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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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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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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6:27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八章、人言落日是天涯 徐公子勝治

  海南省海口市,一棟海濱度假別墅中,安佐傑端著一杯酒望著落地長窗外遠方的海景。夕陽照在沙灘和碧波上,天地之間似乎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暈,而海平線被一片雲彩籠罩。從身後看去,他的輪廓也似晚霞中的剪影,透著幾分神秘與深不可測。
  
  房間裡還坐著一男一女,正是詹莫道死後,從三亞失蹤的消砂派弟子錢無思以及南砂酒店管理公司的財務總監烏蘋,安佐傑不說話,兩人也只是看著他的背影沒敢吱聲。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見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隔阻,碧山還被暮雲遮。這幾天讀中國古詩,真是讀出了很多感悟。」過了好半天,安佐傑突然吟了一首詩,這才轉身問道:「依你們所言,是梅蘭德破壞了詹莫道的計劃,而且我們派去毒擊的人,一個也沒有回來?」
  
  他的相貌與原先不太一樣,戴著無框樹脂眼鏡看上去就是一位中年學者,雖然外貌改變很小,但是一眼卻認不出來。
  
  烏蘋心有餘悸的點頭道:「那個梅蘭德心黑手狠,簡直是嗜血成性!凡是企圖對付他的人,明裡暗裡只要有所動作,他是一個活口都不留!」
  
  安佐傑冷冷一笑:「僅僅會殺人,不過是把刀而已,成不了大氣候!如今什麼年代了,就算是最出se的殺手,也未必需要懂秘法。……錢無思,據你所知,梅蘭德殺了消砂派長老,江湖風門各派至南海漁村問罪,如今那裡的衝突如何?」
  
  錢無思欠身答道:「消砂派肅清臥底,在梅蘭德的斡旋下與各派同道化解嫌隙。那蘭德經此一役,又邀集眾人出海,儼然已有新一代的領袖聲望。」
  
  安佐傑的眉頭皺了起來,摘下眼鏡道:「如此說來,他還真是個大丅麻煩!放之江湖如魚得水,左右逢緣很能因人成事,以前我們要對付的只是他一個人,現在他行走天下,很多地方都能找到幫手,很讓人頭痛啊。
  
  唉!二老闆真是老了,沉浸在過去中無法解脫,我從一開始就不贊成動用組織的力量去對付江湖風門各派,我們做我們買賣,大家相安無事不是更好嗎?真想說一句,為世界和平乾杯!」
  
  聽他當面表達對唐朝尚的不滿,烏蘋神se倒沒什麼變化,錢無思卻噤若寒蟬,臉se忍不住變了變。安佐傑自顧自的感慨,又以很自戀的語氣說了一句:「中國這些成語,細細琢磨起來真是博大精深,妙的很吶!只可惜這些妙處,好像也沒多少人願意去深究了。」
  
  錢無思這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梅蘭德帶著各派弟子又出海了,我們再安排一次價襲嗎?」
  
  安佐傑瞪了他一眼:「給人送菜呢?」
  
  烏蘋提醒道:「聽說他們是去查海撈瓷。」
  
  安佐傑喝了一口酒,冷笑道:「查就查唄,組織是做過海撈瓷生意,但只是收資轉手,潛水打撈那麼費力不討好的買賣可從來沒幹過,那些人與我們沒什麼關係,只是幫我們賺錢的苦力而已。他再有本事,還能杜絕整片南海的生意嗎?總是有人做的,就像這世上總是有人殺人放火一樣。」
  
  烏蘋又問道:「安先生,聽你剛有的意思,本是不想與江湖風門做對,也不想招惹那個梅蘭德?」
  
  安佐傑突然歎了一口氣:「組織早已脫離江湖風門,隱秘無沖派傳承,發展出這麼多分枝與這麼大的勢力,何苦再回頭糾纏?但如今不對付梅蘭德是不行了,就算不招惹他,他遲早也會找上我們,看來只有分而治之。
  
  錢無思又說道:「以組織今天的規模,可不僅僅是一個秘法傳承門派,我們能動用的資源和手段很多,江湖風門任何一派都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怕他幹什麼?」
  
  安佐傑又瞪了他一眼:「你能把所有人都殺啦?到中國境內,然後讓梅蘭德站在那裡不動等著讓你收拾?同樣的道理,他能將江湖風門各派時刻都帶在身邊嗎?……對付那些門派?組織的資源和手段都是我們的財富,我不想因為無謂的事情白白的損失,二老闆是痛快了,而對我們的將來沒有絲毫好處。」
  
  烏蘋試探著問道:「那麼安先生想如何對付梅蘭德?組織的意思是留下他。」
  
  安佐傑有些不滿的說道:「那是二老闆的意思,此人不除,遲早是心腹大患,他會給我們的利蠱帶來越來越大的損失,比如這一次。」
  
  烏蘋又補充了一句:「那是詹莫道沒有成功,他失手了!」
  
  安佐傑一撇嘴角:「就算他成功又怎樣?十年完美潛伏,有望掌握一個龐大的資源,未來的利益只會多的多,何必白白葬送?……梅蘭德一定不會放過我們,他會像一隻瘋狗一樣,吸著鼻子四處尋找氣味。……看來我在境內所集中的力量,應該盡量避免與他發生衝突,沒有萬全的把握,不能再發生南海之事。」
  
  烏蘋:「那安先生想怎麼對付他?」
  
  安佐傑看著烏蘋,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目光就似有觸手一般從她身體上掃過,突然笑著說了一句:「就交給你了,烏蘋,我想派你去見梅蘭德一面,傳個口信,或許可以講和,說不定我們有共同的利益與共同的敵人,二老闆不是說了嗎,要留下此人,這也符合組織的安排。」
  
  烏蘋本來全身不自在,聞言卻嚇得一哆嗦,粉臉煞白道:「去找梅蘭德,這不是去送死嗎?安先生,我……」
  
  安佐傑一揮手打斷她的話:「他如果真是個聰明人,就不會像你想像的那般!你不願意去嗎?」
  
  烏蘋嘴唇沒有血色:「不,不,不……」
  
  安佐傑又笑了:「那就算了吧,我不勉強你。對了,你在消砂派掌握的財務資料,還有詹莫道這些年來與人結交往來私下裡的記錄,都帶出來了嗎?」
  
  烏蘋:「都盡量保存了,資料還在整理中,沒拿過來。」
  
  安佐傑:「辛苦你了,不用太累太著急,明天晚上送來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烏蘋走後,安佐傑放下酒杯伸了個懶腰,轉身朝錢無思道:「我剛才表達的一些不滿,不知道你是怎麼看的?」
  
  錢無思正色道:「二老闆有二老闆的想法,畢竟是兩位老闆一手打造了今天的組織、這個龐大的帝國。而安先生為了兄弟們的利益和將來著想,我在心底裡是贊同的。」
  
  安佐傑點了點頭:「你在消砂派也修習秘法好幾年了,是否達到移轉靈樞之境?」
  
  錢無思愧然道:「並不是任何一個能入門的秘法修習者,都有機緣突破此境,無私慚愧,自覺相當艱難,可能再修習多年也是無緣。」
  
  安佐傑:「也不必這麼想,我聽說也有人年近七旬還能突破移轉靈樞之境,機緣之妙真是難言。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既然到了這裡也就放鬆放鬆吧,走,我們一起去潛水。」
  
  美國洛杉磯,耶魯大學校園的一個角落,三三兩兩的年輕人背著包、夾著書本走過。吳玉翀坐在道旁的長凳上,摘下飄在頭髮上的一片落葉,信手碾碎。她另一隻手拿一個小巧的掌上電腦,電腦屏幕中是一幅手繪的畫像,五官細節勾勒的非常清晰,正是參加南海漁村聚會的梅蘭德。
  
  她的眼神中充滿哀傷,還有深深的遺憾,坐在那裡良久無言,靜靜的將這張圖片刪掉了,卻沒有起身,半閉上眼睛在心中自言自語……
  
  這個世上,一見面就真正待我好的人並不多,遊方哥哥,為什麼偏偏是你呢?我真的不想與你為敵,可這個人恰恰就是你,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父親是個浪漫的酒鬼,一生不知道什麼是責任,從我生下來就沒見過幾面。母親是個薄涼的人,一生只知道追求自己的個性,永遠在世界各地探險,她的精神世界除了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別人,冷漠的讓人無話可說,在面前卻顯得那麼關愛,告訴你這才是成長。
  
  我是在寄宿學校長大的,這個繁華而荒蕪的地方,真羨慕你!你不知道小時候有多少人欺負我,我受到過多少傷害,內心曾被恐懼包圍了多少年?直到有一天我在教堂遇見了師父,他們不僅保護我,而且教會我如何保護自己,我才真正擁有了人生。
  
  你殺了我的朝和師父,我朝尚師父要我對付你,等到將來的某一天,我一定會的,這是人生所存在的意義!但我真希望這一天會晚點到來,師父要我接近你、保護你,我也一定會這樣做的。
  
  我沒見過外公,你很尊敬他,我已經幫你了。杜秀才團伙,外公死在他們手中,我徹底斬斷,將所有的線索都交給了警方,他們誰也沒有被放過。但對於組織而言,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遊方哥哥,假如真有那一天,不論你是否恨我,我只能做到一件事,就是不殺你。留你一條性命,失去了地師傳承和秘法修為,但在這人世間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何苦再捲進來?這對你也許是好事,真希望你不是梅蘭德!
  
  遊方並不清楚遠方發生的事情,他正在船上與柳希言等人密謀。消砂派這一次自然是有備而來,表面上是出海行丅游,該做的準備一樣沒少,出海的也不僅是他們這兩條船。牙籠漁業集團最多的就是漁船,就在南海打魚,臨時更換一下標誌,這幾天都有意無意的經過了麥克布什所在的那片海域,既不耽誤什麼事也不也不容易引起警惕,海上見到漁船遠遠的駛過很正常。
  
  麥志布什率領的科考團一共包招三條船,一艘是科考船,基本就停留在一片固定的海域活動,一艘是補給船,每隔一段時間來一次。據遊方等人推斷,補給船恐怕也不僅僅是為了補給,假如麥克一布什等人真在海下撈東西,補給船是最適合運送贓物的。
  
  還有一艘是鐵殼漁船,表面上看與科考船沒有任何關係,但這些日子一直圍繞著科考船轉圈打漁,打的是什麼魚呢?可能是為了以防萬一做警戒策應。
  
  遊方特意選的時間是在補給船到達之後,將這伙跨國不法分子一剛打盡,務必要人贓俱獲。同時對付三條船需要好好謀劃,好在他們這邊高手很多,足夠分成幾拔偷偷摸上船。遊方問了一句:「水下推進器帶了嗎?」
  
  柳希言點頭道:「有準備,但只帶了三套。」
  
  遊方想了想又問道:「我們這條船上有聲納探測,他們的船上不可能沒有,假如從水下扶著推進器過去,會不會被發現呢?不知運用秘法能否在水下屏蔽聲納?」
  
  柳希言愣了愣:「這我倒從來沒試驗過,可以下水試試,讓船上開啟聲納,在水下試著運轉各種秘法。」
  
  向影華突然插了一句:「在水下運轉秘法,可以屏蔽聲納探測,但是你們做不到,我們這裡只有四個人能行,就是我、包長老、龍掌門、牛掌門,這需要有神念化為實形之功,才能連人帶推進器都能夠攏音。」
  
  牛月坡說道:「開船直接衝過去不行嗎?」
  
  遊方搖了搖頭:「我們的目的不是把船撞沉製造事端,對方畢竟是半官方的科考團,要拿就拿個人贓俱獲。船上有什麼高人倒不怕,但不清楚他們有什麼樣的武器,從海面上過去更不妥,上次的遭遇就很凶險,還是偷襲比較好。退一步說,假如搞錯了,我們可以轉身就走,他們也不會明白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清晨,遊船到達預定海域,有三條漁船趕來匯合,船上眾高手分乘三條漁船離開了,張流花開的那艘遊艇也消失了。
  
  早上十點來鐘,遠洋科考團的領隊麥克-布什博士已經潛到了海底,又一次抑制不住的興奮,雖然在水下,但全身的血液都有一種近乎沸騰的歡暢感,就與吸毒成癮一般!
  
  約三十多米深的水下,是一艘風浪中沉沒的宋代古船,船體已經斷為兩截,倒扣著傾覆在海床上,隨處可見散落的瓷器,暴露在外面的部分大多已被海藻以及貝殼覆蓋。可是船倉裡還有大量完好的古瓷,從水下的取出來就和新的一樣,宛如穿越了歷史輪迴重新再見南海陽光。
  
  他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將沉睡的美人魚從海底喚醒,而這些美人魚兒能帶給他想要的一切。這些精美的器物,不應該是屬於那些愚昧落後的東方人,只有他才與他們才有資格去享受、去擁有。
  
  以他的身份本不必親自潛水,很多時候都可能有危險,但麥克-布什每一次都要親自下水打撈器物,他似乎在享受,甚至帶著一種宗教式的狂熱。
  
  這麼多年,他親眼目睹了水下的各種意外,自己也遭遇過意外,但至今安然無恙,一定是上帝在保佑他,對,上帝與他同在,不會和那些中國人在一起!
  
  本來每一件瓷器都需要小心翼翼的打撈,可是這種事情卻要避人耳目,速度越快越好,要在盡量短的時間內打撈完畢並盡快運走。所以就委屈這些美人魚兒吧,麥克一布什雖然認為自己也不忍心這麼做,但行為還是讓位於更大的利益誘惑,打撈進行的很粗暴。
  
  幾個潛水員用剛兜將成堆的瓷器拖出來,從船上墜下配著鉛塊的竹筐,將這些瓷器放在竹筐裡再被升降機提到船上。任何一件粘附了貝殼與海藻的瓷器都需要仔細的清理,但效率卻是最重要的,只有最珍貴、最值錢的器物才會受到重視。
  
  遊方曾在潘家園買到的那個青釉瓷杯,出水之後被錄落了幾處釉面,也是拜這夥人所賜。
  
  不需要清理的完整而乾淨的瓷器是最受歡迎的,清理完畢之後,有很多價值不高的碎瓷片與殘損的瓷器又被重新拋落到海底,其中有不少就是在打撈過程中二次損毀的,由於數量太多,沒時間仔細拼接修復,更不值得花太大成本轉運銷售。
  
  接近十二點的時候,麥克-布什終於累了,最後一個拉著纜繩隨著一筐剛剛撈出來的瓷器緩緩浮出了海面。科考船有那種特製的吊橋式貼水甲板,上面有人將竹筐吊起,還有「助手」將他從水中浮上了甲板。
  
  深潛剛回到甲板上有一絲暈眩感,會覺得身體特別沉,眼睛也有些發花,隔著潛水鏡看不太清楚。當他拉下潛水服的頭罩、摘下潛水鏡時,卻吃了一驚,面前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在陽光下帶著俊朗的微笑,小伙的身邊是一位容顏明媚的東方女子,眼眸如月光下的秋水。
  
  「布什先生,歡迎您來到中因南海!」那位年輕人已經彬彬有禮的和他打招呼,伸過手來像是要握手問候,手腕卻突然一翻抓住了橡膠潛水服的領口處,五指一收勒得他連氣都喘不上來,話也沒來得及說一句。
  
  這人好大的力氣,麥克一布什背著氧氣瓶掛著沉甸甸的配重鉛塊,身材也相當魁梧,卻被這小伙單手抓住凌空提了起來,就像拎小雞一樣雙腳離地,直接把他提到了船上的主甲板。再看甲板上還有兩個陌生人,而他的助手和船員們,就像捆粽子一般被人隨手丟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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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6:46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四十九章、算你狠 徐公子勝治

  牛月坡率人偷襲補給船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很順利的得手控制了整條船,船上的人甚至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包旻率人價襲那條在外圍警戒的漁船,出了一點點小狀況,當他登讓船正在解開潛水服的時候,被船上的人發現了,有人居然拔出一支手丅槍對他開槍。
  
  包旻與那人的距離也只有三米多遠,慢條斯理的摘下潛水鏡連看都沒看,神念高手在這種距離內,對方根本別想玩出什麼花樣,槍倒是打響了,結果那人打中自己的腳背了。
  
  在大海中捕魚帶手丅槍幹什麼?這一片海域也沒聽說有海盜出沒,只能說明船上的「漁民」有問題。
  
  得手之後一聯繫,眾人都不禁啞然失笑,他們這些高手來「偷襲」這三條船簡直是殺雞用牛刀,船上不僅沒有秘法高手,也只有一條船上有武器,而且只是破破爛爛的兩把手丅槍,殼都生繡了。但是話又說回來」小心駛得萬年船,蘭德先生謹慎安排總歸無錯。
  
  人贓俱獲,三條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柳希言與龍喻潔帶著遊船也從遠處開來匯合,留著張流花仍在外圍開著遊艇巡邏警戒。他們並沒有立刻報案也沒有與外界聯繫,還有很多事情要私下裡審問清楚。
  
  麥克-布什被關進了一間小倉房裡,既然這一次是消砂派要來查線索,遊方並沒有第一個插手,而是對柳希言道:「柳長老,你去審吧,別告訴他你的來歷。」
  
  柳希言帶著兩個徒弟進去審了半個小時,最後揉著鼻子出來了,遊方問道:「結果怎麼?都交待了什麼?」
  
  柳希言恨恨道:「簡直就是個茅坑裡的石頭,還他媽的是洋茅坑裡蹦出來的。」
  
  遊方笑道:「哦?你又不是警丅察,還要講究什麼文明執法,我記得蒼霄掌門審庸萬花,那可是什麼都審出來了。」
  
  柳希言:「您有吩咐,要人贓並獲交給官方,有些手段就不太好用了,除非問完了直接丟掉海裡面餵魚。」
  
  遊方想了想:「既然這樣的話,讓我去審審。」
  
  走進那間由雜資間臨時清理出來的艙房,頂上只有一盞不亮的燈在滋滋作響,四面鐵壁刷著淡黃se的油漆,屋裡放著一張長條桌,面對面放著兩把椅子,麥克-布什就坐在一張椅子上,並沒有被捆綁。
  
  據柳希言說自己審的時候「很文明,「但遊方看麥克-布什那副倒霉相,估計已經吃了苦頭了,就坐在椅子上沒敢亂動也沒企圖逃出去。他身上穿著不知哪兒翻出來的髒兮兮的水手服,身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塑料盤權充煙灰缸,旁邊放著一個防風打火機和一盒煙。
  
  仔細一看,也太慘了,是兩塊錢一捨的大豐收!也不知誰留在這裡磕磣人,更磕磣的是這個高傲的洋鬼子已經在抽最後一根,煙屁股都快燙著手了也沒扔。
  
  遊方一瞅就樂了,沖外面喊了一句:「誰還有煙嗎?再來一盒大豐收,要整盒的,別整半盒!」
  
  還真有人拿來了一盒沒析的大豐收,遊方將煙扔在桌子上,關上倉房的鐵門,拉過椅子坐下道:「布什先生,你看我這麼關心您,有什麼噴就好好嘮吧。」
  
  麥志布什夾著煙屁股的手指在發抖,指著遊方很憤怒、很動沖的樣子開口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英語,也不知在抗丅議什麼。遊方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桌子,慢條斯理道:「麻煩你說漢語。」
  
  「我抗丅議,你們這是粗暴的侵犯人權!我是美國公民,我要求聯繫美國領事館。」麥克-布什終於說漢語了,說的還挺流利,帶著明顯的廣東話口音。
  
  遊方笑了:「聯繫領事館幹什麼?要不要給你找個律師,再從美國開份證明,說你因為長期潛水,缺氧導致大腦有病,神經不正常,所以跑到中國南海來盜竊沉船古瓷,然後再通過黑市途徑走私到世界各地?因為你是神精病,免於起訴放你走,不放的話就來個外交抗丅議?實話告訴你,你的犯罪行為,累計數額相當巨大,早就夠槍斃了!」
  
