中心,光這一點就讓他們必須有高度的期待和警戒心
了。就如楊威利生前說的一樣,太過依賴伊謝爾倫一定會把共和政府和革命軍的脖子陷在枷
鎖之中。尤里安要如何突破這個瓶頸呢?此時,一陣陣起司的香味瀰漫在一時還不容易做出
結論的卡介倫的鼻尖。
  ***
  軍務尚書奧貝斯坦以鎮壓動亂的負責人的身分由費沙被派到海尼森。經由海尼森地下管
道送出的這項情報把一股寒風吹進了伊謝爾倫的送氣管中。
  「奧貝斯坦元帥是一個相當冷酷的軍官,擅於權謀。既然他來了,就不會以單純的方式
來解決事情。他到底會使用什麼手段實在叫人費疑猜。」
  沒有人反對先寇布的意見。
  「帝國印璽,絕對零度的剃刀」是先寇布對奧貝斯坦的評語。當然,先寇布尚未和奧貝
斯坦面對面接觸過。然而--
  「這讓我想起,當我小時候在帝國和母親在街上走的時候,因為覺察到迎面走來一個有
著一雙陰鬱眼神的小鬼而讓我不由得伸舌頭驚嘆的事情。現在想起來,或許那個傢伙就是奧
貝斯坦哪!如果那個時候用石頭砸他就好了!」
  先寇布一隻手上拿著威士忌酒杯說道,凱斯帕.林茲上校一邊在手上的寫生薄上畫著東
西,一邊這樣回道:「是啊,或許對方了有相同的感想呢!」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因為呀,當我還在母親的肚子裡的時候就是帝國的人了。」
  原本希望成為畫家的青年軍官給了一個不成答案的答案。
  而成長後的奧貝斯坦又對著伊謝爾倫一黨投下了什麼樣的石頭呢?
  單從戰略上的必然性來思考的話,帝國軍倒未必需要拘泥於確保住行星海尼森。他們可
以把海尼森讓給敵人之後,再以壓倒性的戰力奪回來就可以了。海尼森並不像伊謝爾倫是個
強大的軍事據點,而四周也沒有什麼危險的宇宙區域包圍著。再加上伊謝爾倫革命軍原本就
沒有充分的軍事力量同時確保伊謝爾倫要塞和行星海尼森。
  如果奧貝斯坦元帥想放棄海尼森的話,尤里安又該如何應對呢?這實在是一件很難判斷
的事情。海尼森的住民們一定會狂喜不已而積極地呼叫伊謝爾倫革命軍前來吧?如果伊謝爾
倫應邀前去,或許就會在非據點的宇宙當中被具有壓倒性優勢的帝國軍包圍殲滅。但是,如
果拒絕的話,海尼森就一定會永遠處於帝國軍的支配下。
  尤里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從地球帶回來的,證明地球教和費沙之間關係的記
錄。
  那是一個關係著把人類的歷史倒推回去的想法的記錄。看完該記錄之後,沒有一個人的
表情是樂觀而充滿生氣的。連先寇布、波布蘭和亞典波羅都像是把剛剛喝下肚的毒酒吐出來
似的表情。他們原本應該都有著鋼鐵製的神經和強化陶瓷的胃腸的。
  尤里安自己對帶回這樣的情報一點歡喜的感覺都沒有。雖然那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奔赴地
球,潛入地球教團本部所獲得的情報。但是,這個情報連楊威利的命都沒有辦法救回來,不
是嗎?
  知道這項情報難道就意味著伊謝爾倫共和政府居於銀河帝國之上嗎?如果從戰略上來看
的話,伊謝爾倫應該要活用這個情報才對吧?可是,尤里安沒有這個自信。如果楊威利還健
在的話,一定會把那一片重要的訊息鑲嵌進壯麗而綿密的戰略構想的拼圖中。
  「儘管如此,地球上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牽絆住我的心。我覺得那裡有的只是過去而不
是未來。至少存在著未來的地方不是地球--」
  尤里安這樣對自己說著,關上了心門。一種微微的困惑攫住了他。人類的未來真的是在
費沙嗎?當然,那絕不是原來的費沙自治領地,而是新銀河帝國首都的費沙。總之一句話,
人類的未來是寄託在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和他的王朝嗎?這是尤里安所無法理解的事
情。即使只是遷都費沙一事,萊因哈特就已經是歷史的創造者了。可是,如果時代因為一個
冠絕古今的人就產生變革的話,那麼,人民又算什麼呢?難道人民只不過是被英雄守護、拯
救,一種無力無為的存在嗎?尤里安不喜歡這種想法。就像楊威利不喜歡它一樣。
  ***
  對於費沙和地球教之間所拉起的陰謀之線,尤里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件事的存在。
  「要把這件事告訴萊因哈特皇帝嗎?要求他給我們一個行星當作報償吧。」
  亞典波羅曾經這樣開玩笑地說道。尤里安把這些話解釋成一個玩笑,所以他也只是笑了
笑,然而,仔細想想「一個行星」不是蘊含著某種暗示嗎?當然,萊因哈特是不可能以一個
行星來交換一個這樣的情報的。但是,既然政治,尤其是外交這種事具有交易性質存在,要
求高傲的皇帝讓步或通融,自己必須得要有相當的籌碼在手中才行。而那不就是靠軍事力量
獲得的一定的勝利嗎?這是尤里安此時的想法。
  儘管如此--尤里安讓自己的思緒奔馳著。儘管如此,那個不僅被八百年怨念所壓迫著
、同時還利用這個情結讓自己的野心和才幹明顯化的男人安德魯安.魯賓斯基現在又在哪呢
?他是躲在哪個行星的地下深處等待著機會向帝國和皇帝伸出他那雙陰謀之爪呢?或許在他
的爪上還滿布著毒液--
  ***
  不只是尤里安,在這個時期,帝國內務省和憲兵本部也都不知道安德魯安.魯賓斯基的
下落。
  身為費沙最後的自治領主的他躲在廣大宇宙中的某個房間中。他穿著西服躺在沙發上,
額頭上浮現著斗大的汗珠,這不是因為房間中的空調設備,而是他本身的健康問題。在桌旁
是他的情婦多米妮克.尚.皮耶爾,她一手拿著威士忌酒杯看著魯賓斯基。那是一種不像鑒
察也不像觀賞的眼神。
  「沒想到妳是那麼容易感傷的女人哪!」
  魯賓斯基說的是多米妮克對那個叫愛爾芙莉德.馮.克勞希的人所抱持的好感。多米妮
克為愛爾芙莉德和她所生的嬰兒叫來了醫生;為了使她和讓她懷孕生子的男人會面,多米妮
克用自己的商船把她送到行星海尼森去。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裡?」
  「某個地方吧!」
  多米妮克冷淡地用手指頭摩搓著杯子的邊緣。澄澈的音波傳送到魯賓斯基的耳中。多米
妮克改變了話題。
  「我知道你為什麼焦躁。你對自己的健康沒有自信。所以呀,你讓部分的物資流通和通
訊產生混亂到底有什麼效果呢?」
  她是在嘲諷魯賓斯基消掉費沙航路局的資料的工作終歸失敗一事。
  「有時候不一定要有王牌才能決勝負?今天就是時候了。我知道妳是怎麼想--」
  「你真的顯得很衰弱呢!你原不是會說出這種陳腐臺詞的人,現在表現力卻這麼貧乏。
以前你可以說出更有力的話的。」
  在辛辣的語氣中或許還含有些許片斷的憐憫。到現在這種情況,魯賓斯基和她之間確實
存在著一種紛爭不斷卻又綿密難分的關係。已經有多少年了?多米妮克試著去追溯記憶的絲
線。當她遇見他時,兩人都還年輕,野心比實力還大。他們沒有回顧過去的餘裕。魯賓斯基
只不過是費沙自治領主府的一個書記官,多米妮克只會唱歌和跳舞,但是兩人卻都想爬上社
會的最上層。
  魯賓斯基突然而來的話聲使她關上了回想的大門。
  「妳打算像出賣魯伯特一樣地出賣我嗎?」
  多米妮克輕輕地蹙起眉頭看著情夫。她那清澈的觀察視線在曾經與自己在身心兩方面都
結合在一起的男人身上游移著。結果,她所能確認的是橫跨在過去和現在之間,而且在一瞬
間擴大了的裂痕的存在。
  「魯伯特是正面和敵人作戰死的。而你又怎樣呢?你想和萊因哈特正面作戰嗎?」
  多米妮克問道。當然是對著站在裂痕對岸的男人殘影問的。
  「你死後,到底你面對萊因哈特時是作戰的呢?還是提腳逃跑的呢?這些都是由他人決
定的,而你對這些事一點抗議的餘力都沒有。」
  對面的人沒有回答。
  Ⅳ
  新帝國曆零零三年三月二十日。
  剛踏上行星海尼森的地表的那個時候,銀河帝國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元帥的臉
上並沒有浮現出足以顯示他充滿感慨的心理成分之表情。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和軍務尚書同行
而踏上海尼森的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在他背後極盡忿恨地如此發洩著。
  「死一點都不可怕。可是要扯上奧貝斯坦的話,那就抱歉了。如果我和他一起上天,我
一定會把他從王爾古雷(譯注)的車上扛下去。」
  譯注:王爾古雷(WALKURE)是天神奧丁的女武神,將戰場上死去的英雄們帶回
奧丁的神殿。
  幕僚歐根少將責備他聲音太大了,橘色頭髮的猛將聳起了他的眼睛和眉毛。
  「畢典菲爾特家代代有家訓,那就是誇獎別人的時候聲音要大,要說別人壞話時,聲音
更要大。我只是遵守家訓而已。」
  說完這些話,畢典菲爾特連續打了兩個噴嚏。海尼森的季節像是倒退了三個禮拜之多,
籠罩在一片寒氣當中。
  軍務尚書漠然地聽著黑色槍騎兵艦隊司令官的惡意批評,接受民政長官艾爾斯亥瑪的歡
迎,走向已故的羅嚴塔爾元帥所使用的總督府。畢典菲爾特和繆拉各自在中央宇宙港附近的
旅館中設置了司令部,專心地做起艦隊及兵員的配置工作,沒有和軍務尚書同行。和奧貝斯
坦同行的只有軍務省官房長官菲爾納少將和秘書休魯茲中校、護衛隊長威斯法爾中校等數名
人員而已。
  對於畢典菲爾特和繆拉沒有和其同行一事,雖然他們都有正當的理由,但是,他們沒有
排除萬難以爭取和軍務尚書同行的積極意念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另一方面,奧貝斯坦也沒有
刻意要求兩位提督同行,他急著要解決的問題並不是需要兩位提督的作戰指揮能力之類的事
