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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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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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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8 18:01:37 |只看該作者
九十七章斷線

安琪妮所面對的,不僅包括鴻彬工業園的高層,還包括當地政丿府部門、杜團機構,甚至還有中央來人。

她的身份很特殊,本是齊箬雪請來的心理干預專家,但她的工作所涉及到的專業可不僅僅是診所裡的心理醫生那一套,而是涵蓋了杜會干預的各個環節。

參與這一事件之後,她的專業水準得到了政丿府機構的危機處理小組的重視,同時接受了這一機構的聘用,將提供一份獨立的調查報告。她的處境很微妙,一方面,除了提供獨立調查意見給危機處理領導小組之外,她不並受這些人的管轄,另一方面,她的專業再權威,也不擁有處理這一事件的任何權力。

所以安琪妮的發言少了很多顧忌,非常直接。 她的報告不像遊方那樣從最簡單的說起層層推進,而是揀最難聽的先開口一

她首先提了三條建議,是關於整個宏觀制度變革的,在場的有一半人臉色都有發青。安琪妮隨即把話往回一收:“這是在杜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中,需要改善的內容,但今天事件應該成為一個契機,杜絕它產生的土壤。……就事論事,我還有四條建議,是關於直接關閉鴻彬工業園的杜會成本與法律環境分析。”

這話一出口,在坐的另一半人臉色也全黑了,等到她講完才緩過一口氣來。 安琪妮等於在問所有人,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徹底解決這一孤立事件,以及從法律上採取措施的界限。

她又講了四條建議或者說是四種情況的探討:按最簡單的思路,就是直接把鴻彬工業園關了,但是會造成什麼樣的杜會壓力與動盪,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後果是什麼,需要支付的杜會成本有多大,與法律規定有何衝突等等分析。

講述了前七條建議之後,接下來就進入到解決問題的具體環節,安琪妮一共提出二十五條建議,由難到易排列。 從必須由外界干預強制鴻彬工業園採取的措施開始,過渡到鴻彬工業園自身付出多大成本做出改善,最後以不需要成本的內部有效調整措施結束。

這也是一種表述技巧,如果一定要以江湖術來形容的話,就是人盡所知的“遞台階”。 從上往下遞,直到對方能夠得著,然後再看對方上了台階後還能走多高?

從最難辦的開始,眼下做不到? 努力實現! 接著談眼下能做到的,但要付出代價,各種措施的代價分別有多大,能承受到什麼程度? 有哪些在現有的法律框架下,是必須承受的! 最後,是完全可以做出的自我調整。

在這種場合,這種報告的力度,是遊方在鴻彬內部提供的建議無法比擬的。 在座眾人一開始是臉色鐵青,漸漸陰轉多雲再轉睛,到最後是連連點頭,只才一小部分人苦笑連連。

安琪妮的有些觀點,遊方也無法贊同,但大部分建議的思路,與他都是吻合的,兩人交流了一夜的結果,心思不算白費。安琪妮做為獨立調查報告人,發言有四十五分鐘,然後將自己的報告提供給在座的所有人。這場會議,從下午一直進行到當天晚上,因為已有批示,要立刻拿出具體方案並且實施。

值得一提的是,安琪妮在發言的最後還說了一句遊方事先沒想到的話:“我這份報告中的大部分建議,得到一位叫梅蘭德的東方環境學與杜會人文學者的協助,他是從境外趕來,接受鴻彬集團的委託進行過詳細的內部調查,但是沒有出席此次會議。”

這話完全是畫蛇添足,安琪妮畢竟是位老外不太清楚狀況,這洋妞還挺仗義,沒有忘了報告合作者的名字。 遊方以梅蘭德的身份參與這件事,出現了兩個不小心的意外,一件是一百七十多號人排隊拜訪來求定神水,另一件就是安琪妮的這番話。

這兩個意外的結果,是將游方本欲廢掉的“梅蘭德”這個字號傳開了,風水奇人的聲名不脛而走,在港台一帶尤其是風水業內流傳,評價當然也是毀譽參半,這些後話暫且不提。

齊箬雪也在會議現場,她沒有發言資格只是列席旁聽,當聽見安琪妮這番話時,很是詫異神色也很是複雜。 就在這時,手機無聲的震顫,她收到了助理吳琳琳的短信:“我已將梅蘭德先生送到了車站,他託我向你轉達歉意,不能當面辭行了。梅先生真好,還送了我一件最漂亮的禮物。”

“梅蘭德”走的這麼急? 齊箬雪這才想起那答應好的十二萬還沒給呢! 她雖然不知道梅蘭德提供給斷頭催什麼樣的風水報告,但從安琪妮的發言來看,他應該是信守了當初的承諾,沒有把任何責任推到亨銘集團的頭上。 這小騙子為何走的這麼匆忙,連錢都不要了?

遊方倒不是一定想拒絕這筆錢,告辭的時候斷頭催要派車送,他只說了一句:“希望誰接我來的,就讓誰送我走。”結果吳琳琳開車送他了,齊箬雪還在開會呢。

假如告辭時看見齊箬雪,遊方並不介意問一句:“齊小姐,您的信封呢?”但是在別人面前就莫了吧,無論齊箬雪在不在,他都一定要趕緊離開。

且不說一等到晚飯點,還不知有多少人捧著水杯排隊來求定神水,遊方此時經不起那樣巨大的消耗了,這兩天兩夜激鬥、施法、勞神幾乎沒有休息。 最重要的原因,他離開前甩的最後一括“捶崗驚人,“直接捶向了段德璋,捶完了趕緊溜,梅蘭德這塊括牌也不打算再要了。

梅大師說走就走,斷頭催也留不住,回頭就打電話給伯父聯繫,是助理接的,告訴他段主席正在處理緊急事務。 斷頭催要助理轉告伯父,這邊的事務也相當緊急,抽空回個電話。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段德璋親自回電話了,問侄子到底出了什麼事一驚一乍的,是不是又捅婁子了? 現在這個敏感時刻可不能亂來! 結果斷頭催原封不動的轉告了遊方那番話。

段德璋足足有三十秒沒說話,突然冷。 多一聲道:“這個混混,收了錢居然還反手一搥,降頭下到我身上來了!信念,找幾個人,好好括待括待他,讓他知道行走江湖的規矩。”

斷頭催吃了一驚:“大伯,你什麼意思?剛才還說現在這個敏感的檔口不能亂來?”

段德璋:“我沒要你亂來,但你還沒搞清楚,那傢伙是在裝神弄鬼的咒人,想擺我一道。只是要你給他一個小小的忠告,但別把事情鬧大,料他也不敢聲張。……這些事情,還要我教你嗎?”

斷頭催擾擾豫豫道:“那位梅大師確有真功夫,昨天現場分發了一百多杯化煞定神水,沒有一個人不誇他神奇的,我們這麼做,影響不太好吧? ”

段德璋:“他要是沒手段,也不敢這麼幹!誰叫你聲張了,私下里把他請回來,給點小教i而已,要他以後做事注意點,難道還要我說的再明白嗎?快去辦!”

斷頭催硬著頭皮道:“我先把他找回來,然後再按您的指示處理,但是大伯,您是不是也向那邊的高人打聽一下,到底有沒有轉煞纏神這回事?還是小心一點好,假如沒有這回事,咱就給他一點教“如果有這回事,還是讓他把話說清楚。

段德璋沉吟道:“我會找高手問一問的,你先把人留住再說。”

斷頭催放下電話心裡很有點為難,他已確信“梅蘭德”的確是一位很有本事的風水大師,不想輕易得罪,但伯父說的話似乎也有道理,還是把人請回來再說吧。 再打梅蘭德的手機,早就關機轉人工秘書台了。

世上究竟有沒有“轉煞纏神”這回事? 某些風水秘籍上有記載,還有不少民間傳說牽強附會的故事,說的是神乎其神,意思與遊方講的差不多。 若就事論事,其實它是不存在的,至少不像遊方說的那般玄乎。

遊方曾在風水書上看到過,將信將疑很難理解。 直到掌握神識之後才明白其中的究竟,這其實是一種風水秘術,由人主動施展,類似於他突然催動引煞陣暗算李冬平的手段。 鴻彬工業園的風水化煞局,自然不會主動纏上遠在千里之外的段德璋。

但是這種事,誰又敢說一定沒有呢? 面對世上無窮無盡的玄妙,人人都是未知者。

在半路上,吳琳琳的手機響了,將車靠邊停下把手機遞給遊方道:“段總找你,想請你千萬回去一趟,他要設宴答謝,並且有另一筆生意要談。 ”

遊方搖了搖頭:“請你轉告段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趕時間離開,就多謝他的好意了。”說完話打開車門就下去了,自己拎著包悠悠的散步,根本沒有接吳琳琳的手機。

吳琳琳無可奈何的對著手機答道:“段總,真不巧,梅先生剛剛下車,他有急事要趕時間。”然後掛了電話開車慢慢跟了上來,打開側車窗喊道:“梅先生,上車吧!”

遊方邊走邊笑:“腿長在我身上,吳小姐可以開車回去,您不會想綁架我吧?”

吳琳琳也笑:,i斷頭催剛才要我把你追上,千萬請回去。 但我是亨銘集團齊董的助理,又不是他斷頭催的手下,追不上又能怎樣? 梅先生,我送你去車站。 ”

遊方又上了車,吳琳琳好奇的問道:“您為什麼不坐飛機要坐火車呢?”

遊方:“離開這座城市,我還想去內地轉轉,拜訪沿途名山大,“坐火車更方便。 ”

斷頭催剛剛給吳琳琳打了電話,手機又響了,還是伯父打來的。 段德璋在電話裡的語氣有些改變,沉吟著說道:“我剛才詢問了幾位顧問,還真有轉煞纏神這種說法,他們在幫我找高人查證。,   把那個姓梅的請回來,先穩住了再說。”

斷頭催:“我怎麼把人穩住啊?”

段德璋:“你告訴他,有一筆大生意要介紹,報酬非常優厚,請看到這里風水。,   還有,他昨天分發定神水的事情經過,你詳細對我說一遍。”

遊方已經到了火車站,吳琳琳執意要送他。 就在這時她的電話又響了,還是斷頭催求她千萬要把梅蘭德請回來,哪怕是追上站台喊人。吳琳琳答道:“段總,我已經在候車大廳了,正在找梅先生,但是他沒告訴我要去什麼地方,這麼多人很不好找。”然後掛了電話衝遊方調皮的眨了眨眼晴。

在檢票口告辭時,遊方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樣東西,與昨天他送給安琪妮一模一樣的凝望雙蝠結,不過是用玫瑰色的絲帶編制的,笑著說道:“這卷絲帶是你挑的,那麼這個雙蝠結就送給你,多謝這兩天來的關照!”

吳琳琳昨天與安琪妮每人各挑了一卷絲帶,遊方打了兩個凝望雙蝠結,鮮紅色的那一個送給了安琪妮,荊下的這一個本想告辭時送給齊箬雪,現在改變了主意。

吳琳琳昨天就好奇的要命,不知道遊方要包裝什麼樣的禮物,不料絲帶本身就是禮物,她今天上午看見了安琪妮房間裡掛的凝望雙蝠結,既驚嘆又羨慕,喜歡的不得了。 沒想到臨走時梅先生也送了她同樣一個,高興的都快飛起來了。

她突然伸手摟住了遊方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啵”的親了一口,以遊方那麼高超的身手,居然沒有閃身躲開!

斷頭催第二次打電話催促吳琳琳,讓她把梅蘭德請回來卻沒有回音,心裡非常著急,已經打算親自帶人驅車去火車站了。 恰在這時段德璋的電話又來了,他的這位伯父,從來沒有接連給他打過三個電話。

段德璋在電話裡說道:“已經找到幾位高人,把話問清楚了,明白是怎麼回事。……信念,我想了想,現在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讓那個姓梅的走吧,我們不必理會這種人。”

遊方已經走了,斷頭催樂得省事,鬆了一口氣趕緊點頭道:“就按大伯的意思辦,您還有什麼指示?”

段德璋的語氣有點遲疑:“工業園的整改措施,今晚才能拿出方案,不論最後怎麼定,梅蘭德提供的報告,第一條如果能辦,就由你負責盡快落實。……對,就是第一條,報告內容我還沒看呢,能辦趕緊辦,不能辦就匯報,其他的再結合整改方案一起考慮。”

此刻的遊方,已經坐上火車離開了這個城市。 在車廂裡看著窗外向後飛退的景物,他在考慮另一件事,與那位被千杯道人清理門戶的李冬平有關。

千杯道人問話時,李冬平回答他是回國談生意,順便南下找一個人。 當時躺在地上的李冬平有意無意瞟了遊方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這個細微的動作因為角度和光線的關係,千杯道人沒注意,遊方卻看清楚了,甚至在神識中還有莫名的感應。

李冬平回園,接管了狂狐留下的生意以及不為人知的財富,那麼他南下又是來找誰呢? 按照常理,他找的應該是李秋平,可是那一眼瞟過來,遊方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 再聯想起與李冬平在廠區突然遭遇時,對方喝了一句:“你是梅蘭德!請問你是衝著我來的嗎,是受何人指使?”

後面這兩句話問的非常突兀,遊方已告訴李冬平自己是受人所託來破風水煞局,李冬平猜出他是梅蘭德並不意外,但後面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李冬平早就听說過“梅蘭德”這個人,而且有所懷疑?

當時情況緊急未及多想,後來又一直太忙,直到此刻遊方才細細回想起這件事,突然想明白了   李冬平真是來找他的,更確切的說,是來找梅蘭德! 到鴻彬工業園養劍可能是偶然,但李冬平聽說(梅蘭德”也要來之後,十有八丿九就在那裡等著他。

遊方殺狂狐這件事並不是沒有留下線索,而且是遊方自己故意留下的,就是那隻廈品青花梅瓶。他初到廣州時化名也是梅蘭德,帶著梅瓶,參加元青花徵集活動,其用意就是查探狂狐背後更大的組織。不料卻擺了一個烏龍,廈品也被鬼手週逍弦識破,他順水推舟完成了吳老的另一個遺願。

其後遊方沒有以梅蘭德的身份出現,直到抓住易三,得知接管狂狐生意的遺孀潘翹幕及堂兄李冬平與狂狐團伙沒有任何關係,對易三的試探毫無反應。 線索至此完全斷了,連遊方自己都放棄了追查,直接將易三扔給了警方。

但是今天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潘翹幕且不論,李冬平絕對與狂狐幕後的勢力有關,當時在易三面前玩的是“撤門檻”。也就是說李冬平很清楚狂狐出了意外,出於謹慎,裝作對堂弟的非法活動一無所知,與團伙中荊下的人也斬斷了所有聯繫,顯得自己相當無辜清白,就是從海外歸來收拾合夥人的合法生意,連警方都不能把他怎麼樣。

遊方一直廣州,離這麼遠警惕性也不算高,這一手,差點連他這個江湖小遊子都瞞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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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8 18:02: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導遊

遊方並不相信,自己殺了狂狐等人的事除了劉黎之外還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而師父他老人家是絕對不會透露風聲的。 但是狂狐計劃帶著梅瓶去廣州參加元青花徵集活動,事先未必沒人知道。

然而團伙殘餘最重要的骨幹易三並不清楚,說明狂狐其他的手下更不可能知情,那麼知情者只可能是他的上線。 遊方帶著梅瓶來到廣州,替狂狐“完成任務,“此事雖然不公開,但也並非完全絕密,只要有心調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至少牛然淼、齊箬雪、週逍弦、羅諦客等人知情,而且徵集活動現場的保安以及白雲山中那棟別墅的服務人員都有可能無意中透露消息。 狂狐肯定是出事了,另有一個叫梅蘭德的人帶著梅瓶去了廣州參加徵集活動,這便是李冬平可追查的線索   也是遊方企圖追查對方時留下的線索。

這兩個人,說不清誰是魚、誰是餌?

想找梅蘭德並不容易,這個人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遊方認為線索已經斷了,這才又用梅蘭德的身份到了鴻彬工業園。以李冬平的身手,如果半年前就找到遊方,小遊子兇多吉少。而李冬平也過於託大了,可能自以為對付梅蘭德是十拿九穩,不料見面卻不是對手,自己還讓千杯道人給宰了。

出了狂狐團伙案,警方不會不懷疑李冬平,只是沒有證據證明這位美籍華人與此案有關而已。 李冬平回國究竟為了什麼? 收拾殘局、整理狂狐留下的資產以及存資,還是想重整旗鼓另立團伙?

總之李冬平一死,這條線索又斷了。 既然他與狂狐背後的勢力有關,遊方也不敢肯定,他南下追查“梅蘭德”這件事,還有沒有別人也知道消息? 如此一來,梅蘭德這個字號仍然是一個餌,但遊方自己千萬要小心。

遊方現在擔心兩件事,第一就是有人順著“梅蘭德”這個線索追查到自己,來個突然襲擊。 第二就是那股勢力發現李冬平也出了意外,乾脆撤門檻徹底斬斷線索,遊方內心中還是希望把這夥人給揪出來。

在火車上思前想後,遊方覺得自己迅速離開鴻彬工業園是完全正確的決定,釣魚這種事一定要掌握主動,不能一不小心把自己變成了被釣的魚。 所以梅蘭德這個身份暫時絕對不能再出現了,等到有必要的時候再用它出來釣魚。

領教了李冬平的本事,遊方也不敢大意,誰知道那股勢力有多大呢? 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潛心修煉,早日突破“神氣凝煉,移轉靈樞”的境界,行走江湖結交各派高人,並整合尋巒派勢力,這才更有把握對付那些人。

此刻的遊方還不清楚梅蘭德的宇號將會流傳出去,讓人真的誤會成一位風水奇人,也有人說他是一位江湖巨騙。

既然存了這個想法,遊方路過廣州根本就沒下車,一口氣到了離廣州三百多公里外的湖南郴州。他倒不是剔意要來此地,郴州是離開廣東之後的第一個大站,總之先跨省在說。從郴州火車站出來,遊方施展蟄伏之法收斂神氣,如游魚一般鑽入人群快速離開,不管有沒有被人跟踪監視,他都要保持足夠的警惕,讓梅蘭德的行踪就此消失。

但是遊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盯住了,不知是心裡疑神疑鬼還是什麼別的原因,總覺得有人在暗中跟著他,卻發現不了是誰。假如這種感覺是真的,那麼跟踪者一定對他相當熟悉,哪怕隔著鬧哄哄人群一眼也能認出他來,而且此人的功夫和身法也一定在他之上,否則不可能咬住不放。

想到這裡游方突然鬆了一口氣,反而笑了,如果世上真有這樣一個人的話,那麼只可能是他的師父劉黎。 是自己疑神疑鬼還是師父在踩他的尾巴,試試就知道了

已經很晚了,他拐入了一條明顯無人的街道,前方是一個公交車站,藉著昏暗的路燈光看了一眼站牌,末班車還沒錯過,就在站台邊等公交車。心中暗道:“師父啊,您老高明,但徒弟也不比當初了,我施展蟄伏心法坐車走,您老還能在城市裡拔腳狂本追車玩嗎,附近打不著出租,也得跟著我上車吧?”

果然,當一輛公交車快要靠站時,遊方突然往旁邊一閃身,原來身後的小巷中閃出來一個人伸手就拍他的肩膀,差一點就拍中了。

他轉身笑道:“師父,您老人家終於被我釣出來了。”

來者果然是劉黎,他氣哼哼的瞪眼道:“你這個小遊子,太溜滑了,怎麼發現我的?”眼角眉梢卻帶著笑意。

遊方一聳肩:“其實我沒發現您老,只是暗中懷疑有人跟踪,這種情況下也能跟上我的話,一定是功夫比我高,身法比我好,秘法修為更是令我高山仰止,對我也是非常熟悉的人,這世上除了您老還有誰呢?”