  這是幫他出主意嗎?麥志布什反倒是愣了幾秒鐘,然後突然一拍桌子以咆哮的語氣道:「我叫麥克-布什,是一位海洋科學家,在這裡進行科學考察活動,有官方的授權,我本人也曾獲得小「」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下了聲音,因為遊方已經站了起來,面帶微笑的伸手居然去摸他的腦袋。這小伙怎麼了,難道是個玻璃?麥克-布什讓他的笑容搞的心裡直發毛,猝不及防間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麥克-布什留了一頭約五公分長的短卷髮,此刻亂糟糟的就像煮過火的方便麵,遊方笑瞇瞇的冷不丁就突然伸手揪下來一撮,頭皮上都帶出了血跡,疼的麥克-布什差點沒暈過去。
  
  遊方吹了一口氣,將這撮頭髮從指間吹落,輕輕說了一句:「頭髮上沾了東西,幫你摘摘。」然後又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笑容隱去換成了冷冰冰的神情道:「你是不是搞錯人了?以為我是緝私海警,才敢這麼囂張?靠,老子是海盜!」
  
  這句話就像一根針紮了過去,麥克-布什就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腰桿再也挺不直了,臉上是一幅驚駭的懊喪像。世上有些事就是這麼古怪,就像當初在楚陽鄉,派丅出所的警官常書欣朝天舉著手丅槍沒人怕他,連村裡的老娘們都敢衝上去就似刀槍不入一般。可是當那把手丅槍到了游成元手裡,隨便一比劃」那些英勇無畏的圍觀者就全嚇跑了。
  
  對方是海盜,麥克-布什也就洩了氣,沒地方好抗丅議去啊!見他這副神情,遊方才不緊不慢的問道:「布什先生,您究竟是來幹什麼的,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麥克-布什此刻的漢語竟然變標準了,聽上去普通話水平還不錯:「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我在打撈沉船古瓷,這也是科考項目,你劫持我們究竟有什麼目的,想要贖金嗎?其實船上的東西更值錢,我們也許可以合作。」
  
  遊方仍不住冷笑:「看來你的神經真有問題,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居然要和我合作?把你們都丟海裡餵魚,我帶著滿船的東西走,不是更加乾淨利索嗎?」
  
  麥克-布什出汗了,但神情並不是很慌亂,湊近了解釋道:「你們不就是為了發財嗎?跟我合作不止有一次的發財機會,腳下的海裡就有沉船,我會操縱各種專業設備將裡面的東西打撈上來,都是很值錢的古董。而且南海中的沉船有很多,我是最會找它們的人,在這海面上活動的幫派,我也曾經合作過,大家都很愉快!」
  
  遊方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你是個老鬼了。」語氣一轉突然擊掌喝了一聲:「把東西拿進來!」
  
  門開了,牛金泉拿著一個筆筒走了進來,輕輕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虎著臉背手站在一旁,黑道打手的氣派學得很像。而遊方此刻的樣子就像個冒壞水的黑老大,拿起筆筒翻過底部的乾隆款識示意道:「認識這件東西嗎?」
  
  麥克-布什的眼睛亮了亮:「乾隆淺絳瓷,也是海撈資,你們是特意來找我的!」
  
  這老狐狸也不笨,否則也不可能玩了十幾年的勾當沒栽進去,不僅一眼能認出器物,而且也能看出是海撈瓷。對方既然拿著這件東西摸上了他的船,肯定不是偶然撞上的,也不是一般的海盜,就是來談海撈瓷合作的!他一念之間就想到了這些,神情竟然稍顯輕鬆。
  
  遊方也不管他怎麼想,繼續不動聲se的說道:「能認出它的來歷嗎,恐怕想不起來了吧?我提醒你一下,清代沉船順隆號,公元一七八八年沉沒,十五年前被你打撈,而這個筆筒是我們前不久在順隆號附近的沙子裡撈出來的,你的手腳不乾淨啊。」
  
  麥克-布什不由自主又把胸挺了起來:「你們是搞專業潛水打撈的?這樣的東西也能撈起來,確實有兩下子,我們完全可以合作,沒必要這麼談話嘛!」
  
  遊方放下筆筒又問了一句:「我在順隆號的底艙裡見到了一名潛水員的遺體,想問一問,十五年前究竟出了什麼事?」
  
  麥克-布什皺起了眉頭似是在回憶,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驚懼之se,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想發財總得冒風險,我最佩服那些技藝高超的深海潛水員,而我本人每次也都親自下水。」
  
  遊方一擺手,牛金泉捧著筆筒又出去了,順手把門帶上,他又站了起來,伸手解下了腰間的一柄短劍,很漂亮的劍鞘,素絹纏繞著劍柄,五se絲線打成劍穗,墜著一枚琉璃珠。麥克-布什已經讓他一連串的變化析騰蒙了,瞪著眼睛看著,下意識的把腦袋往後閃了閃,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遊方的聲音就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看來你當年經歷過那一幕,很恐怖是吧?居然沒有死在水底,真是老天不長眼,讓你又禍害這麼多年!今天我做件好事,再邀請你故地重遊。」說著話他右手持劍,左手奇異的一抖,似變魔術般抖開了一幅小巧的畫卷。
  
  四面傳來怪異的水流聲,天花板上的桿光越來越暗,周圍灰濛濛的一片,身體感到一陣陰寒,奇異的立體場景與現實空間重合,彷彿置身於一艘沉船的底艙。緊接著傳來風浪與滾雷聲,還有無數人在風雨中淒厲的呼號,漫舞的黑絲似海藻又似詭異的黑髮捲來,就像無數只陰森的手,將人纏繞著拉進無盡的深淵。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遊方捏著鼻子走出了倉房,對門外守著的柳希言道:「快派人進車收拾一下,噁心死了,這人怎麼隨地大小便,都拉褲子裡了!」
  
  柳希言走進去就聞到一股惡臭,再看麥克-布什靠在椅子上,兩眼瞪的老大呈驚恐的白癡狀,嘴裡在喃喃自語不知道說哪國話,嘴角還掛著白沫,這人已經傻了,明顯精神失常。
  
  遊方問出了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這個麥克-布什年輕時就曾經拿到過東方古陶瓷共術研究的博士學位,而且癡迷於沉船探險,因此又去研究海洋學。他在大學圖書館裡查到了一份十八世紀荷蘭探險家留下的航海日誌影印件,獲悉順隆號沉沒的線索,因此動了心思。
  
  十餘年後當他終於有機會以一個海洋學者的身份來到中國南海,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打撈順隆號上的古瓷,事先做好了安排,那是他第一次幹這種勾當。打撈分明暗兩拔進行,共得各類乾隆古瓷三十五萬餘件,上交了二十萬件左右,清理之後,他還留下了大約七、八萬件保存完好的瓷器,其中有一萬餘件很有藝術價值與收藏價值。
  
  價值較高的古瓷被走私到海外藝術品收藏市場,而一些普通的碗碟類瓷器則就近流散到中國境內的海撈瓷市場。麥克-布什此舉名利雙收,不過卻惹了一場麻煩。
  
  他在潛水打撈時有過很恐怖的遭遇,有一名潛水員喪身水下,而他僥倖游出了船艙才重見天日,當時手裡還捧著一個青花八卦盤。等他回到國內之後麻煩卻沒結束,夜間惡夢纏身,白天神情恍惚,人越來越憔悴消瘦,揮之不去的夢魘折磨得他幾乎要崩潰,於是天天到教堂去做禱告,但也沒什麼效果。
  
  幸運的是,他在教堂裡碰見了一位神秘的東方人,看出了他被夢魘纏身,用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催眠術治癒了他的病症,並且贈送給他一件能夠守護靈魂的聖物。麥克-布什幾乎以為那人是上帝派來的使者,故意以東方人的面貌出現,解救他在東方帶回的麻煩。
  
  他當然表示了感謝,贈送了對方一批非常珍貴的乾隆古瓷,而那人很感興趣,並且表示如果還有的話他願意收購。從此之後麥克-布什就像吸毒成癮,以一種近似瘋狂的情熱投入到沉船尋寶活動中,中國南海一帶是他最頻繁的活動地點,十五年來已經打撈了十艘沉船上的古瓷,與他有過合作的地下文物走私團伙很多,一切行動進行的都很隱秘,也一直有人配合和掩護他。
  
  麥克-布什並不清楚,他在教堂裡遇到的那個人真名叫唐半修,想當初無沖派被剿滅之時,唐朝和與唐朝尚兄弟不在家因此倖免於難,他們身邊還有一位僕從,而唐半修就是這位僕從的兒子,自出生後就一直跟著他們兄弟倆,也修習無沖派秘法。
  
  與麥克-布什做生意的可不僅僅只有無沖派,海撈瓷近年來在國際上已經形成一個地下產業鏈,打撈、走私、黑市交易、洗白、公開鑒定拍賣幾乎是一條龍。但是無沖派總能用最低廉的價格買到最好的器物,而且他們有自己的渠道和手段,不需要麥克-布什多操心。
  
  麥克-布什本人也不清楚與他打交道的那些跨國文物組織是否與無沖派有關聯,他連無沖派這個名字都沒聽過,也沒直接與朝和集團這個組織打過交道,甚至不知道唐半修的真名叫什麼。遊方只是詳細詢問了他所做案件的時間和地點,以及都與哪些勢力有合作,聯繫人是誰、怎樣聯繫等等。
  
  結果沒有確認他和詹莫道直接的關係,也沒有問出與無沖派直接有關的線索,但他的生意絕對與無車派在境內的買賣有牽連,因為找麥克-布什收資的竟然還有狂狐!麥克-布什並不清楚狂狐是何許人也,只是聽說過這麼一個代號,並且交待了一個連遊方都不知道的聯繫電話。
  
  身份上與無沖派毫無關承的麥克-布什也與狂狐打過交道,看來唐氏兄弟所發展的勢力盤根錯節,直接和間接的觸手延伸的很複雜。
  
  遊方隨後仔細搜查了這條船,找到了麥志布什所說的那件能守護靈魂的聖物,原來是一枚瑰巖暖彩石,與他送給謝小仙的那枚秘法晶石是一樣的,只不過是靈性洗煉精純之物,確實很難得。但是用一枚晶石控制麥克-布什這麼一個人以及他所代表的滾滾財源,確實也很值得。
  
  這枚晶石確實有養神安魂之效,至於說守護靈魂的聖物那是扯淡,這十幾年麥克-布什沒出什麼意外那是他自己運氣好,但是今天他的好運氣到頭了,栽到了遊方手裡。
  
  忙完了這些事,眾人也餓了,於是仍在遊船的餐廳裡聚會吃飯,談及今天的「偷襲,「大家都覺得好笑,但也是一次相當有趣的經歷。柳希言問遊方:「蘭德先生,如今人贓並獲,該把這三艘船以及東西和人都交給警方了,可是那位麥志布什讓您給審瘋了,到警方手裡怎麼辦?恐怕耽誤事。」
  
  遊方端著杯子淡淡道:「沒關係,我弄瘋的,我再給他治好便是。」
  
  另外一桌的牛金泉打聞言打了個酒嗝,遊方笑著扭頭問他:「怎麼,你覺得我的心太軟嗎?」
  
  牛金泉一挑大拇指:「不,蘭德先生,您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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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7:01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章、交個朋友吧 徐公子勝治

  —杯酒還沒喝宗.孤獨裳來至了遊方身功,湊討來低下頭道:「蘭德先生,您前幾天不是想喝二鍋頭嗎?找到了,洋鬼羊的科考船上有。」
  
  遊方:「哦,居然連二鍋頭都準備了.還有什麼酒啊?」孤獨裳:「有一件專門的儲藏室。裡面全是酒,好多好酒啊,許多洋文牌子我都不認識。」
  
  遊方笑了:「既然如此,咱也別客氣,把那些酒全部搬張流花的遊艇上去,回頭我帶走,就算醫療費了,布什先生也沒機會再喝了。」
  
  當天夜裡遊方沒有率領眾人行功滋養,而是在科考船上找了一間寬敞的臥艙給麥克.布什「治病」。有道是殺人容易救人難,到了天亮他才走出了出來,神情顯得很是疲倦。再看麥克.布什眼中驚魂未定,就像做了一場噩夢剛剛醒來,而神情倦怠致極。
  
  遊方對守在門口的嚴禮強道:「給他兩個耳光。」
  
  嚴禮強不解何意,但還是按蘭德先生的吩咐上去就給了麥克-布什兩個嘴巴子,這兩個耳光似乎將他從半夢半醒之間徹底給抽醒了,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想抗丅議什麼,但看見遊方卻像看見鬼一樣又打了個冷戰,什麼話都沒敢說。又過了一會兒,麥克-布什居然忍不住眼皮打架睡著了!
  
  這一天,遊方等人坐船離開了這片海域,而柳希言則上了另一條漁船繼續留在這裡,並向漁政部門報告——遠洋漁民發現了麥克-布什的不軌行為企圖阻止,竟然有人向漁民開槍,被激怒的漁民紛紛開船趕來,將這夥人圍住並拿下,交給政府處置。
  
  牙籠漁業集團既然做遠洋漁業生意,在海上與相關各部門不可能沒有關係,況且這也是見義勇為的好事情。自然會找到熟悉的有關人員把這些人帶著東西交上去,於公於私都是皆大歡喜,說不定還會有政府獎勵!這一次可是人贓並獲,管他麥克一布什是什麼人也是跑不掉的。
  
  眾人回到南海漁村,這一次聚會連生波折,前後已經快一個月了,這段時間,遊方真正建立起在當代風門各派中的人脈與聲望,雖然他還很年輕,但是每個人都能看出來這位小前輩將來的前途無限啊,自然都有結交之意。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場聚會終於到了尾聲,各派弟子紛紛告辭。經過這一段共同的難得經歷,大家的感情比一個月前不知不覺中親近了很多,尤其是這些年輕弟子,簡直就和結拜了一般。
  
  皓東真人帶著李永雋最先離開,臨行前囑托蘭德小前輩諸事小心。並邀請他有空到疊障派作客。遊方則笑著答道:「其實我早有此打算,只是遭遇諸多意外未及成行,來日一定到青城拜山。」李永雋看著遊方欲言又止,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無奈的跟著師父走了。
  
  按原計劃,遊方打算回廣州,中山大學早就開學了,謝小仙也應該回到廣州了,而齊箬雪拿著合約回去的時間也不短了,有很多事他放心不下想回去看一眼。但是向笑禮卻邀請他去松鶴谷做客,向影華不作聲在一旁只是看著他,遊方心中歎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先去松鶴谷。
  
  聽說他們要去松鶴谷,消砂派新任內堂長老蒼嵐說道:「上次各派共祝松鶴谷祭祖地靈樞儀式,蒼嵐遺憾沒有參加。此次南海一會,與月影仙子一見如故,也非常想請教各種風水陣法玄機,欲往拜山,不知是否唐突?」
  
  蒼嵐要到松鶴谷拜山做客,向笑禮能說不讓嗎,當然是笑臉歡迎。牛金泉一見他們都要去松鶴谷,也大大咧咧的說想去做客。慕容純明則與遠在南京的師父聯繫請假,也要去松鶴谷做客,說是有很多風水陣法方面的疑惑要請教月影仙子,同時關於風水垣局變化方面的很多未解之處想請教蒼嵐師姐。
  
  說到秘法交流,松鶴谷所擅長的風水陣法與消砂派所擅長的風水垣局確實有很多相通之處,蒼嵐要向影華請教倒沒什麼問題,牛金泉和慕容純明是閒的無事湊熱鬧,而且看情景就算有事他們也要去。
  
  向影華本來只是請遊方去松鶴谷。兩人在這風波過後寧靜的獨處一段時間,結果還捎上了另外三名同道。卻又不好拒絕,看架勢倒像是遊方帶著牛金泉、蒼嵐、慕容純明一起去松鶴谷拜山。
  
  這幾人是最後離開南海漁村的,向笑禮還有門中事務要處理,提前一天走了,可蒼霄一定要留蘭德先生多做客幾日。這既是客氣,實際上也是表示坦然,讓梅蘭德看著他是怎麼處理後續事情的。麥克-布什和那三條船以及所有的同夥與東西,是否都交上去了,交給了什麼部門。怎麼一個過程?蘭德先生不問,蒼霄也得讓他知道。
  
  蒼嵐私下裡還問過遊方,當時沒有別人在場,從順隆號打撈上來的二百餘件瓷器已經裝箱封存好,他想如何處置,需不需要專門送到什麼地方?遊方則搖頭笑道:「我早就說過由消砂派處置,捐給博物館或者有別的合適去處,我這人閒散慣了,就辛苦你們了!」
  
  蒼嵐見他堅持如此,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遊方還在心裡猶豫一件事,是關於劉黎專案組和謝小仙的。此次到南海揪出了麥克布什,也查出了很多關於跨國文物盜竊走私案的線索。其中牽連到狂狐。他應該在第一時間通知謝小仙,劉黎專案組及時並案處理的話,警方的工作效率會更高。
  
  謝小仙曾說過,如果再查不到新的線索,劉黎專案組將會解散,將案件移交各地警方做日常處理,她也會調回北京坐科室,工作將會清松很多。可看如今的情況這個專案組恐怕不能解散了,謝小仙又有得忙,還是讓她先休息兩天吧,遊方打算從松鶴谷回到廣州後再詳細告訴謝小仙。過一段時間專案組就能得到海口這邊的消息了。
  
  但是遊方卻沒有去成松鶴谷。就在準備離開南海漁村的那天早上,他接到了一個非常神秘的電話。電話那邊是個男子,口音有點怪異,就是那種外國人說漢語的感覺,開口就問道:「是梅蘭德先生嗎?」
  
  遊方一聽見這個聲音就不禁瞳孔收縮,低低的問了一句:「是我,你是哪位?」他用內勁控制喉結微微的變了變聲,在電話裡聽著並不像平時講話,但又不是那麼明顯。
  
  「我是想幫助你的朋友,特地告訴你一件事,你是不是要找一個叫烏蘋的人?她就在海口,手中還有詹莫道與各派弟子私下裡往來結交的資料,其中貓膩不少啊!」
  
  遊方聞言就是一驚,搞不清楚這人是什麼來路又有什麼目的?他確實想追查南砂酒店管理公司失蹤的財務總監烏蘋,她應該知道詹莫道與無沖派確切的關係,而她本身也可能就是無沖派的臥底。
  
  可是中國這麼大,假如此人早有準備的話,改換身份溜走,找起來比大海撈針還難,什麼人恰好找到她又打電話通知梅蘭德呢?如果是參加南海漁村聚會的各派同道,發現此人應該早就拿下了,而不會通知他再去抓住烏蘋。
  
  既然這樣,那麼打電話的人敵友就難分了,未嘗不可能又是個陷阱。只是如此設陷阱未免太明顯了,連個傻子都會起疑心的!遊方心中疑惑不定,語氣卻很沉靜的問道:「你似乎對消砂派發生的事很瞭解,也知道我想幹什麼,能不能自報一下家門?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電話那邊的人笑了:「蘭德先生,你是在懷疑這是一個陷阱嗎?沒有人這麼笨設這麼明顯的陷阱來暗算你這種高人,實話說了吧.我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烏蘋是見面禮!」
  