,他反倒是需要像還在獄中的海德里希.朗古之類的才能。
  第二天三月廿一日,海尼森就出現了急速而激烈的變化。直屬軍務尚書的陸戰部隊出動
,開始強行帶走海尼森的「危險人物」。
  以前擔任同盟政府人力資源委員長一職的荷旺.路易,原為第一艦隊的司令官的派特中
將、曾任楊威利元帥司令部的參謀長要職的姆萊中將以及其他一共超過五千名的人員一舉被
收押。大凡曾在自由行星同盟擔任重要公職的人都成了待罪之身,於是,這次的事件就被稱
為「奧貝斯坦大割草」。
  聽到這個消息的畢典菲爾特對繆拉問道:
  「軍務尚書到底在想什麼?我實在搞不懂,你懂嗎?」
  「不,我不懂。」
  「依我的想法倒不如讓那些所謂的民主共和主義者盡情發表他們想說的話,反正他們的
話連百分之一都實行不了。」
  繆拉點點頭,砂色的瞳孔中飄浮著深思的表情。
  「如果把政治犯和思想犯關進牢裡,收容一般的刑事犯的能力就下降了,這樣一來反而
會有破壞這個行星的治安之虞。」
  繆拉和畢典菲爾特對於軍務尚書以高壓維持治安的手段都頗不以為然,但是他們既沒有
權限提出異議,再之,他們的任務在於攻陷伊謝爾倫,所以只有埋頭於作戰的準備工作。這
段期間,在干達爾星系重編軍隊的瓦列一級上將也在獲得許可之後到達了海尼森,帝國軍的
陣容於是達到了四萬艘。補給體制也幾乎完全整備妥當,在幾天之中,征討伊謝爾倫的準備
工作就完成了。
  因為這個緣故,到三月底為止,軍務尚書和三個艦隊司令官雖然在同一個行星上,但是
誰都沒有空彼此會面,大家都各忙各的。而在四月一日上午,三個提督聯袂拜訪了軍務尚書。
  ***
  「我們有事請教。」
  畢典菲爾特大聲地道出來意。奧貝斯坦因為在處理文件,讓他們等了有四十分鐘之久。
  「說吧!畢典菲爾特提督。不過,請你簡短的、理論性地提問題。」
  等了漫長的一段時間之後竟然得到這樣的答案,畢典菲爾特不禁勃然大怒,但是他用盡
全身的力氣控制了自己,咬牙切齒地擠出了聲音。
  「那麼,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根據我軍內外部所流傳的謠言,軍務尚書之所以收押大
量的政治犯、思想犯,是要把他們當人質,強迫伊謝爾倫軍投降。我不相信戰力遠超過對方
的我軍需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但是,現在,我希望從軍務尚書口中證實這件事。如何?」
  奧貝斯坦很冷靜。
  「因為傳言而受到他人批評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那麼,傳聞不實了?」
  「我沒有這樣說。」
  「這麼說,你是真的要拿人質的生命當盾牌,逼迫伊謝爾倫獻城了?」
  瓦列呻吟說道。他的臉色和畢典菲爾特完全不同,呈現出一陣青一陣白,保持沉默的繆
拉也以情緒惡劣的表情凝視著奧貝斯坦。正待畢典菲爾特要再度開口的時候,軍務尚書搶在
他前頭先說話了。
  「這個時候,軍事浪漫主義者的血腥夢想是無益的。我相信與其要傷害一百萬個將兵的
生命,不如把不到一萬個的政治犯做為不流血獻城的條件反倒來得有利些。」
  畢典菲爾特可不這麼認為。
  「常勝不敗的帝國軍的名譽又怎麼樣?」
  「名譽?」
  「就像伊謝爾倫,光是我的艦隊就足以攻下它,更何況還是繆拉和瓦列,一共有四萬艘
艦艇。就算不用那種方式,我們也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可以拿下伊謝爾倫!」
  奧貝斯坦冷漠的語氣幾乎使畢典菲爾特要爆發了。像冬天寒冷的霜氣般的視線從有名的
義眼中射向三個提督。
  「沒有實績者的誇大言詞是不能拿來做為戰略的基礎的,現在已經不是光靠武力就可以
解決事情的階段了。」
  「沒有實績!」
  畢典菲爾特的臉像是反射著頭髮顏色般的鮮紅。他無視於僚友的制止,往前邁出一大步。
  「我們可是跟在萊因哈特皇帝的身邊,來往於戰場上,為陛下把每一個強敵都殲滅的軍
人啊!你憑什麼說我們沒什麼實績?」
  「我很清楚你們的實績。你們三個人合起來一共讓楊威利一個人喝了幾次勝利的美酒呢
?不只是我,連敵軍也--」
  奧貝斯坦沒有機會把話說完。「畜牲!」大聲怒吼著的畢典菲爾特重重地踏在地板上,
撲向軍務尚書。在室內的人們只聽到好幾聲叫聲,眼前只見人影晃動。一級上將壓在元帥身
上,揪著他的衣領,這個前代前所未見的光景在數秒鐘內就結束了。繆拉瓦列兩人從背後架
住畢典菲爾特勇壯的身軀,把他拖離奧貝斯坦的身體。軍務尚書以如同機械上的金屬般的平
靜態度站了起來,用一隻手拂去附著在黑色和銀色制服上的灰塵。
  「繆拉提督。」
  「是--?」
  「畢典菲爾特提督在拘禁期間,黑色槍騎兵的指揮監督工作就交給你負責。可以嗎?」
  「是的,軍務尚書。」
  繆拉的聲音中含著已經快要瀕臨臨界點的激動。
  「下官是沒問題,可是,黑色槍騎兵的官兵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對他們來說,司令官就
只有畢典菲爾特提督一人。」
  「這不像是繆拉提督該有的見識啊!黑色槍騎兵是帝國的一支部隊。不是畢典菲爾特提
督的私人部隊。」
  窮於反駁的繆拉又看著尚在氣頭上,不停地喘息著的畢典菲爾特和抓著他手腕的瓦列。
  「軍務尚書似乎很有自信,不過,以人質為盾牌要敵人獻城的手段是不是已向皇帝報告
過了呢?皇帝派我們率領艦隊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不是很明顯就是要跟敵人面對面作戰嗎
?」
  「皇帝的這種驕矜產生了讓數百萬個將兵在伊謝爾倫化成白骨的後果。」
  「--!」
  「如果前年當楊威利逃離海尼森佔據伊謝爾倫時就使用這個方法,就不用損失數百萬條
人命了。帝國軍不是皇帝的個人部隊,為了皇帝個人的自負而讓官兵們毫無意義地犧牲,這
是根據哪一條律法?這樣一來,羅嚴克拉姆王朝跟高登巴姆王朝又有什麼不同呢?」
  當奧貝斯坦閉上嘴巴,室內籠罩在一片像鉛一般沉重的沉默當中。一向以豪勇著稱的提
督們也被軍務尚書痛責皇帝的言語給震懾住了,沒有人提得出反駁,眾人只是站在那裡動也
不動。
  官房長菲爾納少將緊張地觀察著這段叩人心弦的默劇,在胸中自言自語著。軍務尚書的
主張固然正確,但是,就因為太正確了才招來眾人的憎惡。
  奧貝斯坦的義眼中反射著站在眼前的三個提督的身影。
  「我以皇帝代理人的身分指揮你們,這是敕令,如果有任何異議,你們應該去跟皇帝反
應。」
  這個立論完全正確,但是,如果有人要把它解釋成狐假虎威的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奧貝斯坦也無意在無益的議論上花費時間吧?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剛才他還那麼痛切地
批評皇帝,現在卻又藉著皇帝之名來增強自己的立場。這種行為不是很卑鄙嗎?不只是畢典
菲爾特這麼想,瓦列也有同感。連繆拉也無法完全釋懷。然而,軍務尚書把他們的想法都扼
殺了。
  「事情結束了,三位請退下。菲爾納少將!」
  於是,行星海尼森的狀況便朝著尤里安等人想都想不到的方向發展。[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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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Ⅰ
  萊因哈特是在四月四時時知道了在行星海尼森上,帝國軍軍務尚書和三名一級上將之間
發生嚴重的衝突。很恰巧的,這一天剛好是去年死去的楊威利元帥的卅四歲生日,當然,帝
國並沒有指定這一天為國定假日。萊因哈特本身則在三月十四日迎接廿五歲的生涯。皇帝的
生日對帝國而言是一個很重要的慶典,軍隊中的官兵都獲得了休假和慰勞金。因為考慮到皇
帝的身體狀況,所以,園遊會中止辦理,但是,皇帝的姐姐安妮羅傑仍然送來了畫著菩提樹
、香羅蘭和銀杏的名畫家的油彩畫。這些植物都象徵著夫妻之愛、愛情羈絆和長壽。可以說
是安妮羅傑對弟弟和弟媳的一種祝福。
  過完了生日,萊因哈特的健康看起來也恢復了的時候,這個令人不愉快的報告送回來。
在柊館的寢室內,希爾德從覆有床蓋的床上爬了起來,萊因哈特坐在床邊。
  「皇妃,關於這件事妳有什麼看法?」
  結果,這對男女之間談論政戰兩方面的話題比甜蜜的私語要來得多。大本營和住家雖然
是分開的,但是,這只是地理上的分隔,事實上,連柊館的寢室也變成大本營的一部分了。
  「我想先聽聽陛下的想法。」
  「賦予奧貝斯坦權限的是朕,朕也有責任。可是,朕卻沒想到他會使出那種手段。」
  萊因哈特當然有怒氣,但是,被軍務尚書強硬提出的問題性卻稍稍冷卻了年輕皇帝的怒
氣。被人當面質問自己是否為了滿足個人的感情而讓數百萬人流血,連萊因哈特也不禁要為
之心虛了。軍務尚書不愧是個不平凡的人物。
  這是否也是萊因哈特誤用人事的幾個例子外的又一個呢?希爾德微微有這樣的想法。仔
細想來,萊因哈特不應該不知道奧貝斯坦和畢典菲爾特的個性原本就合不來。依照萊因哈特
的想法,既然是國事,大家就應該抑制私人的感情才對。
  「可是,朕好像錯了。奧貝斯坦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以公職的責任為優先,而他的表現
方法卻常遭到他人的憎惡。」
  奧貝斯坦是一帖重藥,可以治癒患部,同時也有很大的副作用。希爾德想起這一段評語
。說這句話的是米達麥亞元帥呢?還是已故的羅嚴塔爾元帥呢?