這是拐著彎拍馬屁,劉黎笑呵呵的說道:“你下車的時候,我就在後面瞪了你兩眼,估計是被你感覺到了所以起了疑心。假如我真的不想讓你發現,只要不以神識鎖定觸動你的元神,你小子也察覺不到。”

遊方:“那當然了,您老的本事土地一向佩服!…不過,您老為什麼一路都故意瞪著我,讓我背後發毛呢?”

劉黎把臉一板:“我以為你要回廣州呢,晚飯都沒吃,就等著下車後去蓮香樓嚐嚐燒鵝,結果餓著肚子被你拐到郴州來了,能不生氣嗎?”

遊方:“弟子只是出於謹慎,不想留下行踪被人追查。”

劉黎:“梅蘭德的行踪嗎?那你可得小心點,別讓人找到廣州你那個小窩,我看你的樣子還想回去見小姑娘,比行走名山大”還要上心。 ”

遊方打岔道:“師父來過郴州嗎?不知此地有什麼特色風味,既然您老餓了,弟子就請你去喝一杯。”

劉黎i道:“你也不看看時間,都快半夜了!誰家還開門?”又想了想道:“嗯,我記得這裡有一家老字號,血粑勾嘴鴨做的很不錯,明天中午領你去嚐嚐,但願還在。”

遊方陪笑道:“燒鵝火大,還是鴨湯好,能滋陰降火,那血粑勾嘴鴨究竟是什麼菜?您老真是見多識廣,上哪兒都能找到好吃的!”同時在心中暗道   一自己這位師父,秘法修為與身份且不論,堪稱九州大地最好的導遊。

劉黎一揚下巴,很得意的說:“也不看我是什麼人,多大歲數!”一邊轉身道:“什麼菜吃了才知道,少廢話了,跟我走!”

遊方:“上哪?飯店不是沒開門嗎?”

劉黎:“就知道吃!先帶你逛南塔嶺。”

遊方:“大半夜的,爬什麼山啊?”

劉黎突然一轉身,伸手就是一記爆栗:“原來你是真的瞎闖到此,不是特意來尋找陰界土,並藉助地氣感悟心盤!我在火車上還納悶呢,夸你小子長見識了,知道該往什麼地方溜?也不枉我老人家餓著肚子陪你到郴州。搞了半天,你就是在瞎逛啊?”

遊方一閃身避開師父的突然襲擊,解釋道:“剛才不是和您老說了嗎,我就是為了掩藏行跡繞道至此。”

劉黎哼了一聲:“那還真是巧了,假如你還賴在廣州不挪窩的話,我也會帶你來郴州一趟的,這一帶感悟心盤、並感應陰界土所在的地氣物性,最方便的去處就在郴州城外。”

遊方提醒了一句:“師父,你還沒有教過我心盤術呢,只是提過一次歷代地師秘傳心盤,難道現在就想教我?”

劉黎哦了一聲:“我真沒教過你心盤術嗎?”

遊方很肯定的點頭:“是的,您老人家沒教,至少沒有直接傳授。”

劉黎撓了撓後腦勺:“這樣啊?那為師多少錯怪你了,反正已經來了,今天就給你講解心盤吧。

遊方:“歷代地師秘傳心盤嗎,是不是太早了點?”

劉黎扭頭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也知道太早啊?當然不是,如果你學會了,就已經是下一代地師的身份了!我今天要傳授的,就是江湖風門各派高手常用的心盤,雖然各派秘法都有其特色,但萬變不離其宗。我看你現在能耐不小,還會用轉煞纏神來嚇唬人了,以為你已經會了呢。”

遊方隨著師父走出這條街道,拐了個彎又衝著火車站的方向去了,一聽這話連忙問道:“您老連這個都知道,早就盯上我了吧?”

劉黎一邊走一邊道:“你這個小遊子很警惕,誰想踩你的尾巴並不容易,對付你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守株待兔,張著網等你自己鑽進來。”

遊方苦笑:“師父呀,您老這句話放之四海皆準,對付誰最好的辦法不是這樣啊?我想問一問,您老是什麼時候跟上我的?”

劉黎一晃腦袋,高深莫測道:“你猜!”

遊方搖頭:“我猜不著。”

劉黎調侃道:“我沒有跟著你,而是在江湖上風聞梅蘭德大師出山的消息,特意跑到那裡恭候大駕光臨。”

遊方微微一驚隨即反應過來:“您老知道我用過這個宇號,原來早就等在附近,弟子慚愧,一直沒有察覺。”

劉黎:“有心算無心,我一直沒露行藏,你沒查覺當然正常。但為師還算欣慰,你在千杯道人面前沒有打出我的招牌,遵從師命這一點做的很好。 ……嗯,你怎麼是這副表情?”

遊方哭笑不得:“您老還想要我有什麼表情?大半夜我追著李冬平上樓,本以為一對一就我們倆個在單挑呢,不料水箝後面躲著一個千杯道人,現在才知道您老也在暗中貓著,簡直快成圍觀了!”

劉黎嘿嘿直樂:“師父可是為你好,那李冬平出自疊嶂門下,千杯道人是疊嶂門供奉長老,誰知道他倆是怎麼回事?千杯在暗中潛伏截路,萬一是想對你出手,你這個小遊子再大的本事,恐怕也不容易下樓。”

老頭說話帶著南方某地口音,“下樓”這兩個字講的就似英語“Hello”,遊方也湊趣道:“您老雖然沒對我說Hello。”事情也OK了,千杯道人倒不是對付我,而是清理門戶。 ”

劉黎似是安慰道:“你小子也別妄自菲薄,當時的場面很難遇。師父我就不提了,那千杯道人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秘法高手,為師在附近,他大概也有所感應,神識中莫名有壓力,所以沒問幾句話就下手殺了李冬平,然後打發你先走。”

遊方嘆了一口氣,面露慚愧之色:“如此看來,這位道長為人很不錯。但是師父暗中等我,究竟有何用意?”

劉黎:“別以為你有多稀罕,但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收了個徒弟,總不能莫名其妙栽了吧?至於一路跟來,也想就此機會傳授一種秘法,但此法有戒,千萬不可濫用,否則就與那李冬平一個下場。”

遊方有些意外:“師父剛剛傳授我煉境之法不久,弟子尚未習練有成,怎麼另有秘法傳授?聽您老的口氣,還不是剛才說的心盤術?”

劉黎答道:“這種秘法,只有掌握心盤之後才能發動,而想真正掌握心盤,必須掌握,煉境,之道。你的火候還沒到,所以為師以前沒有教你。但是今天機緣卻到了,所以為師提前對你講明白,等你的秘法修為突破,神氣凝煉,移轉靈樞,之境,再去自行習練。屆時為師也能省點心思,總不能天天看著你吧?”

遊方:“對對對,您老不用天天看著我!今天要講解心盤,究竟想傳授弟子何種秘法,所謂機緣到了又是怎麼回事?”

劉黎一揚脖子:“你猜!”

怎麼又是這這一句,老頭今晚在玩腦筋急轉彎嗎? 遊方苦笑道:“您老人家高深莫測,弟子猜不著。”

劉黎這回卻把臉板起來了:“這次你非猜不可,假如猜錯了,看為師怎麼收拾你!我的弟子連這點悟性都沒有嗎?我看中的徒弟是小遊子,又不是二傻子。”

“遊方”這張身份證的正主,還真是一個二傻子,謝小仙已經查出來了。 然而小遊子卻眨了眨眼睛,帶著疑問的語氣說了四個宇:“轉煞纏神?”

劉黎笑了,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我要教你的便是轉煞纏神這一括,風門秘法中最陰損、使用起來最忌諱,對人有害無益的手段便是轉煞纏神。別看現在你還算個高手,但論秘法境界還遠遠施展不了這一招,恐怕連那千杯道人都很勉強。

你以轉煞纏神設門檻驚人,不懂的會被你唬住,如果真正能打聽出門道,又會被嚇住。但我清楚你的底細,自己都不明白的手段就信口開河忽悠人,一旦有真正的明白人來探底細,三言兩語就會露了餡,到時候豈不難堪?你畢竟是我的弟子,假如鬧了這種笑話,將來豈不是砸地氣宗師的招牌? ”

遊方的神情驚疑不定:“師父,你既然在暗中關照怕弟子,我與李冬平交手你一定看見了,弟子掌控神識之後,回想起風水秘籍中對轉煞纏神的描述,原以為與我當時施展的手段類似,難道還真的另有秘法,與傳說中一樣嗎?”

劉黎的神情有點好笑:“類似?鳥槍和火砲原理差不多,你認為效果是類似嗎?真正的轉煞纏神術,雖不像傳說中那麼離奇,但也夠玄乎的。

它以人為靈樞,運轉煞氣匯聚依附,纏神不散,假如遇到這種手段,那可真就是鬼上門了,你說可怕不可怕?

施術之人必須是煉境高手,能神氣凝煉,有移轉靈樞之功,而且隨境運轉地氣引煞聚於一身,十有八丿九連自己都會傷著。 此乃自古風門五忌之一,這麼對付一個人“必定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其實遠不如一刀殺了更乾脆。

當年尋巒派掌門陸文行一身功夫超絕,尋巒訣秘法修為幾乎已是巔峰,比你遇到的向左狐、千杯道人都要強多了,否則也不敢來暗算我。 這樣一個人,怎會死的那樣荒唐? 其實為師發動了轉煞纏神術,他的傷一直好不了,又往那種地方鑽,突然引動煞氣翻騰,一個沒留神就交待了。

這些內情,不到時候本不想告訴你,今天既然有此機緣,就讓你小子提前長長見識。為師今日功力已經大打析扣,遠不如春秋鼎盛之時,再發動轉煞纏神術也很費勁了。唉,也就留著地師的名號鎮一鎮場面,否則向左狐那種人也不敢在我面前猖狂! 我著急尋找傳人繼承地師衣缽,想必你也能明白為師的苦心吧? ”

劉黎本來是在教訓徒弟,但是說著說著,自己也感慨起來,語氣中有一絲悲涼。 老頭的苦心遊方這聰明孩子早就猜透了,否則也不能這麼心悅誠服的拜他為師,見這個話題引得師父心情不好,就想打岔逗趣。

郴州火車站前這條東西向的街道叫作昇平路,別看已經這麼晚了,馬路兩邊還有很多店面亮著燈,燈光迷離泛著粉色。他們恰好路過的一家店門口,坐著一位三、四十歲的婦女,畫著眉毛塗著很醒目的口紅,像是老闆的模樣,衝過往的行人神神秘秘的招呼道:“老闆,進來玩玩,放鬆放鬆,舒服一下嘛。”

這生意是怎麼吆喝的? 應該叫兩個年輕漂亮“服務員”的坐旁邊啊。 遊方故意打趣道:“師父,您老人家也別這麼苦大仇深了,既然路過,就在這裡放鬆放鬆,弟子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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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章心盤

劉黎被氣樂了,無聲無息就是一記側勾腳掃討來,這是一個形意馬踏的動作,連勾帶踩幅度很小,上半身一點動手的跡像都沒有,腳下一飄一個側移攻擊就到了。 看似漫不經心,發勁卻帶著沛然的張力,僅僅是拳腳功夫,遊方卻有一種被神識鎖定的感覺。

這要是一腳被踏中了”小腿腓骨非當場斷了不可,腳踝韌帶也得撕裂。這只不過是半括啊,簡簡單單的一腳而已,但是行家眼中的功底可非同小可,老頭自稱功力大打析扣還這麼厲害,當年全盛之時到底有多麼威風?

遊方施展雲宇訣飄身,中途借力點地旋身,最後施展搖身訣閃開,肩膀差點沒撞在旁邊的櫥窗上,搞的很誇張,堪堪躲過師父突襲的半括。劉黎不知是誇他還是損他,。多笑道:“我當年上過戰場拼過刺刀,這一腳馬踏連環不知道陰過多少鬼子,鬼子端著刺刀嗷嗷衝過來,我架刀一磕順勢往前一側,就听咔嚓一聲鬼子就栽倒了,順勢補一刀了帳。今天突然偷襲,你能躲得過去,功夫還真不賴呀。”

儘管沒有冷汗,遊方還是伸手擦了擦額頭:“馬踏連環啊?這種腳法我沒學過,如果是連環趟腳的話,衝您老剛才的架勢,我還真招架不住,就得轉身跑。”

劉黎一皺眉:“火車站打架可以跑,戰場上拼刺刀你往哪跑?不是你放倒我就是我放倒你。”

遊方連連點頭,順勢拍馬屁道:“對對對,戰場上不一樣!我聽說百戰餘生、殺故無數之將,自有一股逼人的威勢,但是您老動腳踹我,是一點徵兆都沒有,連秦漁都沒反應,這分氣魄斂藏、動靜隨發的修為,真是舉世罕見吶。”

劉黎很受用,故意板著臉答道:“高手之外,還有高手,不必這麼誇獎為師。”

遊方:“我是高手,師父您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您這一腳是踹鬼子的,幹嘛衝著徒弟來啊?”

劉黎罵道:“不踹你踹誰?身上又不芝沒錢,自己在廣州溜出去鬆骨,輪到與師父出來,就請我老人家到這種粑粑店放鬆啊?”

遊方笑著解釋:“這不是順道嘛,等回到北京,我想請您老去天上人間耍耍,可惜已經查封了。”

劉黎:“既然都封了,你還扯什麼淡?在我眼裡,那算不上什麼好地方。”

遊方:“那師父自己點,您老喜歡去哪裡?”

劉黎瞪著他又氣又樂道:“你自己不學好,還想著把師父往溝裡帶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喜歡逛八大胡同聽琵琶小曲,你請客呀?”他是率性之人,此刻心情已然大好。

遊方連連搖頭:“那我可請不起,也沒那麼大的本事請您老,除非會時光倒流大法。”

“是嗎?你是怎麼理解心盤術的,風水秘訣中有載,不會一點體會都沒有吧?”說完這句話突然腳下加速,如一道影子般向前飛遁而去。

遊方嚇了一跳,老頭怎麼說跑就跑,也展開身法緊追而去。 幸虧夜已經深了,沒人注意在街邊的暗影中這一老一小就像驚馬般飛馳,穿城而過向南走了幾公里才停下。 劉黎身形突然站定,長嘆一聲道:“我真的是老了,不知這裡已經變成這個樣子,記得十幾年前還是荒郊。”

他們站定的地方一點都不荒涼,面前嶄新的大門與圍欄牆,上端的大宇是“南塔公園”。

柿州老城區南郊一座小山包上有一座古塔,地方誌中並沒有明確的記載此塔出現於何時,當地人稱之為南塔,塔下的山包自然被稱為南塔嶺。 宋代詩人阮閱曾寫過一首南塔詩:“江岸南峰對石城,僧房高在亂雲層,台前天闊秋月多,塔上風微夜有燈。”

根據此詩推斷,此塔至少在北宋就有了,塔的周圍可能還有一座佛寺。 如今佛寺早已無存,而今天見到的這座塔,重修於清乾隆八年,在遊方看來,它不像是一座傳統的佛塔,更像是一座景觀塔或者鎮地氣的風水塔。

此塔七層四面八方,內部卻虛實相合,沿塔身中的旋梯可登至第四層,一至四層四面有門。 而上面三層是上不去的,從外面看有門,從內部看卻是假門。

此塔在古時前三層轉角斗拱上掛有鐵鐘,風中有鐘聲悠揚,古稱南塔鐘聲。 登臨此塔,向北可俯瞰郴州全城,向南可近觀梆江繞流而過,遠望連綿王仙嶺。

這座殘破的古塔已修茸一新,圍繞著南塔嶺,修建了一座公園,添置了不少娛樂設施”小孩玩的腳踏船、空中飛椅等,是節假日家長帶著孩子們來休閒玩耍的地方。公園建成開放也就是近幾年的事情,正如劉黎所說,十幾年前這裡還是荒郊,如今城市的發展迅速延伸到這一帶。

劉黎與遊方坐在塔頂上,望著腳下的娛樂公園,只聽老頭又嘆了一口氣道:“,小遊子,你可知道這片公園的地下,是什麼所在?”

遊方掃視了一眼周圍:“我們立足的塔,重修過多次,最早應該是佛塔,周圍有佛寺,而且塔下地宮應該還在。但這片公園是網修的,新浮人氣與新建物性掩蓋,短時間弟子還無法清晰的感應。”

劉黎:“若是以搜神之法去完全感應清楚,這麼大、這麼深的地方,今天累死你也不行。我告訴你吧,這座公園的地下,是一片戰園大墓,在這裡只要肯挖,到了一定的深度,坑寬一點,定能碰到兩千多年前的楚墓。”

郴州處於羅霄山脈與南嶺山脈的交匯處,也是珠江、湘江、贛江水系的分界處,戰園時楚園的南疆,越過這個地點再往南,兩千五百多年前就是遍布濕障叢林的蠻荒之地了。

南塔嶺一帶與洛陽北茫山有類似之處,古語生居洛陽死葬北茫,而楚園村地在南疆的貴族一系,生居郴州一帶,死後世代葬於南塔嶺。 南塔嶺自然不能與北茫山的規模相比,做為南楚貴族世代安葬之地的持續時間,楚被秦園滅亡之後也就斷了。

但是南塔嶺戰園墓葬群密度相當大,埋藏的年代和地點都很集中,劉黎說這座公園下面是一片古墓並不誇張。 遊方點頭道:“聽我姐夫說過,郴州這幾年接連發現戰園楚墓,都是在某片地方附近的工地,看來說的就是這個公園。”

劉黎瞟了他一眼:“你姐夫,他是做什麼的?”

遊方很不好意思的答道:“他是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副所長,主管野外發掘與文物拎救保護。”

“哦?”劉黎突然笑了:“難怪你小子優哉游哉,一點都不著急去找陰界土,等著你姐夫的消息吧?還真會省事!”

遊方低頭道:“弟子一點投機取巧的小心思,一句話就讓您老給看穿了。”

劉黎:“會取巧並不是壞事,但也要會下功夫才行。……唉,我本想帶你來感受一下,可能有陰界土埋藏的地方,其地氣感應會如何,現在全被攪亂了。”

見老頭還揪著這個話題直嘆氣,遊方一指遠處的郴州城勸解道:“你看看城市的發展,時代畢竟不同了,唐與漢不同,今與古不同。修這麼一座公園,也算阻止了周圍房地產開發的蠶食,市民也有個休閒的去處,並不是壞事。”

劉黎還是覺得心情不順,嘟囔道:“公園可以有很多種,也不能把這裡修成這樣啊?你覺得在北京天壇公園架個海盜船,感覺不彆扭嗎?這下面可是成片的戰楚大墓,保存都很完好,地氣感應蒼涼悠遠,應是適於行遊闡發幽思之地,此塔便是呼應地氣之靈樞,當時有人懂行。難道今天設計公園的時候,就沒請明白人來看看風水嗎?”

遊方陪笑勸道:“有些傳承,偶有擾斷,需要時間慢慢恢復。能修這座公園是好事,至於人文的進步得有一個過程,各地的人們漸漸會越來越多的意識到,市民休閒不僅僅就是個遊樂場,它會有多種風格的選擇,與地氣相合滋養今人之神思。您老就別再感慨了。”

劉黎的心情稍微舒緩一些,又瞪眼i徒弟道:“我這麼大年紀,發兩句牢騷不行啊?”