  「見面禮?您真是太客氣了!既然這麼想交朋友,為何不拿下她送到三亞來,我想消砂派同道一定會熱情歡迎你的!」遊方在電話裡也
  
  。
  
  「先前我們有很多誤會,我直接去恐怕會有衝突,但中國有句俗話叫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托烏蘋轉告你一些事情,等你見到她就明白了,再見!」那人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隨後遊方收到一條短信,是烏蘋在海口的詳細地址,等他再回打過去。那邊電話早就關機了。
  
  雖然不知那人的身份,但遊方腦海裡莫名閃現出一個名字—安佐傑!就是在重慶溜走沒有被劉黎抓住的那位無沖派特使,據說是被唐朝尚派回國內專門對付他的。是不是安佐傑遊方當然不能確定,只是莫名有這種感覺而已,假如真的是他的話,這電話打的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結果當天上午遊方沒走成,又在南海漁村與蒼嵐父女以及向影華分析這個奇怪的電話,追查烏蘋下落是消砂派最關心的事,海南一帶也是他們的勢力範圍,聽說這個消息無論真假都是是要去查證的,而且要盡快,不能讓母蘋給跑了。
  
  就算遊方不去找烏蘋,消砂派自己也會去的,但既然蘭德先生在場。電話又是打給他的,消砂派自然要徵求遊方的意見,問他想怎麼辦?尊梅蘭德為供奉長老,這樣的話可不是說著玩的,現在就到了遊方調派消砂派的弟子、動用其資源的時候了。
  
  ……
  
  烏蘋住在海口市一家酒店中。與三亞市只有很短的車程,就在神秘人給遊方打電話的當天中午,消砂派就派人暗查了這裡。她對面以及兩側的客房都被消砂派的人包下了,就算原本有客人,也因為種種原因被酒店調換到其他房間。
  
  蘋離開房間吃午飯的時候,有「客房服務人員」迅速而仔細檢查了她的房間。
  
  遊方沒有過問消砂派如何辦到這一切的細節,他只是要求將這家酒店裡裡外外暗中搜查一遍,並將烏蘋與周圍的狀況徹底監控起來。—當領導的感覺就是好,想辦什麼事說句話就行。
  
  烏蘋就在酒店樓下一家雲南菜館中吃的午飯,等回到客房關上門。剛剛在桌邊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她莫名覺得後脖子涼颼颼的,好像有人在暗中盯著她。猛回頭一看,旁邊的椅子上不知何時巳經坐著一位年輕男子。
  
  他的相貌很俊朗、笑容很陽光。可是烏蘋一眼看見他嚇的魂都快飛了。這人正是她心耳中那位心黑手狠、殺人不眨眼、嗜血如命的梅蘭德。
  
  她想站來,可是腿腳不聽使喚,她想大聲呼救,可是嗓子發不出聲音。她的反應遊方都看在眼裡,不緊不慢的笑著說道:「吳小姐,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我就是來交個朋友的。」
  
  ……
  
  烏蘋是無沖派的人,更確切的說她曾是朝和集團下屬企業的僱員,接觸過秘法但並非秘法入門修行弟子。
  
  想當初進入這個組織是以正常的方式,就是應聘一份工作而已,漸漸舟接觸到的事情越來越多,當然也有越來越多的報酬,等過幾年回頭看。她已經成為這個組織的一員。
  
  接受委派到南砂酒店管理公司工作。是她自願的,工作不錯環境又好。就是私活多了點,但也沒什麼大問題,比組織中其他的生意強多了。她的職責一方面就是做好南砂酒店管理公司的財務工作,另一方面是處理詹莫道平日私下裡的賬目往來,並定期向組織報告,是一個協助者與監督者的角SE。
  
  這份工作並沒有太大的風險,因為詹莫道的身份是一個「經營型臥底」,並不是要破壞什麼,但是盡量在消砂派中有所作為,將來盡可能掌握這一門派,同時與江湖風門各派弟子交好,以期在未來控制更大的勢力、獲得更多的利益。
  
  沒想到總部的最新指示讓詹莫道的十年辛苦毀於一旦,連累她也得跑路,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叫梅蘭德的人。烏蘋聽說過他的種種傳聞。也許是因為接受信息的途徑以及所站的角度不同,梅蘭德在她心目中簡直是個地獄裡來的惡魔。
  
  ……
  
  遊方沒費什麼勁就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烏蘋一見到他嚇的幾乎連話都不會說了,遊方還得運轉神識安撫她的神魂,一邊柔聲細語的說話,簡直就像溫柔的情人,哪有半點行刑逼供的樣子?審問審到這個程度,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該問幾乎都問的差不多了,但是遊方的猜疑越來越多,看來烏蘋也不清楚是什麼人打電話告密,把她交給了他。等遊方瞭解到烏蘋離開三亞後.就立刻趕到海口見安佐傑,並且在安佐傑的授意下整理詹莫道與各派弟子私下往來的各種記錄,他便明白了打電話給他的人應該就是安佐傑。
  
  從遊方這個很明智的旁觀者角度來看,烏蘋的身份既然暴露了,又是這樣一種人,她最聰明的選擇是趕緊離開,不要再回組織中。而安佐傑既沒殺她滅口,也沒安排她立刻潛逃到很遠的地方,顯然是另有用意-就是要利用她來傳話。
  
  要麼是烏蘋掌握的情報沒有太大的價值,要麼是這些情報到了遊方手中另有用處,總之安佐傑將她作為一份「見面禮」交給了遊方,而烏蘋本人毫不知情。
  
  想到這裡遊方站起來來,給烏蘋倒了一杯水遞過去道:「喝杯水吧。定定神!實話告訴」,就安佐傑給我打的電話,要我來找你,並且說有話托你轉告我。」
  
  「什麼!安,安先生要,要,要你來找我?」受了驚嚇的烏蘋此刻又完全被驚呆了。
  
  遊方不得不伸手輕拂她的後背,運轉神識安撫已經驚呆了的烏蘋,心中暗歎了一口氣,盡量以輕柔的語氣問道:「你來海口見到了安佐傑。當時他都說了些什麼,能仔細回憶一下嘛?我要知道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
  
  烏蘋不知是被嚇傻了還是被驚呆了,就像被催眠一般回憶起在海口當安佐傑的兩次見面經過,當遊方聽到安佐傑說出「就交給你了,烏蘋。我想派你去見梅蘭德一面,傳個口信,或許可以講和,說不定我們有共同的利益與共同的敵人。」這番話時,心中已基本明白子對方的用意。
  
  看來無沖派內部核心高層中也不是鐵板一塊啊,任何一個組織只要發展到足夠的規模,本身就是一個複雜的江湖,存在著各種紛爭。安佐傑對無沖派與江湖風門各派的歷史恩怨毫無概念也毫不關心。
  
  他不過是個修習無沖派秘法、躋身這個組織高層的美國人而已,恐怕對秘法傳承的淵源與內涵的理解都有很大偏差,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掌握這個組織,並給自己帶來更大的權勢與財富。
  
  梅蘭德給無沖派帶來了的一系列打擊,當然極大的損害了這個組織的利益,也直接或間接損害到安佐傑的利益所在。但此事要從兩個方面來理解,在安佐傑眼中,對他本人的長遠利益傷害最大的,其實唐朝尚那種不計代價的復仇之舉。
  
  因此他才會借烏蘋之口,不留痕跡的轉告遊方「說不定我們有共同的利益與共同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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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一章、三國演義 徐公子勝治

  安佐傑這麼做,就不怕唐朝尚起疑心嗎?既怕也不怕,因為他早就看出來,二老闆已經對他起了疑忌之心,或者不能說是疑忌,他與唐朝尚之間的分歧是明顯的,就像唐朝和與唐朝尚的分歧一樣。但是人家是幾十年同生共死的雙胞兄弟,彼此之間可以互相進退容讓,而安佐傑不過是唐朝和的弟子而已。
  
  安佐傑所代表的,是美國當地的新生代勢力,他們加入這個組織,件隨它逐漸發展壯大,其中有人修習無沖派秘法,可能連「無沖」兩個字自古以來的深邃內涵理解的都不是很透徹。
  
  唐朝尚派安佐傑到中國來收拾殘局,很顯然是將他調離在無沖派影響最大的權力中心,並且借助風門各派的與梅蘭德的力量來對付他,結果無外乎是兩敗俱傷,都是唐朝尚願意看見的。安佐傑就是一把殺人的刀,是唐朝尚為復仇付出的代價之一。
  
  唐朝尚利用自己在組織的權威與門派中的地位下令,安佐傑不得不來,他已經被綁架在這輛戰車上。在重慶謀奪天機手鏈失敗又被梅蘭德剷除了潘翹幕團伙之後,就算安佐傑不去找對方,梅蘭德也會找上門的。
  
  當詹莫道在南海行動失敗,白白給梅蘭德送了一份功成名就的大禮,並且讓他匯聚了風門各派的人脈,安佐傑不得不重新審視其這個人與自己的這場行動。他所掌握的組織勢力可以對付這個人,卻無法與對方所能聚集的力量全面對抗。
  
  更令人頭疼的是,梅蘭德不再是單打獨鬥,而且滑的像一條江湖中的游魚,假如真起了全面衝突,安佐傑知道輸的人一定是自己,就算有命回去,在組織中也將失去未來。
  
  恰好在這個時候,唐朝尚又來了最新指令
  
  留下梅蘭德的性命,盡量用手段破壞他在江湖上的人脈與聲望,以通俗的說來說,就是搞倒搞臭這個人。而安佐傑所指揮在中國境內以及周邊的勢力,重點,對付江湖各派。
  
  唐朝尚還特意強調,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應逐個擊破,先重點對付風門勢力相對弱小的一派,參考目標可以是九星派,爭取連根剷除,最好不要暴露下手者是誰,並且將禍端引到梅蘭德身上。
  
  不得不說,這真是如今對付梅蘭德最好的手段,唐朝尚畢竟也是個老江湖。安佐傑順水推舟,竟然做的更絕,他想與梅蘭德「合作,「反過手來暗中對付唐朝尚,更確切的說是對付組織中忠於唐朝尚的無沖派傳統勢力,借助梅蘭德之手剪除,同時也讓他們鬥個兩敗俱傷。
  
  梅蘭德是絕對不會放過無沖派的,因此他們有共同的敵人與共同的利益,就有互相利用的可能。將烏蘋「送給」梅蘭德,就是間接傳話,他並不擔心這件事會傳到唐朝尚那裡,錢無思已被他滅口,到海底去餵魚了,而梅蘭德也絕對不會留下烏蘋,此人的行事風格就是一個活口都不留。
  
  話傳完了,烏蘋也就沒用了,留著她反倒是個麻煩,梅蘭德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就是可惜這位知性美女了!、安佐傑像個棋手,算路很精,可惜他並不真正瞭解遊方,甚至搞錯了對手的棋風。
  
  烏蘋能交待的事情都清完了,遊方想了想又問道:「安佐傑說你手裡有詹莫道與各派弟子往來結交的資料,在哪裡?」
  
  烏蘋顫著手一指旁邊桌上的筆記本:「我都整理好了,全在電腦裡,這個筆記本我一直隨身帶著,連出門吃飯都帶在身邊。」
  
  遊方搖了搖頭道:「電腦資料什麼人都可以輸入,就像剛上的消息,真假難辨的很!」
  
  烏蘋解釋道:「真的,都是真的!我還有原始憑證,裝了一大旅行包,就在衣櫃裡面。包括私下交易的銀行轉賬單據、贈送禮物的購物發票、動用大筆金額私人接待消費的收據。」
  
  遊方點了點頭:「好,真的非常好,你非常稱職!我該怎麼感謝你呢?」
  
  遊方語氣越柔和、笑容越親切,烏蘋就越覺得害怕,早在心底就認定他是個惡魔。儘管遊方一直以神識安撫她的情緒,但此刻見他這麼說話,烏蘋嚇得身子發軟幾乎坐不住,一手扶著桌子道:「我,我,我真,真的什麼都沒做過。」
  
  遊方乾脆收起了笑容,坐直了身體,這表情的變化卻讓烏蘋以為他要下毒手了,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她,一張俏臉半點血se也無,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了。然而等了半天卻不見遊方有什麼動作,他只是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照片看了看,又抬頭打量著烏蘋,不知心裡在想什麼邪惡的主意?
  
  足足過了十分鐘,遊方才開口說話:「安佐傑讓我來找你,其實也是想借我之手順便滅口,但我最近殺人已經殺噁心了。……嗯,你的髮型變了,又加了一幅眼鏡,幾乎認不出來,但是真正化妝不是這麼簡單,是一種由內而外身心狀態的改變,就像演員在演戲。」
  
  他說了半天化妝,烏蘋越聽越疑惑,漸漸不再那麼害怕,身子也不發抖了,冷不丁又聽遊方很突兀的問了一句:「你身上有錢嗎?」
  
  烏蘋吃了一驚,很納悶的答道:「有,但是不多,只帶了幾十萬,都是我自己的積畜,可以都……」
  
  遊方打斷了她的話:「我給你一個聯繫電話,對方是個做假證的,但是可以給你換真正的新身份,你應該明自我的意思。
  
  不就是是份工丅作嗎?有專業,另找一份工丅作就是了,可你要記住,你所謂的組織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不論是安佐傑還是唐朝尚,都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祝好運吧!」
  
  遊方給她辦假丅證的聯繫電話當然不是自己的小表舅劉寅,幹這行的「高手」不少,既然在江湖上混過,他自然知道很多。
  
  「蘭德先生,已經秘密把烏蘋帶離了這裡,放她自己走了,按您的吩咐,派高手暗中監視,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她,她離開海口之後,就隨她去了。她的化妝是您指點的吧?短短時間真的很高明啊!」
  
  這是在酒店的客房裡,烏蘋已經離去,蒼宵、蒼嵐、翟冷、向影華、牛金泉、慕容純明等人在談論事情。
  
  向影華卻問了一句:「蘭德,你為什麼要放過她?難道是見她長得漂亮,憐香惜玉?」
  
  這句話其實是在場所有人都想問的,尤其是消砂派原本絕對不願意放過烏蘋的,但既然蘭德先生吩咐了,他們也就照做了。現在這句話由向影華先問出來,看似開玩笑,語氣卻微微有點酸,實在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月影仙子說的話。
  
  遊方答道:「我又不是沒殺過女人!但這人沒什麼真正的惡行,何必徒造殺業呢?至於她能否逃脫毒手,離開海口之後就要看自己的運氣了。假如能留下一條命,或許將來還有用處,我知道該怎麼找她。」
  
  蒼嵐又問道:「蘭德先生,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遊方鄭重道:「現在已經確定詹莫道就是無沖派的臥底,這個消息可以通知各派同道,叫大家不用再費力調查了。我信任在座的各位,接下來說的話,大家切勿外傳。無沖派內部有分歧,那個安佐傑想找我合作,我就等他的進一步動作,他遲早會聯繫我的,屆時再見機行事。哼,想利用我,我就好好與他合作一回!」
  
  然後他說出了自己打算,眾人又謀劃良久,蒼宵看了一眼窗外道:「天都黑了,我們去吃飯吧,安佐傑的事情,還要等他主動聯繫蘭德先生才行,眼前該怎麼辦?」
  
  遊方又說道:「衣櫃裡有個旅行包,你們搜查房間時一定已經知道了,我一直沒動過,現在把它帶走。影華,你與蒼嵐和慕容純明三個人互相監督,確保誰也沒有再打開它,我們吃完晚飯就趕回三亞,明天還有事要做,大家正可為江湖同道做個見證。」
  
  安佐傑「送禮,「通過烏蘋留了一大包詹莫道私下結交、拉攏各派弟子的「黑材料「給遊方。而遊方別說看,連碰都沒碰!他讓三位不同門派的人互相監督將那個旅行包帶回了三亞。當然了,他順手帶走了烏蘋的筆記本電腦,反正自己也沒有本本,就拿來用吧,他一向是個喜歡節儉的好孩子。
  
  第二天上午,仍然在南海漁村的議事廳,只要能集合的消砂派弟子都到場了,被消砂派上下尊為供奉長老的蘭德先生主持了一次特別的會議。他一開口就讓所有人吃了一驚,因為大家聽見這位小前輩罵了一句髒話:「他媽的兔崽子!自己掏腰包請人吃個飯,都要留發票,私下裡記著小賬呢!」
  
  小遊子在各派同道面前的形象,一直是高深莫測,帥氣俊朗、器宇不凡,平日氣度謙和中帶點儒雅,但動起手來厲害的超出想像,總之並沒有什麼江湖草莽習氣。可是今天在這麼嚴肅的場合,大家都一臉凝重的看著他,突然冒出一句粗口,還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令人很是愕然。
  
  但是聽到蘭德前輩接下來的話,大家也都釋然了,紛紛在心裡一起咒罵詹莫道。
  
  遊方當眾宣佈,失蹤的烏蘋已經找到並且處置了,審出詹莫道果然是無沖派的臥底,十年經營居心險惡,平日與同道私下結交往來,居然還留下了各種憑證。聽見的人心裡都直發毛啊,詹莫道在消砂派十年,一步一步爬上高位,不僅與江湖各派弟子有私人交往,在場的不少人儘管與無沖派沒有牽連,私下裡與他有過不少來往、收過不少好處。
  
  現在回想起來是一身冷汗啊,假如詹莫道沒有問題一切都好說,但現在證明他是無沖派臥底,而且還下毒手殘害各派弟子與同門,這些私下結交的證據如果被翻出來追查,誰都解釋不清啊。很多人一邊暗罵詹莫道一邊心中惴惴不安。
  
  小遊子一看大家的臉se心裡就如明鏡一般,不動聲se的話鋒一轉:「詹莫道十年來潛伏極深,別說諸位,各派高人沒看出他有問題。同道之間結交往來本屬尋常,他的同黨留下這些東西,欲使眾人離心猜忌,實在陰險可恨!那些單據憑證裝在一個大旅行包中,我碰都沒有碰過,而且到手之後,月影仙子與蒼嵐、莫容純明三位同道監督見證,此物沒有人打開看過。今天借此場合,大家共同也做個見證。」
  
  說完話遊方一擊掌,有兩名消砂派弟子搬來一口大鐵鍋,放在議事廳正中央。向影華提著一個旅行包走了進來,蒼嵐與慕容純明一左一右跟隨。
  
  向影華將旅行包當眾打開,將裡面的東西都倒了進去,連旅行包都丟在了鍋裡。莫容純明手裡提著油壺,當即流上汽油。蒼嵐劃著一根火柴丟進鍋裡,烈焰與濃煙隨即升騰而起,旅行包以及裡面所有的東西當眾化為灰燼。
  
  在室內這麼燒東西,煙熏火燎可夠嗆人的,但眾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對蘭德前輩更添一份敬重或是感激。有些事情的道理很簡單,可是輪到個人頭上,真能做出來就不容易了。
  
  這些「黑材料」落到某些人手裡,下乘的做法是整理分類,將與有關的東西不動聲se的暗中交給當事人,私下裡以示信任並結交示好,可能會有不少暗中的好處。更下乘的做法是根據上面記錄的線索,暗中調查江湖各派弟子。最下乘的做法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做為要挾、敲打各派弟子的倚仗。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就算再隱秘,安排這一切的安佐傑卻是清清楚楚。假如遊方想的多了,私心或者貪心稍稍一動,利用這批材料的確可以給自己謀不少好處,但這件事將來一旦被挑明,他可能遭到江湖各派弟子的猜忌與怨恨。遊方只要將這些東西悄悄留下了,就等於受到了安佐傑的暗中鉗制。
  
  這也是一個按線穿珠局小遊子這位江湖術大行家見招拆招,對付按線穿珠局最好的手段就是乾脆把線給抽了。
  
  據說曹操當東就做過類似的事情,在總三國當中,官渡之戰擊敗袁紹之後,他得到很多許都人士與袁紹往來的書信。將士憤慨要求追查,曹操歎曰:「昔日袁紹強盛之時,我尚且不能自保,何況他人!」當眾燒燬這些書信安撫朝野人心。——這種手段也叫「絕纓會,「史上另有典故,具體情況不同,處置手法卻是相通的。
  