  「要把軍務尚書召回費沙嗎?陛下?」
  「唔,或許這樣比較好。」
  這種稍稍欠缺果斷性的反應不像是萊因哈特該有的。希爾德了解年輕霸主的心思。對新
婚而且在懷孕中的妻子的顧慮使得他猶豫了。
  「陛下,您想自己到海尼森去嗎?」
  希爾德的洞察真是一發中的,萊因哈特不禁紅了臉頰。
  「什麼事都瞞不過皇妃啊!妳說的沒錯,或許只有朕能解決吧?可是,雖然朕親自出馬
,但是並不是想洗刷拿人質逼敵人獻城的不名譽名聲--」
  如果說萊因哈特的生存方式、思考方式是「軍事浪漫主義」的結晶的話,沒有染上這種
色彩的軍部高級官員大概只有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吧?在一個集團裡面,存在著具有不同思考
方法的人是必要的。否則這個集團就有化為一言堂或者妄信集團之虞了。奧貝斯坦的存在固
然重要,但是,以希爾德的觀點來看,她寧願像楊威利那樣的人物來擔任這個職務。而現在
,希爾德必須減輕萊因哈特所感受到的心理負擔。
  「如果不說獻城而是交涉的話,事情會不會比較好處理一些?陛下。」
  「交涉?」
  「嗯,陛下去年不是也想跟楊威利交涉嗎?現在就讓它實現如何?不要把伊謝爾倫共和
政府和他們的首腦們當成罪人而迎之以客禮的話,是不是可行呢?」
  希爾德只是提出妥協性的提案,然而,對萊因哈特而言卻是很容易接受的意見。先行交
涉就可以釋放政治犯,倘若交涉不成,再重新開啟戰端就可以了。由奧貝斯坦強行鋪設的軌
道應該由皇帝去把它修正過來吧?
  「皇妃,朕從來沒有喜歡過奧貝斯坦。然而,回顧以前,朕似乎常常採用他的進言。因
為那個男人主張的論調常常正確得讓人沒有反駁餘地。」
  萊因哈特的說詞在希爾德的腦海裡結成了一個影像。一個只把正確的論調雕刻在永久凍
土上的石板,即使知道其正確性,可是就沒有人願意去接近它。或許在經過幾世紀之後,後
代的人們會客觀地,從某方面來說也就是不負責任地給與一些稱讚吧。
  「那個男人或許在朕違背王朝的利益時會毫不猶豫地把朕廢掉呢!」
  「陛下!」
  「開玩笑啦!皇妃,妳認真的表情好美啊!」
  希爾德可不認為這完全是開玩笑。萊因哈特豈止不懂得開玩笑?他連客套話也不擅長說
,這是到現在為止他也不想改變的事。
  希爾德不得不為萊因哈特的健康感到憂慮。因為,連一個小小的生日園遊會都為他的健
康問題而停止舉辦了,何況數千光年的?星間的航行?那一定不是萊因哈特,至少不是他肉
體所能承受的負擔。
  以前,希爾德的堂弟海因里希.馮.邱梅爾男爵就對萊因哈特,應該說是對他一身所象
徵的優雅美感和華麗生命力的結合有著強烈的嫉妒。那造成了邱梅爾男爵自我毀滅的結果,
然而,如果邱梅爾男爵現在還活著的話,看見常常發高燒而臥病在床的萊因哈特時他會怎麼
想呢?如果光是肉體方面的問題還好,如果萊因哈特的精神受到肉體衰弱的影響而減少了霸
氣和活力的話,一定會遭到死者的冷笑吧?
  事情如果真到了這種地步,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這個青年的人生一定會失去不少
光芒吧?希爾德害怕這樣。如果把它拿來對萊因哈特將不再像是萊因哈特這件事的恐懼相比
較的話,希爾德對長途旅行的掛念根本不足論道。如果希爾德只是一個幕僚總監,相信萊因
哈特會立刻率領著大艦隊朝海尼森前去吧?希爾德是萊因哈特的妻子,她自覺到這件事本身
就對年輕的霸主產生了一個約束力。
  「請您出發吧!除非是陛下,否則沒有人有辦法抑制住軍務尚書,也沒有人有辦法消除
諸將的對立。只希望您早日歸來。」
  「--對不起,皇妃。」
  這句話看似沒什麼個性,但是其背後卻隱藏著不單純的感情起伏和思緒交錯。蒼冰色的
眼睛中閃著光芒,這正表示著萊因哈特的本性正在活動著。
  「就由克斯拉負責留守好了,朕不在的時候可以請皇妃的父親前來柊館。」
  「是,我就請父親來。」
  「父親大人的繼任者得趕快決定才好,瑪林道夫伯爵才五十幾歲就想退休,如果朕過了
人生的一半是不是也會這樣想呢?」
  希爾德難以想像萊因哈特成為老人的樣子。但是,她以前也難以想像他會當一個父親,
而現在也快實現了。然而,眾所周知,萊因哈特最後是當不成老人的。
  如果齊格飛.吉爾菲艾斯還健在的話--希爾德再次地對故人感到惋惜。代替皇帝萊因
哈特坐上遠征軍總司令官的寶座,或者繼瑪林道夫之後坐上國務尚書的寶座,至少任何一個
位置都會毫無異議地由他坐上去吧?
  說起來,這是一個非常沒有建設性的思緒,但是,懷著身孕而不能和皇帝同行使得希爾
德有這樣的想法。誠實而賢明的紅髮青年即使在死後也讓眾人期望他有與他的才幹和器量相
匹配的表現。
  在皇妃的額上親了一下之後,萊因哈特叫來了近侍艾密爾.齊列要他做外出的準備工作
,然後前往大本營。他呼叫米達麥亞元帥,是為了再次告訴大家他要親征海尼森的事。
  坐在床邊的希爾德不由得嘆了一個小小的氣。
  她是一個結婚才兩個月的新婚妻子,又是一個孕婦。而她的丈夫是宇宙中具有最高權力
和名聲,在容貌方面也找不到足以與之匹敵的優秀青年。在古代的童話中,這應該是「王子
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結局,然而,今天,希爾德卻成為一個待產的母親,養
育銀河帝國的繼任者,雖然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她卻必須管理著整個宮廷。
  如果就算希爾德是個聰明的女人,但是並沒有足以和她丈夫匹配的美貌的話,萊因哈特
是不是仍然會被她所吸引呢?這個疑問雖然被提出來了,但是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重視。萊因
哈特在遇見希爾德以前雖然曾經有很多和宮廷內外的美女、佳人見面的機會,但是,他卻連
表示一點興趣和關心都沒有。
  「她們的皮膚外表雖然是很美,但是頭蓋骨裡面卻都是奶油做成的,我不打算和蛋糕談
戀愛。」
  十幾歲的時候,他就曾經這樣對密友兼心腹齊格飛.吉爾菲艾斯說道。至少他是不曾被
空有美貌的女性所魅惑的。而希爾德是以她在政治和軍事方面的卓絕見識讓萊因哈特注意到
她的存在的。對希爾德而言,這究竟是一個女性的幸或者不幸,令外人很難去判斷。但是,
如果說充實感是構成幸福的要素,那麼,希爾德的內心是很幸福的。她和萊因哈特的精神介
面離得並不遠,和萊因哈特有很多共同的價值觀,而相異的部分也可以彼此理解和接受。
  話再說回來,巴爾.馮.奧貝斯坦元帥是不是萊因哈特皇帝的忠臣呢?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而奇怪的問題。
  奧貝斯坦是一個適合擔任軍務尚書的難得人才,這是一個事實。即使是嫌惡他而避著他
的人也不是不承認這一點。換句話說,儘管他有傑出的才幹,卻幾乎沒有人喜歡他。他自己
本身似乎也不想讓他人喜歡。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吧?至少他獲得了軍務省的官僚們全面性的
尊敬和服從。軍務省內部完全在規律和勤勉、清潔的支配下,巨大的機構內一點都沒有狂亂
和遲滯的現象,帝國的軍事行政就是這樣不斷地運作著。另外,根據社會保險局的統計證實
,軍務省的職員患胃痛的人最多。
  而這個奧貝斯坦把行星海尼森上的舊同盟的公職人員都以政治犯的身分加以收押,並且
想以他們的生命逼迫伊謝爾倫共和政府不流血獻城。如果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和伊謝爾
倫正面起衝突而進入戰鬥狀態雖然也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但是,也會喪失以百萬為單位計
算的人命吧?如果奧貝斯坦的計劃付諸實行,至少帝國軍的人命可以保住。許多的家庭可以
不用失去丈夫或父親。這應該是一件受大家歡迎的事情。
  然而,為什麼聽到這件事的人想到的不是尊重人命,而是強烈的卑劣感、醜陋性?儘管
奧貝斯坦本身是想用他不動搖的價值觀為宇宙確立一個新的秩序。
  新的秩序!