遊方:“行,當然行!但您的年紀看上去一點都不大,生龍活虎呢,剛才這一路飛遁,您顯然未盡全力,我差點都追不上。”

劉黎撇著嘴一擺手:“別淨揀好聽的說,談正經的吧,有得必有失,如今在這座塔上,感悟心盤倒是更合適U想當年我與松鶴谷向家上代門主,就曾在此地問論心盤,真沒想到,下一代門主向左狐死在我手裡,轉眼百年看似世事無常,卻有陰陽消長生煞相化運轉,沉澱於地氣之中,這便是心盤術之根本心法。”

劉黎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開始向徒弟講授心盤

所謂運轉心盤,並不是以神識運轉地氣,恰恰相反,而是在隨著地氣感應運轉神識,這是一種自我體驗,甚至可能是恍惚中的靈光一現。 所以早在遊方尚未掌握靈覺之前,就朦朧的摸到了心盤術的一絲門徑,卻又形容不出為什麼。

就比如腳下這座磚塔,最早的古塔可能早已無存,但它不等於真正的“消失”了,斷瓦殘磚散落於荒煙蔓草間,埋藏在歷史層積的記憶中,環境中還留存其物性與氣息,神識至精微處可以感應到。 而如今這座清代的磚塔,表面又經過了二十一世紀的修茸,自然帶有層次分明的信息。

這種信息在動靜之間,如一條奇異的河流,其運轉方式與人們平常所理解的運動流轉不動,而是空間與時間的韻律共嗚在環境中的表達。 它是神識無法觸動的,但可以去感應,並且在一種空靈與清晰的境界中隨之運轉。

這種境界不僅是玄之又玄的描述,在秘法中有實證的體驗,就“神氣相合,煉境之至,化神識為神念”。 它必須在突破“神氣凝煉,移轉靈樞”的境界之後才能掌握,否則無法去談隨地氣運轉神識。

遊方當初也曾勉強發動似是而非的心盤,總是感到難受欲嘔,假如不是從小習練內家功夫,身強體壯神氣完足,換個人恐怕會當場抽搐暈厥。 就算是遊方這種體格精力,也是非常傷身的,秘術自有忌諱不能隨便亂來,不得師承指點自行摸索誤打誤撞,最容易出這種問題。

當完全掌控,i煉境”秘法之後,才可以修習“心盤,“心盤既是一種秘術,同時也是達到更進一步的境界“化神識為神念”的一種修煉方式。

劉黎講授完畢之後又吩咐道:“以你此時的功力,不可勉強發動心盤,到了火候之後知其所以,自然能運轉它,為師今日所授用意如此。”你今夜就此地煉境,切記不要運轉心盤,而是展開神識感應精微卻勿有所觸,體會空靈之境。 ……你這個小遊子,定力還算可以,但行事太溜滑難免影響心性,須先掌握極靜如凝,等功夫到了,才可靜極而動。 ”

是夜,遊方按師父的指點在南塔上定坐,沒有修煉任何的秘術心法,就是體會純粒的空靈定境。神識蔓延到所能達到的最大範圍,與地氣物性融為一體,自然有所感應卻毫不刻意主動去感應。這座古塔歷代傾頹、荒廢與重建、修茸,在環境中瀰漫存留的氣息,似乎也融入他的神識之中,宛如自身的記憶在無聲無意中相忘。

遊方坐忘於半空,他的神識也瀰漫到塔下的山丘,植被以及人們活動留下的生氣之間,透露著悠遠蒼涼的古意,從地底深處傳來,微弱而清晰凝厚。 濃郁的陰氣被這座靈樞之塔所鎮,安然沉睡於天地之間。

這就是可能存在陰界土的地氣屬性嗎? 此時的遊方沒有去思考,只是在體驗。

天色微明的時候,遊方睜開眼長出了一口氣,坐在塔頂另一端的劉黎站起身來笑著問道:“,小遊子,感覺如何?”

遊方起身拜謝:“風水靈樞可滋養形神,弟子今日才得其中之妙,多謝師父指點迷津!”他為什麼這麼說?前兩天體力與精力消耗極大,遊方自己估計須調養十天半月才能完全恢復。今夜並未習練內養心法,而是在師父的指點下釋放神識與地氣一體煉境,一夜之間竟然神氣完足,這分明就是直接借助地氣靈樞之功。

劉黎很滿意,和徒弟開了一句玩笑:“嗯,不僅可以滋養形神,還可以美容養顏呢!要不我老人家一百多歲了,還能這麼年輕嗎?”

遊方附和:“對對對,您老人家的精氣神,哪裡像個九零後。”

劉黎一愣,從塔頂那邊繞到近前,伸手敲在徒弟腦門上道:“臭小子,啥意思,有你這麼胡說八道的嗎?”

遊方一縮脖子辯解道:“怎麼胡說了,您老不就是一八九零後生人嗎?”

這回劉黎沒繃住,被徒弟的話逗得哈哈大笑,晨曦中的鳥兒飛來似乎被嚇了一跳,撲搧著翅膀驚走。 遊方提醒道:“師父,時間不早了,待會兒說不定就是早起晨練的,聽見塔頂上有人笑會被嚇著的,我們還是下去吧。”

劉黎卻不著急走,背手而立瞇著眼晴問道:“徒兒啊,方才定坐之時,神識與地氣相融,就沒有發現有什麼動靜嗎?”

遊方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下面的山丘:“有耗子在打洞,正想趁著天還沒亮,下去抓耗子玩。”

劉黎押了砷胳膊似是在伸懶腰:“老胳膊老腿也該活動活動了,走,一起下去,今天為師親手抓耗子。”

遊方:“殺雞焉用屠龍刀?這點小事,有弟子在,哪能讓您老人家動手。”

劉黎笑著捻了捻下巴:“吾刀不屠龍已久,抓三隻耗子玩玩吧,你小子好好學著點。”

他倆在說什麼? 這地下有人盜墓! 很難想像,這裡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南塔公園,每天人來人往熱熱鬧鬧,什麼樣的盜墓賊能盜到這裡來? 公園裡也不全是娛樂設施,還有綠地和植被,尤其是這個南塔嶺工,包,有專門的綠化。

所謂綠化不僅僅是種樹,包括平整土地、挖坑施肥、灌溉育株等等工作,此公園是新建,綠化工程尚未全部完成,山腳一側靠近公園圍牆的位置有一座工人住的小屋,應該是施工時所建一直還保留著。 盜洞的入口就在這間小屋裡,在外面看不見任何痕跡。

遊方夜間於塔上定坐,神識與地氣相融,自然有所感應,他發覺小屋裡有個地洞,挖的已經挺深了,有三個人在下面掏洞,一邊向外運土。 在這個地方偷摸幹這種工程,絕對不是綠化也不是打地道戰,用意再明顯不過。

如今這種活動真是太倡獗了,在大庭廣眾眼皮子底下盜墓! 從其手段來看,倒是深合江湖行事“燈下黑”的要義,每天走過路過的人那麼多,但誰能想的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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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章有鬼啊


師徒二人下了塔,遊方就要朝山腳下的小屋衝去,師父卻叫住了他:“別著急,天沒完全亮呢,還得黑一陣子。你在這裡,能查覺到他們嗎?”

遊方試了試,很慚愧的答道:“離的太遠了,他們又在地下太深,除了洞口處運土的,僅憑神識搜索感應,我察覺不到另外兩人的行跡。 ”

劉黎又問:“那你剛才是怎麼查知的呢?”

遊方:“那是坐忘中的空靈定境,神識與地氣交融,自然而然明晰。”

劉黎:“現在再試試!”

這怎麼試啊? 空靈坐忘之境,講究氣不動而神定、心不動而意定,此時並非定坐,很難達到那種狀況。 而且離開塔頂之後,失去居高臨下的地勢,又不再身處地氣靈樞位置,神識不可能延伸感應那麼遠,遊方確實辦不到。

劉黎笑了笑,用教導的口吻道:“行走坐臥,一念之間皆有空靈之境,這才是行走山川的煉境功夫,知道自己火候差在哪裡了吧?同一種境界,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來印證,所謂,神氣凝煉,移轉靈樞”也可如此衡量。 ”

老頭說的道理遊方完全明白,但他確實還沒有那個境界,也清楚所缺的在何處,於是不再勉強,邊走邊道:“師父,現在就去抓耗子嗎?”

劉黎笑著搖頭:“不著急,讓他們再挖會,咱倆散散步、聊會天,該出手時我自會出手。”

兩人在南塔嶺腳下的樹林中散步,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那間小屋附近,都施展輕身步法不驚動裡面的人。 劉黎興致不錯,對遊方講了個故事

劉黎年輕的時候就是風水師,陰宅、陽宅都給人看過,倒不是憑這個混飯吃,而是師父要他以此身份行走江湖,歷練的不僅是秘法,而是體會普通風門中人的市井百態,老頭的江湖門檻比遊方更精,當年的見識自然不能少了。

話說北洋時期,年輕的劉黎給一大戶人家點穴選陰宅,得到的打賞很多,同時也客串墓穴的設計,指揮工匠依法營造。 這是當地一位督軍為父母合葬修的大墓,督軍的父親曾做過前清的巡撫,後來又響應辛亥革命起事。 世代官宦人家,選的當然是風水寶地,陪葬也相當的豐富。

此地人煙密集,離這位督軍家祖墳地不遠之處,還有另外一片公眾墳山,這邊在修墓,百步之外還有人在修祭祀祠堂。劉黎特意打聽了一下,是哪姓哪族祭祖的祠堂?有人告訴他,附近有個王家莊,莊中有幾戶姓薛的,是幾代居住於此的小姓,人丁不旺,先人都葬在此處,祖上有些旁支的墳塋已經找不著了。

前不久從南方來了幾個年輕人,自稱姓薛祖居於此,參加革命黨造丄反成功做了官,特來認祖歸宗,自願捐錢修一個祭祖祠堂。 薛姓人家當然高興,這幾人就湊錢買了塊地修了一個小祠堂,荒山腳下一小塊地皮也花不了幾個錢,主要是建築和人工的費用佔大頭。

故事說到這裡,劉黎突然住口不言,笑著看著徒弟。 遊方也反應過來了,接話道:“那幾個人根本不姓薛,就是來盜墓的,花點小錢修個祠堂,在香案底下打地洞,橫挖過去掏督軍家的祖墳。您老這邊點,中的墓穴一下葬,恐怕就被那邊順手盜了。”

劉黎點頭:“這就是江湖中,燈下黑,的手法,居然玩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

遊方:“那幾人後來怎樣了?”

劉黎淡淡道:“還能怎樣,讓督軍給斃了,從古至民國,盜掘人祖墳都是死罪。求財不要命的人多,但那麼肆無忌憚的真是少見,還自以為手段高超。”

遊方:“有些人並不是真的膽大,只是求財心切以至於忘乎所以不顧一切,你看看今天這夥人,自以為能瞞天過海,都把盜洞挖到哪裡來了?”

自古盜墓賊挖洞,最難處理的是兩點,一是如何掩藏洞口,二是怎麼處理浮土? 高明的盜墓賊打一個十幾米的深洞,能讓地表看不見浮土,這手段讓外行人覺得神乎其神,其實也並不太複雜,最簡單的就是灑、墊二招。

灑就是指灑土,假如附近有溝渠或水流,直接把土運出來扔到溝里或水中,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墊是指把它墊到地表植被之下,先把附近的灌木或樹叢鏟起來,然後把浮土一堆,再把植被重新放上去,灑上一片枯草樹葉。假如是野外,很少有人注意到地表特徵的起伏變化,所以外行人根本就看不見從盜洞挖出來的浮土。

到了近代,科技手段的進步誕生了更簡便的方法,比如狂狐他們帶著遊方去盜墓,就用炸丄藥產生的高壓空氣,直接炸出一個人可以鑽進去的深洞來,處理的土方量要小多了。 這種辦法只能在郊外用,至於人多的地方很可能被察覺,除非附近在挖地鐵也是天天放炮能做掩護。

而這裡的洞口有屋子做掩護,洞打的相對比較容易,也不必在一夜之間就完事。 浮土處理的很簡單,隨意撒在屋子周圍,山腳下也正在搞綠化。樹坑邊的堆土很多,路過的人也不會起疑心。但是劉黎和遊方這種人以神識一掃過,就覺得這屋子周圍的陰氣太重且缺乏生氣,似乎沉睡很久剛剛被喚醒的感覺。

“土,“本身也可以成為一種出土文物,只是一般人看不出來罷了。

劉黎指了指周圍的樹坑說:“這種土,沒法種樹,填在樹坑里樹苗很難存活,只是當時看不出來。”又問遊方道:“我考考你的神識,到底離多近,才能察覺到地下的人?”

遊方展開神識盡量向地下蔓延,這可比空間搜索的範圍小多了,他越走越近一直走到那棟屋子的牆根下,才在地氣擾動間感應到下面有人氣活動。這個盜洞成階梯狀傾斜向下打了有三十多米長、十幾米深,不是一兩、天的功夫能挖好的,而且修的比較寬,看來想準備以此為“基地”長期作戰,不是乾一票就走的樣子。

劉黎問了一句:“摸著了嗎?”遊方點了點頭,老頭一伸手:“等會兒有好戲看,先把羅盤給我。”

遊方這一次化名梅蘭德去鴻彬工業園看風水,當然隨身帶著羅盤,從背包裡掏出來遞給劉黎。 他以神識感應地氣,隔著地層也僅僅能查覺到地下一米多深的物性變化,但是屋子裡被人掏了個洞,站在牆根下神識可以直接延伸感應到整個盜洞裡的情況。

在盜洞的最前端,一個人正在往下挖,另一個人負責運土,透著薄薄的土層,遊方的神識卻無法延伸而入,除了濃郁的陰氣之外沒有其它任何物性的波動,好似被一層無形的隔膜阻擋,哪怕最微弱的地氣波動都傳不出來,彷彿那一邊是另一個世界。

遊方正在詫異間,盜墓賊一鋤頭下去,已經打穿了那個未知的世界。 用鋤頭盜墓,還真是臨時客串的蟊賊,看來是用鋤頭用習慣了。 那神秘的界線之後有什麼? 沒有任何新鮮事物,就是地下填土層與積鬱的濃厚陰氣,此陰氣精純凝煉彷彿已沉睡千年。

所謂感應,神有所感形有所應,遊方也不由自主感到一片陰寒,延伸的神識彷彿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所以劉黎剛才會問他:“摸到了嗎?”

就在這時,遊方突然感應到身邊強烈的地氣運轉,原來是師父劉黎有了動作——他在運轉心盤,且不僅僅是運轉心盤。 心盤術的原理是在地氣中運轉神識,卻並不觸動地氣,而劉黎此時的動作不僅在觸動,而且明顯的在操控。

老頭在運轉心盤的同時,施展移轉靈樞之法,遊方恍然間差點以為時光倒流,並不是真的看見了過去,而是神識被捲入到一個未知的隧道中,各個年代留下的氣息飛快的呈現印入感知,產生種種錯覺。

在劉黎的神識所及範圍內,各種煞氣四溢纏向那三個人。

煞氣還有種類嗎? 隱藏在過去的追煞,運轉在今天的劫煞,將要到來的迎煞,無時無刻不隨著時間與空間在運轉,只有運轉心盤才能夠感應到玄妙。

劉黎的攻擊不是一時一刻,而是打開了一扇恐怖的門,使對方無時無刻總能感受到環境中的煞氣纏繞侵襲。 這既是煉器也是煉境,但歸根到底是煉人,以人為靈樞引煞,以秘法留下奇異的靈引在一段時間內不會散去。

遊方倒吸一口冷氣,這就是所謂轉煞纏神嗎? 真是太厲害了! 劉黎對付的只是三個小蟊賊,並沒有真正動用轉煞纏神術,只是那麼意思意思比劃了一下,隨即收了秘法一切恢復正常。 然後轉身問遊方道:“徒兒啊,明白了嗎?”

遊方點頭:“弟子明白了,當真太陰損了,傷人形神於不知不覺,還不如一刀殺了。這種秘術發動起來太難,只要稍不留神就會反纏己身,若不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還真沒必要二”

劉黎感慨道:“誰說不是呢!以你今日的功底,先練境有成,才能運轉心盤,心盤運轉無礙,才談得上化神識為神念,只有掌握神念,才可以施展轉煞纏神之法。我今日只是略做演示,讓你明白其中關竅,待你掌握神念之後,自知怎麼去運用這種秘術,但切記不可妄動,於人於己都無好處。”

遊方拱手行禮:“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接下來呢,我們做什麼?”

劉黎有些神秘的答道:“接下來就等著吧,看多長時間後會鬧鬼。”

鬧鬼,鬧什麼鬼? 那就等吧。 三個蟊賊一人在最下面揮鋤頭,一人在洞中來回運土,洞口外還有一人將土卸到屋子裡暫時堆放。 劉黎施法、收法也就是幾秒鐘功夫,三個人沒有任何反應,該干啥還在幹啥。

但漸漸的就覺得不對勁了,地洞里拉著電燈泡照明,怎麼燈光變得越來越飄乎似乎蒙著一層霧向外散發著冷氣,兩個肩膀頭寒颼颼的? 明明就是一條空蕩蕩的地洞,怎麼感覺四面變得非常空曠,有無數雙眼晴在看著!

很多很多年前,有人在這裡填土掩住墓穴,怎麼現在又好像有看不見的人在填看不見的土,將自己掩埋在這深深的地下? 這分明就是一種幻覺,但身體的反應卻是真實的,一陣陣陰寒發虛彷彿快要窒息。

最前面那個拿鋤頭刨地的蟊賊,本就不是專業的盜墓賊,膽子不算很大,手已經開始發抖了,一鋤頭下去勁力沒掌握好,鋤頭把脫手打在了自己的腳麵上。 然後就听見他大叫一聲:“有鬼啊!”轉身就跑。

這個盜洞打的很寬大,但也不能這樣撒開了跑啊,一直起身子後腦門就撞在了木架上,腳下莫明其妙的一絆摔了個嘴啃泥,卻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的往外面衝。

盜洞中間負責運土的那個蟊賊也是戰戰兢兢,彷彿這一筐一筐的土中埋藏著什麼令人恐怖的東西,聽見同件的那一聲喊,一撒手也向外就跑,同樣摔了一跤連滾帶爬。

在洞口處負責倒土的蟊賊此刻同樣膽戰心驚,看著屋子裡那個洞口,怎麼看怎麼覺得像一張巨口,就似要從地上撲起來將他吞進去。

一聲“有鬼啊口   !”從地底深處傳來,他莫名就感覺到盜洞中衝出了一隻看不見的怪獸,隨即也大叫一聲“有鬼啊!”

