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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雪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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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徐公子勝治] 地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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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51:38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八十八章、化蝶 徐公子勝治

  是唐朝尚嗎?遊方已經把劍拔了出來,一手扶著方向盤,並沒有停下,從那人旁邊駛過沒有任何動作。再往前行,斷崖消失了,遊方的神情卻更加凝重,握劍的指節都微微發白。沒有斷崖時能看見斷崖,假如前方有斷崖,說不定他看不見,一不小心就把車開溝裡去了。
  
  神念如凝似展開的觸手,撫摸著沿途山川地氣,遊方也夠執著的,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沒停車。
  
  又往前開了大約七、八分鐘,遊方的眼皮突然跳了跳,前方的路邊又看見了一個土包,土包旁邊還蹲著一個人背朝著他,場景赫然與剛才一模一樣,見鬼了!
  
  遊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是經過了幻法大陣的陣樞之一,在那個地方能干擾遠處所見,找不到其他的路,只能沿著對方佈陣形成的環路繞著一座山走,這輛車永遠也走不出去。
  
  幻法大陣果然名不虛傳,在如真如幻之間就能讓遊方這種高手心神不定,萬一元神稍有蒙昧,對方就可以趁機出手,偷襲的效果要比平時可怕的多。
  
  遊方如果就在那個地方停下來,將是對方運轉法陣威力最大的區域,他如果不停下來,就無法成功的破了幻法破陣首先就需丅要找到施法之人或陣樞所在。怎麼辦?有兩個選擇,一是拔劍逃,相信他能逃出去,幻法大陣籠罩的範圍不可能無限大,認準一個方向穿行山野以劍氣開路是可以的。
  
  但這樣做不可能找到出手者是誰,也可能不小心落入伏擊陷阱當中。
  
  第二個選擇是破陣,就在那個男子所坐的地方下車,面對面交手,這就是對方想要的結果嗎?遊方再次經過那人灬身邊時不僅沒有減速停車,反而一踩油門衝了過去,當車駛過,車後卻有一件東西凌空飛出za向那人的後背,是一枚小巧的鐵獅子。
  
  鐵獅子飛在空中發出一聲咆哮似的震吼,就像一座小山般凌空壓了下來,卻沒有za向那人的頭頂上,而是落在其背後三尺遠的地上。大地沒有顫動,而是一片死寂,此物能鎮地氣,包圍遊方的幻法大陣當然不能僅憑人力完成,而是提前布下陣樞運轉山川地氣,獅子扔出去的一瞬間將那一片空間的山川地氣都定住了,暫時可破局部幻法。
  
  鐵獅子落地的同時遊方也落地了,他並沒有停車,踩一腳油門衝過去隨即熄火,既沒有踩剎車也沒有拉手閘更沒有開車門,無聲無息的從左側車窗裡跳了出來,熄火的車仍然沿道路向前方滑行,這動作就像在表演雜技,落地時已揮劍轉身。
  
  再看路邊坐的那個人大約在三十米之外,遊方幸虧沒有直接停車過去,因為那裡根本沒有「人」,鐵獅子落地定住地氣,幻法瞬間被破,可以看清楚那不過是一塊大石頭。運足勁力與劍意衝向一塊石頭的話,可就給潛伏的人創造最佳的偷襲機會了。
  
  那人旁邊的土包果然是一個墳包,沒有墓碑,卻有一個碗狀的土胚立在最尖端,那是南方一帶表示墳頭的標誌。男子的背景變成石頭的同時,遊方也看見了墳頭上放著一樣東西,是一枚閃爍著七彩的石頭訓
  
  幻彩晶。
  
  遊方落地揮劍,不聞劍鳴卻聽見銳利的風聲,有無形的飛刃隨著劍勢向四周激丅射,周圍的草葉和小樹被攪的粉碎,似是激起了一股煙塵,他在煙塵中沖了衝向墳頭上的幻彩晶,打碎這塊晶石就可以破了幻法大陣的陣樞。那人若想繼續佈陣運轉陣式與他相鬥的話,就只能以神念之功。
  
  無論神念能不能鬥得過,一旦正面交鋒而不是借助提前布成的法陣,遊方就能查覺對方的所在,提劍在手,不愁殺不了他!
  