  希爾德搖了搖頭。正式結婚成為皇妃之後,她那金黃色的頭髮比單身時代長長了些。美
少年般的容貌上多了一種圓融感,給人一種母性的感覺。可是,她的頭腦中身為妻子的比例
卻多於母親的比例,而幕僚人員的比例又比妻子的比例來得多。
  在宇宙中被萊因哈特主導著命運的人到底有多少呢?希爾德或許也是其中之一吧?這和
希爾德根據自己的選擇和判斷走上人生之路的事實並沒有任何矛盾之處。從某方面來說,希
爾德或許是萊因哈特在吹散高登巴姆王朝的冬雲之後,在花園中開得最美的一朵花。
  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在生前終究無緣與希爾德相見,但是,萊因哈特在霸業的出發點得
到了吉爾菲艾斯,而在王業的終點有了希爾德。他的霸主生涯可以說是由這兩名傑出的輔佐
人員所支撐的。而且,我們不能否認的是,這對萊因哈特來說是一個極為自然的現象。
  Ⅱ
  在行星海尼森的首都街區一角,一頭穿著黑色和銀色華麗軍服的猛獸朝著夜空發出了他
憤怒的咆哮。被軟禁在宿舍的弗利茲.由謝夫.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把「拘禁」這個陰鬱的
名詞揉成一團丟到下水道去,他用著他所知道的所有詞彙和豐富的肺活量不斷地咒罵著他極
為厭惡的軍務尚書。在高牆之外,三個小隊的士兵拿著槍警戒著,畢典菲爾特的惡言穢語精
采絕倫,甚至要幾個士兵才能計算得出來。
  當然,海尼森的市民也透過報導管制的漏洞得知了這件事。在某個旅館的房間裡,一個
男人評論著事態:
  「真是奇妙啊!這種事情大概連偉大的楊威利也料想不到吧?」
  未把身為費沙獨立商人的自尊心當成寶物捧在手上的波利斯.高尼夫的部下馬利涅斯克
,一邊摸著日漸稀疏的頭髮一邊回答道:「不管怎麼說,帝國軍內部產生對立對伊謝爾倫來
說是一個有利的狀況,不是嗎?」
  「哎,是不是真的能順利進行呢?如果軍務尚書退下來的話就好了,可是,似乎不太可
能。而且瓦列提督和繆拉提督都是一板一眼的人,他們一定會盡力防止事情擴大的。」
  波利斯.高尼夫的觀察是正確的。如果這個時候繆拉和瓦列不在海尼森的話,帝國軍的
秩序一定會崩潰的。
  如果「黑色槍騎兵」暴動,和軍務尚書的直屬部隊產生衝突的話,結局很容易可以想像
得到。雖然原本的任務不是陸戰,但是,以「黑色槍騎兵」的勇猛和強悍來看,軍務尚書的
直屬部隊根本不可能敵得過。這跟數量沒什麼關係,黑色槍騎兵一定會盡全力救出他們的司
令官。
  然而,這麼一來,畢典菲爾特和他的幕僚們就會因為妨礙皇帝的代理人軍務尚書的工作
導致無法挽回的地步。去年在羅嚴塔爾元帥的叛逆事件中,就因為發生這種狀況而帶來巨大
的不幸。不愉快而令人傷痛的記憶對繆拉和瓦列而言將是胸口永不可能抹滅的烙印。
  必須想辦法把畢典菲爾特和黑色槍騎兵從僵局中解救出來。姑且不論溫和的繆拉,厚重
質樸的瓦列在這之前和畢典菲爾特未必有什麼深交,但是,他卻也盡全力解救畢典菲爾特,
防止帝國軍彼此之間的衝突。如果瓦列和畢典菲爾特的立場倒過來的話,一定會出現這樣的
評語吧?「畢典菲爾特提督並不是不想拯救瓦列提督。他只是不喜歡軍務尚書而已」。這是
平日人緣的差別所在。但是,黑色槍騎兵的勇者們對他們勇猛而狂熱的司令官極為推崇。所
以,對軍務尚書的憎惡的反感只有擴大一途了。從舊法倫海特艦隊轉過來的將兵的心情雖然
有些複雜,但是,至少沒有人想把奧貝斯坦元帥當成同志。
  「黑色槍騎兵」艦隊的副司令官哈爾巴休泰德上將,參謀長格雷布納上將要求面見軍務
尚書,然而都被冷然地拒絕了,和被軟禁的畢典菲爾特會面的要求也遭到同樣的命運。
  歐根少校要求繆拉、瓦列兩位一級上將幫忙。繆拉和瓦列原本就有意要幫忙,但是他們
都不知道該採什麼樣的具體行動。每次要求面見軍務尚書時,官房長菲爾納少將總是畢恭畢
敬地重複一句話「不能見」。
  「不要被激怒了。跟皇帝及米達麥亞元帥聯絡之後,他們一定會有妥善的處理的,你們
要好好控制部下,不要讓他們有莽撞的行為出現。」
  「下官們當竭盡全力。但是,我等能力不及之處還需兩位長官鼎力相助,請務必大力幫
忙。」
  歐根少將退出之後,瓦列對著繆拉苦笑道。
  「這些部下可真是比畢典菲爾特好多了啊!上級雖然無謀,看來卻培育出了優秀的部下
呢!」
  然而,階級一提高,司令官的人格影響力似乎也跟著增加了。在歐根離去之際,哈爾巴
休泰德上將出現在瓦列面前,他是來發洩對軍務尚書的餘怒的。
  「如果畢典菲爾特司令官受到不當的處置,下官實在無法安撫士兵並且說服他們接受事
實。關於這一點,請上級能體諒。」
  「小心你的用詞,哈爾巴休泰德上將。你是在威脅我們嗎?或者你是希望像去年一樣再
出現皇帝陛下的將兵起內鬨的情況?」
  瓦列的聲音極為嚴厲,哈爾巴休泰德重整了姿勢,對自己的失禮謝了罪。如果瓦列也棄
他們不管,畢典菲爾特和黑色槍騎兵就再也沒有明天了。瓦列本身在奧貝斯坦那面冰壁前似
乎也拿不出什麼辦法來。雖然是這樣,但是,瓦列也不能就這樣丟著不管。
  ***
  當提督們費心地在解決事情時,蟠踞在帝國軍內部的反感和敵視的火種被加熱到極點,
最後終於有部分的地方起火了。
  四月六日,奧貝斯坦直接指揮的憲兵隊和黑色槍騎兵的士兵起了衝突。這就是所謂的「
丹亭街騷亂事件」。
  雙方各執一詞,據說是黑色槍騎兵的年輕軍官們違背了軍務尚書的禁令從丹亭街的酒館
出來時被憲兵發現了。憲兵原本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放過了,但是,之所以讓他們強力
取締的理由或許就在於那些軍官們還帶著女人,而且又在空酒瓶上寫了軍務尚書的名字放在
地上踢。詰問的結果招來了反駁,才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就演變成一場械鬥了。雙方從一個分
隊規模的亂鬥演變到一個連隊規模則花了三十分鐘。在這段時間內,造成了超過一百名人員
的輕重傷。最後雙方都拿出了槍,街道上開始築起了拒馬。
  這個騷動立刻傳到了對兩個陣營的對立極為敏感的瓦列和繆拉兩位一級上將的耳裡,他
們匆忙地籌劃對策。
  「真是笨啊!竟然變成街頭戰了。這樣一來,不僅被帝國軍其他的部隊訕笑,也成了海
尼森市民和共和主義者們的取笑對象了。」
  繆拉自己開著地上車趕向奧貝斯坦元帥的辦公室,瓦列則讓部下開著裝甲地上車跑向丹
亭街。然後把裝甲車停在十字路口的中央。他的右手邊是黑色槍騎兵,左手邊是軍務尚書的
部隊,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槍。
  這個時候,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一級上將就坐在裝甲地上車的砲塔上,把氣爆槍
放在膝蓋上,銳利的眼光向左右方掃射,兩陣營一有激發的情況出現,他就無言地將之壓抑
下來。畏於他的雄姿,兩部隊都不敢開槍。
  當瓦列的剛氣壓住一觸即發的空氣的時候,繆拉正要求面見軍務尚書。在開出只要十分
鐘的條件下,他終於達到了見軍務尚書的目的。他對軍務尚書說明了事情的概況,要求軍務
尚書盡力避過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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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也該解除畢典菲爾特提督的軟禁吧?黑色槍騎兵掛慮司令官的安危,已經無法平
靜下來了。希望您能先讓他們穩定下來。」
  「我是根據敕令和法規來限制他的行動。如果黑色槍騎兵暴動的話,就等於對帝權的叛
逆行為。沒有必要對這種行為採行妥協或讓步。」
  「您說得沒錯,可是軍務尚書,彼此合作以防止暴動產生也是皇帝的臣僚的義務吧?畢
典菲爾特提督失禮是事實,下官願意說服他謝罪。下官能不能有這個機會?」
  --就像颱風眼象徵著暫時的晴朗天氣一樣,在海尼森造成混亂的主要人物待在平穩無
事的環境當中,而且一點感謝的心意都沒有。畢典菲爾特對著送食物來的衛兵問道:「喂,
你們所尊敬的軍務尚書閣下還活著嗎?」
  「還健在。」
  「是嗎?真是奇怪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詛咒,難道奧貝斯坦那條毒蛇也不怕咒語嗎?」