遊方聽見了聲音,緊接著那扇小屋的門就被撞開了,跌跌撞撞的接連跑出來三個人,第一個人的肩膀上的衣服不知被什麼東西勾破了,第二個人的褲腳撕了個大口子,第三個人的額頭還在流血。

但這三人誰都沒有來得及跑出去,網一沖出來就被站在門邊的劉黎打暈了,就像接連栽倒的三個大粽子。 劉黎直接用腳一挑,接連幾下將這三人從地下勾起來又扔回到屋子裡,吧唧吧唧就跟摔死魚一般,然後衝徒弟招了括手道:“進來,關上門說話,別讓驚擾他人。”

遊方跟著師父進屋,這所房子不大隻有前後兩間,外間有桌椅立櫃,牆角堆放著鋤頭、鐵鎬、鐵鍬、竹筐、笤帚等雜物,里間有兩張床和一個舊衣櫃,這裡看上去應該是綠化工人的工作間兼宿舍。

此發外間的地上躺著三個在昏迷中打著寒戰的傢伙,里間靠內側牆角的一張床被搬開了,地面有個一米長、約六十公分寬的洞,大約呈四十五度角傾斜向下延伸,修的挺仔細,竟然還有簡單的台階方便上下行走。 旁邊放著一塊約五公分厚的水泥板,恰好能將洞口整齊的掩住。

平日里將洞口蓋上,床挪回原位,再放上一些雜物,還真不容易看出破綻。 這裡住了兩個人,外間卻躺著三個賊,遊方又出去檢查了三個人的手。 從老繭的痕跡看,有兩人應該經常使用鎬頭與鐵鍬,而另一人手心和大拇指肚都被熏黃了,看來平時抽煙的習慣姿勢很特別。

“師父,有兩個應該就是住在這裡的綠化工人,這一個人可能是盜墓的老手,我推斷是此人買通了另外兩個工人,說服他們一起動手。”遊方禀報導。

劉黎:“這種事通常都有內行參與,也不用花錢買通,只要告訴另外兩人有什麼好處,貪念一起就會跟著幹的。這種活沒有行家指點幹不了,盜洞怎麼挖才能不塌、什麼地方有東西、得手後怎麼銷贓,一般人哪裡懂?”

遊方:“看這個架勢,他們可不是只乾一兩、天,打算搞地道戰了,目前僅僅是開了個頭什麼都沒挖到。”

劉黎笑了:“是嗎?那你就下去檢查一下,隔空以神識感應並非萬無一失,掌握秘法之人常有此疏忽,有條件還是親身查驗一遍比較好。”

遊方一皺眉:“耗子都逮住了,弟子還用再下去嗎?”

劉黎嘴角一翹:“怎麼,你也怕鬼嗎?我告訴你,這下面真的有鬼,為師命你下去把它抓上來,你去不去?”

遊方苦著臉道:“師父這是嚇唬我嗎?您剛才施法弄的下面煞氣甚重,這三個人跑出來,地底煞氣匯聚正跟著他們往外鑽呢。

但弟子有秦漁在手,怎會在乎這區區煞氣? 就算下面有鬼,也抓出來讓師父玩玩。 ”

劉黎啐道:“有鬼你自己玩,我才沒興趣呢!羅里羅嗦半天,別光說不煉啊,再磨蹭一會兒,天都該亮了。”

遊方一伸手:“師父把羅盤還給我。”

劉黎的語氣似是嘲笑:“怎麼啦,聽我這麼一說,你心裡反而沒底了?有秦漁防身還不夠,既然已掌握神識,還想拿羅盤探路,身為地師傳人膽子怎能這麼小?”

遊方賠笑道:,“小心非膽怯,我方才以神識感應到此洞盡頭有些怪異,謹慎行事從來不是錯,身為地師傳人怎能魯莽?”

劉黎將羅盤遞給他:,“,小遊子,你總是有理,還不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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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章琉璃珠

遊方左手托著羅盤、右手持秦漁,貓腰硬著頭皮進了地洞,心裡也是一陣發毛。 本來沒什麼好怕的,可是劉黎施展了轉煞纏神術,搞得下面很瘆人,又說了那樣一番話,搞得他心裡很沒底。

世上所謂膽大者,有三種情況:一是無知者無畏,冒冒失失就敢闖;二是利欲熏心,忘乎所以鋌而走險:三是心中有數,會發生什麼情況很清楚,因此不懼,但誰也不敢說一切盡在掌握,只局限在某些的場合。

這三種人,遊方都不是,至少此時心裡沒底。 ,小遊子行事從來都不是肆無忌憚,否則也不會那麼溜滑,不無謂的冒險,但他不是怕事,無計可施之時也會迎刃而上“,膽大”與“勇敢”從來都是兩個概念。

四面匯聚的煞氣與地底深處的陰氣撲面而來,遊方反而將秦漁收了起來,展開神識蔓延周圍,只是感應卻盡量不觸動任何氣息。 秦漁在這種地方太“刺眼”了,弄不好把“鬼”都嚇跑了,如果目的是為了查探,還是不要擾動周圍的好。

掌握神識之後,理論上完全可以不用羅盤查驗地氣,但是藉助靈性特別強的老盤子為靈引,感應可以更直接敏銳、範圍也更大,它也是一種法器,連劉黎都喜歡用。

一進入盜洞,與羅盤一體的神識感應就是一沉,似乎有被吞沒、埋藏的感覺,這是奇針八法中的“沉針,“接著羅盤天池中的磁針又往上一挑,神識感應又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向外推,變成了“浮針”。

再往前走,磁針沉浮不定,是典型的“投針”。 (注:關於奇針八法,參閱本書開篇第一章。)

這種細微的變化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因為人的手托著羅盤往前走,磁針本身就會顫動,很難分辨是因為什麼原因,除非是相當有經驗的內行。而保存完好、靈性越足的老盤子,對自身震顫之外的感應就會越靈敏。 遊方根本沒有低頭去看磁針,神識一體感應,就與自己的手沒什麼區別。

盜洞下到十幾米深處坡度變緩向前延伸,坑道里拉著電線點著節能燈管,遊方連羅盤都收起來了,因為這裡一眼可以看到盡頭,神識的感應配合奇針八法很清楚,內行人沒什麼好詫異的。

師父在故意外唬他,不是試探他的膽量,而是考驗他的定力能否心境空靈不為各種因素擾動? 在這裡,感覺很類似洛陽古墓博物館的地下走廊,遊方笑了,因為他已經走到盜洞的盡頭,知道老頭要他下來尋找什麼?

這個坑道與其說是普通的盜洞不如說是地道,因為人可以站直,看來那伙盜墓賊不僅僅想做一票買賣,而是打算以此為秘密基礎,向各個方向延伸,盡量盜掘更多的古墓。 真是貪心不足啊!通常盜墓賊都講究快進快出、得手就走,然後找生氣與陽氣足的地方休養,沒人會在地下安營扎寨的,這與膽子大小無關,下面確實不是活人呆的環境。

長期在地下偷摸幹這種活,又不敢見光讓人知道,久而久之,不用劉黎施展什麼轉煞纏身術,他們自己的精神與身體肯定會出問題。 類風濕一類的毛病還是輕的,精神異常就不說了,肝膽病變與心血管系統出問題的可能性非常大。

遊方一邊嘆氣搖頭一邊蹲下身來,盜洞的盡頭落著一把鋤頭,看形勢已經定好了位置想筆直往下挖,以揭頂的方式盜掘下面的古墓。 遊方曾以神識感應到盜墓賊一鋤頭,彷彿挖穿了一個神秘的未知世界,現場一看,原來是地下的青膏泥層被挖開了,他第一次親眼看見了陰界土。

陰界土不是“土,“就是千年以來封存陰氣的青膏泥層內表面凝煉的一層地氣界限,彷彿陰陽相隔。 被挖穿之後,神識中感應到地底沉睡多年的遠古氣息,似有靈動的陰氣投出。 遊方拔出劍,“小心的起了一整塊土層,託在手中仔細研究。

這東西沒法收集啊? 它似依附在土層上黑色的薄膜,幾乎沒有厚度,用劍輕輕一刮就連青膏泥一起刮落,再輕的手法也不行。 假如連著一層土帶走,那就是陰土,而非師父所說的陰界土,純正的陰氣反而被混雜耗散了,環境一變,也不能長期保留。

師父這是考自己的手段啊!

想到這裡,遊方放下土,站起身來回頭看了一眼幽森的地道。 先解決另一件事再說吧,神識中感應的很清晰,暗中彷彿無形的眼晴在看著他,這不是錯覺! 定住心神之後感應仍然很直接,那就是真的有問題。

他向後退了幾步,神識透過洞壁左側的土層,察覺到約一尺深的地方有特別的物性凝聚在一個小小的範圍。 他揮劍刺入洞壁劃了一圈,掏出一個小洞,伸手從從土層中拔出一塊完整的青磚,然後在下面又摸出一樣東西。

這是一枚核桃大小的圓珠,乍看上去竟是青花瓷的色澤與紋飾,但遊方知道這裡的土層至少也是兩千三百年前的堆積,不可能出土青花瓷。 但此物又不是玉器,燈光下仔細觀看,它是半透明的質地,表面青色的紋飾如流動般滲入到瓷白色內部。

它是一枚琉璃珠,紋飾是戰國時期楚國一帶“蜻蜓眼”的風格,色澤鮮亮就似剛剛燒成,兩千三百年就有如此高超的琉璃工藝,令人嘆為觀止,不親眼見到簡直不敢相信。 此珠中空,應是吹製而成,兩端有小孔可以穿珠配飾。

這枚蜻蜓眼琉璃珠保存的太完好了,就似大夢中剛剛睜開的眼晴,好奇的看著兩千多年後的遊方。琉璃器出土後,不會像木器那樣快速的腐蝕分解,與陶瓷、玉器類似,也有回火還陽的過程,但色澤會漸漸變得暗淡、質地也會變得渾濁,雖然很緩慢卻不可逆,器物若有靈性的話,也會漸漸散失。

遊方看著這枚琉璃珠,苦笑著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你嚇了我一跳,辛虧是落到了我手裡,若想重見天日又能靈性不失,著實要費一番功夫呢。”

他站原地,左手托珠右手一揮短劍,一陣陰風煞意瀰漫飄散,盜洞中出現了一個人。 靠,真的見鬼了! 但遊方並沒有嚇著,因為這個“鬼”他很熟,身形妙曼體態窈窕,身披如一層劍光般的長裙,性感中散發著媚惑的氣息,正是心像所見的秦漁。

這枚琉璃珠的靈性果然很特別,以它為靈引運轉神識,可以激發心像所見。這麼形容多少有點玄,換一種說法,普通人佩戴這枚珠子容易“見鬼,“心裡疑神疑鬼時說不定就真的看見鬼了,民間的說法叫做開陰眼。地下出土的古物,有時候很邪門,不能隨便配飾,除非是遊方這種明白人。

秦漁從未像今天這般真實,簡直就是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只是感應中缺乏靈動人氣,但她的一雙眸子裡竟然也有了好奇之色。

“怎麼,你喜歡?那就送給你好了。……”遊方將琉璃珠遞了過去。

秦漁低下頭,竟露出了一絲略帶羞澀的笑意,伸手將琉璃珠接了過去。 這是遊方第一次看見她笑,也是第一次除了練劍之外的主動的人性化交流。古劍秦漁本身自然不會笑也不會動,所有這一切都是遊方在養劍時賦予“她”的靈性,在心境中奇異的呈現,也是習得“煉境”心法之後的新感受。

以前的遊方理論上也可以這麼做,但一動念便是魔境幻像,只有將自己的心境煉化空靈之後,才能真正與秦漁的靈性做直觀的交流。 昨夜師父的指點,此時藉助這一枚琉璃珠,遊方找到了定坐之外的心境空靈狀態,在陰森的地下盜洞中,忘記了恐懼,笑著與劍靈說話。

假如有旁人看見這一幕,估計會嚇的汗毛倒豎,只見充滿陰森氣息的地下盜洞中,站著個面帶帶微笑的小伙,也不知他在衝誰笑?身前不遠處有一枚琉璃珠,竟詭異的懸浮在半! 不是真的有鬼伸手托住了這枚珠子,而是遊方的神識運轉中掌控一   這是神氣消耗極大的秘法,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這麼玩,一般高手也從來不這麼玩。

蛀芯是一笑之間,遊方隨即伸手收回了琉璃珠,沒有繼續發動“化境而觀”的秘法,還有正經事要做呢。

他又回到盜洞盡頭,掀開一層青膏泥露出陰界土,然後一晃手中的琉璃珠,奇異的一幕出現了,青膏泥層表面那極薄的一層膜狀黑色化為霧氣飄向琉璃珠,被收入中空的珠子裡面。 遊方另一隻手拿起鋤頭,將盜洞盡頭這一片青膏泥全部揭開,陰界土全部收入琉璃珠中。

陰界土不能用常規的方法收集,只能用運轉地氣之法錄離純陰之氣,再以煉器之法凝煉於特殊的器物中,劉黎給他的那塊綢布就是這麼弄的。 遊方手中正好有琉璃珠,同時可用純陰物性暫時保護它的靈性不失。

他剛才說要把琉璃珠送給秦漁,當然不是開玩笑,空靈心境中也開不得玩笑騙“人,“待到此物保持靈性不失能重減天日,可以裝飾在秦漁的劍穩上,能夠增添秦漁的靈性,使她的心像化形更加清晰生動,也增添對外界感應的靈動反應,是一件絕佳的“禮物”。

盜洞盡頭能挖到陰界士的範圍只有一米方圓,下面再透過夯土層應該就是古墓了,遊方可沒有興趣盜墓,隨即放下鋤頭轉身離開。 他掂了掂琉璃珠,心聲暗罵師父太詭了,竟然要他收集三兩陰界土!

當時以為挺少的,現在才知道這種東西要以神識煉化之後才能收集,這枚琉璃珠收集的陰界土越多,無形中分量也會變重。假如有朝一日憑空重了三兩,且不說要花費多少工夫,就算把整個南塔公園都掀開恐怕也夠嗆啊!這還是假設下面每一座古墓外層都有陰界土存在的情況,怎麼可能呢?

唉,中師父的計了! 原以為蒐集三兩陰界土是最容易的,現在看來恐怕是最難完成的任務。 就算知道南塔公園下面有,遊方也不可能在這裡挖,還得另尋機緣。

劉黎看著徒弟從盜洞裡鑽出來,笑瞇瞇的問道:“有何收穫,抓著鬼了嗎?”

遊方:“收穫倒是有,還見識了陰界土。但是師父,您老人家也太陰了吧?簡直比陰界土還要陰!怎麼才能湊齊三兩啊?”

劉黎憋著一臉坏笑:“這種事情需要機緣,機緣則要有足夠閱歷積累,天下山川可能有陰界土的地方,又不僅僅是古墓。弄不好你將來就能碰上,一次收集成功。”

遊方反問:“托您老吉言,假如真有那種地方,我一次煉化成半錢陰界土就得神氣耗盡,歇個十天半月才能恢復。且不說如何難尋,請問您老一次能收集多少啊?”

劉黎想了想:“假如真有那種地方,一次半兩吧,。說來說去,還是你功力不足、閱歷不夠,得繼續歷練啊,弟子不必不如師嘛!不說這個了,你在下面的收穫除了見識陰界土,就是這塊不值錢的磚頭嗎,難道想拿回去製硯?”

遊方真是個不浪費的好孩子,下去一趟不僅把琉璃珠揣了上來,連那塊兩千多年前的古磚也搬上來了。 這塊磚差不多是現代常見板磚的兩倍大,鐵青色的質地,比現代的磚頭明顯更沉更緻密。

他捧著磚頭道:“弟子如今看器物,不能以古玩市場的價值衡量,此磚燒成之後封存兩千多年,物性精純,凝煉古時地氣。

我以神識煉器之法助它回火還陽,可鎮宅中地氣,暫時當鐵獅子用,以後可為安放鐵獅子的底座。 將來習練心盤,說不定也有幫助。 ”

說到這裡,有一個很意思的問題:自古以來,最常見、用量最大的陶器是什麼? 答案就是磚頭。 可能沒人把磚頭的當陶器,但它的燒造工藝也要經過採土、洗料、制模、打胚、入窯、燒製成形等一系列標準的製陶過程,只是後來在民間大規模應用時被簡化了。

有一句古語叫“秦磚漢瓦,“在先秦兩漢時期,“磚”還不是一般老百姓能用得起的東西,平民建築多用木材、石材、土胚建造。皇家與貴族建築大規模用“磚,“工藝與成本超出現代人的想像。它的原材料是顆粒極細、極均勻、漂淨後沒有雜質的“澄泥,“極人費工,燒成之後質地均勻緻密、質量極佳。

傳世秦磚漢瓦在唐宋時期是製造硯台的上好材料,到了明清時期,專供皇家宮殿的鋪地“金磚,“就是藉鑑秦磚漢瓦的工藝,是要求最嚴格的一種澄泥磚。 (注:想看金磚實物,去故宮三大殿。想看秦磚實物,去秦始皇兵馬俑,俑坑下面舖的就是。)

而遊方從地下帶上來的是一塊戰楚古磚,無宇無紋在古玩市場上不值錢,連考古工作者一般都不會特別注意,但它是質量一流的南嶺古澄泥燒製,更難得物性精純,神識感應有匯聚凝煉地氣之效。 口好東西,不能浪費了,雖然沉點,還是帶走吧。

劉黎好氣又好笑道:“叫你下去一趟,竟然去揀磚頭了,想找這種東西,外面多得是。”

遊方搖頭道:“秦磚漢瓦好尋,在潘家園花錢都能買到,但是物性這麼精純、凝煉古時地氣的磚頭沒見過。”

劉黎一擺手:“不嫌沉你就背著走吧,可別說是當我面揀的,傳出去我丟不起那人,就像沒見過好東西似的!”你在下面還有何收穫? 我方才以神識感應,洞壁一側應該有點特別。 ”

“師父你看,就是這枚蜻蜓眼琉璃珠,我從磚頭下面掏出來的,不知為何散落在土層中。”遊方放下磚頭,掏出琉璃珠遞了過去。

劉黎嘆道:“兩千多年前的事,我也不清楚,看上去是古人的飾物,好東西啊,你真是揀著了!知道以它為器凝煉收集陰界土,你總算沒讓為師失望。”

遊方:“我什麼時候讓您老失望過?這裡事情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報警抓人吧。”

劉黎卻在床上坐了下來,正色道:“遊成方,還有最後一件事要交代,今日演示轉煞纏神術,本要待到你成為我的正式衣缽傳人之後,但既然提前講了,就要授你歷代地師戒律,否則怕你會闖禍,一不留神也會害到自己。……你且跪下!”

見師父如此語氣與表情,遊方也不敢再嬉笑,跪在老頭面前道:“有什麼話,你老人家儘管交待。”

劉黎卻不著急,而是反問道:“你遇見我之前就是看風水的內行,我後來才知是得自莫家原風門家傳,那麼我問你,可知地師五戒?”

遊方點頭:“弟子從小就知道,許多風水書上都說過。”

劉黎:“說來聽聽,看你記的牢不牢?”

所謂地師五戒,當然不是專門針對劉黎這種地氣宗師,而是自古以來的風水師從事地理堪典的五種忌諱。 幹這一行的人遵不遵守是另外一回事,但自古以來就有這些說法,歷代風水典籍中或多或少都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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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8 18:03:05 |只看該作者
一百零二章地師五戒

地師五戒在流傳中的表述多有出入,五舅公莫正金曾對遊方如此講述

一忌承言万諾:風水就是風水,世上諸事成因不僅僅在於風水一途,自古有一命、二運、三風水、四修陰德、五讀書之說。 地師不能將所有福禍之事都託言風水,大包大攬彷彿一切都能以此道解決。 從江湖門道看,此忌也是一種自我保護,同時給江湖同道留餘地。

二忌挑利引爭:所謂風水寶地不可能盡是無主曠野,不能藉風水之名,挑唆主家謀奪、侵占公山、廟產或他人之宅基、祖墳,以至於引起紛爭。 古代這種事很多,鬧的家破人亡的情況都有。 這本身就是造孽,還談什麼風水?