  但遊方畢竟不是曹操,風門各派弟子也不是他的下屬,看似放棄了私下的很多好處,但是安佐傑送來的這份大禮,他可是一點都沒浪費,收穫比當年的曹操更大,轉手送出了好大的人情。與詹莫道私下裡有過結交的各派弟子都會感激他的,連帶向影華、牛金泉、慕容純明以及整個消砂派都會受人感激。
  
  當眾如此處置,消息就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江湖
  
  遊方本意就是公開宣揚。
  
  安佐傑是在第二天後半夜聯繫遊方的,電話一接通他就讚道:「蘭德先生,您真是手段了得,讓我大吃一驚啊!不得不佩服,看來我以前一直太小看你了,難怪那麼多人都栽在你手上。」
  
  遊方笑了:「安先生嗎?您過獎了!這不過是小意思,連孩子都知道的把戲,中國五千年的文明智慧,博大精深痕跡隨處可見,您就沒有仔細讀過《三國》嗎?在這裡可是婦孺皆知啊,你沒事就多吃幾斤大的吧。」
  
  安佐傑問道:「《三國演義》?看過電視劇,倒是還沒來得及仔細研讀原文,既然蘭德先生推薦,回頭一定好好拜讀。你已經收到我的禮物,想必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們不妨合作,也來一場三國演義的好戲如何。」
  
  唐朝尚、安佐傑、遊方如今各懷心思,還真是一場三方博弈,遊方笑著反問:「安先生學的還真快!你是想來一場火燒赤壁、孫劉聯軍抗操嗎?就是不知誰是孫劉、誰是曹操?」
  
  安佐傑語氣一頓,突然問道:「您現在說話方便嗎?是否可能被人監視或監聽?」
  
  遊方現在說話方便的很,一個,人住在一棟海邊的休閒屋中,也不可能有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在這種地方半夜跑來窺探他。但聽安佐傑這麼說,遊方卻道:「枕邊佳人須安撫,您過一小時再來電話吧。」
  
  安佐傑笑道:「蘭德先生之風流果然名不虛傳,那我就過一個小時再給你打電話,希望能夠合作愉快。」
  
  掛了電話之後,遊方想了想,取出七枚鴆光石布成璇璣星辰大陣,可以隨時運轉神識攏音,然後又搗鼓了一會兒手機設置。他的山寨手機功能十分齊全,可以來電錄音,本沒打算錄下安佐傑的話,可是對方提醒他小心被監聽,遊方反而改變了主意,決定將一小時後的談話全錄下來。
  
  安佐傑非常守時,一個小時後准點打來電話,兩人聊了很久,內容不足為外人道也。遊方最後說道:「安先生,我們曾經誤會很深,如今仍然有多誤會,我一點都不信任你,這怎麼辦呢?如今狗仔隊爆料都要有點干資,您說了這多麼,就不能真正表達一下誠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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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7:31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二章、借刀 徐公子勝治

  「誠意?那好,我就表示足夠的誠意!你可知道除了消砂派有詹莫道之外,風門各派中還有什麼人是我們組織的臥底?」安佐傑似在冷笑,不緊不慢的反問了一句。
  
  遊方也不緊不慢的答道:「唐氏兄弟處心積慮幾十年,就是對了對付江湖風門各派,以你們的財勢拉一批人下水並不難,這些人也未必清楚自己在與誰合作。但是如詹莫道這般人物應是屈指可數,不要指望隨便找幾條小雜魚來糊弄我。」
  
  語氣雖然很平靜,可是遊方在心裡直犯嘀咕,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唐家兄弟手中既有錢財又有人才還有充分的時間,想打埋伏並不難。有些所謂的「臥底」,並非需要是秘法修行弟子,比如烏蘋就是一名財務人員,很類似現代杜會常見的商業間諜。
  
  像詹莫道這種能夠躋身門派傳承核心的重要人物自然極少,培養起來很不容易還要靠運氣,可是說除了詹莫道之外其他各派中一個都沒有,遊方也不信,而且他最怕就是這種人,冷不丁要人命啊!
  
  安佐傑接下來的話讓遊方心驚不已,還真是猛料:「九星派穿杖堂主孫風波死在你的手上,聽說掌門沈慎一曾率領內五堂堂主前往松鶴谷問罪,我師父唐朝和聽說之後很是心驚,這才決定來到中國境內調查。蘭德先生還要裝糊塗嗎,你真不知孫風波與我們組織的關係?我不信!」
  
  遊方詫異道:「孫風波與你們無沖派有竹麼關係?」同時心中暗道難道自己是歪打正著,把無沖派在九星派的臥底給殺了?網網殺了李冬平緊接著又殺了孫風波,這莫名其妙的巧合事件難怪會驚動唐朝和。只是已經死無對證,安佐傑的話很難證明真假,反正孫風波死的不乾淨,再往死人身上潑髒水,人家也無法再分辯。
  
  安佐傑嘿嘿笑道:「我有足夠的誠意,但蘭德先生這麼說話就顯得誠意不足了,我可不信你毫無察覺,就是為了讓你信任,我才說出了孫風波之事。」
  
  遊方不驚不怒道:「孫風波已死,你怎麼說怎麼是,誰也無法再找他查證了,就不能說點更有價值的事情,讓我們可以真正的合作嗎?」
  
  安佐傑在電話那邊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孫風波是九星派穿杖堂堂主,他私下裡做的一些買賣你就不清楚嗎?與你們在南海抓住的那位麥克沛什差不多,合作對象就是無沖派在日本的分支機構,據我所知,孫、風波死後,沈慎一把他的兒子也派到日本了,你說他是去幹什麼的?」
  
  孫風波與無沖派在日本的分支勢力有勾結?聽安佐傑的語氣,孫風波死後,沈慎一把兒子派到了日本繼續可結?這情況可就嚴重了,一桿子支到掌門父子頭上!可是遊方認識沈四寶,也清楚沈四寶為什麼要去日本,還偷聽過沈家父子私下裡的秘談,若說這兩人與無沖派有勾結,他是萬萬不信的。
  
  「有證妮嗎?」遊方只問了四個宇。
  
  安佐傑:「那孫風波身為外七堂堂主之一,偷雞摸狗的買賣做了不少,無沖派難道會毫無察覺嗎?想要證據的話倒是真有,那逆杖堂堂主景年,在內五堂中監督門內弟子行止,這種事早就應該處置,為何不聞不問?實話告訴你吧,他才是九星派與無沖派居中聯絡之人,也是他替孫風波遮掩醜事。」
  
  「有證據嗎?」遊方仍然是不動聲色的問了這四個宇。
  
  安佐傑:「證據也不是沒有,烏蘋給你留的材料中就有蛛絲馬跡,可惜都讓你給燒了。」
  
  「在那些材料中找證據——追查?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剛才說沈慎一派兒子去日本,又是怎麼回事?」遊方一邊問一邊心裡琢磨,烏蘋留下的材料根本沒法查,就算其中包括有價值的信息,可是淹沒在亂七八糟各種貨料中,線索太多也就等於了沒有線索。不過還好,他留下了烏蘋的筆記本電腦,上面有詳細的記錄。
  
  安佐傑又補充道:「九星派十二堂,內常與外堂堂主都與無沖派有勾結,你認為這個掌門就沒問題嗎?以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它的根子早就爛透了。今天說了這麼多,我相信以蘭德先生的本事,一定可以查出問題來,我給你留個聯繫方式,如果需要合作的話,我會全力支持,真正表達誠意。」
  
  這回是安佐傑先掛了電話,留下了在黑暗中直眨眼的遊方,假如真如安佐傑所說,九星派自掌門沈慎一都與無沖派有勾結,運下可就麻煩了!遊方並不相信安佐傑所說的話,但也不得不懷疑其中真的有大問題。
  
  九星派與其它江湖風門各派不同,它如今的組織結構比較鬆散,在舊傳統與新時代之間似乎顯得有些脫節。
  
  自古以來九星派下設十二堂,其中順杖、逆杖、縮杖、離杖、沒杖為內五堂,掌管各項宗門事務,穿杖、斗杖、截杖、對杖、綴杖、犯杖、橫杖為外七堂,主要是對外結緣和打理各項世俗中事。而這種組織形式在人員流動不大、世代族聚為主的傳統農耕社會中,顯得很安然隱逸但是到了現在商業杜會,九星派傳承本身沒有足夠雄厚的家業積累,各堂弟子也不可能保持傳統的族居方式,他們又不是以地域、家族、產業為核心凝聚,因此顯得相對鬆散。九星派其實是以秘法傳承本身來維繫的,就像隱居在現代杜會、修習同一派秘法、世代傳承的一個組織。
  
  沈慎一本人是杭州四寶齋的老闆,孫風波是福建的水果商,內五堂幾位堂主都在杭州定居,其中景年是一位茶業商人,在江淅一帶開了好幾家連鎖茶行,但他主要的生意是向日本出口茶葉和茶道用具。
  
  九星派不像松鶴谷或嗚翠泉那樣,有核心的家族世代傳承與核心的祖地靈樞道場,又不像消矽派或尋巒派那樣,順應時代形勢建立了以門派傳承為內核的產業基礎。從這個角度來看,尋巒派的張璽這種人還真是非常重的要的人材。
  
  九星派傳承的最核心是九星宮秘法,是鍛煉神識最重要的手段,也是他們最檀長的一種陣法,同時還有十二杖法傳承,類似於消矽派垣局消矽變化的一種秘術,因此當年祖師爺就建立了十二堂,內堂堂主就相當於其它門派的內堂長老,定期在一起聚會商議門內傳承事務,門中弟子有什麼事,同門之間也互相協助。
  
  在如今江湖風門各大派中,九星派的相對而言實力偏弱,這種強弱並不是指人多勢眾,九星派的弟子人數並不少,但一方面核心的力量不夠強大,另一方面如今的高手確實不多。被遊方所殺的孫風波是門內第二高手,秘法修為僅次於掌門沈慎一。
  
  九星派中並沒有神念高手,沈慎一的修為距離化神識為神念尚有一線之隔,更別提其它十一位堂主了。其實就遊方所見,消矽派中也沒有一位神念高手,但明顯實力要強大的多,他所接觸到的蒼霄、蒼嵐、翟冷、柳希言、詹莫道皆有移轉靈樞之境,而且功力深厚。消矽派的核心凝聚力很強,這幾十年打下的基業也非常雄厚。
  
  雖然出了詹莫道這樣的事,但門派的根基並沒有受到明顯的動搖,在如今的風門各派中已經算是實力很突出了。唐朝尚派詹莫道到消矽派來臥底,恐怕就是考慮到這個因素,另一方面消矽派與中原傳統各派歷史上的往來不多,與當年的江湖舊怨也沒太大關係,所以顯得出人意料。
  
  在各大派中,尋巒派的傳承也相對式微,年輕弟子中連一位突破移轉靈樞之境的高手都沒有,張流冰、張流花兄弟也是網掌握神識也不久。但好歹人家還有包旻、張璽這兩位高人撐住了場面,雖然代掌門陸長林不成氣候,但內外事務還有模有樣。假如張璽重整尋巒派成功,下一代弟子的成長也應該很快。
  
  九星派也是當年參與圍剿無沖的七大派之一,如今這個局面是最適合滲透的,假如唐朝尚同時選擇消矽派與九星派下手,倒也符合兵法中的奇正並用之道。
  
  安佐傑爆出了這麼大的「猛料」,暗示整個九星派的根基都已涇被朝和集團所侵蝕,遊方是始料未及啊!他不敢全信又不敢不信,至少他認為沈慎一父子是沒有問題的。
  
  但安佐傑的話肯定不含亂說,有些事情不需要別人提供證據,只需指出哪裡有問題,你知道該去查什麼就可以了。
  
  安佐傑特意提到了逆杖堂堂主景年,遊方有印像,當初在松鶴谷中,率先起火架秧子企圖在眾人面前「烤」他的就是此人。假如安佐傑提供的情報是虛虛實實,那麼這個人很可能有問題,要查的話就應從他查起。
  
  但這一次涉及到的情況太嚴重,遊方可不敢亂說,天亮之後,他連慕容純明和牛金泉都沒敢找,倒不是不信任這兩個人,而是有些事情沒有查實之前實在不應該在江湖同道面前傳開,萬一有人愛八卦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誰都不好做人!
  
  想借助江湖風門各派的力量去查九星派,目前來看不太可能!只能遊方自己去查。但他還必須要有幫手,想了半天,請來了自己絕對信任的向影華與蒼霄父女,就在房間內播放了這段通話錄音,幾人聽完之後都良久無語。
  
  「若說九星派也有詹莫道這等人物,我想應該是可信的,安佐傑既然要利用你,不會一點實話都沒有。但若說沈慎一父子也有問題,那是絕對不可能。…,「,這裡沒有外人,老夫說一句難聽的話,就算沈慎一是無沖派的人,到了如今地位也一定是反水了,不再想受唐朝尚的控制,更何況沈慎一是九星派世傳弟子,他爺爺就是九星掌門,參與過圍剿無衝!」
  
  「沈慎一真的派他兒子去日本嗎?孫風波真的與無沖派在日本的分支有聯繫嗎?我想這才是重點。」蒼嵐在一旁提醒道。
  
  遊方苦笑道:「沈慎一之子沈四寶確實去了日本留學,但恐怕另有緣故,與無沖派應該並無關聯,這是偶然事件,前因後果我清先」
  
  蒼霄看了遊方一眼:「原來前輩已經查過了。」
  
  遊方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查過,只是機緣巧合偶爾得知,個人的隱私不足為外人道。」
  
  蒼嵐問道:「現在該怎麼辦?這事沒法公開說,但若不追究恐怕後患無窮,詹莫道突然發難已經令人心驚不已。」
  
  蒼霄想了想,終於沉吟道:「我決定去杭州拜訪沈慎一掌門,私下裡對他說清楚,如果我們選擇相信他的話,這件事內外一起動手清查比較方便。這一點,恐怕安佐傑想不到。」
  
  蒼嵐又問道:「如果沈掌門真有問題呢?」
  
  蒼霄:「若萬一不幸如此,沈慎一知道自己敗露,一定會設法對我們動手的,這樣恰好證明了事實。這種事情,玩陰謀不如來陽謀,因為他如果出了問題,性質完全不同。」
  
  蒼嵐:「這樣的話,您豈不是凶險了?」
  
  蒼霄笑了:「嵐兒啊,你畢竟還是年輕不盡知江湖世故,應該和蘭德先生多學一學,我公開拜山他如何翻臉動手?若有問題也只會當面裝作無毒,或狡辯或假意承諾調查以自證清白,再尋機暗中下手,怎可能承認與無沖派有勾結呢?別忘了我們手裡沒證據,假如真有證據還用如此麻煩?」
  
  遊方扭頭問道:「影華,你為什麼一直不說話?」
  
  向影華露出思索之色:「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安佐傑應該很清楚你在消矽派,假如要去查九星派的話,也只能借助消矽派,而消矽派如今與無沖派已經是勢不兩立,聞訊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理。」
  
  遊方點了點頭:「是這樣的,他應該很清楚。」
  
  向影華:「但別忘了,無論是蘭德你還是還是蒼霄掌門以及蒼嵐姑娘,與九星派都有舊怨,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值得猜疑之處很多。」
  
  這話說的很關鍵,別忘了遊方以及蒼家父女和九星派都有過矛盾。
  
  遊方殺了孫風波,沈慎一曾帶著內五堂堂主去問罪。而沈四寶在長輩提親之後,公然放浪形骸,讓蒼家父女很尷尬幾乎下不了台,江湖同道都當笑話看。
  
  雖然這些事情早就過去了,回頭看並未結怨,但假如真起了衝突,難免引人聯想。就像一個人平常無事倒好,假如出了什麼事警丅察來調查的話,首先列出的作案嫌疑人就是以往與他有過恩怨衝突的。
  
  遊方也點頭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看來九星派中確有與無沖派有勾結的人,但應屬於忠於唐朝尚的嫡系勢力。安佐傑接手不了也很難真正指揮,因此想借我們之手剪除,同時挑起我以及消矽派與九星派的矛盾,放大衝突鬥個兩敗俱傷,也讓江湖各派疑忌。我雖不清楚安佐傑具體想怎麼做,但若是我來設局,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向影華:「怕清楚就好,那打算如何處置呢?」
  
  遊方一拍桌子道:「查,當然要查,而且要安佐傑幫我查!我就答應與他合作對付九星派,將計就計,不僅要搞清楚誰有問題,更重要的是順手滅了安佐傑。」
  
  蒼嵐微微吃了一驚:「蘭德先生,你想借此事除掉安佐傑?」
  
  遊方冷笑道:「那是當然,有什麼不應該嗎?」
  
  蒼嵐:「我只是意外,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既然安佐傑要與你合作暗中對付唐朝尚,你不應該這麼快就直接對他下手。」
  
  遊方點頭道:「是啊,這正是他想不到的,這個人我早想除掉了,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動手機會,我何必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呢?」
  
  蒼霄突然伸手拍著遊方的肩膀道:「老弟呀,你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安佐傑與唐朝尚最終誰也不能放過,有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利用呢?清查九星派的問題是其一,順勢搞清楚無沖派在境內還有哪些分支勢力是其二,但如果收拾了安佐傑,這些事都迎刃而解,老哥佩服啊!我們不能讓那個安佐傑牽著鼻子走。」
  
  他一激動居然喊遊方老弟了,論起來應該叫他師叔才對,江湖上的尊稱也是蘭德先生。蒼嵐與向影華對望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想笑又沒敢笑,凝重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幾人又密謀了一番,然後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當天按原計劃起程前往松鶴谷,牛金泉與慕容純明結件同行丅。遊方在松鶴谷中停留了大約十天,仍然住在上次那個院落中,每日與向影華一起在谷中漫步,並該論各種風水陣法的玄妙。
  
  松鶴谷中丅一共有十三處地氣靈樞陣眼,上次遊方並沒有查探清楚,實際上松鶴谷也不會允許外人去查探的。但這一次向影華陪著他參觀,居然帶著他將各處靈樞陣眼佈置講解的清清楚楚,顯然已經沒把他當外人了。
  
  雖然遊方一直想借鑒各派秘法傳承的精髓,但此刻卻有點不敢聽,可是向影華神情淡然,自然而然講解天機大陣的各處玄機。向影華可是松鶴谷的掌儀長老,不會莫名其妙做這種事,也不應該完全出自私心,掌門向笑禮一定是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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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三章、煙雨西湖 徐公子勝治

  掌握天機大陣,對遊方來說並沒有直接的用處,這座大陣幾乎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布成,向影華那串天機手鏈是合三代高手之力打造,可不僅僅是晶石的成本問題,只有在她手中才能隨時運轉天機大陣。遊方既沒有這個本事,也不擁有天機手鏈。
  
  就算別人擁有這串手鏈,如果修為不夠或者不瞭解其陣法,也同樣運轉不了天機大陣。向影華傳授遊方這些很顯然有兩方面的用意!
  