  衛兵滿臉困惑的表情,把食物放著就退下了。畢典菲爾特把送來的食物都吃光了,連咖
啡都喝光了。日後當被人問起不怕被毒殺了嗎?他這樣回答:「毒這類的東西是有免疫性的
,因為我和奧貝斯坦這傢伙已經認識好幾年了。」
  在他吃飽飯後約半個小時,客人來了,就是比畢典菲爾特小三歲的僚友奈特哈爾.繆拉
一級上將。
  「喲!來得正好,繆拉提督,有沒有幫我帶來打奧貝斯坦的棍棒啊?」
  「很遺憾--」
  繆拉只有苦笑。不只棍棒,連武器都不准攜帶進來。倒不如說,能被允許進到室內來就
已經是出人意外的寬容了。本來就不是抱著感謝心情的,然而,繆拉不得不對軍務尚書的真
意抱著懷疑的態度。他甚至想到,軍務尚書是不是故意讓他和畢典菲爾特見面,然後再以這
個理由課以通謀之罪?奧貝斯坦他那為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形象,使得連繆拉這麼公正的
人物也不得不在內心張起防禦之網。在室內有被竊聽的危險,但是,另一方面他也覺得對方
應該還不是會採取這種姑息手段的人。
  「喂,可能會被竊聽哦!我現在是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但是,你得小心點啊!免得日後
成為他人手上的把柄。」
  畢典菲爾特大聲地叫著,微微地笑了笑。究竟是豪邁或是沒神經呢?是對僚友的擔心呢
?或是其他的緣故呢?實在是難以判斷出來的。收起了笑容,畢典菲爾特又開口說道:「我
承認奧貝斯坦是沒有私心的。要承認這一點也無所謂。可是,我討厭他知道自己沒有私心而
把它當成最大的武器。我嚥不下的就是這一點!」
  繆拉承認畢典菲爾特的主張有其道理,可是,這樣不能使事態有任何良性的進展。
  「畢典菲爾特提督,你被軍務尚書抓起來畢竟是事實,是否願意向他賠罪,以求脫身?」
  繆拉把高牆外發生的風波做了大致的說明,然後這樣勸他。然而,畢典菲爾特只是交抱
著雙手,看著別的地方。過了一會兒,他摸著下巴,說了些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
  「我是這麼想的,繆拉提督。軍務尚書把政治犯的生命當作盾牌,想把伊謝爾倫的首腦
部門叫到海尼森來。可是,伊謝爾倫那些人是不是能活著踏上海尼森的土地呢?」
  「怎麼說?」
  「繆拉提督,你應該曉得。我怕的不是地球教徒。姑且不談他們,或許軍務尚書自己就
會在半路上把伊謝爾倫的首腦們謀殺掉。」
  繆拉雖然嘴上不經心地應著,內心卻像一道冷風吹過似的起了一陣寒顫。不過,既然身
為軍務尚書,他大可不用謀殺的手段,而以大道之罪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地把伊謝爾倫
的首腦部門都處以極刑的。
  「畢典菲爾特提督,我竟然不知道你這麼擔心伊謝爾倫的首腦人員們的命運啊!」
  繆拉稍稍把話題帶入玩笑的範圍,只見那個猛將聳了聳他那寬闊的肩膀。
  「我並不特別擔心伊謝爾倫那些傢伙的安危,只是不想讓奧貝斯坦那條毒蛇在我眼前高
歌罷了。最重要的,如果不讓我親手粉碎伊謝爾倫,我絕不甘心。」
  畢典菲爾特的軍靴踢著牆壁。一瞬間之後,橘色的頭髮的猛將微微地蹙起了眉毛,但是
,他也不把痛苦表現出來,只是若無其事地搖了搖腳。繆拉裝做沒看見,試著去說服他。
  「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和軍務尚書繼續對立的話,會讓皇帝為難的。皇帝
這陣子經常臥病在床,皇妃又快要生產了。做臣子的應該小心處理自己的情緒吧?」
  一提起萊因哈特,畢典菲爾特也不得不收斂些。
  「我知道了,我也不能讓你們這樣為我煩惱,總之,只要想成對著皇帝的影子低頭就沒
事,我就是因為把奧貝斯坦當成一個人所以才生氣的,你也有同感吧?」
  繆拉不知該如何回答。
  Ⅲ
  險惡的氣氛像露水一樣緊貼在室內的牆壁和天花板上。到底是環境讓人顯得陰濕呢?還
是相反的作用呢?要正確地判斷實在很難,不過在這個時候,不管哪一種說法大概都頗具有
說服力吧?
  在宇宙的一角。就是反對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想建設起來的秩序的人們聚集之處
。他們不像伊謝爾倫那些人一樣公然地反對,也沒有非難帝國的專制政治。他們的理念和價
值觀老舊而狹隘,為多數的人類所否定,而且有更多數的人無視他們的存在。可是,這樣也
不能否定極少數派主觀的真摯感受。
  這是地球教現在的根據地。包括居下位的主教在內的幾十個信徒湧進了幾年來成功地完
成了幾項陰謀,看似掌握了實權的大主教德.維利的辦公室。他們是為請願而來,不過,這
時狀況也有些近似談判。
  「總大主教到底在哪?我們想見總大主教。」
  他們的聲音和表情隱含著深沉的執拗。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要求和總大主教見面。每次他
們來請願時,德.維利就以總大主教在冥想或者正在休息等各式各樣的理由拒絕他們的要求。
  「不安和疑惑正在忠實的信徒之間擴散開來。地球總本部已經被帝國軍破壞了,所以,
總大主教也該在信徒面前現身了。」
  這種情緒反應就像三餐一樣,所以,德.維利臉上的細胞並沒有受到任何刺激。隱含著
戰慄的聲音對著面無表情的大主教說道:「只要讓大家見一次面,信徒們就可以安心了。為
什麼總是拒絕接見我們呢?以前不是連著幾天對信徒講述信念嗎?」
  對德.維利的不信任和疑惑使得他的耳膜感到一陣冰冷,年輕能幹的大主教惡狠狠地反
應。
  「最近有人散播流言說總大主教已經去世了,你們是不是也受這種流言的影響呢?」
  「豈有此理!信徒們只是希望見見總大主教而已。」
  「是嗎?那麼--」
  德.維利的左右手巧妙地揮著看不見的威嚴和脅迫之短劍,把請願者逼到牆角。
  「現在,萊因哈特皇帝已經結婚了,成為皇妃的瑪林道夫伯爵家的女兒也懷孕了,或許
在六月她就會生出個繼承帝位的男孩子,或許這關係著宇宙的命運。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你
們竟然結黨前來意圖擾亂總大主教的心神,你們用意何在?」
  請願者們並不因此而退縮。
  「就因為是重要的時期,所以我們當然想要拜見總大主教聖顏,聆聽他的指示和教誨。
總大主教並不是一部分高職位聖職者的私有物,他應該是一個把教理和慈悲平分給我們信徒
的高貴的人。不管是大主教或者平凡的信徒,只要是信徒應該都是平等的。」
  狂信者集團中竟有人根據民主主義原理提出主張,德.維利不禁覺得好笑。當他把冷笑
藏在皮膚之下,正待開口說話的時候,請願者的表情突然擴散著驚愕和感動的波紋。彷彿被
一隻不可視的巨大手掌壓住一般,他們屈膝跪了下來,看見這個景象,德.維利也跪了下來
。他覺得頸子似乎抵著一把冰冷的刀刃。請願者們敬畏和服從的對象就站在微暗當中。一個
全身裹著黑色連頭巾衣衫的影子般的人物。
  「總大主教猊下!」
  「捨棄地球的人們都將滅亡,沒有生物可以在自絕根源之後還能繼續生存下去的。」
  彷彿念著腳本般的聲音繼續說著。
  「德.維利是我的心腹,聽他的指揮,幫助他成功是你們的責任。這樣,地球恢復光榮
的日子也就近了。」
  信徒們一起跪拜。
  這個時候,德.維利雖然也跪在地下低著頭,然而,他的心理卻有一種異樣感。那是一
種融合了違和感和孤獨感,再加入了幾毫升的怒氣和嘲弄之後加熱而成的成品。日後也證實
了德.維利和地球教的信仰原理之間並沒有任何友好的關係存在。德.維利是一個具有世俗
野心和籌劃陰謀能力的人,如果去掉對自己能力的過度信賴的話,他一點都沒有一個狂信者
的資質存在。他和優布.特留尼西特、安德魯安.魯賓斯基是屬於同一種領域的種族。就像
特留尼西特利用民主共和政治的機構、魯賓斯基利用費沙的經濟營運系統一樣,德.維利利
用地球教的教團組織以推動自己的野心。就因為如此,一般人倒反而容易了解他的野心,至
於好惡的念頭就另當別論了。結果,在達成野心之後,他又怎樣地讓野心和歷史的意義整合
呢?這就是一個給歷史學家們研究的未完成的課題了。
  Ⅳ
  關於在行星海尼森發生的「奧貝斯坦大割草」之事,伊謝爾倫所得到的情報既快捷又豐
富。帝國軍並沒有封鎖這個事件的情報。其意圖是很明顯的,帝國軍想讓伊謝爾倫共和政府
和革命軍因為知道了事實而產生動搖。或許也有意讓伊謝爾倫內部因為獻不獻城的問題而致
分歧吧?