三忌妄加毀譽:古時大戶人家修陰陽宅,尤其官方重要建築,往往會請好幾位甚至好幾拔地師來看風水,建築工匠本身也是懂風水的。 這時不能為了顯得自己高明,或者為了迎合某些人,對他人意見妄加毀譽,不方便說的可以不說,但怎麼看就怎麼說。

四忌截地留私:主家請地師看風水,費時費力費錢,地師點中了什麼地方卻暗中不言,另求重金指於他人,這是不應該的。 若信任不專、接待無禮,地師可以拒絕,但為誰點地就應指明,不可隨意敷衍然後截地留私。

五忌附會自欺:地師不可能走偏天下山”無所不知,各處奇特的地形地貌也很常見,經常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此時不能強作附會自欺欺人。地理之道變化莫測,一時難辨就不要強指吉凶,不懂裝懂誤人。

莫正金所說如此,清初餐霞道人另有“看地五戒”流傳較廣:一戒自滿欺人、二戒貪婪聽囑、三戒顛倒是非、四戒利此損彼、五戒妄施鎮丄壓,其大意類似。

遊方說完之後,劉黎很滿意的點頭道:“這些都是口頭話,你卻記得很清楚,不錯!有很多人讀風水籍,只看所謂的門道,卻記不住這些看似沒用的講究。”

遊方慚愧道:“我能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五舅公告訴我這些也是江湖門道,無論是抬門檻還是撤門檻,到時候都能用得上。……而歷代地氣宗師傳承戒律,又有哪些?”

劉黎正色道:“它也叫地師五戒,可不是說說而已的江湖門道,你給我聽好了!一戒轉煞纏神,二戒顛倒靈樞、三戒遺局留患、四戒破敗地氣、五戒佔盡風光。”

歷代地氣宗師傳承戒律,第一戒竟然就是轉煞纏神。 劉黎所授的戒律與一般出家人的修行戒律概念不太一樣,更確切的說是五種行為規則。 此五種行為各有講究,有些不能犯,有些則有特殊的限制。

比如轉煞纏神,非不死不休不可用,而且一不小心會傷到自己。 劉黎曾以轉煞纏神術對付陸文行,當時的情況是劉黎拼上性命也要殺他,破戒先傷己。 至於今天對付三個小蟊賊,並沒有真正發動,就是演示一下原理嚇唬人。

第二戒顛倒靈樞,並不是針對他人,而是針對天下山”自然形成的風水格局,可以移轉、化解、利用,但不能強行去逆轉對抗,否則反傷已身,有違天人相合之道。

第三戒留局遺患很好理解,出於種種目的控制地氣移轉靈樞,事後不能甩手就走不收拾乾淨,給後來者留下人為的禍患。 比如某人在荒野布下引煞陣,事後不撤了陣法盡量散去匯聚的煞氣,路過的其他人會倒霉。

第四戒破敗地氣,是指不能人為的製造風水煞局,傷害不相關的人,甚至永久的破敗某一處的風水。 它與前面兩戒有聯繫,但此戒有所特指,不能因為與某人一時一事之爭,刻意製造長期甚至永久性的風水破敗。 因為這樣一來,針對的不僅是與你爭鬥之人,而是今後居住此地的所有人。

第五戒佔盡風光則最為複雜。 受秘法傳承,可以查驗地氣、移轉靈樞、滋養形神,相對普通人已經佔了莫大的好處。 但有一點忌諱,不能企圖佔盡某處天地靈氣。 數千年以來,人類自然形成的聚居地,都是廣義上風水最好的地方,大環境對生活、繁衍有利。

地氣靈樞來源於天地之問,不屬於某個人,更不可能永遠屬於某一個人,不要企圖將所有的好處永遠都收歸己有,這與顛倒靈樞沒什麼區別,也是做不到的。 所謂天下風水,不是某人之風水,運用之間應順其自然。



這“地師五戒”是揚筠松揚公留下來的,不僅是歷代地氣宗師行走江湖的規矩,揚公當年有感門下桃李花葉紛呈,秘傳心盤留下一脈地師傳承,命其獨立於各派之外監察行止,並不是管人家的閒事,就是以此五戒監察天下風門各派。

劉黎最後說道:“時至今日世事變遷,當年揚公密囑早無餘效,但地師傳承卻留了下來,濫轉靈樞妄動地氣禍世者,歷代地師只要碰了上自會出手,我老人家的威名也不是憑空而來。

知道了這些,你應明白這份責任不好背,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遊方含笑道:“說啥反悔,都上了船了,您老再告訴我想下船就跳水嗎?,   弟子只是不明白,當年的歷代地師只有一個人,怎麼可能監察天下風門?”

劉黎也笑了,神情卻很是感慨:“地師五戒是揚公留給天下風門各派的,歷代地師只是於門外監察,號召風門各派協助。,   再說了,這也是祖師爺捶崗的手段,那些打算亂來的人,只要江湖上有地師在,他們總會有所顧忌,不敢公然張揚。”

遊方一皺眉:“噢,就是嚇唬人的呀?”

劉黎不置可否道:“地師名號說是嚇唬人的也行,江湖捶崗手段無非如此,但我老人家可不僅僅會嚇唬人。……假如真是濫轉靈樞妄動地氣禍世者,有機會定想除去當代地師而後快,省得以後上門來找麻煩,否則陸文行為何要暗算我、向左狐又為何想趁機殺我?”

遊方長出一口氣:“您老人家命我歷練不足時不得亮出地師傳人的身份,看來不僅是怕丟人,也是在保護弟子。”

劉黎瞪了他一眼:“這你倒明白的挺快!你放心,為師不會逼你做什麼,也不必事事學我。只要你自己守好這地師五戒,有餘力再談其他,起來吧!”說完話一揮手,散去了盜洞中不斷匯聚湧動的煞氣。

遊方隨師父走出了這棟房子,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公園中有不少晨練的人,兩人散步般慢悠悠的走出公園。遊方在路邊找了一處共用電話,拔通了,舊道:“警察同志,我要報案,是兇殺案!   在南塔公園裡面,後山圍牆傍邊有一棟房子”裡面躺了三具屍體,地下還有凶器,可嚇人啦,你們快來啊! ”

他報了“兇殺案,“也不是完全在撒謊,至少從那房子的門縫裡看進去,地上那三個昏迷不醒的人可不就像三具屍體? 旁邊還放著一把鋤頭! 之所以這麼說,警察會來的最快,這是遊方在謝小仙那裡學到的,i知識”。

果然,等他們沿路北行離開南塔走向市區時,迎面開來了兩輛閃著燈的警車,直接衝南塔公園去了。 事情已經辦完了,遊方問道:“師父,你老接下來有何指教,我們又要去哪裡?”

劉黎看著他:“你不想讓我總盯著你嗎?”

遊方趕緊擺手:“哪有這個意思,有您老在身邊指點,弟子求之不得。”

劉黎突然嘆了一口氣:“你放心好了,以後我不會再暗中盯著你,該教的我已經教了,就看你自己如何歷練,郴州一別,師父也該放手讓你行游江湖。”

能聽出來劉黎這句話很認真,他是真的要走了,不會再暗中盯著遊方。 遊方反而感到很不捨,牽著師父的袖子問道:“您老人家打算去哪裡?”

劉黎答道:“回去找千杯道人,現身助他一譬之力,然後好好敘敘舊,有空再去青城山一趟,到疊嶂派做客。我玩了幾十年的神出鬼沒,踪跡極少有人知曉,如今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了,讓江湖風門各派知道地師劉黎還在,一眾宵小風聞,諸事收斂一些。”

遊方又問:“您老以前就認識千杯道人嗎?”

劉黎望向前方,神情似是在回憶,嘴角泛起了微笑:“上次見面,他還穿著開襠褲呢。當時他爺爺就是疊嶂派掌門,我挺看好他的資質。要不是他爺爺捨不得,而且歷代地師也盡量不在各大秘傳門派中挑選傳人,我說不定就收他為徒了。”

遊方也笑了:“那真是故交啊,您老現在就走嗎?”

劉黎突然半轉身一巴掌拍過來,恢復了吹鬍子瞪眼的老樣子,呵斥道:“你巴不得趕師父快走,好自由自在去泡妞嗎?昨天說的話難道都忘了,血耙勾嘴鴨還沒請我吃呢!”

遊方一縮脖子趕緊道:“弟子正準備請師父呢,但不知在什麼地方啊,請您老帶路。”

劉黎哼了一聲:“有這份孝心就好,現在時間還早點,待會兒再去,你先領我逛逛郴州。”

遊方有點納悶:“讓弟子領您老逛街?”

劉黎以教訓的口吻道:“有些路師父可以領,比如去吃勾嘴鴨,但你不能總讓師父領路吧?這次來郴州,我領你去南塔領悟心盤,如果我不在,你自己知道去找尋嗎?郴州一帶有很多山川風水特異之處,今天是來不及遊山玩水了,但就在這郴州城中,未嘗不能有所發現。”

從昨天見面到現在,老頭始終有考驗遊方的意思,此刻仍然如此。

逛街找東西,這裡又不是潘家園? 遊方摸了摸後腦勺,腆著臉笑道:“師父,您又想考弟子什麼,給點提示好不好?”

劉黎一撇嘴:“我給你兩點提示。第一,松鶴谷向家裡郴州境不遠,而他們最檀長風水陣法,弟子習練必然有方便手段;第二,你今天得到一枚琉璃珠還背了一塊大磚頭,但對風水秘法有用之物,未必需要如此費力尋找,也未必一定珍貴難尋。”

遊方眨了眨眼睛道:“師父是要我在這郴州城中,尋找與風水陣法有關的東西。”

劉黎很高深的仰頭看天道:“我就說這麼多,你自己去琢磨吧!不要總像一條游魚亂闖,往後沒有師父領路,你自己也應該多動腦子,所謂歷練不是四處瞎逛。今天碰到那伙蟊賊是意外,若非如此,除了師父教的秘法,你還能有何收穫?”

老頭說完這番話就不吱聲了,故意落後半個身位,看架勢就是要遊方領著他逛街,既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 假如是出題考試的話,這一題可太難了!

既然如此,那就逛吧! 遊方領著師父逛了附近的一家大商場,接著又逛了市政丄丿府門前廣丄場,然後又去了菜市場和自由市場,公園已經逛了,城市裡還有什麼好逛的,全國各地大同小異,總不能一大早就去夜總會吧?

一邊逛一邊展開神識,暗中感應查探周圍的地氣與物性,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遊方開始找機會與劉黎搭訕,問老人家需要買些什麼,弟子好孝敬云云,可惜老頭口風很緊,一點都沒打聽出來。眼看快到十一點了,劉黎終於有點不悅的說:“你想餓死為師嗎?如果還無頭緒,就去吃飯!以後別再吹牛,說什麼從未讓師父失望的話。”

師父且慢,弟子過去問幾句話。”這是一條類似步行街的自由市場,一條馬路兩旁是各式各樣的店鋪,遊方突然止住腳步衝老頭打了聲括呼,走過街迎住了兩個人。

他們是一對年輕男女,看樣子是來此地遊玩的情侶,女的手裡拿著一件東西在對著陽光觀瞧。 那是一件帶著底座,裝在透明玻璃罩中的工藝品,在陽光下析射出很多道光澤非常好看。

遊方一副很靦腆的樣子,走過去小聲問道:“二位,麻煩打聽一下,這是什麼東西啊?好漂亮啊!”

男的答道:“郴州特產的礦物晶,這個叫燕尾雙晶,我們在火車站買的。”

遊方昨天就是坐火車來的,但是達到的時間已經很晚,候車室周圍的商店早就關門了,他當時急於脫身而去,也根本沒關注旁邊的店舖裡都賣什麼東西,卻錯過了對他很才意義的一個發現。 今天在市內逛了半天,幸虧恰好看見了才人手裡拿著。

遊方很才禮貌的點頭說了聲謝謝,走回去沖劉黎道:“師父,我找到了,現在去一趟火車站?”

劉黎眼珠子一瞪:“算你走遠!找到了就找到了,知道有這麼種東西就行,去火車站幹嘛,不吃飯就想送我上車?那玩意又不能吃,現在跟我走,去嚐嚐郴州特產。”

礦物晶是天然礦物結晶體,它也是一種觀卑收藏品,種類很多,比如紅色矛頭狀的辰矽、柱狀或晶簇狀的雄黃、板狀的黑鎢、多晶集合狀的孔雀石、柱錐狀透明或半透明的水晶、薄片狀的天然金、珊瑚狀的自然銀等等。

做為有觀賞收藏價值的礦物晶,遊方並不陌生,潘家園就才賣的。 衡量其價值,主要看顏色組合、晶體品相、品種名貴三個方面,當很多種形態的礦物晶生長在一起,呈現出色彩絢麗、晶瑩剔透的美感,往往會成為觀賞石中的精品。

通常單一晶體的觀賞收藏價值不高,但是遊方看見的那枚“燕尾雙晶”卻很特別。

首先其物性非常純粒,自然形成的過程中凝練的地氣幾乎沒有雜亂的擾動,就那枚晶石而言,不包含任何陰氣、陽氣、生氣、煞氣,神識感應純粒而明淨。

它還有另一個特點,以燕尾形結晶的對稱中軸線為分界,竟然有分隔環境中地氣的作用,是一種佈置特定風水法陣的好器物。

舉一個例子,向左狐曾以六桿旗幡布下聚陰大陣,匯聚陰氣攻擊劉黎,自己站在陣中卻不受其害。 而遊方可沒那麼大本事,假如他布聚陰陣,最奢侈的方式可以按照標準陣圖,用一十八枚那樣的燕尾雙晶石為陣樞,運轉起來極其方便。

郴州地區各類礦藏豐富,特產各種礦物晶,以形態完整的礦物單晶石為主。 但不是所有礦物晶都有這種特別的物性,遊方所經過商場中就有賣礦物晶紀丄念品的櫃檯,其中就有燕尾雙晶石,但都不像那對男女手中的一枚物性如此純粒、特殊的效用如此明顯,所以他一直沒注意到。

如此看來,郴州特產的礦物晶中,才一些晶體品質特別純正的,對風水秘法有特別的用途。 那枚燕尾雙晶石只是其中之一,肯定還有各種物性用處不同的礦物晶,值得仔細搜羅一番。 更重要的是這種東西不需要自己去深山中開礦挖掘,市面上批發零售都有。

遊方剛剛到手的琉璃珠雖好,但是上哪裡批發? 那是花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那些礦物晶雖然要花錢買,但是它的價格不貴、數量很多,相對於其他特殊的秘法器物,到手的難度可要小多太了,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挑出其中真正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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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章傻人有傻福

勾嘴鴨是原產郴州臨武縣的一種特產麻鴨,肉質細嫩味道鮮美,尤其以當地鄉下池塘放養的土鴨口感最好。

血粑鴨是湖南山區的一道菜,以糯米和鴨血製成小塊的糍粑,稍微用油煎一煎表面微酥,然後與鴨肉一起放在鍋裡爆,味道特別香。

郴州雖然離廣東很近,但飲食習慣明顯已是湖南風味,當地特產一種辣椒,放在血粑鴨中為調料,鴨肉爆熟之後香中帶辣。 鴨性偏涼能滋陰去燥,而辣椒是去濕氣的,而此地的氣候偏於濕熱,各地方的傳統風味都不是偶然形成的,多多少少與廣義的環境風水有關。

大冬天點上一鍋熱氣騰騰的血粑勾嘴鴨,劉黎甩開筷子吃的是津津有味,遊方心中暗道師父的嘴可真刁。 他自己也沒少吃,雖然是正月裡,到最後也吃的腦門冒汗了,打個飽嗝擦擦汗,摸摸肚子真舒坦!

這頓飯吃完之後老頭就要走了,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酒道:“徒兒啊,為師臨走之前,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遊方掏出那面雷發達用過的老羅子遞了過去:“您老人家要去助千杯道人,這面盤子就送給您老隨身添點助力,我看您也挺喜歡的,總是藉去用。”

劉黎也不客氣,接過羅盤笑呵呵的說道:“我老人家見多識廣,上好的羅盤不知見過多少,但都比不上你這一面,自然喜歡了。師父我也不貪你的東西,就是拿去玩玩,到時候再還給你。”

遊方趁機問道:“師父,您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見面,弟子有事如何找您?”

劉黎:“找我幹什麼,有事的話我自會去找你。”

遊方:“話不能這麼說,如果弟子想您老人家了,碰上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想孝敬您老人家,總得有辦法傳個口信吧?”

劉黎笑了,神情很開心:“這麼說也有道理,我給你留個地址吧。”他叫服務員要來紙筆,寫了一個地址,要遊方看完之後就給燒了。

遊方愣了愣:“您老住在重慶,這是你的房子?”

劉黎:“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難道你認為我老人家不行走江湖時,都是睡露天嗎?告訴你,那裡是我的老巢,不是親近之人不可能知道。你如果有事就到那裡找我,假如我不在家,可不許亂闖空門。”

遊方點頭:“弟子怎麼敢闖您老的空門,誰知道你屋裡頭有什麼埋伏?但依弟子看,您老十有八丄九不在家,又該怎麼聯繫你呢?”

劉黎:“我的踪跡漂泊不定,歷代地師自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還真不好找。但是最近我要去風門各派去走動走動亮亮宇號,行踪不難知曉,你要是在重慶找不著我,就去青城山疊嶂派問一問江湖風門的消息,說不定能打聽到線索。”

遊方站起身來:“弟子記住了,讓我送送您老人家吧。”

劉黎也站了起來,順手一巴掌拍在徒弟的肩膀上,這一掌帶著內勁卻不傷人,力道掌握的很巧,恰好把遊方拍坐下椅子卻沒碎,口中道: “千萬別提這個送宇,我老人家也不需要你送,繼續坐著慢慢吃吧,鍋裡還有肉就別浪費了,也別忘了結帳,為師先走了。”

遊方猝不及防被老頭一巴掌拍的全身酸麻,半天站不起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劉黎離去。 望著師父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心頭有些沉重,鼻子也有些發酸,師父真的要放手讓他行游江湖,他卻有莫名的傷感與不捨。

劉黎是真的要走了,此次郴州之行,他對遊方的表現非常滿意,這個徒弟比以前八位傳人都強,如今行走江湖至少已有自保之能,不會輕易吃虧,而且觸類旁通自己能學到很多東西,他雖然口中沒有誇讚太多,心裡卻是高興的不得了。

自從幾十年前身受重傷,劉黎一直無法完全恢復鼎盛時期的功力,因此行踪很詭異,玩的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刻意保持一種神秘感。 如今他要出來現身走動,首先就去見千杯道人,順便拜訪疊嶂派,借疊嶂派之口放出消息:當代地師餘威仍在,而且已有傳人。

至於這傳人是誰? 嘿嘿,劉黎不會說,這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威懾。 能看見的威懾僅僅是一個人而已,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啊,看不見的威懾卻是無處不在的,江湖術捶崗這一套,老頭玩的已經是爐火純青。

千杯道人見到“梅蘭德,“開口就猜測對方可能是一代地師的傳人,所以劉黎要去見他,私下里讓他不必宣揚,同時藉千杯道人之口向江湖風門傳遞消息。

吃完飯之後遊方直本火車站,卻沒有立刻離開郴州,而是特意又買了一個旅行袋,開始逛附近賣紀丄念品的商舖,見到了不少當地特產的礦物晶,五顏六色玲瓏剔透。 新買那麼大一個包,他打算好好搜刮一番,然而失望的是,一塊都沒買著!