  遊方沒有被騙衝向那個「人」,使對方無法激引幻彩晶從一旁偷襲,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衝向了陣法運轉局部威力最大的陣樞所在。別看小遊子平日溜滑無比,為人其實相當的剛烈!
  
  前方有無形的力量阻擋,還有光彩折射如幻,不僅覺得前行困難,而且每走一步,目標的方向似乎都在變化,想引他改變方向。秦漁雖然失去了劍靈,但出鞘後更加犀利,配合神念之功與凌厲的勁力,似分波劈浪前行,他認準了一個方向衝過去,不理會眼前光彩移轉、腳下溝壑忽現。
  
  幻彩晶在視線中幾度模糊,甚至變化了好幾個分光虛影,但是遊方神念鎖定的那枚始終沒有完全消失。當他衝近兩丈多遠的時候,對方終於展開了正面攻擊。
  
  那枚晶石陡然爆發出一團耀眼的七se光華,籠罩了行跡所在,光華射出竟化成漫天飛舞的蝴蝶,煽動著翅膀帶著炫目的花紋翩翩飛來。在冬ri的山野裡,這是怎樣一副美景?美麗卻充滿危險,蝴蝶的翅膀上閃爍著鋒利的光芒,似能將人擁抱其中切成溫柔的碎片。
  
  這不再是純粹的幻景,帶著無形而化為實質的神念之力。
  
  吳玉翀坐在靠近山頂的一株大樹下,懷抱著一支玉鈕琵琶,面無表情的撥動琴弦,眼眸中卻似有七彩光華閃爍,手撥琴弦竟然寂靜無聲,而她本人卻能「看見」從琴弦上有無數細微的光芒激丅射而出,在空中化為漫天飛舞的蝴蝶,與遊方眼前所見是一模一樣。
  
  兩人離得很遠,但鬥法時卻似面對面,時空不能阻隔距離。
  
  遊方的記憶中彷彿見過這一幕,在青山湖面對安佐傑時,對方就曾幻化出漫天竹葉傷人,果然是同一傳承的秘法,出手總有相似痕跡可尋,但蝴蝶可比竹葉妙曼多了,既美又充滿靈動。遊方似是聽見了元神深處的一聲歎息,一抖手展開畫卷。
  
  雖然掌握神念之後,遊方不用真的動畫卷也能展開胸襟中的山水意境,但是面對這種高手時,還是以畫卷為靈引能發揮秘法最大的威力。
  
  畫卷展開就似將一片山野攝入畫境,又似遊方本人走入畫中,很巧,不遠處的山坡上正有一株花樹含苞,此刻似有一陣風吹過瞬間綻放,並飛離枝頭滿空飄舞去擁抱幻法蝴蝶。飛花如雪,視線裡看不見別的東西,遊方步履從容前行,漫天飛花舞蝶竟沒有一片沾身。
  
  山上的吳玉翀所見又是另一番場景,幻化蝴蝶被漫天梅花擁抱,美的令人歎息,她的長髮青絲無風飄舞,飛花如雨落在她的肩上、身上、髮絲裡,化為星星點點的七彩光芒消失。她不禁有點恍惚,彷彿很陶醉不想再鬥下去,寧願沉浸在此良辰美景中,手也從琴弦上鬆開了。
  
  然而這只是一剎那,隨即眼眸中有波光一閃,吳玉翀看著前方空虛處自言自語道:「你真狠!」只見如落雪的繁花中,忽然伸出了一支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她的眉心。
  