  帝國軍-正確來說應該說是軍務尚書所建立的方程式到目前為止都正常執行著。伊謝爾
倫整個沸騰了起來,包括菲列特利加.G.楊和尤里安.敏茲在內的政府和軍部的代表們並
坐在會議室中協商對策。話是這麼說,但是,在最初的三十分鐘裡,對奧貝斯坦元帥的精采
謾罵佔了百分之百的記錄篇幅。
  然而,在通過激憤之門後,出現在眼前的就是深度的苦惱之門了。奧貝斯坦所提出的問
題不是以一句「卑劣」就可以全面否定了的。
  銀河帝國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元帥是一個有能力而且嚴格的軍官,也可以說是
一個冷酷無比的策謀家。對尤里安等舊自由行星同盟的人們來說,他絕對不是一個不屑一顧
的人物。而現在這個人拋出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堂堂正正地作戰而讓一百萬人血流成河和
以最低限度的犧牲來達成和平和統一的工作,哪一件事對歷史比較有貢獻?」
  面對這個問題,尤里安所受的衝擊並不小。當然,出題者那一方具備了太過明確的價值
觀。而尤里安是不是非得去抵抗呢?
  「真是沒用的傢伙啊,尤里安。」
  華爾特.馮.先寇布丟過來混合著嘲諷和撫慰的聲音。
  「這種情形下,惡名昭彰的是銀河帝國,尤其是實行此策略的奧貝斯坦元帥和承認這個
作法的萊因哈特皇帝,不會是你。」
  「我知道,可是我無法明白,如果我們對那些被囚禁在海尼森的人們視而不見的話--」
  氣氛一定會惡化的吧?尤里安這樣想。先寇布再度發表他的意見,這次他的聲音中幾乎
都是嘲諷的成分。
  「可是,被專制君主以政治犯、思想犯囚禁起來,這對民主共和主義者來說不是正中下
懷嗎?尤其是那些在自由行星同盟中位居高官,以民主共和政治的大義對市民和士兵們鼓吹
聖戰的那些人?」
  事實上,在一瞬間尤里安和先寇布有一樣的想法。可是,在看到波利斯.高尼夫所送來
的囚犯名單的時候,他實在沒辦法再保持平靜了。
  「可是,在政治犯的名單中有姆萊中將的名字啊!我們能見死不救嗎?」
  這一句話震撼著會議室的空氣。伊謝爾倫年輕的幕僚們受到一陣新的驚嚇,重新看了看
名單。
  「什麼?那個愛嘮叨的人?帝國軍那些傢伙可真有勇氣啊!」
  「我還以為在整個宇宙中沒有人能勝過那個微微顯得嘮叨的老先生呢!不愧是銀河帝國
的軍務尚書,還是比伊謝爾倫的參謀長技高一籌。」
  「不管是抓人的是或是被抓的,我都不想去接近。就把它當成是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
吧?」
  議論朝著奇妙的方向推進。
  「如果幫了他,或許可以算是施恩於他哪!」
  尤里安是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說這些話的,但是,亞典波羅和波布蘭臉上的表情卻含著介
於十六%到七二%之間的認真。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司令官。」
  被先寇布一問,尤里安搖了搖他亞麻色的頭髮。這不是一個在短時間內就可以解答出來
的問題。如果從民主主義的基本精神來說的話,只因為性命受到威脅的是少數人就視而不見
是行不通的。然而,就因為要救這些人而喪失宇宙中唯一殘存的民主共和政治的根據地嗎?
難道非得放棄戰鬥而對帝國軍投降嗎?
  瞥了一眼沉思的年輕人「薔薇騎士」第十三代連隊長喃喃自語著。
  「關於這件事,最有力的同伴或許就在費沙。」
  先寇布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可是,尤里安立刻就明白了。他指的是銀河帝國皇帝萊
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如果他真是一個無人可比的驕傲皇帝的話,一定會對以人質逼迫
獻城的手段感到不滿吧?就因為萊因哈特的這種矜持才堅定了伊謝爾倫和民主共和政治的理
念。如果是這樣,或許和萊因哈特皇帝之間直接交涉要來得有利些。但是,如果要這樣做的
話,又該讓誰作為中間人呢?
  根據波利斯.高尼夫的情報,和奧貝斯坦元帥同行的提督是繆拉和畢典菲爾特。尤里安
和繆拉曾有過一面之緣。去年六月,把楊威利的訃聞帶回銀河帝國,並以萊因哈特皇帝的弔
問使者身分到伊謝爾倫拜訪的人就是他。是不是可以託以他的好意或善意呢?即使他個人是
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但是,身為帝國的高級官員,他應該是以國家政策為優先的吧?如果一
廂情願地委請他當中間人,是不是反造成繆拉的立場惡化的結果呢?
  尤里安的思緒呈螺旋狀起伏。就算最後必須透過繆拉和萊因哈特接觸,皇帝是不是就真
的是正確的終點呢?
  當自由行星同盟瓦解的時候,當時尚未即位,號為羅嚴克拉姆公爵的萊因哈特並沒有以
戰犯追究楊威利和比克古元帥的罪名。萊因哈特確實以高度的禮節對待敵手。如果他仍然抱
持著這種態度,或許還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期望皇帝的矜持和請求寬容和慈悲又有什麼不同呢?這個疑問使得尤里安遲遲下
不了決定。伊謝爾倫受不了對奧貝斯坦屈膝,那麼,對萊因哈特皇帝低頭就好嗎?這麼做,
就有傷微小的自尊之虞,對解決事情似乎也只有短暫的效果。
  只因為不想把功勞歸給奧貝斯坦所以才想把功勞歸給皇帝。如此一來,即使能獲得小小
的勝利的快感,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屈服於帝國了。如果忘了這一點而陷入奇妙的錯覺,最
後就只有出現歡歡喜喜地臣服於皇帝的異樣結局了。
  或者,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連這一點都計算在內才定了「大割草」這項計謀?果真這
樣的話,那麼事情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尤里安痛切地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如果是楊
提督,他會怎麼做?他會如何應付奧貝斯坦元帥辛辣的策略呢?
  楊威利不是超人,當然很多事情不是他所能解決的。尤里安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是,
對於自己能力不足之不滿似乎使得他對楊有過高的評價。這種精神傾向防止尤里安過度信賴
自己的力量,但或許也同時限制了他本來所具有的才能方面的可能性。才剛剛十九歲的尤里
安無法充分以自制力控制自己。但是,他也自覺到了這些,而經常以師為鏡好讓自己不致扭
曲了基本角度,這一點受到了非凡的評價。
  人的生涯和因此而累積起來的無人類的歷史把二律背反的螺旋伸向永遠的過去和未來。
歷史上是如何評價、定位和平的?這是一個無限延伸的、永遠的螺旋。
  不用奧貝斯坦元帥那樣的手段,和平和統一、秩序就無法確立嗎?這種結論令尤里安難
以忍受。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萊因哈特皇帝和楊威利又何必不斷地流血作戰呢?尤其是楊
威利,他厭惡戰爭,不斷地自問流血是不是可以把歷史朝建設性的方向推進,然而卻又不得
不不斷地玷污自己的雙手。奧貝斯坦的作法是不是就能克服楊的苦惱和懷疑呢?應該不能。
不會有這種事的。尤里安不能認同這種事。
  如果最卑劣的手段可以最有效地減少流血量的話,人又為什麼要千辛萬苦地尋求正道?