不是所有的礦物晶都具備特別的物性,對風水秘法有獨特的幫助,至少在火車站一帶所有的紀丄念品店鋪中,他沒有見到與那對情侶手中拿的那枚燕尾雙晶石類似的東西。 世事就是這麼巧,那對情侶一下火車,無心之中就把附近唯一的一塊堪稱布陣法器的礦物晶買走了。

火車站一帶東西賣的都貴,但是講完價,一塊燕尾雙晶石也只賣十塊錢,假如都是那種晶石,遊方願意有多少買多少!

從火車站出來游方開始打電話詢問信息台,同時找了一家剛吧上剛查詢當地的信息,整個下午他幾乎轉遍了狒州城所有出售礦物晶紀丄念品的店鋪,甚至連市郊專營特產的批發門市點都去了,花了大概三百多塊,買了五十多枚晶石,是從數万枚晶石中挑出來的。

以普通的方法根本無法挑選,他每到一家店鋪,都是展開神識掃描”小心翼翼不觸動環境中的任何氣息,只是感應每一枚晶石獨特的物性,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恰好買下來。如此小心當然有他的用意,未嘗沒有風門同道也在這裡挑選晶石,說不定就有鬆鶴谷向家的人,遊方可不願意露了行藏,從店鋪出門後也是很小心的甩掉所有可能的尾巴。

假如不是昨夜完全恢復了神氣,這一下午他根本堅持不下來,僅論神識掌控之精微,遊方足可稱當今一流高手,這使他挑選晶石時十分省力,饒是如此,買了五十多塊晶石之後,他也快筋疲力盡了,這是一場無聲無息的巨大消耗,不亞於與一名高手激鬥不休。

他選中的這些礦物晶,物性各不相同,但凝練的各類地氣都非常精純幾乎沒有雜擾,而且根據晶體類型的不同,在風水法陣中的效用也各不相同,需要好好琢磨。而無色透明的燕尾雙晶石,物性純粒而明淨,本身不含任何陰氣、陽氣、生氣、煞氣,卻有分隔環境地氣的特點,應該是用處最廣泛的。

如洪沒有掌握靈覺或神識,僅僅用普通人的眼光去分辨,這些礦物晶無一例外是品質最純正的:天然結晶形狀最標準沒有一絲瑕疵與偏斜,晶體內部不含任何多餘的雜質,不論何色都均勻純淨,也沒有一點裂紋與汽泡。

這不是人為加工出來的東西,而是在自然環境中億萬年天然形成的,使用這種東西一定要注意,假如不小心打碎或者磕傷了,其特殊的物性就會大打析扣。 所以遊方是連著包裝一起買的,裝了滿滿一大旅行包,拎在手裡沉甸甸的。

沒法再找了,一方面不能就這樣將神氣耗盡使自己置身未知的險境,另一方面郴州城中有用的晶石也被他搜刮的差不多了,就算有漏剛之魚估計也沒幾塊。 奇怪的是,遊方並沒有碰上同道高人,他幾乎轉遍了整座郴州出售晶石的店鋪,哪怕一名掌握靈覺的普通弟子都沒遇上。

天色擦黑的時候,遊方准備尋找一個地方好好休養一夜,至少恢復六、七分功力再走,在北湖邊他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麼。

僅僅掌握靈覺的普通弟子,哪怕是以掌握神識怕一般高手,都不可能像他這樣在郴州城中挑選晶石,把自己累死也找不到幾塊。 假如是向左狐那種高手,也不可能親自來幹這種“苦力活,“滿城轉悠只為找這麼幾塊晶石,還不夠門下弟子分的。

而且這種晶石在使用時不小心,法陣威力運轉過度是可能被損毀的,物性無法修復,因此也是一種消耗品。 近千枚晶石中才能有一枚可用,在城中搜刮一遍之後,長時間裡根本就沒法再去找第二遍了,因此也不可能用這種方式在店舖裡長期購買,除非是偶爾碰上的順手買那麼一、兩枚。

松鶴谷向家這種秘法傳承大派,他們要想長期獲得足夠的有用晶石,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與各處礦產地聯繫,大批量收購其中品質最純正的,形狀最好最完整、內部沒有雜質也沒有裂痕的礦物晶。然後成車拉回去,門派中再由專人分揀挑選,甚至還可以自己加工,看上去似乎花錢很多,卻是最節省有效的一種方法。

遊方猜的一點不錯,江湖上秘法傳承大派蒐集各類有用的礦物晶,都是用這種方法,沒有誰跑到城中的店舖裡去碰運氣,這樣既費力又不討好。 而鬆鶴谷向家就有自己的產業,承包了幾處礦山,既開礦掙錢,同時派高手監督挖掘可用的礦物晶,輔助弟子習練風水陣法。

其它的秘法傳承大派誰也沒有向家這麼好的條件,因此松鶴谷向家號稱風水陣法第一。 礦物晶並不是郴州獨有的東西,但是羅霄山脈與南嶺山脈交匯處,此類礦物晶的產量最大品質最好,明顯超過其它的地方。

江湖同道想要這種礦物晶,經常都會到向家購買,或者以其它有用的秘法器物交換,自己去找實在太費力了,普通弟子幾乎辦不到,頂尖高手也不屑為之。以前不是沒人在狒州一帶碰運氣四處蒐集,收穫卻很小等於自討苦吃,而且來的人一多,市內各店鋪中有用晶石早就被搜刮一空,因此好幾年沒人這麼乾了,今天卻讓遊方揀著個大便宜。

也就是遊方這種無門無派的獨行高手,偏偏體力綿長精力遠勝旁人,神識之精微也堪稱一流,才會傻乎乎的滿郴州城找到這麼多可用晶石,一個下午以神識查驗數万枚礦物晶。 ,小遊子也有乾傻事的時候,但是難得傻人有傻福。

就算是松鶴谷向家,每年到手的此類晶石也不過數百枚,其中一大半在弟子習練風水陣法時不小心損毀消耗。 而遊方買的這一兜子五十多枚晶石,只花了三百多塊,假如拿到各大秘法傳承門派可以換不少好東西,也可以賣一筆重金。 有本事的人,從來不怕沒飯吃啊!

此刻的遊方卻不清楚狀況,還在那裡懊喪不已呢——花了一下午時間轉遍全城幾乎神氣耗盡,怎麼才找到這麼點? 劉黎很了解徒弟,心裡清楚等自己一離開小遊子會去幹什麼,卻故意沒把話說明白,估計老頭正在心裡偷著樂呢。

遊方所懊喪的還有另一件事,他挑了五十多枚晶石,品種很多,包括燕尾雙晶明淨石,燕尾雙晶香花石,水晶黑鴆石,菱鎂石,立方螢石,九九歸一攢簇晶,各色方解晶石,車輪晶石,層解晶石幕等,物性與用途各異。

但其中品質最好、用途最廣的是一枚燕尾又晶明淨石,只有那對情侶手中的另一枚可以與之相比,他費那麼大勁才找到一枚,同樣的一枚卻被毫無用處的閒人順手買走了,上哪裡說理去呀?

在北湖邊休養調息一夜,仍然體悟劉黎所授的空靈坐忘定境,這一次恢復神氣與的效果卻遠不如昨夜,一方面因為遊方連日來的消耗實在太大了,短時間內誰也架不住這麼反复析騰。另一方面心境也受環境的影響,他一下午時間神識中感受到那麼多雜亂的物性,還帶著一大兜各自物性純粒、彼此卻完全不同的礦物晶放在身邊,很難進入心境空靈狀態。

清晨天色剛剛放亮,遊方就背著一個旅行包、提著一個大旅行袋去了火車站,終於要回廣州了,屠蘇那小丫頭也應該開學了。 一想到屠蘇,遊方不禁露出溫柔的笑意,心情也隨之變得放鬆與舒適。

其實這幾天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且不說連日勞累沾染戾煞之氣,在鴻彬工業園那種地方遇到那些事情,心情也不可能好,到郴州與師父分別感到莫名的失落,一下午的尋找幾乎再度神氣耗盡,這三天三夜,無論精神還是體力都是疲憊不堪。

遊方刻,算是鐵打的,一時半會兒恐怕也緩不過來,只才想到與屠蘇“同居”的那個溫馨小窩,他才會不知不覺中露出微笑。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吃小丫頭做的晚飯,雖然不如血粑勾嘴鴨那麼可口,但感覺卻是最舒適的,再聽她叫一聲遊方哥哥,那是身心最放鬆的狀態。

他手裡的旅行袋挺大挺沉,帶著透明熟料殼包裝的各色晶石擠在一起還很空,晃一晃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他卻不擔心被江湖同道發現,因為這麼多物性純粒卻各不不同的東西推在一起,反而彼此湮滅了外散的氣息,就連遊方自己的神識都不能清晰的分辨。

此時的他還不是很清楚,這哪是一袋子石頭,簡直是滿滿一大袋人民幣啊! 假如全換成百元大鈔,塞的滿滿的也夠嗆能裝下。 他知道這些東西都很才用,卻沒把看得它們當異常貴重,畢竟只是花三百多塊買來的而已。

蜘口有江湖風門高手知道這一幕,估價會驚訝的連下巴都快掉下來,一、兩塊風水秘法礦物晶種也不算特別珍貴難求,但是這麼多品種與用途各異的晶石,就這麼隨隨便便拎在手裡亂晃悠,真沒見過。 這小子也太不拿東西當東西了,唉,不愧是一代地師傳人,蒲灑啊!

在鬱州火車站,遊方見到了一對中東夫妻面帶戚容在發傳單,找他們離家出走下落不明的兒子。 遊方接了一份傳單,上面的失踪者是位十七歲的湖南鄉下少年,跟著老鄉到廣東去打工,後來卻不見了,據說是跟著人去做大生意了,才人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在郴州火車站。

那對夫妻滿面風霜之色,眼神中充滿焦急與近乎茫然的期待,讓人看了十分不忍。 遊方曾在林音臉上見過這種神色,但這個失踪少年的情況顯然和李秋平不太一樣。 南方一帶這種“案件”時有發生,屠蘇就曾在廣州火車站差點被人拐跑了,大男孩也有人拐嗎?

是被拐走了、或者進了傳銷窩點、或者加入了犯罪組織、或者出了意外? 這些都有可能,遊方記下了傳單上的內容,假如在行游江湖中碰巧遇到,就順便幫忙通知一聲吧。

上午十點半左右,遊方回到了康樂園附近的“家,“防盜門沒鎖,伸手就推開了。 應該是屠蘇已經回來了,大白天卻忘了鎖門。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神識消耗過大,也許是因為一兜子晶石的物性干擾太強,也訐是因為這裡他已經太熟悉了,遊方並沒有以神識查探出什麼異常。

他一推門就興沖衝的喊道:“小丫頭,我回來了!一個人在家,怎麼能忘記鎖門,進來壞人怎麼辦?”

卻沒聽見所期待的那一聲清脆悅耳的“遊方哥哥,“話音剛落,從屠甦的房間裡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穿著一件在廣州冬天裡稍微有些厚的棉服,頭髮略顯斑白,氣質很文雅目光中卻帶著審視,很有禮貌的問道:“你就是遊方同學嗎?”

遊方徹底愣住了,然而僅過了半秒鐘就反應遷來,趕緊點頭問候道:“屠叔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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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8 18:03:41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零四章、第二張好人卡 徐公子勝治

  遊方回到「家」,沒有見到屠蘇,卻見到了屠蘇的父親屠索誠。
  
  屠索誠來廣州並不令人意外,屠蘇上學期報道的時候他就想來,因為家裡有事實在脫不開身,結果屠蘇在廣州火車站差點出了意外,還好有驚無險,屠索誠聽說後也嚇了一身冷汗。後來小丫頭在姨媽家住的不舒服,自稱要回學校宿舍,卻自己偷摸出來租房子。
  
  屠蘇很幸運,遇到了遊方,她對遊方哥哥沒什麼不放心的,後來與肖瑜、林音等人的相處也很開心。但這小丫頭也不笨,很清楚自己這麼做父母不可能放心,姨媽一家估計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一直瞞著家裡沒說。在廣州,她幾乎每個週末都會主動回姨媽家,就說自己在學校一切都很好云云。
  
  但是過年回家,屠蘇一不小心卻說漏嘴了,也許是因為她並不是真心想隱瞞,總之父親問起她如何感謝那位「恩人」時,屠蘇一口一個「遊方哥哥」說的很起勁,屠索誠當時就聽出不對勁了。
  
  在父母既慈祥又威嚴的追問之下,屠蘇畢竟不是遊方那種老油條,終於招架不住全交待了。
  
  屠索誠嚇了一跳,萬沒想到平時既乖巧又聽話的女兒竟能幹出這種事情來,還好沒出什麼事,暫時鬆了半口氣,但他怎麼也不放心再讓屠蘇一個人出去租房子,與陌生男子不明不白的合住在一起,於是新學期開學時請了幾天假,跟著女兒一起來了。
  
  屠索誠雖然只是清水衙門裡沒什麼實權的外交官,但十幾年前就做過駐外參贊,如今畢竟也是副司級幹部,各種官方場面的事都經歷過,屠蘇在宿舍裡遇到的那些麻煩對他來說根本不算麻煩。他一到學校就找了相關部門,當場就把問題解決了,屠蘇換了一間宿舍,既不需要另交住宿費也沒有任何額外條件。
  
  屠蘇本來打算在外面租一年的房子,等到新學年就申請新宿金,現在這個結果當然更好,小丫頭卻捨不得,心想至少把剩下的半年住完再走啊,但父親堅持讓她回學校住,屠蘇也沒辦法只好收拾東西搬回去了。
  
  房東林音就更不能說什麼了,一見這個架式,主動提出來退還半年的房租,屠索誠很講道理,雖然女兒沒簽合同,他還是按正常的租房手續辦,租期延續到這個月底為止,並支付了一個月房租的違約金。
  
  儘管對屠蘇的姨媽很有些腹誹,但屠索誠還是對胡行健夫婦表示感謝,畢竟這半年來他們確實關照過屠蘇不少事情,也不能責怪人家做的不是盡善盡美。他也看出來了,這家人當中真正說了算能辦實事的就是屠蘇的姨父胡行健,一再托胡行健平時多照看點屠蘇,言下之意也是別讓小丫頭再溜出去租房子,老老實實住校吧。
  
  事情都辦完了,屠索誠最後想見遊方一面,看看這位曾經幫過女兒,又莫名其妙與她合租了小半年的小伙子究竟是什麼人。在屠蘇嘴裡,遊方哥哥簡直是當代青年的楷模呀!屠索誠可不完全相信女兒的話,總之見一面打聲招呼才能稍微放點心,別一轉身女兒又讓人給勾跑了。
  
  屠蘇聯繫不上遊方,乾著急也沒辦法,別說是她,陳軍現在也聯繫不上,自從遊方以梅蘭德的身份「出山」之後,聯繫方式全換了。
  
  遊方一推門,立刻就叫了一聲「屠叔叔好!」屠索誠也愣了片刻,這小伙反應也太快了吧?他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確實儀表堂堂,而且一種成熟的氣度,年紀雖不大,卻根本不像個讀書的學生。
  
  遊方現在的形像,連齊箬雪那種冷美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在屠索誠眼裡當然也是相當的俊朗。女人太漂亮那是禍水,男人太帥也未必是好事,屠索誠心中暗道,本來挺秀氣的小伙,何必打扮的如此考究呢?遊方可真是冤,這身行頭不是為見屠索誠而準備的。
  
  屠索誠神情很溫和,反問道:「你認識我嗎?」
  
  遊方放下東西笑著答道:「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你的五官與屠蘇很像,又出現在這裡,我應該沒叫錯人吧?」
  
  屠索誠伸出了手:「我叫屠索誠,是屠蘇的父親,一直想找個機會謝謝你,本來今晚就要回北京了,以為見不到了,還好,你回來了!」
  
  遊方趕緊上前一步伸雙手相握:「屠叔叔,您太客氣了,有什麼好謝的?這半年來,屠蘇也幫過我不少忙。」這話一出口立刻就後悔了,陌生人合租,屠蘇幫他不少忙,反過來說就是他佔過屠蘇不少便宜唄,雖然是客氣話,但小丫頭的父親不會很高興。今天怎麼了,一見到屠索誠不自覺有點緊張呢?
  
  果然,屠索誠打了個哈哈道:「客氣的是你,我家那丫頭能幫你什麼忙?還沒吃飯吧,今天中午一定要請你坐坐,千萬別推辭。」
  
  屠索誠要請他吃飯,遊方不好拒絕,否則就等於不領情啊,遊方不僅要吃這頓飯,而且不能太熱情的搶著結帳,這樣才算給面子。畢竟他的身份是一位曾經合租的勤工儉學者,不是屠蘇的男朋友。
  
  正式請客,當然不能去宋陽開的「夜總會」,在康樂園東門外找了一家檔次還不錯的飯店,要了一間包間。屠索誠讓遊方點菜,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接起電話說道:「小蘇啊,我請小游吃飯,他今天恰好回來。……下午有課,你就不用過來了。」
  
  電話是屠蘇打來的,屠索誠卻不讓女兒過來一起吃,分明就是有話私下裡說不想讓屠蘇聽見。遊方心裡也直犯嘀咕,最貴的菜沒敢點,怕對方破費顯得自己無禮,太便宜的菜又不好點,怕駁了對方的面子顯得太寒酸,點了兩個價位還算適中的地方菜,將菜譜推給屠索誠道:「屠叔叔,剩下的您來點吧。」
  
  屠索誠倒簡單,直接叫來服務員問道:「你們飯店有什麼拿手的特色菜,再給我推薦兩道。」然後又問遊方:「小游,平時喜歡喝什麼酒啊?」
  
  遊方考慮了零點一秒之後,很小心的答道:「屠叔叔,我平常不喝酒。
  
  屠索誠笑了:「今天是我特意請你,哪能不喝酒,來幾瓶啤酒吧。」
  
  遊方:「那我就陪叔叔喝幾杯,您晚上還要回北京,中午不要喝太多了。」
  
  菜上齊了酒也倒上,氣氛顯得比較輕鬆,屠索誠狠隨意的與遊方聊了起來,話題當然是圍繞屠蘇,他一再表達了謝意,很客氣也很有涵養。然後又問及這半年來屠蘇的「生活」,語氣中顯然充滿了試探。
  
  遊方自然回答的是滴水不漏,一點毛病都沒有。
  
  屠索誠最後有意無意的感慨道:「現在的社會太複雜了,而小蘇年紀還小得很,人也太單純,她這次自己溜出來租房子,把我和她媽媽都嚇壞了,幸虧是遇到你這種好人。這半年來給你添麻煩了,這次來我給她在學校安排好宿舍,也托她姨父平時多關照,這才稍微放心一點。」
  
  得,又收到一張好人卡。外交官說話很有特點,一句話出口,你得好好琢磨字面之外是什麼意思?屠索誠有很多弦外之音啊,首先他的態度很明顯,認為女兒年紀還小,過早的談戀愛甚至在大學期間就搬出去與人同居,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只是沒有直接說出來。
  
  他對遊方非常感激,這一點都不虛偽做作,但並不意味著他就能放心的讓女兒和遊方合租在一起,還是住在學生宿舍比較好,這並不針對遊方,將遊方換成其它任何一個陌生男子都是一樣的。
  
  遊方也不能說什麼,屠索誠的心態完全可以理解,如今這個社會確實太複雜,就算在大學內外也是淫賊成堆,區別不過是有人有賊心沒賊膽,有人既有賊心又有賊膽還有賊實力。屠蘇這樣一個既純真又美麗的少女,確實讓家長很不放心,換誰都一樣。
  
  遊方絕對是屬於那種賊有實力的人,但他對屠蘇真沒什麼壞心思,只會呵護不會有任何傷害,屠蘇這半年來,就意味著他身邊最舒適的風水!但這話跟誰說去呀,他總不能告訴屠索誠:「叔叔,就讓你家小蘇跟我同居吧,我絕對不會害她的,就是覺得既舒服又開心。」
  
  聊完屠蘇,屠索誠話鋒一轉,又聊起了遊方,很隨意的問道:「小游,你哪裡人啊,父母還好吧,都是做什麼的?」
  
  遊方完全可以撒謊,但此刻卻說了實話:「我老家是河南農村的,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做生意,主要經營各種工藝品。」有些事是不可能永遠隱瞞的,他的潛意識中還是有點小算盤。
  
  屠索誠點了點頭:「哦,那你也挺不容易啊,聽說是北大畢業的研究生,想到中大來讀博士,你是北大哪個導師帶出來的?」
  
  有些話能糊弄得了屠蘇,卻糊弄不了屠蘇她老爹,回頭一查就知道真假,遊方可不敢亂說,但已經在屠蘇面前撒過謊就不好否認,只得含糊其辭道:「我在中關村打過工,念的是在職的碩士,給我課題指導最多的教授是考古文博學院的吳屏東,他老人家也教歷史與建築系的課程。」
  
  屠索誠似乎很感興趣,追問道:「你很年輕啊,像這個歲數一般剛剛本科畢業,而你現在就已經是碩士了,讀的是少年班嗎?
  