  一方面天機大陣可破一切幻法,遊方如果遭遇到無沖派的幻法大陣,至少有可借鑒之處。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她希望與他之間在聯手施法時,神念運轉到極致也能毫無破綻。以前兩人之間不是沒有聯手施法,在祭祖地靈樞儀式上、在白雲山莊、在南海,各種秘法他們配合的毫無痕跡,但那是以遊方活主,向影華是刻意配合他。
  
  假如將來真遇到凶險場面,向影華全力運轉神念施展秘法,她的修為比遊方更高,遊方就必須以她為主全力配合,自然要瞭解向影華所施展秘法的關竅,兩人聯手才會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向影華已經打算好陪遊方一起去杭州,不僅查清九星派之事,並且順手設伏將安佐傑鏟骯據說那位安佐傑也是一位掌握神念的高手,能運轉真正的幻法大陣,對付他恐怕還需要向影華親自出手才更有把握,遊方繼續充當拔冷刀、開冷槍的角色更有威脅。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們才能甩開蒼嵐、牛金泉、慕容純明單獨相處,這幾位客人總不好意思連人家在道場禁地中談論秘法時都跟著吧?在其他大多數時候,向影華倒也沒什麼失禮之處,幾位年輕弟子經常在一起講解陣法變換、垣局消矽,定山地氣、風水形法等方面的心得體會,大家都很有收穫。
  
  這十天看似輕閒,可有人私下裡沒閒著,遊方至少通過三條途徑在查九星派逆杖堂堂主景年,最先查出的是一條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
  
  景年是開茶莊的,主要經營杭州一帶的龍景、毛尖、雲霧等等,但是茶莊裡什麼茶都賣,不僅零售而且批發,網上生意也做,據說在各大網上論壇和。。群裡經常賣鐵觀音的,就有他手下的一批夥計。
  
  除了茶葉生意之外,景年還經營高檔織錦、析扇、綢傘、仿古瓷器,主要是向日本出口,有一家籐野株式會杜已經與他保持了多年的合作關係。如果說無沖派下屬勢力中在日本有分支機構,而景年是九星派與他們的居中聯絡人,那麼他們很可能就以籐野株式會杜為掩護。
  
  有一條線索是向笑禮秘密提供的,景年曾私下裡從向田華那裡大量收購晶石,是向田華私自開採的晶石最大的買主,每年交易額都接近千萬。雖然景年本人不能算沒錢,但是花如此重金收購晶石,又不是以九星派公開的名義,多少令人起疑。
  
  本來這些交易也算不得竹麼,松鶴谷犯不著因為這件事去延查他,但安佐傑把這人給供了出來,就值得重視了。向笑禮和遊方都懷疑那些晶石非常可能落到了無沖派手裡,在南中遇險時,詹莫道突然祭出三枚晶石運轉三元大陣,打了遊方一個猝不及防,很顯然是早有準備而且暗中認真習練過。
  
  向家也是做礦產買賣的,而且生意做的很大,方方面面自然有很多內部關係,刻意去調查還真查出來一件事,據說景年私下裡還與人合作做礦業走私,向境外走私國家限製出口的稀土礦,只是做的非常隱蔽,向家只查出來風聲卻沒掌握證據。如果此事屬實,恐怕那家籐野株式會杜進口的也不僅僅是茶葉和絲綢。
  
  這種事本來是國家海關管的,松鶴谷也犯不著去親自去插手,想做好公民頂多報個案,但如果牽涉到與無沖派的勾結,就無法坐視不理了。
  
  還有一條線索是在烏蘋留下的電腦貨料裡查出來的,詹莫道與景年之間有生意往來,景年曾托他在海南收購工藝禮品。這本來是江湖同道私下裡的幫忙,看上去也沒竹麼疑點,但聯想到詹莫道送給庸萬花那些海撈瓷就令人尋味了。
  
  別忘了景年還向日本出口杭州特產的防南宋官窯瓷,如今做古董生意都是用廈品冒充真品,但有一種情況是反過來的,在走私出口的時候,往往是在仿古瓷中夾帶真品,幾乎查不出來!
  
  但如果真是走私海撈瓷,在海上直接出境、公海中漁船交接更方便,何必繞這麼」道彎呢?可能是遊方猜錯了或者還有倍的問題。
  
  這一條線索遊方托自己最信任的尋巒派去查,而且並不讓陸長林獲悉,只讓張璽通過自己的私人渠道暗中調查一件事,就是景年出口日本的那些仿古工藝瓷究竟有沒有問題。想查這條線索有點難度,除非有內行人開箱。
  
  張璽就是做航運生意出身,可以設法派人或托人混上運貨的船,要麼開箱檢查要麼乾脆把東西偷走。張璽私下裡表示不太容易,要給他點時間,他一定會盡量安排的。
  
  遊方人留在松鶴谷中看似悠閒無事,只是與佳人私會而已,但暗中的功課已經做的差不多了,這才準備離開江西動身去杭州。而蒼嵐說她的父親蒼霄這幾日正巧要去杭州要去拜訪九星派掌門沈慎一,這次南海漁村聚會九星派沒有派人參加,但詹莫道也發出了邀請,他要上門去解釋幾句,她打算去杭州與父親匯合。
  
  牛金泉還想跟著到杭州去湊熱鬧,蒼嵐問他道:「師弟難道沒有別的事嗎?我記得牛掌門臨去之前,叮囑你快去快回。」
  
  慕容純明也道:「掌門之間的拜訪,你一個晚輩弟子去湊什麼熱鬧?對了,你們太白山好玩嗎,我還沒去過呢,這一次想去看看,你們是如何在那裡修習定山秘法的,不會不歡迎吧?」
  
  慕容純明不僅把牛金泉拉走了,還要跑到人家臥牛派的道場所在太白山去玩。蒼嵐離開松鶴谷前往杭州與父親匯合,而向影華陪著遊方也去杭州,與此同時,松鶴谷弟子萬書狂和向雨華夫婦也出門了,就是放假出去旅遊,走的是不同的路線。
  
  蒼霄明面上去拜山,實際上是要和沈慎一當面將話挑明,所以也沒必要藏實力,他將門中第一高手翟冷帶在身邊,另外還有七名精銳弟子隨行。外人看上去是為了禮數隆重,但沈慎一心裡應該明白,對方是為了防身。
  
  十月初,正值國慶黃金周長假,杭州一帶遊人如織,尤其是各大風景名勝旅遊點幾乎是人滿為患。在這個時節無論誰到杭州來玩都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比如有這麼三位年輕人這寫天就總在西湖邊漫步。
  
  他們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跡,但也沒有通知誰,就是私人旅遊而已,假如三人在西湖邊坐著飲茶的場景讓江湖同道看見了一定會很驚訝甚至在心裡犯嘀咕,蘭德先生行丅游竟然有這兩位美人陪同。
  
  可是沒人清楚這三人看似遊山玩水,卻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戒,因為他們很清楚安佐傑很可能已經來到杭州,無沖派的勢力正在暗中注意他們。這就算打括呼吧,遊方大大方方的告訴安佐傑自己來了,表明了合作的態度,同時表示消矽派也插手了,下一步就看安佐傑想怎麼辦了。
  
  他們就住在西湖北岸的一家酒店,訂了三間房,向影華住中間,遊方在左邊,蒼嵐在右邊。平常人游西湖,也許一天之內就轉遍了,可是這三人顯然不同,每天都在湖邊以及湖中各處遊玩。
  
  西子湖有十景之說,其實何止十景,移步之間妙處萬千,就看怎樣去欣賞了。
  
  他們就是來看「風景」的,消矽派的垣局變化,講究的就是微妙之間的地氣移轉。松鶴谷所檀長的風水陣法,高深處立地為靈樞神念運轉。遊方是第一次來杭州,附近有很多可去之處,但他還是隨著這兩名高手游西湖,將這移步可變的靈樞風景領略透徹,也好消化最近所感悟的秘法玄妙。
  
  十月的杭州天氣還很熱,遊方身著長袖單衣,蒼嵐和向影華穿著長裙披髮而行,這一天是多雲天氣,一大早從岳廟方向沿蘇堤入湖,還沒有過跨虹橋天上就落起了雨點。這雨來的很急,頃刻間就在路上濺起了密密麻麻的水花,很多沒有帶傘的遊人都到橋頭旁的小賣鋪裡買傘,有人則匆忙找地方去避雨。
  
  蒼嵐微英道:「雨中賞西子,倒是別有一番情趣。」
  
  走過跨虹橋雨已經很大了,傘幾乎都撐不住,蘇堤上看不見幾個遊人,大家都讓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給趕跑了。這雨在近處是相當大,但落在西湖中的景致卻很奇特,湖面上升起一片朦朧的水煙,遠望如夢如幻。三人都沒有打傘,就在雨中穿行。
  
  「有人跟著我們。」向影華與遊方並肩而行,淡淡的說了一句。
  
  「但願別沖煞了這西湖煙雨的風情。」遊方也淡淡的答道。
  
  向影華笑了笑:「那要看你的心情如何了。」
  
  遊方:「我不想污了這西子湖的水,現在不是時間也不是地點。」
  
  向影華突然眨了眨眼睛:「你在南海漁村受傷醒來,一睜眼想吃的就是藕粉,這西湖的藕粉可是很有名啊,看來是不該在這裡沖煞風景。」
  
  在望山橋上遠望小瀛州和煙雨中有些飄渺的三潭印月,蒼嵐突然回頭說了一句:「前方也有人過來,雨意不沾身。」
  
  遊方點了點頭:「這個見面地點選的可真好,不帶一絲殺氣!我們去夕佳亭豐坐坐。」他們走進夕佳亭,就似挑開傾瀉的雨簾一般。
  
  亭中有一對情侶正在相擁而坐,腳下還放著雨傘,見這三位如神仙般風彩超然的男女走進來不禁眼神一亮,然後那女的臉色卻突然有點發白,悄悄扯了扯男的袖子堅決要冒雨離開。那男的一開始不願意,直說等雨小了再走,可是拗不過女友,說著說著自己卻莫名其妙打了個冷戰,然後撐開傘摟著女友的肩膀冒雨走了。
  
  在路上,他問女友:「你怎麼回事,這麼大雨恰好有個地方躲,為什麼非得走,傘根本擋不住,你看,這褲子都濕透了。」
  
  女的小聲道:「你沒長眼晴嗎?剛才那三個人根本就沒打傘,可是全身上下一點都沒濕,大白天鬧鬼了!」
  
  男的突然醒悟過來:「哎呀,真是啊,連鞋都沒濕!難怪我看他們就不像一般人,會不會是許仙、白娘子和小青怕再回去看看。」
  
  女的擰著男的胳膊道:「你還敢回去啊?小心蛇吃了你,人家是什麼人關你什麼事?」男的又莫名其妙打了個冷戰,沒有真的再回夕佳亭,一路朝雷峰塔方向去了,從此這西湖中又多了一則令人真假難辨的現代傳說故事。
  
  「此處是夕佳亭,可惜今天有雨,又是上午。」蒼嵐看著遠處的湖面輕輕歎息了一聲。
  
  「心懷夕,佳人在,也不負此亭之名。」遊方輕輕搖著一把剛買的析扇,也在看風景。
  
  「在此雨意之中,正合蒼嵐姑娘秘法心境,何必感歎呢?」向影華也開口說道,隨著說話聲,眾人的神識中傳來悅耳的天機手鏈嗚響,她已在悄然運轉神念。
  
  蒼崗答道!」我非是感歎此情此景,而是感歎那九星派,門下傳人一個個看似都是清閑雅趣之士,不料暗查的結果卻令人歎息不止。」
  
  沈四寶開的四寶齋,就在離西湖西岸不遠的延安路旁,景年開設的野趣茶莊總部離四寶齋只有三站路。九星派眾人在世面上各有營生,還有開綢緞莊的,比如沒杖堂堂主張道子,還有開畫室的,比如離杖堂堂主畢絲竹,而順杖堂堂主一清居士就在靈隱寺旁開了一間茶室,而且飲客常以宇畫會友。
  
  他們都有生意上上合作關係,而且都是世代傳下來的買賣,雖然在前幾十年一度中斷,但是這些後人還是幹這些營生,顯得都很有雅士風範。
  
  開嘯堂堂主莫以明住在秦皇島,算是比較另類,做的是礦業買賣,據向笑禮暗中調查的最終結果,與景年合作走私稀土的就是此人。非常令人奇怪的是,走私稀土從秦皇島更方便,何必繞這麼大彎子跑到杭州通過景年的出口生意呢?
  
  可能是最近國家查的緊為了掩人耳目,或者因為景年是監督門中弟子行止的逆杖堂堂主,所以要分一杯羹同流合污?這是遊方還沒想明白的問題。
  
  另一位截杖堂堂主柳絲,住在福建鄉下,是開茶園的,承包了數百畝山地,主要出產烏龍茶還玄別的茶品,是景年的野趣茶莊主要的供貨商之一。進一步查出來的結果,原來在網上和。。群裡賣烏龍茶的那些夥計,其實是畢絲竹雇的,也經常給野趣茶莊幫忙。
  
  穿杖堂堂主孫風波原先是在福建做水果生意的,丟要進口台灣的水果批發到大陸各地,而他的弟弟孫風浪也是九星派弟子,目前是內堂執事。孫風波出事之後由景年徹查孫風浪,據說並沒有查出他和哥哥的惡行有關,也就沒有多餘的責罰處置。
  
  九星派看似鬆散,但在共同的傳承體系下,這些人在世面上的關係可夠複雜的,幾乎是盤根錯節扯不斷理還亂,卻沒有經過統一的整合。
  
  假如一個人有問題,這乾絲萬縷的痕跡太多了,誰也不敢保證其它人沒有牽連。
  
  正在說話間三人突然同時住口,抬頭看向亭外的小路,雨中又走來三條人影,入亭時也似挑開雨簾。他們也沒有打傘,當先一人金髮碧眼,高鼻樑、濃黑的眉毛,相貌十分英俊,就是眼神看上去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此刻卻帶著彬彬有禮的微笑,混身上下毫未沾濕。
  
  他身後是一男一女頭髮和肩膀都濕了,褲腳和鞋也幾乎全被打濕,但身上還是乾的,穿行大雨至此也很不簡單。
  
  那金髮男子走進夕佳亭,先像模像樣的抱拳行禮:「蘭德先生好興致,竟然在此時此地約我,煙雨西湖風景淒迷,還有月影仙子和南海龍女兩位佳人相件,羨慕啊羨慕,安佐傑有禮了!」
  
  蒼嵐坐著沒動也沒說話,而向影華就似根本沒看見他一般,連眼皮都沒抬,遊方倒是微笑著站起身來拱手還禮道:「安先生真是守信之人,我約你就來,這兩位同道是何方神聖?不妨介紹一下。」
  
  安佐傑一指左邊皮膚棕毒,看上去像一位南美混血的男子道:
  
  「他叫喬治,是我的助手兼保鏢,不瞞您說,他也是一位神槍丅手。久聞蘭德先生檀使雙槍、槍法如神,他一直十分佩服,還說找機會一定要切磋請教。」
  
  遊方笑著搖了搖頭:「切磋倒不必了,我的槍法稀鬆平常,只是開槍之後從來沒有留下活口,難免傷了和氣。……這位美麗的女士,哦不,小姐,又是誰呢?」
  
  安佐傑身後那名女子主動抱拳行禮道:「九星派截杖堂堂主柳絲,拜見蘭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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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8:02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四章、山氣日夕佳 徐公子勝治

  遊方很震驚,他剛剛還在猜疑九星派是否被朝和集團的勢力滲透的很深,除了景年之外還有哪些人有問題?不料安佐傑居然帶著截杖堂堂主柳絲來了,事情已經很明瞭,柳絲就是無沖派一夥,只是不明白她怎會和安佐傑攪在一起,還敢跟著安佐傑來見他!
  
  他仔細打量著柳絲,此人身穿藕荷se短袖上衣,棵露的手臂就似一對纖巧的嫩藕,下身是淺綠se的長裙,點綴著深翠se的葉狀圖案,在煙雨中就像微風拂過的柳絲,人長的很美恰如其名。聽說她已經四十多歲年近五旬了,可是身材裊裊宛如少女,容顏顯得也相當年輕。
  
  看見她遊方就在暗暗琢磨,此人至少已有移轉靈樞之境,否則不可能將形容保養的這麼好。據說孫風波是九星派僅次於沈慎一的第二高手,看來傳聞不盡如實呀,要麼是這位柳絲堂主隱藏了實力,要麼是她不願意與人爭強好勝,既然與安佐傑走在一起,恐怕隱藏實力的成分居多。
  
  再看她的頭髮和肩膀被雨打濕的地方,並不是沾濕淋漓,而是凝雨如絲,就似一張宣紙上淡淡掃過幾筆水墨。雖然理論上秘法修為到達移轉靈樞之境,可以借助天地之間的生機滋養形容,但這並不是萬能的,人和人之間也有區別,一般女人在這一方面特別下功夫,看看疊障派掌門皓東真人就知道了,人家還是一位出家的道姑呢。
  
  聽見柳絲開口,蒼嵐和向影華都抬頭望了過來,眼神甚為犀利,遊方也一直看著她,三個人六隻眼睛如六把刀,過了半天也沒人說話。最後還是柳絲被看的實在受不了了,退後一步又低頭抱拳道:「蘭德先生為何這樣看著我?」
  
  蒼嵐冷冷的開口問道:「我只是奇怪,柳堂主怎會與這些人走在一路?難道與無沖派早有勾結,你可是潛伏的很深啊!」
  
  柳絲輕輕歎了口氣:「我不想辯解什麼,說受人恩惠早有合作倒是真的,說早有勾結卻談不上,想當年我並不清楚幫助我的人是誰。」
  
  在這煙雨籠罩的夕佳亭中,柳絲說出了一段往事
  
  她家祖上就是做茶葉生意的,可向上追溯十幾代已經好幾百年了,歷代人開墾山地種植茶園,家業越來越大已經發展到近千畝的規模,是當地非常殷富的茶商兼大地主。
  
  解放後先是茶莊被公私合營,然後在歷次運動中被抄家,還好她爺爺是九星派弟子,秘法修為高超命也夠硬,暗中還有同門關照,最終得以頤養天年。
  
  柳絲從小就拜入九星派門下修習秘法,算是世傳弟子,她一直有個願望也是爺爺臨終時沒有說出口的遺願,就是恢復家族幾百年來的傳統茶莊。上世紀八十年代時茶莊還在,屬於一家國營茶廠,柳絲就算有心也沒機會收回。當時流行搞承包,她想把茶廠給承包下來,師兄沈慎一等人那時也不富裕,把自己的積畜都借給她這才勉強夠。
  
  茶廠承包下來之後,經營的情況卻很一般,倒不是賣茶葉不掙錢,而是柳絲將主要精力都放在恢復傳統工藝和改善茶樹品種上。茶樹是需要定期更換的,只有一定年份的樹種才適合大規模的人工採摘與商業生產,而這片茶園的茶樹已經老化了。
  
  又過了幾年,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流行「抓大放小,「所有經營不善的中小型國營企業,當地政丅府都支持私人收購。這也是中國大陸第一批私人財富增值的狂潮。很多資產狀況與經營前景都不錯的企業,卻因為種種原因負債纍纍,賬面淨資產極低甚至為負,以非常便宜的代價就到了私人手中。
  
  實際情況是以管理層收購為主,很多「精明」的廠長、經理早幾年就打了埋伏,將賬面淨資產做的很低甚至連年虧損,就是為了私人收購時方便,到時候往往不用付現金,只要肯承擔銀行債務就能接過企業。
  
  柳絲也很想收購這家國企茶廠包括所屬的幾百畝茶園,但是想收購這家企業的人很多,因為誰都看出來它雖然賬面上的資產狀況一般,但是經過柳絲這幾年的經營,未來的底子打的很好。眼紅的人一多可就不好辦了,柳絲這幾年沒賺太多錢,疏通關係與收購茶廠都有困難。
  