  遊方收劍拔槍了,是一支子丅彈穿透力極強的黑星五四,當然不可能指著山上的吳玉翀,而是對準一丈多外的幻彩晶扣響了扳機。槍聲似被畫境與幻法湮沒幾乎聽不見,周圍的景物卻彷彿震顫了一下,幻彩晶重新出現在視線中,子丅彈不知打到了哪裡,遊方踏出一步又開了第二槍。
  
  遊方開槍的時候,吳玉翀指挑琴弦也是微微一顫。
  
  遊方連開五槍,向前邁出了五步,他曾經用這一招對付過安佐傑,當時安佐傑會動會閃,但是這枚幻彩晶不會。
  
  對方布下這座大階對付他,相比面對面鬥法可以籠罩更大的範圍、借助山靈樞之妙,而遊方選擇破直破陣樞,先不管對手在哪裡、想幹什麼。
  
  五發子丅彈打完,遊方走到了幻彩晶前伸手可以拿到它的位置,再看他的頭髮都立了起來,發稍向後彎曲,就似頂著看不見的巨大的阻力。他沒有伸手去拿這枚晶石,實際上也不可能拿起來,趁著開槍突進的機會沒有耽誤一點時間,槍脫手拔劍,全力凌空斬出。
  
  元神中彷彿聽見尖銳的哨音,幾乎能刺破人的耳膜,劍尖震顫離著晶石三尺外凌空劃,過,只聽很輕微的「噗」的一聲響,幻彩晶化成了粉末,閃著七彩磷光撒的滿地都是。遊方身形巨震,向後飛出了兩丈多才落地站穩。
  
  再抬眼看去,不遠處的那一樹野花仍然含苞未放,遊方的畫境與對方的幻法同時被破。山上的吳玉翀眉頭一皺發出輕聲呻吟,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小指尖上有一道細細的紅線,向外滲出了一滴紅珊瑚狀的血珠,竟然被琴弦割破了一個小小的傷口。
  
  幻彩晶化為粉末時,是神念之力與地氣靈樞交擊的爆發,遊方就站在三尺之外,等於承受了巨大的衝擊力,假如換個人說不定此時已經吐血倒地不起了,他卻硬生生的頂住了。不僅如此,落地之後悶哼一聲,似是感應到了什麼,他拔腳就向山上衝去,直奔吳玉翀所在的方位。
  
  吳玉翀並未驚慌,將小指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撥響了琴弦。
  
  遊方沒有聽見琵琶聲,耳邊傳來的是流水聲,初起淙淙悅耳,瞬間就化作了飛瀑轟鳴。周圍的景物一片模糊,高處似有無數道山泉傾瀉而下,雖是幻法卻帶有實質的力量,衝擊得遊方站立不穩也辨不清方向。
  
  遊方再一次抖開了畫卷,右手抽出了刑法派所贈的撼龍令,持令如劍圭尖向前,腳下的山似乎發出輕吟聲,所有水意攻擊都分流而去,而遊方在逆流而上。越往上走越艱難,水聲已如驚濤駭浪一般,遊方就似汪洋中一葉輕舟隨著靈樞移轉左右飄行而上,不再是一路直衝。
  
  吳玉翀靜靜站在樹下,指如飛輪撥動琴弦,近處卻聽不見一絲聲響,她在心中默默而歎:「遊方哥哥,今天只是想試探你的底細,究竟還有多少我不清楚的底牌?果然是好手段啊,讓你衝上來見到我,不知會怎樣,這一天還是越晚到來越好罷!假如是正面與你對敵,真的是很可怕……」
  
  遊方衝到半山腰身形卻突然停下了,因為又看見前方的樹葉化成漫天的彩蝶飛起,隨即幻化成飛雪般的落英飄來,虛虛實實掩映地氣靈樞,水聲漸漸遠去漸漸不聞。對手在神念對抗最激烈的時刻居然走了,而且借助自身運轉幻法大陣的掩護。
  