奧貝斯坦的策謀就算成功了,人們,至少舊同盟的市民也不會諒解的。
  不會諒解的。這的確是個問題。假如奧貝斯坦元帥的策謀成功了,而共和主義無法以獨
立的勢力繼續生存下去時,宇宙中又將剩下什麼呢?和平和統一?表面上或許是,但是,底
層卻只是無限的憎惡和怨恨。而這種情緒就像火山脈一樣,在岩盤的壓力下呻吟著,也不知
道什麼時候要爆發,熔岩什麼時候要把大地燒盡?岩盤的壓力越大,噴火所造成的災禍也應
該就越大。為了不讓這種結果發生,奧貝斯坦的策謀就非得排除不可。
  尤里安天真嗎?或許吧。可是,尤里安沒有辦法去忍受奧貝斯坦那種人的尖銳。
  這個時候,尤里安的思考方向或許稍稍朝著危險的一方傾斜了。他應該考慮的不是倫理
上的優劣,而是應該以什麼樣的政治技術來對抗奧貝斯坦的策謀才對。
  ***
  --四月十日,消息傳進了伊謝爾倫。
  那是來自銀河帝國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的正式宣告。宣告的內容是,如果想要讓被囚
禁在行星海尼森的五千多名政治犯、思想犯獲得釋放,伊謝爾倫政府及革命軍的代表人物就
要前往海尼森。[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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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Ⅰ
  「在伴隨著昂揚感的緊張中,偶爾還混雜著些許恐懼和樂觀。或許我們的精神狀態就像
等著初次演出的舞臺演員一樣。我們知道這一次的舞臺是很嚴苛的。一旦退場,就沒有再度
登場的餘地,劇本家和導演就會隱藏起身影,不再回答演員的疑問。然而,無可救藥的精神
狀態仍然把我們誘向舞臺。說得更準確一點,我們和悲觀主義之間是建立不了友情的。結果
,就因為我們心甘情願地加入民主共和政治,所以一直深信這個女人雖然素著一張臉,只要
把臉洗淨再加以高明的化妝就會是個絕世的美女。原因是在這五十年漫長的歲月當中,跟在
她身邊的男人總是沒志氣地著眼於他的缺點而已--」
  這是達斯提.亞典波羅所著的「革命戰爭的回憶」中的一節。
  以銀河帝國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具名發出來的命令招來了伊謝爾倫的幕僚們的憤怒和
嘲弄。可是,他們也不能因此就加以拒絕。他們必須接受,至少看起來要像是接受的樣子。
  在幕僚們勸菲列特利加.G.楊留下來時,她微微笑著回答道:「謝謝你們的好意,可
是,因為身為女性就獲得免責權,這並非我的本意。既然我是伊謝爾倫共和政府的主席,如
果我不前往海尼森,軍務尚書不是會答應的。」
  沒有人提出反駁。一方面是菲列特利加的主張是對的,另一方面,在座的人都知道,一
旦她決定的事,任何人、事都沒有辦法改變她的心意。
  卡介倫提出了其他的問題。
  「有楊威利的例子在,我們不得不小心。萬一我們前往海尼森或費沙時受到暴力主義者
的襲擊的話該怎麼辦?尤里安。」
  「我想這次可以要求帝國軍派出護衛艦隊。在我們離開迴廊時,先把這個要求傳到海尼
森去。」
  亞典波羅揚起了眉頭。
  「向帝國請求護衛?把我們的命運委交給奧貝斯坦元帥?」
  「又不是所有的帝國軍的人身上都標有奧貝斯坦的字樣。」
  尤里安帶著苦笑回答。亞典波羅在一瞬間想像著把帝國軍的所有官兵的臉都嵌上奧貝斯
坦的相片的景象,用一隻手按著腹部。
  「對了,繆拉提督或許可以信賴。也許會給對方造成麻煩,不過,在這個時候總比抓著
一根稻草來得有用吧。」
  先寇布正確地洞察了尤里安的構想便這樣說道,然後把威士忌倒進自己的杯子裡。藉著
老練的手腕把這個類似不恭敬的行為化於無形而不招惹任何人反感,這是今年已卅七歲的舊
帝國人的特技。
  「這一次只要將官級的人去就可以了。你們校官級的就乖乖地留在這裡吧!」
  對先寇布的話發出不滿的聲音的是奧利比.波布蘭、凱斯帕.林茲、施恩.史路等少壯
派的校官。
  「不行!這是一個大叫『皇帝,去死吧!』的大好時機,我們一定要分到入場券。」
  「我不是說只有將官級才有才能和人望。不,至少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在將官和校官之間
劃出差異。」
  前往海尼森,可以生還的比率只有五十%而已。或許會立刻被逮捕處以極刑。然而,他
們卻拚了命要同行。愉快地看著亞典波羅所形容的「無可救藥的精神狀態」,先寇布再度開
口。
  「我並不是一意只求讓自己的願望得以達成的人。因為將官當中,卡介倫中將也要留下
來。」
  如果沒有卡介倫,留守部隊的統率和管理是很困難的。就算對帝國軍不流血獻城,也必
須要有能有條理的處理大小事宜的負責人。再加上卡介倫有妻有女,這是大家熟知的事。
  「只有單身者參加的快樂派對是不准有家眷的人插一腳的。」
  先寇布笑著把威士忌酒杯高舉至與眼睛齊平,尋求反對卡介倫留守的人。當然是沒有人
說話了。
  「那麼,就尊重多數人的決定。這是最民主的方法,你就留下來吧?真是恭喜!」
  卡介倫原本要抗議的,最後還是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意義,再之,他是座中年紀
最長的一員,他有義務要做個服從決議的模範。
  沒有必要做模範的年輕人中的一個昂然地做了以下的發言。
  「如果被別人說我趨吉避兇,饑不擇食地朝一個醜女人下手的話,奧利比.波布蘭的一
生英名就毀了。我一定要跟去!」
  尤里安覺得這真是一段屬於波布蘭式的發言。亞典波羅則認為危險的是波布蘭本身。只
要保持沉默就好,話太多只是顯出自己太不成熟了,這是先寇布在內心的評語。
  此外,維利伯爾.由希姆.馮.梅爾卡茲提督接受了尤里安的懇求,留在伊謝爾倫負責
艦隊指揮的工作。
  把伊謝爾倫的指導者們分成出發組和留守組是安全保障上的必要措施。如果所有的人員
都在一瞬間被抹殺掉的話,民主共和政治的燈火就熄滅了。達斯提.亞典波羅提出了這個說
明,讓除了波布蘭以外的留守組接受了事實。說起來,他和尤里安的交情是繼楊和卡介倫之
後,也算相當漫長了。
  尤里安回想起認識亞典波羅是在他成為楊家的成員之後的第一個初夏時,他們利用休假
在行星海尼森的高原地帶停留一個禮拜的事。尤里安把國民旅館的歐納夫人為他們準備的餐
點放進籃子裡,在初夏微風吹拂著光粒子的綠色山丘的一角散步。接近正午時,楊坐在大樹
下看著書。在尤里安的記憶中,那是一本布魯斯.阿休比元帥的名輔佐官羅薩斯提督的回憶
錄。尤里安在立刻就沉浸在書本中的年輕保護者身旁鋪起了餐巾,把三明治和烤雞並排著,
這時候他看到了把上衣披在肩上,從山坡上緩緩而來的青年。那是尤里安和達斯提.亞典波
羅第一次的見面。本來他應該是和楊他們同行的,不過因為有突發事件,結果就晚來了一天
。打完了招呼,他向前輩報告。
  「這次的人事我昇為少校了。」
  「那可真是好消息。」
  「是好消息?楊學長是上校,我是少校,將來的同盟軍就會因為這樣朝著地獄的方向全
速前進了。」
  坐在尤里安身旁的亞典波羅一點也不客氣,抓起了烤雞就往嘴巴送。
  「老實說,我一直以為拉普學長應該會比楊學長先出頭的。沒想到我現在竟然跟拉普學
長並列,真是奇妙啊!」
  「如果羅伯不因病療養,現在應該已經會被稱為閣下了。他還好嗎?」
  「愛德華小姐說只需要時間來療養了。」
  「--啊,那就好。」
  現在尤里安已經知道那段極小的時差有什麼意義了。雖然當時他實在無法想像和推測。
  突然間,尤里安全身顫慄了起來,他環視著集中在會議室裡的同志們。他不想日後對人
有什麼回憶,他只想跟他們一起回憶。楊威利、比克古元帥及其他許多人都已經存在於回憶
中了。
  ***
  所有的人物和事相對存在於過去的陰暗中,或許尤里安的皮膚感覺就像感受著氣溫和風
向的變化一樣在感受著歷史的轉換。以前,尤里安穿著一件名叫楊威利的外套,護著他遠離
激烈而嚴苛的變化。那是一件魔法外套,教導尤里安如何置身於歷史的,或者政治的、軍事
的狀況中。可是,他已經永遠失去了那件外套,尤里安必須讓自己的身體去隨強風和烈日的
洗禮。不僅如此,現在他還背負著成為其他人的外套的義務。
  Ⅱ
  在錯綜、迷惑來往於銀河系的這個時期,究竟有沒有人能夠把握住整體的事態,正確地
判斷狀況以預見未來呢?