  這時沈慎一等人的事業也剛剛起步,大家的資金都很困難,實在幫不了她,卻有一位海外來考察的投資商幫了她。這人在茶莊購買慾帶回因的禮品茶葉時聽說了柳絲的事情,願意資助她完成心願,不僅投資入股而且幫她「疏通」了關係。
  
  柳絲終於收購了祖產茶園自己開始經營,剛開始這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後來她漸漸的用自己的積畜買下了外方的大部分股份,總算實現了祖父的遺願。茶莊經營一直有固定的合作方在幫她,每年都將她茶園中出產的茶葉預定收購,生意上的事情幾乎不用操太多的心。
  
  後來她逐漸擴大生產規模,但到了新世紀,市場競爭日趨激烈,有幾次因為異常氣候導致大面積減產,她的茶園產點沒破產,仍然是合作方幫她度討難關,門派內的景年也成了她最大的合作方之一,生意在磕磕絆絆中越做越大,近兩年終於恢復了祖業規模。
  
  這些都是外人所能看見的,而很少有人知道對她提供最大幫助的人來自無沖派,一直與她做生意的,其實是朝和集團下屬在日本的商行。更要命的是,逆枝堂堂主景年也在與那家籐野商行做生意,買賣的規模不小,而且最早還是她給介紹的。
  
  接下來再發生的事情柳絲就沒有多說了,讓遊方自己去想吧,她最後道:「蘭德先生,我並無與唐氏兄弟勾結之心,得知曾受人恩惠一度也很為難,但後來想這不過是在商言商而已,我有利他們也未必無利,與丸星派無關,是我的私事。
  
  直到近日才獲悉無沖派的圖謀,不得不做出選擇。」
  
  遊方瞇著眼睛問道:「請問柳堂主做出了什麼選擇,又怎會和安佐傑走在一起?」
  
  柳絲愧然答道:「安先生通過無沖派的關係找到我,讓我很是吃驚,聽了他說的話之後更是震驚。原來唐氏兄弟幾十年來處心積慮,重點針對我九星派下手,滲透腐蝕已深,因此我才答應與他合作。」
  
  遊方不動聲se的追問:「合作?你的目的何在?」
  
  柳絲:「我和蘭德先生的目的是一樣的,您不也是與安先生合作了嗎?安先生選擇與你聯手,恐怕多少也是因為你殺了孫風波,早已猜疑九星派之事。我的目的是清除無沖派潛入九星派的臥底,重整宗門。」
  
  遊方笑了,又問安佐傑道:「是柳堂主整合宗門,還是你安先生重設九星派好暗中控制?」
  
  安佐傑笑著搖頭道:「我可沒有這種想法,早就說過,有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敵人才有合作的可能。我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對付唐朝尚,也僅僅是自救而已,將來無沖派是不是還叫無沖派無所謂,我也不會與諸位為敵,大家相安無事。而柳堂主重整九星派成功,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遊方點頭道:「嗯,還真是皆大歡喜。」
  
  安佐傑接著說道:「我知道蘭德先生不信任我,所以今天才把柳堂主請來,您應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實話告訴你,唐朝尚重點的報仇對像就是九星派,花的精力比其他各門各派加起來都多,當年七大派圍剿無沖,當時的九星派掌門沈卷是招集人,也是唐家兄弟眼中的首惡。「如今九星派中很多人,早已被唐朝尚通過各種關係拉下水,並不都像柳堂主這樣忠於宗門傳承。」
  
  遊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絲,兩眼望天想了一會兒,這才又問道:「安佐傑,芙蓉谷憐心橋設伏暗算月影仙子,南海中發難企圖謀害各派傳人,都是你指揮的。不論你想怎麼做,也不論你與唐朝尚之間有何私怨,那是你自己的事,風門各派是不會放過你的,我怎麼可能與你為伍呢,傳揚出去豈不是開罪天下?」
  
  安佐傑不慌不忙的答道:「這些我也清楚,您是不可能與我公開合作的,這有損於您的聲望與人脈,但我可以在暗中幫你,既不公開出面也無人知曉,肅清九星派的功勞歸您,更添您的江湖聲威,這樣未嘗不可。」
  
  遊方輕輕一擊掌:「安佐傑啊安佐傑,我發現你不僅是人才,而且是雷鋒!」
  
  安佐傑皺眉向遠方望去:「蘭德先生此話何解,我與那雷峰塔有何關係?」他是個徹底的老外,來到西湖知道有個雷峰塔,卻真的沒有聽說過雷鋒。
  
  遊方也不解釋,笑瞇瞇的說道:「聽起來這筆買賣不錯啊,無論怎麼樣都是我賺,柳堂主圖謀肅清九星派爛根枯枝重整傳承,可是您又圖什麼呢?」
  
  安佐傑:「日本的籐野株式會杜以及九星派的這一批人,是唐朝尚安插在亞洲最強的一批心腹勢力,對於我按中國的成語來說就是如鯁在喉,我雖然以組織的名義可以暫時調動他們,但將來是不可能指揮他們的,恐怕到時候他們反而會來對付我。如果把他們拔掉,無沖派以及中國境內的分支勢力也就大部分肅清了。」
  
  遊方有些納悶的問道:「哦,這麼簡單,我還以為你們的組織很強大呢?」
  
  安佐傑答道:「這是兩回事,我師父唐朝和與現在的當家唐朝尚發展組織,以無沖派秘法傳承為核心,但達到一定規模之後,很多分支就與無沖派無關了。秘法修行弟子畢竟是少數,這是一個以利益聚合的團體,盤根錯節勢力越來越大。
  
  蘭德先生認為,無沖派培養的秘法高手能潛入境內與各大派為敵的又能有多少?您在南海遇襲時遇到的漁船,來自越南黑幫,只是與我們組織有合作關係,與無沖派本身並無關聯。唐朝尚能夠完全指揮並控制的、肯不顧組織長遠利益為他的復仇而賣命的秘法修行弟子只是一部分。
  
  如果藉機將之剷除,剩下的事情我自有辦法去漸漸掌控。潘翹幕與李冬平先後死在你手中,姜虎也全軍覆沒,無沖派在國內的分支勢力已經被你收拾的七零八落,這一點我還要感謝蘭德先生,若非如此我還無法徹底重新整合,借此機會將無沖派的外圍組織以及各種資源掌握在我手中。
  
  美國總部那邊本就是我起家的根基所在,事情就不用蘭德先生來操心了,我只能承諾你我各取所需,將來井水不犯河水,我做朝和集團的生意,不與你們風門各派發生衝突便是了。」
  
  安佐傑一邊說,遊方一邊在肚子裡琢磨,這小子如意算盤打的真不錯,假如真讓他的想法成功了,無沖派在他手中重新整合,將來後患更大!安佐傑達到目的之後,恐怕第一個反過手來要收拾的就是遊方,因為有些矛盾已注定不可悶和,暫時的合作也掩蓋不了。
  
  為了對付一個唐朝尚,卻去培養另一個更可怕的唐朝尚,養虎為患的事情傻子才會做,趁著這小子還未成氣候,趕緊剪除才明智。憐心橋和南海兩次行動,已足以證明其狠毒與不擇手段。遊方絕對不會和他真的聯手合作,一旦出了任何差錯,將來等於受他的鉗制。
  
  心裡這麼想,表面上卻很滿意的連連點頭:「嗯,安先生今天讓我很是意外,看來有些誤會可以放下,請問你打算怎麼辦?」
  
  安佐傑的笑容有些狡猾:「我已經放出一點風聲,就說蘭德先生來到杭州要徹查九星派與無沖派勾結之事,那沈慎一有所警惕,將在幾天後招集各堂堂主密會,商議怎麼對付你,地點選在臨安青山湖,以每年宗門聚會的名義。」
  
  遊方皺了皺眉頭:「我不信九星派中全是你們的人,否則你還動什麼腦筋,直接下道命令不就完了?這叫我如何分辨,能把話說清楚點,嗎?」
  
  安佐傑:「其實很簡單,如果蘭德先生和月影仙子也出現在青讓,湖,看什麼人暗中對你出手就明白了,這是最好的分辨方法,否則就算我給你提供一份名單,你也不會相信的,對嗎?」
  
  遊方突然冷笑一聲:「你這是拿我做餌?釣魚呢!」
  
  安佐傑也嘿嘿一笑:「互相合作就得冒點風險,我相信蘭德先生的本事,又有消砂派暗中相助,只是有驚無險而已。至於九星派與唐朝尚相勾結的勢力,正可借此機會一次挖清剷除,柳堂主重整宗門的願望也可實現,而蘭德先生的大名將再次威震江湖。」
  
  遊方點了點頭:「好,我就去青山湖一趟,柳堂主,消息屬實嗎?」
  
  柳絲點頭道:「今年十二堂宗門聚會,定在三日後的青山湖風景區,仍然是由順杖堂堂主一情居士選的地方。」
  
  遊方:「近日在九星派中還有何事?」
  
  柳絲:「今晚沈掌門將在味莊宴請前來非山的消砂派掌門以及一眾弟子,隨後就會與一情居士商議宗門聚會之事。至於具體的安排,我會隨時通知安先生的,您和安先生應該知道如何處置。」
  
  遊方一拱手:「那就這樣,我等安先生的消息,你們快走吧,讓人看見了並不好。」
  
  安佐傑還禮走出了夕佳亭,一面走還一面吟了半首詩:「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遊方在背後笑道:「這是上午,也無人飲酒,您的詩不應景啊。」
  
  西湖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安佐傑走後,剛才還如斷線灑簾般的雨漸漸小了,在西子湖上化為一片飛絲,飛絲成霧又隨風散去,陽光透過雲層悄然灑下,天居然睛了,過了不久,蘇堤上來往的遊客漸漸多了起來。
  
  遊方、向影華、蒼嵐一直坐在夕佳亭中沒走,連午飯都沒吃,欣賞這雨後初睛、湖光瀲灩、蓮花搖曳的風景,日影移轉直至傍晚,夕照雷峰蕩漾半湖輕霞,霞光映襯佳人窈窕,遊方坐於亭中真如身處仙家妙境,胸臆畫卷舒張,襟懷無聲感歎。
  
  杭州有一家知味觀,號稱老字號百年名店,總店地址就離沈慎一的四寶齋不遠。說起來倒是有點令人汗顏,因為這家飯店的歷史滿打滿算至今不過九十七年。經過百年動盪,如今能完整保存下來傳統神髓滋味、並能溫故知新發揚光大的老字號已經非常少了,這樣一家飯店亦屬難得。
  
  知味觀在民國初年不過是一家普通的小吃鋪,就和我們在街邊看見的小飯店沒什麼區別,經營小籠湯包和貓耳朵等小食。但如今已經發展成為一家大型的連鎖餐飲集團,擁有自己的配送中心和食品加工廠,傳統的「知味觀」招牌是它的核心所在,但是資產經營已經超出了一家飯店的概念。
  
  味莊是知味觀在西湖邊開設的分部,就在楊公堤旁,佔地七十畝,沿湖岸五百米,共有六棟建築掩映在湖水山林間,就如六隻停泊岸邊的巨大畫舫。沈慎一率眾宴請蒼霄掌門以及消砂派同道的宴會,就設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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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五章、天地六合之定 徐公子勝治

  味莊的消費可不便宜,但坐落之處景致極佳,是文人雅客賞箸或現代白領追求小貨情調的好去處,當然了,在這裡請客檔次也夠高,想附庸風雅也再適合不過。無論是真風雅還是裝風雅,肯附風雅總比只知耍潑皮強多了。
  
  傳統的杭幫菜,雅如味莊與路邊的小飯店也沒什麼不同,自古以來出名的都是那麼幾樣:西湖醋魚、龍井蝦仁、叫花雞、西湖苑菜奠、東坡肉等等,只是這裡做的更精緻價錢也更貴,有一道招牌菜叫一品芙蓉,卻不是西湖菜,主料是龍蝦。
  
  還有一道菜叫楚楚芙蓉,卻是難得一見的私房菜。將蓮花瓣掛上很薄的一層炎粉,以文火冷油炸軟炸,火候要掌握的相當好,隨著油溫上升使芙粉變脆起酥卻不焦,未變色之前就要撈起。不要等花瓣變冷變軟,待油溫稍升而未沸之清,再下鍋回一次油快速撈起。
  
  這樣炸出蓮花瓣才能外脆內嫩不變形,且散發出蓮花特有的芳香,由於掛芙起酥極薄,還可以看到花瓣的紅色。盤中鋪一層綠豆泥,在豆泥上將花瓣擺拼成蓮花的形狀,流一層荷花蜜和花粉調製的計,中央點飾一支新鮮的蓮蓬,清雅美觀至極。
  
  這道菜據說出自古代仙人所著的《品芳譜》記載,與另一部傳說中的仙人之著《餐芳譜》同時問世。當代廚師能把它做出來,真的相當不簡單!
  
  這裡還有一道傳統的疙瘩湯,百年前可能不是現在的味道,如今也做出花樣來了,將面疙瘩捏成貓耳朵的形狀,在滾水裡過一遍使表面凝結,然後用漏勺抄出來再放入配有香菇丁、火腿片、扇貝干、鮮蝦仁的高湯裡煮熟。酒宴最後點一碗這樣的貓耳朵面片疙瘩湯,可以當主食了。
  
  酒席上自然是觥籌交錯、賓主盡歡。這一次九星派沒有派弟子去參加南海漁村聚會,是因為兩年前沈四寶鬧出的尷尬,但消矽派仍然是發出了邀請。九星派弟子躲過一劫但也錯過了一次非常精彩的聚會,蒼霄特意來拜山應有化解尷尬之意,沈慎一當然要好招待,有些可能傷和氣的話題在席面上是一句都沒談,總之面子給的很足。
  
  此前蒼霄已經拜訪過沈慎一了,兩人私下裡品茶細談是昨天的事,今晚是消沙派眾人臨走前的送行宴,說的都是同道之間相互恭賀的祝福話。散席之後,沈慎一親自將蒼霄與翟冷等人送到了飯店大門口,蒼霄堅持不讓他再送,於是行禮告別。
  
  然而沈慎一卻沒走,又回到了網才吃飯的包間,順杖堂堂主一情居士還坐在那裡,席面已經撤了,她正端著一杯茶站在窗前看著西湖遠景。
  
  沈慎一問道:「楚芙,三天後的青山湖之會,都安排妥當了?」
  
  一情居士頭也不回道:「青山秀水,白鷺悠然,人在畫卷中正合清雅長談,我已經都安排好了。」
  
  沈慎一歎了口氣:「清雅也好渾俗也罷,只怕山水靈境不能染化人心,只能歎息了。」
  
  一情居士:「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歎息者自歎息,如果談不攏的話,師兄,你就想開點吧。」
  
  沈慎一欲言又止,眼中似有深深的無奈和擔憂,彷彿有什麼話卻無法說出口。
  
  沈慎一與一情居士說話的時候,夕佳亭中還有三個人坐在那裡閒談,天色已晚,亭中似有月影輕縈,周圍的遊客並不多,只是三三兩兩在遠處的蘇堤上經過,當然聽不見以天機大陣攏音的談話聲。
  
  向影華說道:「雨華堂姐和姐夫通知我,今天在小瀛州上果然有高手埋伏,安佐傑過來見面,他們一直在警戒沒有動作。我們沒走,這些人也一直沒走,白白押了一天,半個小時前終於忍不住走了。」
  
  蒼嵐問則問道:「那位柳絲堂主的話,蘭德先生認為可信幾分?」
  
  遊方想了想答道:「茶園和茶莊的經歷,我認為十分可信,若是與無沖派沒有牽連,她何必陪著安佐傑一道前來?至於此人究竟是唐朝尚的人還是安佐傑的人,或者是忠於九星派傳承之人,我也看不清先」
  
  蒼嵐沉吟遷:「她與安佐傑合作,這件事應該告訴沈掌門才是,除非她也不信任沈慎一。」
  
  遊方苦笑道:「這我就不清楚了,雖然令尊已經私下裡拜訪過沈慎一,正如他前先所料,沈慎一大驚失色,承諾要清理宗門。但不論沈掌門是否信任你父親或我,是不可能將身家性命托於外人的,所以九星派內部之事,我們不可能真正清楚。」
  
  向影華抬頭看著蒼嵐道:「蒼霄掌門率眾而來,並將潛伏於附近接應,而你公然陪同蘭德現身,此舉倒真是將身家性命相托了。」
  
  蒼嵐低頭道:「我父女身家性命本就是蘭德先生所救,而且經歷南海之事,若不與蘭德先生合作,無論是唐朝和還是安佐傑,待到將來恐怕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消矽派,於公於私都不該有所保留。」然後又抬頭問遊方:「蘭德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明日就去青山湖嗎?」遊方搖了搖頭:不,明大我還有事,想去畫畫,畫六和怕塔。」
  
  蒼嵐眼神微微一亮:「蘭德先生也工書畫?那沈慎一開了一家四寶齋,取名琴棋書畫雅趣四寶,看來蘭德先生也是同好。」
  
  遊方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揉了揉鼻尖:「書畫略懂一點點,琴棋則是不通啊,我只是去素描而已,至於目的卻與秘法修行有關,正是當前境界破關之障,如果同游的話,到了地方你就清楚了。」
  
  蒼嵐微微一笑:「蘭德先生妙筆,蒼嵐自然要隨桿觀賞。」
  
  向影華問道:「那此刻呢?」
  
  遊方站起身來拍了拍袖子:「坐一天了,風景已入胸襟,肚子倒是餓了,去味莊喝一碗麵片湯吧,我請客。」
  
  蒼嵐:「您怎麼想起來也去味莊請客?」
  
  遊方的語氣略顯誇張:「小時候窮啊,好一點的館子都進不起,如今總算有了點積畜,路過味莊也敢進門請客了。」
  
  蒼嵐忍俊不禁:「蘭德先生說窮,是多小的時候?」
  
  遊方扭頭看著向影華道:「當然是遇見影華之前。」這倒是大實話,遊方開始「發財」有點家底就是從怖州淘晶石開始的,可不就是在遇見向影華之前嗎?
  