  遊方琢磨著說道:「少年班可沒讀過,小時候讀書早,鄉下的學校制度也不嚴,小學只讀了五年,中學也跳過級提前一年參加高考。」
  
  屠索誠:「你這個專業就業有兩個方向,一是做考古發掘,需要經常在全國各地跑,很辛苦的。二是在鑒定收藏方向發展,最近也很熱,待遇還不錯,你是怎麼打算的?」
  
  遊方:「至於將來的打算,先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再說,充足了電有備無患嘛。」
  
  屠索誠微笑道:「說的也是,年輕人就應該打好基礎,現在的社會競爭越來越激烈了,在大城市尤其如此,別的不說,就算買套房子立足都很困難。」
  
  遊方連連點頭:「對對對,叔叔說的對,謝謝你今天請客,我敬你一杯!」
  
  屠索誠後面這番話看似很隨意的嘮家常,同時也是一種考查和審視,對於女兒接近的所有年輕男子,身為父親都是不自覺的要審視一遍。這種心態既像在挑女婿又像在防賊,總之有些矛盾也很複雜,以遊方之聰明怎能體會不到?
  
  他多少有些鬱悶但也很無奈,自己明明沒打屠蘇的主意,從頭到尾都是真心在助人,光明磊落的很,何必小心翼翼接受這種盤問與審視呢,搞的跟做賊似的?遊方真是竇娥中的竇娥,太冤了!
  
  但另一方面他還真的莫名其妙有點心虛,心中暗道:「就算給小丫頭一個面子,別得罪她老爹!他沒有惡意,人之常情而已。」
  
  這一頓滋味很特別的飯終於吃完了,遊方對屠索誠的印像:典型的國家幹部與知識分子,為人還算正派也有點清高,雖然並不是大富大貴但眼界很高,一般人不見得能看得上,對女兒也非常寵愛。不過此人很有涵養家教也很好,對女兒的教育並不是一味的溺愛。
  
  至於屠索誠,心裡暗中嘀咕遊方的話就更豐富了:農村來的孩子,還是單親家庭,背景並不是很好啊,這種人在城裡結婚居家過日子大多有些麻煩。北大的碩士,太年輕了,也不知事真的假的,假如是真的,這小伙子本人倒是個人材。
  
  他什麼話都滴水不漏,顯然不是普通學生,應該在社會上混過見過各種世面。假如這種人要玩心眼的話,俺家小蘇可遠遠不是對手,絕對會吃虧!還好為人不錯,做為朋友能幫忙倒是挺好,就看將來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人了。就是長的太帥、人太聰明,也不完全是好事,在外面肯定很招女人。
  
  吃完飯屠索誠要回屠蘇的姨媽家,遊方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熱情,將他送到了公交車站。告辭時屠索誠說道:「小游啊,你是很有社會經驗的人,俺家小蘇就不同了,她年紀小又沒見過什麼世面,跟人打交道很容易吃虧。如果碰到這樣的情況,幫忙提醒幾句,我先謝謝你了!」
  
  遊方心中暗道:「唉,有你這句話就好!我會經常找機會提醒她的。」同時很有禮貌的點頭:「叔叔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注意的。」
  
  遊方很清楚對方會怎麼看他,空有一身秘法神功、千般江湖手段,卻沒有又什麼用處,因為屠索誠是來找他道謝的。況且他也沒打算拐騙屠蘇,或者像狂狐那樣將屠蘇變成當初的林音,只想好好相處。
  
  而且他身為一代地師傳人,目前立足未穩,也不好牽累身邊親近的人,有很多事,對他而言暫時還很奢侈。
  
  送走了這位沒法得罪的客人,遊方回到了空蕩蕩的家,感覺有些意興闌珊。肖瑜回家了,屠蘇也被父親領回學校住了,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三間敞開的門,突然覺得好沒意思,非常懷念去年下半年的時光。
  
  愣了半天,他突然掏出一部新手機,上電池上卡,給小表舅劉寅打了個電話:「小舅啊,我是成成,想求你一件事,千萬給辦成了。
  
  ……我要一張北京大學的碩士文憑,是真的不是假的,以遊方這個身份。……專業最好是考古,實在不行,古建築、歷史、古代文學、社會學等等能沾上邊的也成。」
  
  劉寅在電話那邊苦著臉說道:「假證好辦,什麼大學的都成,但你要真的文憑,野雞大學三流學院的本科馬上就能給你搞來,可是北京大學的正式碩士……國家教委不歸我管啊!」
  
  遊方:「你就是幹這一行的,做事總得有點挑戰性,再仔細想想有什麼辦法?」
  
  劉寅:「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自己考上了,念完了拿到文憑!有些事花錢就可以,有些事不僅要花錢。」
  
  遊方:「別說沒用的,快想辦法,多少錢我給你就是了。」
  
  劉寅:「辦法不是沒有,校本部的文憑是不可能啦,但是北京大學這幾年在全國與不少地方成人大學都合作搞了繼續教育學院,是遠程在職教育,情況也和賣文憑差不多,交錢就能念,最後發的也是北京大學的文先地方成人大學的事情能搞定,這邊我有內部關係,但是申請碩士學位這一關,是要通過筆試和答辯的,雖然要求不是很嚴,安排起來也很麻煩。」
  
  遊方:「那你就去找人安排吧,需要多少錢?」
  
  劉寅:「先別提錢,最快也得等一年,再假也是真文憑,你得有本科文憑和報名繳費手續、課時記錄,筆試成績,最後才能申請碩士學位。……這些我可以找人給你做,學籍都可以做出來,反正有不少人念了一小半就放棄了,亂的很,到時候成大發現學籍檔案搞錯了,把你糾正進去就行。但最後到北大校本部筆試答辯,最好你親自去,我可找不著人代替,人家卡的就是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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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8 18:03:57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零五章、真假遊方 徐公子勝治

  遊方沉吟道:「答辯我去,其他的你安排。……即然可以做學籍,那就將畢業時間提前到去年暑假,我現在就是已經完成學業,但是還沒通過學位答辯的情況,在職研究生這種情況很多。……至於本科文憑,你剛才說可以辦,那就盡量給我辦個好聽點的。」
  
  劉寅歎氣道:「盡量吧,但我就是不明白了,你又不是真的遊方,何必為這個冒牌的身份費這麼大勁?……想要文憑,我給你辦一張假的就是了,就算要真的,換個學校成不?保證能通過學歷驗證!」
  
  遊方也歎氣:「不成,就得是北大,就得是遊方。我還想和你商量另一件事呢,能不能將遊方的戶口遷走然後給我,這個身份我徹底要了。」
  
  劉寅吃了一驚:「你到底犯了多大事啊,需要用到金蟬脫殼這一招?這樣還不如躲出國呢!」
  
  遊方:「這個身份根本脫不了殼,我有別的打算,沒犯什麼事,你放心好了,究竟能不能辦?」他沒告訴劉寅,有一位過分熱情的警察已經查出了「遊方」的底細,按照常理,他應該放棄這個身份才對。假如劉寅知道這個情況,恐怕就不會給他辦這件事了。
  
  劉寅想了想:「別人的話不太可能,我記得那是個山裡的傻子,倒是可以辦,給他家裡人一筆錢把戶口遷出去就行,人家還巴不得連這個都能賣錢呢。……進城比較麻煩,再花一筆錢,我有關係找個小鎮落戶,身份就完全是你的了。……想辦得快點,我聽說那傻子活不了多久,到時候一銷戶,你就沒轍了。」
  
  遊方:「當然得快,最好列,在就能辦。」
  
  劉寅:「急什麼,你最好回來一趟自己辦手續,否則我還得找個長得像你的人去拍照片。」
  
  遊方:「你既然能打通關節,我把358*441標準數碼照傳過去就是了。」
  
  劉寅有點吞吞吐吐的說:「你不回來也行,同時辦這兩件事,做的乾淨的話,花費可不是小數宇,至少得先墊幾十萬吶。」
  
  遊方一咬牙也豁出去了:「要花多少錢,你先從我爸那裡拿,回頭我還他。」
  
  劉寅:「那我先去辦吧,這種高難度的活,我可從來都不接,誰叫你是我外甥呢!,對了,其實你想要個乾淨的身份,梅蘭德就可以,那個人前幾年偷渡去美國,結果死在墨西哥了,這邊早就沒什麼熟人,身丄份證已經換成你了,現成的非農業戶口也可以給你。」
  
  遊方一愣:「有這回事?也可以辦,但是現在不著急,反正查不出來這個人了。」
  
  放下電話,遊方又出神的坐了半天,他本來只是想辦一張北大的碩士文憑,結果說著說著,臨時決定連「遊方」這個身份都徹底要了。行走江湖也沒方便多少,額外的代價花的卻不小,這幾年的積畜恐怕全搭進去都不夠,本來幾張身丄份證就足夠用了。
  
  這就是代價呀,不僅僅是為了彌補謊言,當你用另一個身份做了太多的事情,一不留神就會把自己纏繞進去,不想割捨就得承受,幸虧他還有承受的本事。
  
  晚上屠索誠就要走,屠蘇放了學肯定直接去姨媽家陪父親,遊方也就沒給她打電話。他覺得莫名的鬱悶,裝滿晶石的大旅行包就放在外間的茶几上也懶得收拾,很少見的感到有些困頓,也不行功打坐,回房間睡了個覺。
  
  也許是感覺太疲憊了,遊方竟然做了一個非常清晰而荒誕的夢——
  
  那是在一座城市裡」比惚應該是北京,因為屠蘇正挽著他的手譬在逛街,兩人好像是要去她家做客,正在商量買什麼禮物。屠蘇說:「問問小玉姐姐吧,她眼光好,可會挑東西了。」說話間走了一家檔次挺高的精品店,一抬眼看見櫃檯旁竟然站著齊箬雪。
  
  遊方摟過屠蘇的肩膀轉身就走,不料卻與身後一位穿著警服的美女撞了個滿懷,只聽那人虎著一張俏臉喝道:「,小遊子,你在幹嘛呢!」
  
  夢到這裡就結束了,因為遊方醒了,被突然響起的門鈴聲驚醒。他有些迷糊的爬起來,穿著拖鞋走到廳中按下對講機問道:「誰呀?」
  
  無人回答,門外樓樓梯上卻傳來清晰的腳步聲,原來樓道門沒關,那人直接上來了。遊方拉開門,一隻玉手差點沒敲在他腦門上,只見一位穿著警服的美女正準備敲門,卻被他突然開門的動作嚇了一跳,縮回手粉臉含嗅道:「,小遊子,你在幹嘛呢!」
  
  遊方張著嘴卻沒說出話來,扶著門把手身形晃了晃差點沒站穩」比然乎分不清自己是醒了還是仍在夢中,或者一覺醒來又穿越回夢裡。
  
  他這種反應可是真把謝小仙給嚇著了。雖然已經半年沒見面,但電話打的很熱,來來往往很多事情也聯繫的挺緊,心理的感覺不僅不生疏反而比當初更親近,這也許就是距離產生神秘感,進而導致心理審美上的新鮮感吧。
  
  以往與小遊子見面,不論是何種情況,他都是精神抖擻充滿活力與朝氣,謝小仙可從來沒見過遊方迷迷糊糊彷彿站都站不穩的樣子。見此情景一閃身講屋,右手挽住他的右譬,左手扶住他的後腰,就差沒把人從後面抱進懷裡了,很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在家還穿著襯衣,大白天在睡覺嗎?病了吧,這麼冷的天別凍著,我扶你進屋躺下!」
  
  遊方乾脆不掙扎了,擺了擺左手道:「我沒病,就是被你嚇著了。」
  
  謝小仙:「胡說,我有那麼嚇人嗎?」一邊扶著遊方往屋裡走。
  
  遊方:「不是你嚇人,是我自己嚇自己,睡的迷迷糊糊一開門,突然看見警察迎面伸手,能不害怕嗎?」同時心中暗道——這位警花姐姐攙扶人的架式,怎麼也像在扭送犯人?
  
  謝小仙:「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只要你是好人,怕什麼警察上門?」
  
  遊方無力的呼喊道:「蒼天可鑒,我真不是好人吶!」
  
  謝小仙:「都這樣了,還耍貧嘴,快躺下!」她對這裡的情況似乎很熟悉,不由分說把遊方扶進房間,按倒在床上,扯過被子給他蓋上,然後又看了看四周又道:「你老實躺著,我給你倒杯熱水。」
  
  一個寒假都沒人住了,屋子裡哪有熱水啊,謝小仙在肖瑜的房間找到一個快速電熱壺,又到廚房去燒水,正在琢磨是不是下樓買點藥,被扭送上床遊方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小仙姐,別忙了,我真的沒事,中午喝了點酒,剛才就是睡迷糊了。」
  
  謝小仙停下手裡的活計,伸出手背試了試他的腦門,再看了看臉色,不像有事的樣子這才放心下來,似笑非笑略顯靦腆的又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不論態度或潛意識的印像如何,謝小仙對他真的不壞,從剛才這一幕就能看出來。遊方略微感動了那麼一小下,沒有叫她謝警官,不知為何冒出了「,小仙姐」三個宇,敏感的謝小仙立刻就注意到了。
  
  遊方咳嗽一聲道:「你年紀比我大點,叫你一聲姐又不吃虧。你快去坐著吧,別忙了,我來給你泡杯茶。」
  
  謝小仙去廳中坐下了,不一會,遊方端著一壺茶兩個杯子走出來:「我的茶藝遠不如林音,將就點喝吧。……今天找我有事嗎?」
  
  「你是怎麼回事,這麼長時間電話都打不通,人都回來了也不打聲括呼,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嗎?」一提這茬,謝小仙又面露不悅之色。
  
  遊方陪笑道:「我的電話丟了,剛換了新的,不信你再打一個試試。」
  
  謝小仙瞪了他一眼:「你的手機也能丟?說你摸了別人的東西我信,別人能摸你的東西,我不信!」說著話掏出手機又打了個電話,房間裡果然傳來了鈴聲。
  
  遊方倒一杯茶遞到她面前:「神仙都有打盹的時候,我怎麼就不能丟東西?……聽說你主動請纓到廣州協查狂狐團伙大案,怎麼有空來找我?」
  
  謝小仙:「難道我就要一天到晚工作,一刻都不能閒下來嗎?早想找你問幾件事,你坐好!……嗯,這茶泡的還不錯。」
  
  遊方不由自主在側邊的椅子上坐直了身體:「報告政丄丿府,主要是茶葉好,有話您儘管問。」
  
  謝小仙看著他,眼神意味深長:「認識你這麼久了,居然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宇,是朋友的話,告訴我真名好嗎?」
  
  這位警官說話真是單刀直入啊,遊方低下頭看著杯子裡的茶葉飄浮成花色的形狀:「謝警官,你如果相信我的話,我就姓游,叫遊方,你一直認識的那個小遊子,何必刨根問底呢?人人都有難言之隱,我如果犯了事,你儘管銬我走,就跟當初第一次見面,我絕對不會反抗。」
  
  謝小仙臉色微微一沉:「誰要銬你走了,我就是想問一聲,身為警察在自己的轄區,這也沒什麼不可以問的。」
  
  遊方吃了一驚:「這裡怎麼是你的轄區?」
  
  謝小仙神色又有些靦腆:「我在職研究生畢業了,已經拿到學位,剛剛調到廣州海珠分局。」
  
  遊方放下茶杯問道:「是不是掛職鍛煉,又陞官了吧?按你原先的級別,這次至少也應該是個副局長。」
  
  謝小仙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嗯了一聲。天吶,她還真調到這裡來了,而且成了公安分局的副局長!俗話說天子腳下好陞官,北京城裡很多幹部看上去官不大但是級別不低,調動到地方差不多就是空降的領導。
  
  謝小仙雖然很年輕,但是學歷高又參加過幾次行動立過功,更重要的是家中長輩在公安部裡有關係,在基層提拔很容易。她的背景條件天生就適合吃六扇門這碗飯,就像遊方一生下來就出身於八大門,適合於走江湖一般。
  
  這一次調到廣州對她而言就是掛職鍛煉,與鍍金差不多,藉著參與大案調查,如果案件有進展還能立功,在地方上幹不了多久再調回去,又是一次提拔的機會。這一次的職務雖然是分局的副局長,享受的級別待遇卻與正職是一樣的。
  
  謝小仙在公安系統的官越大,遊方面對這位警花姐姐時就越頭疼,他也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端起茶杯道:「恭喜你,謝局長,真是年輕有為啊!」
  
  謝小仙把臉板了起來:「你要再這麼叫我,我可真生氣了!,別打岔,說你呢,為什麼不告訴我真名?」
  
  遊方只得打岔:「當然有我的原因,其實也是為你好,何必什麼都知道呢?實話告訴你,我是殺了人從墨西哥偷渡回來的,北美的大圈幫正在追殺我,美國中央情報局也在找我,不得不隱姓埋名浪跡江湖。」
  
  謝小仙讓他給氣樂了:「打死我都不信,就不能說點正經的嗎?」
  
  遊方:「那就說正經的,小仙姐,你仔細回憶回憶,自從你送我出了派出所,這麼長時間來我都做過什麼?至少我們之間,我一直在盡量幫你、幫你的朋友,你心裡應該清楚!假如有什麼事要抓我,你儘管抓,但是沒什麼事,給我留點餘地好嗎?我是行走江湖的人,得罪的人也不少,確實不適合暴露身份。……就算我求你,只需要幫這麼一個小忙。」
  
  仙沉默了,半天之後微歎一聲道:「你說的不錯,你幫過我,而我托你的事情,就算遠在千里之外,你也都盡心盡力,我真的沒法說你什麼。
  
  這一次,就當我沒有查過你,反正查你的時候我也違反了紀律。……你不說也沒關係,只要想查,我自然能查出來。」
  
  遊方連忙拱手作揖:「多謝小仙姐姐放我一馬,以後有什麼事只要打聲招呼,一定效勞!」
  
  謝小仙:「只要你別犯事就行但是防軍又是怎麼回事,我一直想問你呢。」
  
  遊方趕忙辯解道:「陳軍,他的家世清白啊?你是說他以前在北京的案底嗎,他是單身未婚又沒有交女朋友,偶爾犯點那種錯誤,不是不能理解,再說已經接受過你們警方的處罰了,還能怎麼樣?你就是警察,這種情況不瞭解嗎?」
  