  「如果楊威利還健在的話,或許他可以做得到。」
  尤里安.敏茲和達斯提.亞典波羅回顧著,這是一個具有充分說服力的議題,然而,畢
竟只是個假定。事實上,最接近「全知」,比別人知道得更多更能夠正確判斷的人應該是銀
河帝國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元帥吧?但是,這個人完全不理會情報公開這回事,連
瓦列和繆拉這樣的帝國軍的最高幹部們也被排除在軍務尚書的情報中樞之外。
  在羅嚴克拉姆王朝幾乎統一整個宇宙之後,堪稱為萊因哈特之敵的只有三個:伊謝爾倫
共和政府和地球教團的殘黨,以及費沙的舊自治領主安德魯安.魯賓斯基一黨。軍務尚書似
乎把完全掃滅這三者,使王朝安定的重責大任當成是自己的責任一樣。
  在奧貝斯坦眼中,即使是歷史上最大的霸主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也稱不上是完全
理想的君主。或許他更希望能把比較年幼的君主教育成理想的君主。看透這一點的萊因哈特
也曾半開玩笑地告訴皇妃希爾德自己被廢的可能性。
  姑且不論將來,目前,萊因哈特還健在,他已經對軍務尚書下了不可虐待「政治犯」的
命令。然而,在這之前就又產生了一個困境。那是四月十六日深夜的事情。
  ***
  
  收容了五千多個「政治犯」的拉格普爾監獄發生了大規模的暴動,槍擊、爆炸、火災、
建築物倒塌造成了許多犧牲者。「政治犯」中則死了一千零八十四名,輕重傷者三千一百零
九名,沒有受傷而留下來的三百一十七名,其他的人則或逃亡或者行蹤不明。警衛兵方面造
成了一百五十八名死者,輕重傷者九百零七名。而且在這個血腥的料理中還加了幾道甜點。
  先是接到急報趕到現場指揮的軍務省官房長菲爾納少將被警衛兵誤射,左上臂被子彈貫
穿,花了五十天的時間才把傷治好。另一方面,在海尼森中心市街傳出了「黑色槍騎兵暴動
」的流言,在哈爾巴休泰德的指揮下想出動鎮壓暴動的黑色槍騎兵陸戰部隊被憲兵阻擋了去
路。在一陣「閃開!」
  「不准!」的言詞衝突之下,激昂的黑色槍騎兵便想用實力排除封鎖線。
  這個對立在軍務省官房長菲爾納確切的判斷和指示之下,於爆發內鬨之前化解了。憲兵
隊和黑色槍騎兵陸戰部隊一起趕向拉格普爾監獄鎮壓。
  這個時候,帝國軍面臨了有犯人逃亡就必須射殺的選擇,從他們的立場來看,這也是一
項無可奈何的選擇。然而混合部隊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為了避免被已方責難,於是每個人
只好採取更強烈的態度來處理事情,結果就產生了造成大量犧牲者的下場。菲爾納少將的負
傷可以說也是副產物。如果他能夠統轄指揮作戰,應該可以使秩序更有效地恢復。他雖然下
令醫療部隊也隨時待命,但是,由於本身的負傷,命令無法迅速地傳達下去,醫療部隊在前
三個小時根本一動也沒動。因此,到最後只救了一百名因大量出血而瀕臨死亡的傷者。
  四月十七日的夜晚終於結束了。
  混亂尚未結束,市街各處似乎呼應著拉格普爾監獄的暴動似的產生了縱火的爆炸事件,
住宅街籠罩著黑煙,一時之間,四處騷動。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一級上將及時鎮壓,
成功地阻止了恐慌蔓延到市民層面。
  這個時候,瓦列一級上將不知被誰狙擊,幸而逃過一劫。狙擊他的是熱反應追蹤彈,此
時在瓦列的裝甲車附近發生了小爆炸,由於火焰竄燒引起了更高的熱反應,槍彈於是偏斜了。
  各種小事件和傳聞也都被大量的流血所吞沒,十七日七時四十分,拉格普爾監獄完全被
帝國軍控制。在這種騷動期間,弗利茲.由謝夫.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尚未解禁,所以他完
全沒有活動的機會。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下令警備市街的重要地點以防止騷亂擴大,然而
,他把實施的工作交給了繆拉一級上將,自己則安穩地吃著早餐。
  不幸喪生的死者中有很多是在舊自由行星同盟的政府及軍部中具有崇高地位的和名聲的
人。原本被收監的人都是這種人,所以有這樣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第一艦隊司
令官派特中將、國立自治大學校長奧里貝拉博士的名字都永遠從名士錄上被刪除了。而且這
些死者中有很多因為火災或者爆炸而使遺體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帝國軍的一個士兵親眼目睹
了一隻野狗啣著一隻被扯下的手臂離去。讓人覺得有些不快的是據說有的死者就只丟掉了昂
貴的金牙。或許是被士兵強行取走的吧?
  去年自「古恩.基姆.霍爾廣場事件」發生以來,長期成為拉格普爾監獄的囚犯的西德
尼.席特列元帥被奔走衝撞的囚犯撞落水溝,左腳腳踝骨折。因為動彈不得只好坐在水溝裡
,卻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命。
  原本在楊威利元帥麾下任參謀長而享有盛名的姆萊中將避開了混亂和槍火,朝監獄的後
門方向走去。雖然他沒有跟其他人一樣狼狽地四處奔跑,仍然像一個著重秩序和步調的人物
一樣,但是,最後還是被撞倒在地,昏倒之後被人發現送到醫院去了。
  在確認生者和死者之後發現,社會地位和平均年齡都比較高,自然發生暴動的可能性很
小。而在經過這樣的討論之後,必然地就引導出了此次暴動係人為策謀的結果。暴動所需要
的武器是如何送進監獄的?
  帝國軍的高級軍官的腦海裡幾乎一律浮起了地球教的名字。
  在這個時期,只要一有不吉利的事件或報告出現,帝國軍的將帥們首先就會懷疑是不是
地球教的陰謀,這已經成了他們思考上的一種慣例了。尤其是一遇上重大的事件,大部分他
們的疑惑都獲得了證實,所以,他們更認為沒有必要去糾正自己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單純
的刑事犯罪者和其集團也常借用地球教的名義暗中活動。然而,這種愚蠢的詐欺行為也付出
不小的代價。如果是單純的刑事犯的話,或許就可以保全一命,但是,就因為自稱是地球教
徒,因此而被射殺或慘死獄中的人不在少數。雖然他們並沒有做出什麼讓人怨恨的事--。
  在秩序恢復了之後,事態加速地為奧貝斯坦元帥所掌握,然而,奈特哈爾.繆拉注意到
了一個重要的課題。如果這個悲慘的暴動不正確地傳到了伊謝爾倫的話,或許會招致帝國軍
大量處刑政治犯的誤解。皇帝好不容易才稍稍化解了奧貝斯坦元帥所撒下的毒素,正待進行
名正言順的對話的--。
  這麼說來,這次的暴動仍然是地球教的陰謀,意在破壞帝國和伊謝爾倫共和政府之間成
立信賴關係了?繆拉自己到醫院去調查伊謝爾倫要塞的關係者名單,結果發現了姆萊中將的
名字。然而,姆萊還躺在病床上,尚未恢復意識,沒有辦法讓他擔任和伊謝爾倫的修好工作
。當一切恢復了秩序之後,軍務尚書的直屬部隊便負起醫院的管理和監視工作,因此,繆拉
的「越權行為」便不得不中斷了。
  這個時候,繆拉好不容易獲得了皇帝的許可,把歐布里.科庫蘭這個舊同盟的要人從另
一個收容所放出來的收為自己的幕僚。不過,這種插曲跟目前的事態並沒有什麼關係。
  Ⅲ
  四月十七日,以菲列特利加.G.楊和尤里安.敏茲為代表的伊謝爾倫共和政府幹部們
已經離開了迴廊,進入了帝國軍的哨戒宙域。
  他們所搭乘的是革命軍旗艦--戰艦尤里西斯。這是由三艘巡航艦和八艘驅逐艦組成的
一個小艦隊。梅爾卡茲提督所指揮的主力艦隊潛藏在迴廊內部以防事有不測。這是伊謝爾倫
共和政府和革命軍當然的處置,他們認為帝國軍想當然爾也會在迴廊外側配備相當的戰力,
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在尤里西斯的前方展現著一片完全無防備的星海。
  這是因為奧貝斯坦和畢典菲爾特的對立,再加上被拉格普爾監獄的暴動所牽絆的帝國軍
防衛體系產生空隙的關係,但是,尤里安一行人並不知道帝國的內部狀況。亞典波羅和波布
蘭後悔沒有把艦隊主力帶來,先寇布則擔心有毒辣的陷阱存在。尤里安不想那麼快就做出結
論,他把前進的速度放慢,企圖掌握情勢。結果他們知道了被收容於拉格普爾監獄中的多數
政治犯或死或傷,行星海尼森處於形同下了戒嚴令的狀態中。
  在一陣討論之後,先寇布提議。
  「我們先回伊謝爾倫吧?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到行星海尼森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尤里安下令所有的艦艇轉向,指令立刻就付諸行動了,然而,
一艘巡航艦的動力部分發生了異常的現象,速度很明顯地落後了。技術軍官從其他的艦上出
動,十八日,修理工作結束。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俯角廿四度,八點方向有敵人!」
  一個輔助螢幕上映出了從左後方逼近的帝國軍戰艦,而且不只一艘。背後有一大群光點
,雖然不是大艦隊,但是,一百艘戰艦的部隊是個相當大的戰力。一個充滿敵意的警告信號
立刻傳送了過來。
  「停船!否則攻擊!」
  真是奇怪的詞句啊!波布蘭喃喃說道。旁邊亞典波羅大聲地說:「不用擔心!這艘艦是
幸運的尤里西斯,所以它才能當旗艦啊!」
  「可是,以前的戰歷會不會把手邊的運氣都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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