  向影華也被逗笑了,牽著他的袖子道:「路過西湖,如此美景之中請客,難道就請蒼嵐喝一碗麵片湯嗎?」
  
  遊方:「我這個俗人說的是主食,覺得竹麼菜雅致能入風景,你來點就是了。聞香下馬、知味停樓,這就去味莊嘗嘗滋味吧。」
  
  蒼嵐微微愣了愣:「我記得人家的招牌是知味停車、聞香下馬,何來停樓一說?」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夕佳亭走在蘇堤上,遊方一指遠方道:「那樓,不就是停在水邊嗎?」
  
  蒼嵐歎了口氣:「蘭德先生自稱俗人,實在太謙虛了。」
  
  六和塔坐落在錢塘江北岸的月輪峰,始建於公元擾年,原址是吳越王錢弘淑的南暴園,錢王捐園建塔以鎮丅壓錢塘江潮,原塔在公元,四年毀於兵火,現磚石塔身是「丑至,舊5年耗時十年重建,在清代光緒年間又重新修茸了塔外的木椽G千年之前,立塔的目的是為了鎮丅壓錢塘江潮,就可以得知這是一座端端正正的風水寶塔。
  
  六和塔一共十三層,七明六暗如陰陽輪迴消長,進入塔中只能見七層塔室,而磚石塔壁內外兩層皆厚達四米多,門道可就多了,塔內多有暗室藏經卷法器鎮守。
  
  塔中須彌座上有數百處磚雕,是考證宋代成書《營造法式》的絕佳實物貨料。
  
  這天遊方並沒有登塔,而是在錢塘江南岸的聞濤路旁找了一處高坡,打開畫夾靜靜的坐在那裡,手中炭筆沙沙作響,神識如凝一筆筆勾勒出對岸的山、山腳下的錢塘江、以及這江山中的古塔。
  
  隨著他的筆落下,身側的蒼嵐神色越來越驚訝,這和消矽派繪製風水葫蘆之法玄妙有相似之處,卻更有一番形容不出的意境。
  
  畫中並不帶風水靈樞地氣,就是一幅看似普通的素描,可是當遊方畫成的時候,神識中彷彿有一種重疊感,這一幅白紙在方寸間容納了這片天地山川。若論秘法很類似尋巒派的尋巒訣,但又別有妙處。
  
  遊方在江邊坐了整整一個白天,他可不止畫了一張,一幅畫完又畫一幅,一連是二十八幅,每一幅每一筆都是一絲不芶。看似凡乎都是一模一樣的景物素描,可是遊方將從日出到夕照一日之間的天時輪轉意境都畫進去了,但素描圖上只是景物的輪廓勾勒並沒有畫出任何陰影,而畫面自然帶著這種感覺。
  
  蒼嵐一直帶著若有所思的疑問之色,可是遊方不說話似沉浸在定念之中,她也不敢出聲打擾。向影華只是靜靜的立在一旁,神情恬淡的看著畫畫的遊方。
  
  至於遊方本人,傘天覺得落筆很艱難,在此地煉境,變化之玄奇實在不好掌握,他連二十八宿消矽法都運用到筆法中了,仍是似悟非悟。
  
  自古六和塔鎮錢塘地氣,錢塘潮信所帶動的地氣翻騰過六和而止,神識所能感應到的,是那天地之間渾然的定與逆流而上那洶湧怕動,竟一體天衣無縫,其格局大開大盞,與寶輪寺那種微妙間的輪轉又不相同,竟無跡可尋。
  
  在《水滸傳》中,魯智深夜宿六和塔下忽聞滾雷之聲,以為是鼓響要起身迎戰,寺僧卻告訴他這是錢塘潮信。這位一生殺人放火的花和尚想起出家時師父說過一句偈語「聽潮而圓,見信而寂」,忽如脫枷而去,立地圓寂。
  
  不知這個附會的故事是否真實,但最早練排這段公案的人一定也對六和塔的靈樞地氣特性有所感應,渾然宏大之處就是天地間的一個「定」字!是在激流奔湧兇殺紛亂中,天地六合之定力,正可洗煉遊方此時的心境。
  
  他倒不是像魯智深那樣要脫枷圓寂,但最近的處境確實足夠兇殺紛亂,他就像一條魚落入了錢塘潮湧,再溜滑也只能被潮信裹挾無法掙脫,弄不好還會被潮水拍到江塘上去!唐朝尚、安佐節、九星派內部再加上他與消矽派,形勢確實太複雜了,而且必一場拚殺血戰不可避免。
  
  事凶則心亂,他確實需要定住心境,所以今日隔江遙望六和塔,一連畫了二十八幅畫,總算描出了這一份定意,也體會到秘法修行中那種深定入境的玄妙,正是由「攜境無形」入「化境自如」的門徑。
  
  「我所尋的是天機之間的定境,用了一天時間,終於洗去心中兇殺之亂,難得能尋至此處練境啊。風景如畫青山湖,卻免不了一場血光殺戮,既謀定當動則動當行則行,行丅游中且賞風光吧。」遊方知道蒼嵐有話要問,終於合上畫夾時,不等她發問主動答出了這一番話。
  
  向影華微微一笑,側過身問道:「蒼嵐姑娘,你觀蘭德作畫一天,秘法中化境自如之功,是否有所悟?」
  
  綿綿若存、含神若無、攜境無形、化境自如,是突破移轉靈樞之境至掌握神念之前的四層次地功夫,蒼嵐修習秘法多年,如今堪堪有攜境無形之功,但是對化境自如的感悟一直不是很清晰。今日見遊方作畫似有所感,卻沒有體會的太明白,向影華算是一語點醒了。
  
  蒼嵐長揖行禮道:「多謝蘭德先生指點靈樞之妙!蒼嵐近年之惑,一夕而悟。」
  
  遊方起身笑道:「也不必謝我,這是你自己所得,其實我也尚無化境自如之功,只是門徑體會的更清晰。所謂法訣就算師傳再清楚,若不能與這天地山川同感共嗚,也終究不過是話頭參禪。」
  
  向影華望著江對岸的六和塔道:「蘭德,你採風煉境之眼光,遠在你此刻的修為之上,常人難遇之機緣,你卻信手摘得,我思前想後,方圓千里之內若洗煉此刻心境,還只能來這個地方。」
  
  遊方訕笑道:「你也要誇我嗎?巧合而已,我們恰好在杭州。」
  
  蒼嵐露出些許靦腆之色,擾豫了一下終究開是開口道:「蘭德先生,我有一事相求,您能否將今日所作的畫送我一張?」
  
  遊方將畫夾連著裡面的二十八幅畫全部遞過去了:「粗俗之物若能入南海龍女法眼,這二十八張畫本就是一幅,就全送你好了,可別忘了我在南海漁村得了二十八宿風水垣局葫蘆。」
  
  向影華微微歎了一口氣:「若是有閒暇,我們真應該在這裡多待兩天。」
  
  遊方:「可惜明天沒有時間再來了,只能將風景攜走,我打算去拜訪一情居士。」
  
  說著話幾人已經走下商坡,沿江邊步行,蒼嵐問道:「九星派各位堂主如今都已來到杭州,您為何單單只去拜訪一情居士呢?」
  
  遊方:「一情居士是順杖堂堂主,掌管宗門秘法傳承,她如果出了問題也是無沖派一夥,那九星派真的是完了,沈慎一就算無毒,這個掌門也該自裁。」
  
  向影華問道:「這樣做豈不是打草驚蛇?」
  
  遊方冷冷一笑:「我就是要打草驚蛇,安佐傑已經放出風聲,說我來到杭州欲與九星派中某些人為敵,那我何不公然現身呢?」
  
  杭州靈隱寺旁飛來峰附近,路旁有一家茶室叫一情居,位於一處掛滿紫籐的山壁下,環境十分清幽。內部與一般的茶室的卡座佈置不一樣,茶桌全是古色古香的檀木長案,竟然以捲簾分隔,在這裡喝茶若大聲喧嘩則煞風景,吟詠之間隱約都可以聽到,茶客的身形透過捲簾中也都能夠看見。
  
  茶室中備有文房四寶,品茶時可以揮毫以書畫會友,而這裡的賣的茶那可是相當貴!
  
  今天一情居從一大早就掛出了歇業的招牌,夥計們也全部放假了,有幾位經常來品茶會友的熟客來到門前都失望而去。梅蘭德與向影華、蒼嵐從起伏的丘陵山道上步行而來時,卻有一人站在茶室門前望道長揖,是一名身穿粉色長裙,編髻半散、斜插長簪的女子。一眼望去她就像一幅畫中之人,而她身後的茶室與山丘,還有兩旁的翠木與紫籐,都帶著畫意。
  
  遊方在松鶴谷就曾見過她,好星派內外十二堂堂主有兩位女子,一位是截杖堂堂主柳絲,另一人就是這位順杖堂堂主一情居士。他走來時在幾丈外就抱拳還禮道:「俗客打擾雅居,實在抱歉,居士何必如此多禮,迎門望道等候?」
  
  一情居士答道:「獨坐山中,風中忽有輕靈氣息,古人云聞絃歌而知雅意,知是蘭德先生與月影仙子、南海龍女聯袂來訪,此乃我一情居之雅幸,怎可不降階相迎?」
  
  向影華與蒼嵐也一起抱拳還禮,這時向影華向遊方以眼神示意。遊方看懂了,向影華暗中告訴他這間茶室內外只留了一個人,就是一情居士自己。她一人面對這三大高手顯然帶有試探性質的拜訪,看來要麼是真的毫不在乎,要麼就是冒險故示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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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8:31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六章、雅游 徐公子勝治

  茶室中空無一人,開門時有風吹進,四面茶座的捲簾微微發出清脆之聲。櫃檯前店堂的正中間放著一張檀木長案,長案的一端擺著文房四寶,墨未研、卷未展。長案的另一側旁邊支著一個爐子,以活火烹山泉,銅壺冒著熱氣發出微響之聲。
  
  一情居士請三人坐下,遊方坐在中間,蒼嵐與向影華在左方兩邊,她坐在面對提起銅壺、擺開茶具,開始沖茶待客。先用熱水流壺已畢,待紫矽表面因熱氣自蒸而干,又放下壺拿過一個白瓷罐,打開蓋,用竹匙舀出一勺茶葉置於壺中。
  
  茶罐打開初聞暗香樸面,茶葉取出,細看一芽二葉挺拔俊俏,壺是紫矽陶,杯是潤白底帶粉綠色薑花紋的玉杯。只沖了半壺水,一情居士端起茶壺晃了晃似欲倒茶,壺卻懸在荼盤上方沒有遞過來。
  
  也許是受了氣氛的感染,遊方看她沖茶已經出神了,見她舉壺便拿起杯子遞了過去凌空接茶。一情居士微微愣了愣,但還是順勢給他倒了一杯茶,向影華與蒼嵐本沒有端杯的意思,見遊方杯子裡的茶已經倒上了,也端起玉杯遞了過去。
  
  一情居士的神情忍不住有點想笑,並沒有給向影華和蒼嵐倒茶,遊方接了一杯之後,她就把壺中剩下的水都給倒了,又衝了一壺。沖成之後卻不再倒茶,只是抬起一雙妙目似笑非笑的看著遊方。
  
  見此情景遊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把杯子舉錯了,但他臉皮夠厚毫不改色,把杯子舉到唇邊先細細的抿了一口,玉杯不大,接著就一飲而盡,又把杯子放下了說了一聲:「多謝居士的茶。」
  
  一情居士問道:「此茶如何?」
  
  遊方抿了抿嘴唇道:「微有些偏澀,可能炒制的火候略有欠缺。」
  
  一情居士微微點頭道:「文火焙炒之茶是欠了點濃烈,茗計內蘊,一衝發味不足。此茶沖泡之前需用滾水洗之,壺中潤葉即可倒去,去其浮澀之意。而蘭德先生真乃率性之人,不僅能品出此茶之蘊,且坦然品其浮澀。」
  
  原來剛才壺裡倒出來的不是第一遍沖泡的茶,而是洗茶的水,難怪向影華和蒼嵐都沒動也沒端杯子,倒是遊方不明白講究先把杯子伸過去了。而向影華和蒼嵐不想讓他一人尷尬,也陪著他一起端起了茶杯,結果一情居士卻沒給那兩人倒。
  
  原來如此,鬧了個笑話。遊方放下茶杯大大方方的說道:「居士千萬莫誇我,真不好意思,俺是鄉下來的,對茶道一竅不通,舉杯攪擾了品茗雅致。既然如此,請再來一杯,成不?」
  
  一情居士又給三人都倒了一杯茶,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江湖傳言,蘭德先生不是海外歸來的風水奇人嗎?」
  
  遊方笑道:「外國也有鄉下啊,他們就更不懂茶了,在居士您面前,外國土包子不更是土包子?」
  
  話音未落,左腿右腿同時挨了不輕不重一腳,原來是蒼嵐與向影華都在桌子底下暗中踹他。如此清雅之境、清雅之談,遊方一開口簡直有點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一情居士親手給他泡茶,就算不是對牛彈琴也與對魚拔弦差不多了。
  
  一情居士只是淡淡一笑道:「蘭德先生真乃大雅似拙,諸位同道,請品吧。」
  
  遊方又品了這真正的第一杯,感覺此茶香味淡、偏清澀,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這是什麼茶?」
  
  一情居士悠然答道:「天目山起杭州臨安,餘脈入宣城涇縣,自古山中野茶無名,或曰天目雲霧,或曰汀溪蘭香。」
  
  遊方有些好奇的追問:「雲霧和蘭香,好像是兩種茶吧?」
  
  一情居士搖頭道:「就是一種茶,但因生長之處地氣靈樞不同,因此品味不同。高峰上雲霧舒捲之地所採摘曰雲霧,其香偏淡,茗香慢品方能覺其馥郁;汀溪旁幽蘭谷地之坡所採摘曰蘭香,其味偏澀,回味幾番方能覺其悠遠。蘭德先生,您看這杯茶是雲霧還是蘭香?」
  
  遊方又舉起杯子道:「那再來一杯吧。」
  
  玉杯不大,茶壺也很小,倒完四杯一壺水也就完了,再衝第二壺斟上,入口澀味更濃,卻隱含茶香,有綿綿若存之意。
  
  再品第三杯漸入佳境,茶香似含神若無。遊方終於點了點頭道:
  
  「此茶乃半峰繚繞之雲霧,高坡溪源之蘭香,今曰見居士親手所沖之茗,簡直難以想像雅妙如斯,竟諳合移轉靈樞之境。」
  
  一情居士終於啟齒而笑:「說我的茶好也罷劣也罷,能品出靈樞之境,倒也不枉降階相迎。蘭德先生是前輩,不必呼我居士之號,晚輩姓楚名芙。」
  
  遊方沉吟道:「楚芙?《楚辭》有云『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修吾初服。制芟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詩雅、人雅、此名亦有高潔之雅。」
  
  他剛才在桌子底下挨了兩腳踹,此刻開口終於拽了兩句離騷,心中暗道幸虧當初吳屏東先生給他開過書單,要他補一補文辭意境上的修養,否則言而無文也難以真正體味古風之意境,現在還真的臨時應景用上了。
  
  一情居士的眼神微微一亮,這次沒有等遊方端杯,主動伸手持壺越過茶盤給他斟了一杯茶道:「多謝蘭德先生雅贊,請用茶!」
  
  遊方今天一坐下就覺得與周圍的氣氛有點格格不入,在這裡他感覺到自己真是個俗人,此刻才漸漸融洽。修習秘法神識精微有利也有弊,如果神情氣質與環境氣氛不融,總感覺有些別掃,現在才算放鬆下來。
  
  一情居士並沒有任何鬥法的意思也沒有其他的衝撞失禮之處,但是與她說話,遊方剛才下意識的有點想擦汗。
  
  再品半峰雲霧、溪源蘭香,掌中玉杯已透暖,佳境若攜而無形,向影華輕聲吟道:「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蒼嵐在另一旁道:「原來月影仙子也喜歡玉川子這首《七碗茶歌》?今日才知蘭德先生大巧藏拙,乃真風流雅士。」
  
  遊方憋了半天才接話道:「玉川子的七碗茶歌我不是很熟,倒是修習秘法之時,曾聽聞過他的詩訣一獨食太和陰陽氣、浩浩流珠走百關,綿綿若存有深致。」
  
  這一段還是當初向影華在楚陽鄉時對他講述的,遊方心中直歎氣呀,今天來的目的是為了試探一情居士,同時也是一種公開的示丅威與警告,怎麼一見面坐下氣氛就完全變了?連一句帶殺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別說殺氣,連俗塵煙火氣都被洗去了。
  
  這時楚芙端杯悠然道:「一心、二葉、山泉水,四月清明、午採茶,六兩青、七碗露……」
  
  遊方見這三位女子一邊品茶一邊聊的挺投緣,想了半天,終於還是硬著頭皮開口煞風景道:「楚芙,你身為九星派順杖堂堂主,掌管宗門秘法傳承事務,為人高潔清雅境令人仰慕,但如今之江湖風波詭秘,九星派傳人散居各地乏核心維繫,恐有沾污染濁之憂。去年我曾殺穿杖堂主孫風波,沈掌門率眾相問,卻問出門風不整之尷尬。近日我仍有的風聞,九星派如孫風波之屬尚有餘憂,楚堂主如何看待?」
  
  楚芙如凝玉素手持玉杯微歎道:「承平之世亂於暗,人心之染化而已。世人或以清濁自詡,卻不知僅是逐流而動。非以九星傳人而辨清濁,非以秘法高下而辨雅俗,九星門下若有詭秘奸惡之徒,無論如何當清理,我門中亦會處置,而蘭德先生若遇之,不妨再行誅孫風波之舉,九星合當感激……蒼嵐一見對話的語氣有變,也問了一句:「那楚堂主您呢,若九星派大動成劫,將置身於何處?」
  
  楚芙把杯子放下了:「我是守護宗門傳承之人,九星秘法非以強橫為清雅,非以式微為渾俗,一脈真意不絕,如此茗中味語。」
  
  這話讓遊方琢磨了半天,想說什麼卻終究未開口,唉,還是喝茶吧。告辭之時,楚芙仍將他們送到門外,在階下拱手。向影華回頭看著她似很有感觸的說道:「楚堂主之清高,我等自無話可說,人各有所責,無論何門何派有您這樣一位執掌秘法傳承的長老,彌足珍貴,只惜這世上濁流滾滾,不知茗中味語有何感歎?」
  
  向影華的言外之意,執堂宗門秘法傳承,像一情居士這樣的長老再適合不過,監察宗門、約柬弟子行止確實也不是她的責任。九星派有這位順杖堂主在,不論有何波析,能保一脈真意不絕。但只怕九星派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會讓楚芙受不了。
  
  楚芙悠然道:「時因溫香氤氳而緩,流逝終歸恬然。」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還禮而去,沿山中起伏公路步行,轉過一個彎走出很遠,遊方這才小聲的問了一句:「依你們看,一情居士可能是無沖派一夥嗎?」
  
  向影華與蒼嵐齊聲道:「絕無可能!」
  
  遊方有些感慨:「只是一番小坐飲幾杯茶,你們就能斷言她沒有問題,我坐在她面前也感覺雅境能滌蕩人心,這位長老秘法修為境界不低啊。」
  
  蒼嵐皺眉道:「修為境界當然不低,但她卻不是一位鬥法高手,我甚至感覺此人根本不檀出手與人相鬥。」這話按通俗的理解就是功夫高未必會打架,假如說習武的話,此人習練的只是一種身心修養而非技擊之術。
  
  看見楚芙本人遊方也有同感,想一想,林黛玉掄板斧、李逶描眉是什麼形像?實在想像不出來。
  
  向影華若有所思道:「九星派若無問題,本就用不著這樣的長老出手與人爭鬥,她只需執掌秘擊點化弟子有所悟即可。……蘭德,你問我們,自己又是如何看待她?」
  
  遊方摸了摸後腦勺,神情有點古怪,很冒失的說了一句:「我怎麼感覺遇到了一位文藝女青年?」
  
  向影華瞪了他一眼:「蘭德,此言差矣!世上弄才藝而懵懂之人太多,因此常受人譏語。見才藝俱佳真雅致者,你仍同聲饑諷,實在不該!」
  
  蒼嵐也不滿的說道:「前輩,你怎能如此評議楚堂主?欲弄風雅而未解真意之徒,豈能與真雅士相論?」
  
  遊方亂說話又遭到了鄙視,訕訕笑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嘛!……看來九星派如今真是良莠不齊,聽說其自古傳承以雅致入意境,頗有孤芳自賞之意,聽聞之後我本在心中有幾分饑諷,可是見到了這位順杖堂堂主,卻覺得可笑之人其實是自己。」
  
  蒼嵐笑道:「知道你是開玩笑,蘭德先生是遊走江湖大雅不工率真之人。」
  
  遊方:「不過話又說回來,影華,如果你也像她那樣,我恐怕不知是捧著還是供著好,只覺得自己太俗啊。」
  
  向影華也讓他給逗笑了:「率真而游,正是蘭德可慕之處,而影華就是影華。」
  
  遊方整了整衣襟呵呵笑道:「今天去了一趟一情居,似染化了高潔清雅氣,感覺也是一位雅士了,回頭找個地方吟詩去。」
  
  蒼嵐則在一旁打趣道:「真的嗎?這我倒沒看出來,反倒是昨日在錢塘江邊作畫之後,蘭德先生之形容氣度有從容定意。」
  
  就在這時,有一輛送客去風景區的出租車空駛回程經過,一踩剎車停在路邊,司機沖遊方喊道:「老闆,打車嗎?從這裡送到西湖,只要五十!」
  
  遊方一側身喝道:「什麼?五十!當我不識數呢,打表二十就夠了。」
  
  司機嚷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哪能打到車?連公交車都不通!少說你也得給四十吧,陪美眉出來玩,還這麼小氣?」
  