  謝小仙忍不住又抬眼瞪他道:「他犯的事,你也有份嘍?我不是追究這些,你怎麼把這樣一個人撮合給林音?」
  
  遊方一舉手:「你知道林音當初的樣子,再看看她現在的樣子,難道有什麼不好嗎?世事哪有那麼盡善盡美,只要他們彼此真心喜歡就行。……難道你擔心陳軍想騙財騙色,就像當初擔心我那樣?你也不打聽打聽,哪有人還沒到手,自己先搭進去一百多萬救人的騙子?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歡迎你來騙我。」
  
  林音和陳軍都很守信,對外沒有說那三幅畫的事情,就說是陳軍跟家中長輩借了一百多萬,回湖南活動將林音的父親撈了出來。謝小仙聽說的版本當然也是如此,被遊方這麼一番拎白,反倒不好再多說什麼,語氣一轉道:「我也沒那個意思,就是有點不放心,今天來看看你回沒回家,主要是想請你吃頓飯。」
  
  又是上門來請吃飯的,遊方苦笑道:「應該我請你,祝賀你高昇!」
  
  謝小仙:「不提這茬不行嗎?半年前就說好了,見面請你喝酒,你可不許反悔。」
  
  遊方:「那好吧,就讓你請,我們去哪?」
  
  謝小仙眨了眨眼晴:「領我去夜總會,好嗎?」一位警花穿著制服,用略帶嬌嗅的語氣,讓一個大小伙領她去夜總會,不知內情的人聽見了一定會認為她腦筋短路,或者會想歪了。
  
  遊方點頭:「你連這個都知道了?好吧!現在就去嗎?」
  
  謝小仙看了看表:「時間還太早,再坐半個小時,喝喝茶聊聊天。……對了,我和大師兄聊過你的情況,而且我現在也調過來了,可以幫你找一份正經工作,也好勤工儉學。」
  
  遊方一皺眉:「多謝領導關心,至於我的工作問題,你就不用操心了吧?」
  
  謝小仙:「你將來究竟想怎麼樣?既然在全國各地大學蹭課,不如好好補補課正式考進去,中大北大都可以啊二」
  
  遊方笑了:,「小仙姐,為什麼一定要小看我呢?我也是北大的在職研究生,課程差不多都學完了,就等著筆式答辯,到時候我們就是一樣的文憑學歷,不比你這個公安局長差多少。」
  
  謝小仙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晴:「真的嗎,你沒有騙我,不會是花錢買的假文憑吧?」
  
  遊方微微有些心虛,但神情卻很坦然,聳肩一攤雙手:「錢肯定是花了,你上學不花錢呀,但文憑是真的,到時候給你看就是了。你在北京親眼看見我蹭課,不就是為了學習混文憑嘛?但最近我很忙,沒時間準備論文複習功課,答辯恐怕要等到一年後。」
  
  謝小仙將信將疑,同時心中暗道:「小遊子是北大的在職研究生?難怪在校本科生名單上沒查到。……不對!真文憑哪有用假名的?假如他沒撒謊,到時候一看學位證書,嘿嘿,不就什麼都清楚了?連查都不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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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8 18:04:19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一百零六章、護身符  徐公子勝治

  謝小仙不太相信遊方的話,但見他說的如此坦然,也不能完全不信,同時心中莫名有一怕期待還有一絲竊喜。在她心目中,一直期望遊方能夠做些正經事,做個正經人。而讀北大的在職研究生應該是很正經了,她自己也是這麼做的。
  
  「如果是這樣,你可得抓緊時間好好複習了,我當初寫論文還特意請了一個月的假呢,筆試答辯不是那麼容易的。……剛才說的找工作的事情你再想想,現在我好歹能管點事,可以幫你介紹一份輕鬆點的兼職,既賺點生活費又有時間複習。……我知道你有點積畜,但小小年紀攢點錢為將來考慮,總是有經濟來源比較好。……咦,這麼一大包東西,裡面裝的是什麼?」
  
  謝小仙的心情開朗了不少,說話時不自覺的帶著微笑,終於注意到茶几另一頭放的那個大旅行袋,不像是普通的行李,警察的職業好奇心又開始做怪。
  
  遊方站起身來打開旅行袋,露出了琳琅滿目、晶瑩剔透的各色礦物晶,笑著說道:「這裡面沒什麼違禁物品,就是各種晶石工藝品。剛才說過我的工作不用操心,過年回家一趟,順便進點資,在中大周圍做點工藝品小買賣,利潤很大的,至少房租伙食不用發愁了。」
  
  謝小仙的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小心翼翼的將各色晶石一枚一枚的拿出來放在茶几上仔細欣賞,一邊驚歎道:「好可愛啊,它們太漂亮了!你怎麼能想起來賣這種東西,哪裡進的資?……在學校裡肯定會很好賣的,尤其是女生都喜歡!……小遊子,說實話,你是不是想藉機大面積接觸女大丄學生?」
  
  遊方哭笑不得:「這是湖南郴州特產,進資的地方並不遠,只是沒人去琢磨這種小買賣罷了。……我可不是為了接觸女生,而是為了造福廣大男生,買這種東西送女朋友,既好看又實惠。……小仙姐,喜歡的話,你也挑一個?」
  
  遊方還挺大方,雖然清楚這些晶石對風水秘法有特殊的用處,但也沒當太貴重的東西,見謝小仙愛不釋手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想要,乾脆主動開口,反正自己還有的多。
  
  謝小仙仔細挑選了半天,選中了一枚紫晶石。遊方不得不承認她的眼光真不錯,所有晶石中這是最貴的一枚,足足花了他三十元人民幣。這枚紫晶石中間是六稜柱形,兩端是六稜錐,三個部分的尺寸比例相當完美,每一條空間稜線都毫無瑕疵,蘊含著神秘的淡紫色光澤,帶著分明的鋒芒。
  
  假如用在特定風水法陣中,它的作用可以協助收束散亂的地氣,無論是發動攻擊還是有別的用法,都可使神識凝煉的威力大增,還有安定心神化解外魔的作用。普通人放一枚在書桌或辦公桌上,環境中增添的無形感應,可以使精力更容易集中。
  
  謝小仙托著紫晶石道:「我就選這一枚,多少錢?千萬別跟我客氣,該多少就是多少,也不要打析,你大老遠背回來做點小生意也不容易。」
  
  遊方搖頭道:「提錢傷感情,幾十塊錢的東西,你何必跟我這麼客氣呢?待會兒你還要請我吃飯請我喝酒,送你一塊晶石算什麼?……這東西拿回去,可以放在書桌或辦公桌上,不要把尖端對著自己,橫放,你如果習慣用右手,就把它放在左前方。」
  
  他堅決不收錢,這種東西收多少錢合適啊?謝小仙也就沒有再堅持,笑著問道:「還有這些講究嗎,你怎麼知道的?」
  
  遊方也笑了:「據說與風水有關,不管真的假的,你就試試吧,可以定神讓注意力更集中。」
  
  謝小仙:「你還真是什麼都懂,賣一塊石頭也能賣出花樣來,真是會做生意,謝謝你了,我回去一定試試。」這塊晶石雖然不大,但連著包裝也不方便踹進警服兜裡,謝小仙就一直捧在手裡,有點捨不得放下了。
  
  遊方見她心情不錯,見縫插針提到了另一件事:,「小仙姐,林音與陳軍的關係剛剛確定,正在熱戀中,你一來就住進林音家,不等於去當電燈泡嗎?都是單位領導了,不可能沒宿舍吧?」
  
  謝小仙:「我們單位宿舍緊張的很,我剛來報道,身為領導總不能讓單身職工為我騰房子,也得到外面租。是林音主動要我去她家住的,她很熱情,我也沒好意思拒絕。」
  
  遊方一指肖瑜的空屋:「這裡有的空房,連傢俱和日常用品都是翅,成的,你乾脆搬過來住得了,林音肯定不會收你房租。」肖瑜走的時候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帶,她在這裡住了小半年,倒是新買了不少傢俱,全是很高檔的。
  
  然而這句玩笑一出口遊方就後悔了,萬一謝小仙哪根筋不對,真的搬過來住了,那自己非得躲出去不可。不知為何,謝小仙的臉突然紅了,扭過臉避過遊方的視線,卻故做嚴肅的說道:「我的事還不用你管,過一陣子單位自然會安排,你好好複習準備論文答辯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飯!」
  
  遊方進屋拿了一間外套:「現在就走嗎?你這身衣服……」
  
  謝小仙瞪了他一眼:「嫌我穿的這身警服扎眼嗎?我是從單位直接過來的。你在小區門口我一會,我回去換套衣服。」她住在林音家,換衣服當然也去那裡,離的不遠很方便。
  
  遊方陪笑解釋道:「你穿著警服既漂亮又精神,但是出去吃飯又不是執行公務,還是穿著便裝感覺親切隨和。」
  
  酒桌上喝多了是什麼樣子?才人會吐,才人會呼呼大睡,才人會鑽桌子,有人會摟著別人的膀子興奮的嘮個不停,有人會發洩鬧事,有人會哈哈大笑,甚至才人會朗誦詩篇。但是遊方做夢也沒想到,他會把新上任的公安局長謝小仙給喝哭了!前因後果說來話長——
  
  來到「夜總會,「遊方意外的發現這裡變樣了,屋子裡重新粉刷過,經過了簡單的裝修,而且多了三間包間。宋老闆正站在大門口,老遠看見遊方就大聲招呼道:,「小游,過年回來了?…呦,這位姑娘是你朋友,有點面熟啊?」同時眼神中充滿了佩服,剛剛過了一個年,遊方怎麼又領來一位美女!
  
  遊方趕緊解釋道:「這位謝警官是我在北京認識的朋友,剛剛調到這裡的分局來工作。」又問道:「咦,飯店變樣了,怎麼多了三間包間?」
  
  宋陽搓著手笑了笑:「去年生氣做的不錯,恰好過年前隔壁開包子鋪的不幹了,我就把那間店面盤了過來,打通隔成三間單間。你再看看,我這大廳裡裝了櫃式空調,包間裡也裝了壁掛空調。」
  
  遊方:「恭喜恭喜,生意越做越大呀!」
  
  「二位快請,恰好有包間空著,再晚來一會就沒單間了。」宋陽將兩人迎了進去,一邊走一邊憨笑著說道:「小本生意,稍微擴張一下規模,唉,最近都快忙不過來了,連我每天都要當跑堂,正準備再雇一個夥計呢。」
  
  遊方開玩笑:「宋老闆,你看我合適不?」
  
  宋陽拍著他的肩膀道:「老弟,我這家小店可請不起你這種人材,假如手頭緊張,儘管跟大哥開口,哪敢讓你當夥計。」
  
  謝小仙在一旁好奇的問道:「宋老闆,你們倆很熟嗎?」
  
  宋陽點頭答道:「那是當然,鐵打的交情。」他心裡也在犯嘀咕,聽遊方介紹這姑娘是位警官,混江湖的人怎麼會和六扇門攪在一起,泡妞也別泡警察啊?假如他知道謝小仙就是本轄區的公安局長,而且是她主動請遊方點名要來這家飯店,估計更會嚇一大跳。
  
  在包間裡坐下,既然是謝小仙請客,她與中午的屠索誠一樣,讓遊方點菜。在這裡倒省事,遊方直接點了四菜一湯,都是這家飯店的拿手特色菜,其中就包括那一道松茸沌排骨。點完菜後問道:,「小仙姐,你平常愛喝什麼酒?」
  
  謝小仙:「今天是我請你,你想喝什麼酒都成。」
  
  遊方:「大冬天的,晚上才點陰冷,就燙幾壺花彫吧。」
  
  謝小仙:「你不喝白酒?」她能這麼問,顯然酒量很不錯。
  
  遊方搖了搖頭:「不喝,上中學的時候就戒了。」
  
  謝小仙愣住了:「上中學戒白酒,這是哪一出啊?」
  
  遊方笑道:「那時我才十四歲,也是過年,奶奶讓家裡的孩子喝點酒,我就喝多了,記得是一瓶劍南春。然後出門去玩,騎自行車掉到河裡了。」
  
  謝小仙很詫異:「你是從橋上栽下去的?」
  
  遊方直搖頭:「不不不,我本來是在岸上騎,後來看著水面挺平的,就琢磨能不能蹬快一點,直接從河面上騎到對岸去?」
  
  謝小仙被逗笑了:「沒見過你這麼耍酒瘋的,以為自行車那兩個輪子是風火輪啊,後來呢?」
  
  遊方也笑了:「我恍惚只記得我還真騎過去了,但其它的事就全忘記了,第二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裹著被子躺在炕上呢,再出門去看自行車,車把和前輪全變形了,沒法騎只能扛著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來的。」
  
  謝小仙發出了咯咯的笑聲:「怎麼能喝成這樣,沒淹死你算走運!」然後眼珠子一轉止住笑聲道:「你編這個故事,是不是怕我把你灌多了,不小心酒後吐真言,把實話都說出來?」
  
  遊方苦笑道:「我哪裡有這個意思,是不想讓小仙姐你喝多了,局長一上任就在外面喝醉了,讓下屬知道了不好。」
  
  謝小仙冷笑一聲:「這你不用擔心,給面子的話就好好喝酒。」
  
  等到酒端上來,遊方才明白謝小仙為什麼要冷笑,這姑娘酒量真不錯,平常三、五個人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啊,每人三斤花彫下去,她除了臉色微紅鼻尖冒出了細汗,竟然沒有別的反應,淡笑自若神色如常。
  
  花彫的度數偏低,酒勁當然也沒有白酒那麼猛,當時不太上頭感覺很舒服,但是後勁綿長,喝多了尤其忌諱酒後吹風。
  
  上了一趟衛生間,又添了兩盤小炒,兩人接著喝,遊方有點想收的意思,因為他看出來了,謝小仙仗著酒量還真想讓他喝多,說不定就打算著趁機套話。
  
  謝小仙的酒量雖然不錯,但沒法和遊方比,遊方除了上中學時喝多了要騎車從水面過河,從此之後就再沒有醉過。喝酒這東西,除了天生的酒量,其實還和身體狀態才關。他家的人,奶奶、父親、姐姐加上遊方自己都是海量,出去吃宴席,足以讓同桌的鄉親們退避三舍。父親娶的後媽藍阿姨酒量也很不錯,但比不上原先家裡的四口人。
  
  遊方酒量雖好,卻從不貪杯,非常克制,這是行走江湖一慣的謹慎。謝小仙酒量不錯,也不是貪杯的人,平常不論是公務應酬還是私人宴請,她都會注意,這不是職業習慣,身為姑娘家喝多了也不合適。
  
  但今天情況不同,謝小仙自負酒量不太相信遊方能喝得過他,還真有點小心思,想把遊方灌多了問問話。而且她在遊方面前很放鬆,雖然心裡對他的出身可能有看法,但相處的時候潛意識中卻沒有什麼戒心與防備,喝酒的地點離家又近,在這種情況下最容易放開酒量。
  
  喝著喝著,遊方開始推辭了,連聲說自己快喝多了不勝酒力,勸謝小仙也少喝點。但是謝小仙卻不放過他,趁熱打鐵總是勸酒,少喝一杯都不行,一直虎視眈眈盯著杯子呢。繼續喝下去,謝小仙看上去很正常,既沒吐也沒暈更沒放聲歌唱,情緒卻漸漸才了微妙的變化,變得敏丄感起來。
  
  這頓酒喝到最後,三斤裝的小黃酒罈兩人一共開了五壇,連來回送酒的宋陽都咋舌不已,忍不住勸兩人少喝點。
  
  惹出事的話題還是從遊方的「生意」開始聊起的,很自然的淡到了遊方送她的那枚紫晶石,然後又想起了遊方以前送的禮物,謝小仙無限感慨道:「知道嗎,你上次救過我一命!」
  
  遊方驚訝道:「救你的命,哪才這回事?我只記得幫你抓過一次詐騙犯。」
  
  謝小仙搖頭:「不不不,你救過!記得離開北京前你送我的那塊護身符嗎?就是那一面明朝的銅牌,後來我中了一槍,正好打在護身符上,算是揀了一條命。」
  
  遊方嚇了一跳,站起身來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你中槍了,打哪兒了?」
  
  謝小仙下意識的一捂胸口:「不能隨便看,又沒有傷疤!」
  
  遊方:「啥時候的事啊,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林音從來都沒告訴我。」
  
  謝小仙開始回憶那一幕死裡逃生的經歷,就在遊方和林音都離開北京後不久,她參加了增光路一帶的掃黑反恐行動,當時中了一槍。子彈就打在她的胸口正中,當時覺得彷彿是被大鐵錘敲了一記,仰面摔倒在地,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拎救。
  
  她的得胸骨、肋骨、脊椎都鑽心的疼,還咳出了好幾口血,然而幸運的是子彈打在了她胸前戴的一面銅牌上。那是犯毒團伙自製的防六丄四手丄槍,射程與威力都才限,再加上當時距離偏遠,所以沒有射穿銅牌,子彈只是打出了一個帶放射狀裂紋的小孔。
  
  醫生懷疑她才胸骨或肋骨骨裂,做了C掃瞄才確診沒事,就是肺部以及胸腔受了衝擊震盪,傷的並不算重。領導嚴令讓她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星期,複診確定完全康復才讓她回去上班。林音在廣州想出租房子,給謝小仙打電話問主意,謝小仙就是在病床上接的,但她沒有告訴林音這件事。
  
  今天談到了遊方送的禮物,謝小仙訴說起這件事,說著說著莫名鼻子發酸,似乎很委屈,眼圈也紅了。遊方暗暗心驚不已,雖然這位警花姐姐很讓人頭疼,但在內心深處,他是絕不希望謝小仙出意外的。謝小仙最後端起杯子道:「遊方,我該好好敬你一杯,謝謝你送我的護身符,它救了我的命!」
  
  遊方就站在她身邊,彎腰拿起酒杯與她對碰,卻發現謝小仙的杯子裡濺起了一朵酒花,似是才什麼東西滴落,低頭一看,謝小仙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流淚了。他有點慌神,輕撫著她的肩頭道:「小仙姐,別難過,不是沒事了嗎?」
  
  謝小仙並沒意識到自己在哭,說話卻明顯帶著鼻音:「當時我以為一切都完了,人生還有太多遺憾!……你怎麼不喝?」她還沒忘了喝酒,抬起印著淚痕的俏臉問遊方,神情宛如梨花帶雨。
  
  遊方無奈的豐了這杯,半開玩笑的安慰道:「只能感謝壞蛋的槍法太準了,那顆子彈只要再偏一點點,後果可不敢想。
  
  但也別哭啊,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立了功還當了鎮導,要不,我們今天能在這裡喝酒嗎?」
  
  謝小仙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眼淚也撲簌簌的往下掉:「誰哭了?我有那麼沒出息嗎,當時根本沒哭!……別瞧不起我,裝作嬉皮笑臉的樣子,暗地裡戳什麼話呢?…我是年輕,長的也不難看,那又怎麼樣?……我抓過詐騙團伙,破大案拼過命!才人幫過我、救了我,這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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