  遊方:「反正你也是空跑,這裡打不著車,車也拉不著客。」
  
  司機:「最少四十,否則絕對不拉,真沒見過這麼小摳的,也不怕女朋友笑話?」
  
  遊方一擺手道:「管你四十、五十,我本來就沒想打車,快走快走,別打擾我陪美女散步的雅興。」
  
  司機很不滿的發動車開走了,口中還嘟囔著罵了一句:「小氣鬼,走出去就等磨破腳吧!」
  
  等遊方轉過身來,發現向影華與蒼嵐都看著他掩口而笑,花枝亂顫都快笑彎了腰。
  
  青山湖又名會錦潭,位於杭州以西四十公里外的臨安市青山縣,最早是一座水庫,建成後形成了與自然山川相諧妙如天成的人工湖美景。一道大壩如長虹截住南苕溪形成青山湖水面,周圍有西徑山、玲瓏山、九仙山、寶塔山環抱,連綿起伏風姿綽約。
  
  遊方到了青山湖,最直觀的感覺就是人走入了畫卷中。這畫卷不是他袖中攜風景的畫卷,就是天地之間自然展開的一幅山川雅意,不知不覺中讓人怡然而融入。
  
  這個風景區也是國家級的森林公園,有小天鵝,長尾攤,白鶴、黑鴨等多種珍稀鳥類棲息,還有各種罕見甚至在別處早已滅絕的植物,比如夏臘梅和棵子銀杏。銀杏如今已是非常常見的景觀樹木與行道樹木,在全國移栽培育的範圍很廣,但是最早世上僅存的古生銀杏,就出自青山湖旁的天目山中。
  
  青山湖中還有一片水上森林,是六十年代從北美引進的池杉,如今在百萬平方米的水面中已形成山林倒映的獨特景觀,除了池杉之外,近岸淺水中還生長著很多原生濕地植物。青山湖整片水域有十平方公里,四面秀竹蒼松茂郁,青翠之間層次變化美不勝觀。水中魚翔潛底,水上鷺鳥嬉游,置身其中如入天地靈樞之清悠意境。
  
  周邊一帶也是吳越文化集車之地。青山湖北麓有錢王故里錦城鎮及錢王故里景區,是吳越國創始人錢耀出生地及墓葬地,有淅江保存下來的唯一的帝王之墓城,景區內還有磚木結構的唐代功臣塔、水丘氏墓、康陵等吳越國文物史跡。
  
  錦城鎮外有保錦山,南涵寶塔山,苕溪與錦溪雙溪縈迴,再往東北部有西經山,又名雙林山,屬天目山龍脈之發端,風水絕佳處有一古村名集賢村。地靈而人傑,在宋元時期這個村接連出過十八若進士,集賢村由此得名。這裡是典型的風水寶地、秀美山園,村旁的東山就是傳說是東晉謝安隱居之地,「東山再起」的典故源於此。
  
  青山湖水不深卻含情脈脈、山不高卻靈秀非凡,有著錢王出生、衣錦還鄉等真實史載典故,有蘇東坡手植的學士松、手書的九析巖以及歷代文人墨客造訪留下的摩岩石刻。
  
  遊方拜訪一情居士之後的當天下午就來到了青山湖,這一天和第二天與向影華、蒼嵐一起在周邊行丅遊玩賞,於山水畫卷中尋古訪幽,攜美同行心曠神怡,一番生死血戰就在眼前,然而在他身上卻看不到半點煙火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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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38:44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中部 風水奇人 二百五十七章、夜幕玲瓏 徐公子勝治

  第一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幾人主要在錦城鎮以及集賢村一帶玩賞人文名勝,第二天下午還是秘法修行者的習慣,遊方由野徑入雙林山。十月正是游林好天氣,穿過豐茂林木,夏臘梅已凋謝,卻恰見滿山野果,偶爾摘一些嘗嘗,酸澀中卻有香甜野趣滋味。
  
  這天一大早,松鶴谷弟子萬書狂就秘密送來了一個包裹,是張璽派人從一條資船上價走,打包讓萬書狂送到遊方所下榻的酒店。遊方拆開驗看一番,幾件資物包裝上註明的是高檔仿南宋官窯古瓷,可是取出東西卻發現這世上真有拿真品冒充廈品的。
  
  他未動聲se,將東西收起之後命人打包送往沈慎一在青山湖的住處,自己仍然外出行丅游。到風景區當然就是來旅遊的,更何況還有兩位佳人同行,怎能車負了這漫山美景。
  
  雙林山有天掌、驪珠、娥眉、雲筆等峰,合瀉玉巖、燒雲池、萬菊軒、迎暉亭八景。山中有一古寺名為雙林寺,周圍有九座山峰環抱,如居蓮花之蕊,有詩贊曰「雙林名剎隱諸峰,天目西來一片雄」。古寺已廢,只有台階廟基及石獅擾存,如今後殿已修復,香客絡繹不絕。
  
  向影華不喜歡往遊人多、香煙繚繞的地方走,遊方並未進寺,轉身又朝山谷走去,只見道旁古樹參天,耳聞泉流叮咚,前方石徑橫斜幽深。流經雙林寺的澗水湧入仰天灣,然後從懸崖絕壁處翻滾而下,分叉後會匯合流入上下深潭,如珠簾倒掛,銀霧騰空轟然作響,便是瀉玉巖瀑布。
  
  三人遠觀瀑布良久,蒼嵐出神道:「此地有靈樞倒捲之相,半空半山半瀑半潭,隱然有天成陰陽生煞法陣運轉。」
  
  向影華道:「陰陽生煞大陣與陣法中至簡,變化卻最為玄妙,天機處處可見。聽說蘭德曾在南海向你講述陰陽生煞大陣的感悟,此地一遊,是否另有收穫?」蘭德,你可真會挑地方,我們下午還要去哪裡?」
  
  遊方看了看山路上往來的遊客道:「趕上黃金周了,人氣可夠亂的,我們去山谷中吧。」
  
  周圍九峰山勢起伏綿長高低環抱,谷中是山洪氾濫過的盆積地貌,此地氣候溫暖濕潤、雨量充沛,生長的植物非常繁茂。這裡有很多銀葉柳,紫楠已是千年古木,幾人漸行漸深進入到古老的原始森林中,周圍都是已生長數百年甚至上千的的參天古樹,這時天se漸暗日落西山,遊方卻在林中停了下來,閉上眼睛似是進入了沉思定境。
  
  前文提過,山野中的風景區往往白天人很多,主要景點甚至熱鬧的像個菜市場,但是天一擦黑遊人一走,立刻就是空山一座寂寥幽深,一日之間天時與人氣輪轉也宛如陰陽生煞大陣的變化,更何況遊方等人身處深山遠谷人跡罕至之處。
  
  陽光已經從樹梢上消失,周圍漸顯昏暗,游安這才睜開眼睛思忖著說道:「原來在此地運轉心盤,竟是如此精微清晰感受!」
  
  蒼嵐有些詫異道:「千年古木成林,自古就是各派傳承心盤術最佳的修習之所,蘭德先生能尋得此地,蒼嵐佩服的很,但以您的眼力見識,怎會發出這種感歎?」
  
  修煉心盤術,最合適的環境就是周圍生長千年古樹的地方,因為樹木有年輪,是天然的生機演變印記,神識精微處可以感應,這比感應天地山川間那滄海桑田的變化要清晰多了。自古各派凡是有心盤術傳授的,基本上都會選擇這種環境讓弟子練習,已經形成傳承上的一種約定俗成的講究,就如下圍棋的定式一般。
  
  而高深莫測如梅蘭德,怎會好像挺驚訝?所以蒼嵐有幾分不解。
  
  遊方苦笑道:「蒼嵐姑娘所說,是宗門秘法傳承經驗之談嗎?可惜我當年未聞秘法之時,靈覺自發曾於懵懂間心盤直入,待到得師傳之後,並未如此習練心盤,而是在彬州南塔上感悟運轉心盤之妙。」
  
  蒼嵐櫻唇微張半天也沒合上,倒吸了半口冷氣道:「心盤直入?弟子非常人也,師傳也是非常手段!」
  
  向影華清楚遊方師承的底細,倒也沒有太感驚訝,只是微微有些意外道:「彬州南塔?很多年前,家祖父曾與一位前輩星夜在塔頂問論心盤,沒想到蘭德也有此經歷,所習心盤與眾不同。但既然來到此機緣之地,還是將自古心盤本源之法習練純熟,方可更增精妙。」
  
  遊方抬頭壽了看天se:「那我今夜就不回去了,就在此山中定坐,感悟心盤運轉之精微,你們呢?」
  
  向影華不說話,也不必說話,遊方要在這裡定坐她自然就會坐在一旁,蒼嵐微笑道:「難得有機緣,我消砂派雖也棄心盤秘法,但並非宗門所檀長,蒼嵐今夜也在此蒼楠古林中感悟心盤妙趣。」
  
  這三人都沒回去,當晚就夜宿山中。
  
  就在同一時間,離青山湖風景區不遠的一處半山別墅中,有幾人正在密謀,二樓會客廳中間坐的是九星派逆杖堂堂主景年與犯杖堂堂主莫以明。莫以明對景年道:「師兄啊,我剛剛接到消息,你發到船上的資箱被人撬了,丟了一批東西,其中恰好有燙手的,你怎麼看這件事?」
  
  景年的神se驚疑不定:「怎麼偏偏在這個關口出這種事?聽說那位災星梅蘭德最近到了杭州,昨天也來了青山湖,我總覺得心驚肉跳的,難道是衝著我來的?他怎會知道這些?」
  
  小遊子不知不覺在如今江湖上已是威名赫赫,在某些人心中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在另一些人口中他又成了到哪裡哪裡就出事的災星。
  
  莫以明的神se亦是陰暗不定:「別忘了他曾殺了孫風波,而孫堂主的資你也接過,俗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看他真的是衝你來的,我恐怕也被他盯上了。」
  
  景年恨恨道:「我們做我們的生意,關他什麼事?何苦不放人一條生路呢!兔子急了還咬人,這是要逼人反撲嗎?」
  
  莫以明:「這本就是名利雙收之舉,當初他殺了孫風波孫堂主在江湖上一舉揚名立萬,還拐走了松鶴谷的月影仙子,真是美不勝收啊,這災星嘗著甜頭了,欲拿我們當梯子踩呢。」
  
  景東的語氣中有深深的擔憂:「我總覺得今年的宗門聚會不同尋常,楚堂主居然將我們招集到玲瓏山,塵囂中尋幽雅之境雖是她一慣的風格,可是那裡的氣氛有點不對,沈掌門難道想藉機發難嗎?這些年我身為掌宗門戒律的逆枝堂堂主,門中弟子的很多買賣有問題,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能幫就幫一把,沈掌門有不滿嗎?」
  
  莫以明:「沈慎一未必清楚這些事情,就如你我之間的生意,極少有外人得知啊。」
  
  景年:「可是今天梅蘭德來了,我們有些生意如果真被人抖出去,恐怕麻煩很大呀。六扇門自不會放過,按照本門戒律,往重裡說恐怕有清理門戶之憂,我身為逆杖堂堂主執掌宗門戒律,只會以最重的方式懲處,恐性命不保。今日想與師弟商量,萬一有不幸,這身家老小恐怕要托付你照顧了。」
  
  莫以明歎了一口氣:「若景堂主有事,恐我也自身難保,假如明日宗門聚會上沈慎一等人若真要發難,你我就束手等死嗎?若要行險一搏,未嘗沒有生機。」
  
  景年的神情有幾分掙扎,想了半天才說道:「楚堂主自不足懼」最怕的就是沈掌門與柳堂主出手,你我沒有勝算。」
  
  莫以明見火候差不多了,探過身來悄然言道:「景堂主可清楚,與你我做生意的日本籐野株式會杜,與梅蘭德一向有仇,此次梅蘭德勾結沈慎一欲對付我等,那邊也來了一位安先生,願意幫助我等滅掉梅蘭德,為除此大患,柳堂主也願與他合作,如此一來,我們擁有十成勝算。」
  
  景年神情一驚:「竟有此事!」
  
  莫以明:「景堂主意外嗎?那籐野株式會杜若無問題,怎會與你做那些生意?而這條線就是柳堂主給介紹的,她與安先生合作,也是順理成章。」
  
  景年:「那邊插一手,目的何在?」
  
  莫以明:「也是最近被梅蘭德逼的太緊,迫不得已反擊自保,而我們也是自保。
  
  就算沈慎一不在,我等也自可掌控九星派。而且安先生已經承諾,與我們聯手只是為了除掉梅蘭德,將來的九星派事務與他無關,在我們自己如何處置。」
  
  景年湊近了上身,低下頭壓低聲音道:「梅蘭德逼他們太緊?那人姓安,難道是前不久在南海……」
  
  莫以明打斷他道:「景堂主心中有數便是,何必說出來呢?我們只是暫時合作,借人之刀以自保,躲過這一劫之後大家相安無事,江湖中也無人知道此事。而沈慎一等人遇害以及我無沖派中這些丑帳,無論是功是過,恐怕都算到那梅蘭德頭上,只怕他已無福消受受了。」
  
  景年沉默了半天,似乎心中掙扎的很激烈,吶吶的問了一句:「那邊有高手嗎?」
  
  莫以明打保票道:「有,當然有!安先生本人就是神念高手,而且還集合了江湖風門中兩位暗藏的高人以及從日本調來的秘密勢力,別說對付沈慎一,就算梅蘭德、向影華、蒼嵐那些人都出手,也能一併消滅。」
  
  景年還在擾豫:「雖然沈慎一、楚芙等人孤芳自賞疏於兼濟同道,但真論過錯還是首在我等,假如真的動手恐就無挽回餘地,多年同門之情,難道就不可以別的辦法化解這場危機?我看還是先靜觀其變,實在不行再……」
  
  他的語氣雖然擾豫,但下意識的已經直呼沈慎一之名,不再稱之為沈掌門。
  
  正在這時有一個人推門而入,正是景年的弟子楊堡,手中拎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景年驚駭之下當即就跳了起來,抖著手指著他喝道:「這,這是孫風浪,你為何殺了他?」
  
  楊堡憤然道:「孫風浪假意與我們接觸密商,心中卻不是真的要為他哥哥報仇,剛才偷偷溜走企圖向沈慎一告變,我若不下手,恐怕師父您今夜就要遭殃。」
  
  景年頹然坐下:「怎麼會出這種事,你也太冒失了!孫風浪一死,衝突再無挽回餘地。」
  
  楊堡:「師父還想有挽回餘地嗎?人家早就不打算留情了!」
  
  莫以明也說道:「孫風浪一死,沈慎一與我等已是勢不兩立,追查需要時間,目前只是失蹤而已。宗門之會就在明天,要下定決心了斷大患!」
  
  景年怔怔的望著孫風浪的人頭,突然間咬牙一拍大腿道:「大丈夫當斷則斷,事已至此,我們就好好謀劃明日聚會吧,要來個先下手為強!」
  
  書中暗表,這位被安佐傑「供」出來的逆杖堂堂主景年與無沖派還真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只有生意上的「合作」而已。他的生意本就與柳絲有合作,日本籐野株式會杜這條線是柳絲介紹的,但他與籐野株式會杜後來的「合作,「可不僅僅是茶葉生意。
  
  孫風波行止不端,曾經被景年查到要以門規責罰,假如當時就處理了,孫風波後來恐怕也不會命喪遊方之手。可是孫風波此前就送過他不少好處,出事後又苦苦哀求,並答應將生意上的好處與景堂主一起分享,景年一時鬼迷心竅竟然替他遮掩過去。
  
  後來孫風波就通過他轉手走私文物到日本,算是彼此照顧生意,景年也分享銷贓環節的利潤。再後來在南海漁村聚會上結識了詹莫道,這生意不知怎麼給詹莫道知道了,卻沒威脅他什麼,反而求他幫忙走私古瓷,借出口仿古工藝瓷的名義十分方便,算是同道之間私下照應,對彼此都有好處。
  
  犯杖堂堂主莫以明在秦皇島,向日本走私國家明令限製出口的稀土礦料,也被景年查出追問,結果莫以明求上門來,托他這條線合作生意分享利潤。反正初一都做了也不在乎十五,景年放過了莫以明而且與他合作,籐野株式會杜是求之不得,這些年錢也沒少掙。
  
  隨著合作的時間越來越久,籐野株式會杜方面委婉的提出想收購秘法晶石,曾讓景年吃了一驚,因為這說明對方竟然瞭解風門秘法傳承的事情。但此時的景年已經陷的很深了,無法放棄這種合作的關係,於是私下裡通過向田華收購秘法晶石,加價轉賣給籐野株式會杜。
  
  景年心中不是沒有疑慮,但他一直安慰自己生意不過是生意而已,而且大家利益均沾都有好處,與九星派也無關係。但回過頭來看,他就像一隻蜘蛛編成了一張網,卻把自己纏進去出不來了,就算他想放下,與他均沾利益的合作者也不能放下。
  
  景年不是無沖派的臥底,甚至不是真正清楚無沖派的事情,但他這些年身為逆杖堂堂主所做的一切,真要被人掀出來放在明面上,只會受到最嚴厲的懲處。他原本還在擾豫,是否可以求沈慎一看在多年的同門之誼放自己一馬。
  
  可是楊堡殺了孫風浪,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景年終於下定決心發難。他卻不是很清楚,其實莫以明才是九星派中真正與無沖派早有勾結之人,而自己的弟子楊堡,在這些年的生意合作中,早就被人徹底拉下水了。
  
  莫以明與景年密謀時,青山游畔的一處度假村中,安佐傑與心腹手下喬治也在密商,兩人說的竟然的西班牙語,不時夾雜著幾個中文名詞。
  
  安佐傑:「人都到齊了?」
  
  喬治:「這次是轉達紐約總部的指令,一切都按照二老闆的意思在辦,籐野那邊的高手當然全調過來了,包括原先就在境內潛伏的,接到命令都趕到了玲瓏山附近。這批人是二老闆的心腹勢力,正好借此機會剪除,你我不用出手,梅蘭德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安佐傑:「二老闆的目的是讓九星派滅門,並且讓江湖各派猜忌梅蘭德,想達到目的總得付出代價吧?我一定會很好完成的!」
  
  喬治微微一皺眉:「這次我們的實力很強,難道不藉機除掉梅蘭德?」
  
  安佐傑輕輕搖了搖頭:「還是盡量留著他吧,一來這是二老闆的意思,我們的密謀還沒到暴露的時候,不好公然違抗。二來有此人在,就能吸引二老闆最大的注意力,我們才好藉機做很多事。
  
  只要這次他與我們合作,將來就不好脫身了,好好利用這個人,他是我們掌握組織的一張梯子。」
  
  喬治:「可是我們得小心,你難道就不怕他想藉機殺了你?」
  
  安佐傑冷冷一笑:「我當然得防著這一手,他身邊的向影華十分不好對付,二老闆在臥牛派和形法派秘密培養的那兩名總也不受門派重用的高手,也趕到了嗎?讓他們蒙面跟著你,再加上籐野那邊兩名高手,專門對付向影華還有那個蒼嵐。至於梅蘭德,他不論是真合作還是假合作,都是要出手的,假如情況不對,我就親自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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