  遊方不是不可以追,但他清楚這樣很難追上,對方的秘法修為在他之上,又沒有近身撲擊的機會,而幻法大陣最擅長隱匿蹤跡,在這種地形中玩追蹤,劣勢太明顯。他雖然銳意剛猛但也不是傻子,危險已經解除,他就停下腳步,心裡卻感覺到既鬱悶又疑惑。
  
  從頭到尾他連對手是誰都沒看清楚,顯然不是安佐傑,難道是唐朝尚?從秘法修為看來最有可能,但又覺得不可思議。唐朝尚不太可能離開無沖派的老巢孤身跑到海南來偷襲他,假如是真的就不會是今天的場面,非得大舉襲擊見生死不可。
  
  最讓遊方感到不解的是,剛才的場面看似凶險,可是自始至終,遊方沒有感覺一絲殺氣,好像對方根本就沒打算與他生死相搏。難道是為了試探他的底細?今天他是一心一意想殺了對方,心中毫無雜念,所有的底牌幾乎全亮出來了。
  
  對方這麼做目的何在?難道是為了將來什麼事做準備,又何苦這麼麻煩,聰明如小遊子也有點想不通了。
  
  就在這時,山下傳來汽車馬達聲與呼喊聲:「蘭德先生,蘭德先生,你在哪裡?」原來是跟在後面接應的那輛車趕到了。
  
  「我在山上,馬上下來!」遊方答應一聲,收起畫卷和撼龍令,做出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背著手走下了山坡。
  
  就在那個土包旁邊站著四名消砂派弟子,看見他便迎上前來道:「我們在衛星定位儀上發現您的車上了岔路,趕過來看見車滑進了灌木叢,這邊地上還落著彈殼和手丅槍,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遊方不動聲se的一擺手,輕描淡寫的答道:「有無膽鼠類在此布下幻法大陣企圖偷襲我,還想試探我的手段底細,被我發現破綻拔劍破陣,已如驚弓之鳥落荒而逃,別的本事不大,跑的到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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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53:10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八十九章、一夜成名 徐公子勝治
  
  遊方在這幾名消砂派弟子面前說的很輕鬆,彷彿根本就沒當一回事,眾人當然對他佩服有加。可是當天傍晚趕到三亞南海漁村之後,與蒼宵、翟冷、蒼嵐在一起密商時,他的神情是相當的凝重,詳細講述了對手的可怕之處。
  
  蒼宵等人也覺得很疑惑,既然蘭德先生感覺對方不是安佐傑,是唐朝尚的可能性更小,那麼無沖派怎會還有這樣一位高手?分析了半天,他們一致認為來人是在無沖被稱為「影子總管」的唐半修。根據已掌握的資料,唐半修是當年唐家僕從的後人,從小和唐氏兄弟一起長大,專門執行秘密任務,不清楚他的秘法修為有多高,但據說與唐氏兄弟相差不遠。
  
  「閣主」的存在,對於朝和集團的外圍人員來說是個秘密,在無沖派也只有核心高層才知道,然而除了唐氏兄弟與唐半修,並沒有其他人知道「閣主」就是吳玉翀、遊方當然更不可能聽說。所以他也認為是唐半修,消砂派並未顯得慌張,在海南地界上,還不至於怕了一位高手,私下裡注意不要讓他有機可趁便是,外鬆內緊,表面上看不出異常。
  
  至於唐半修的用意,大家認為可能是為了試探,能得手就當場殺了梅蘭德,不能得手也早已安排好退路。這是唐朝尚想瞭解他的底細,畢竟最近的江湖風聞將蘭德先生描述的太離奇,都快成神話傳說一般的人物了。
  
  遊方表面上做無所謂狀,只說這點試探根本不足以讓他盡展手段,但也在暗暗心驚。其實在分界嶺的一番鬥法,遊方所有的底牌幾乎都打出去了,對手太強,而他想將之當場格殺,因此沒有什麼保留。
  
  如果說還有什麼沒使出來的手段,就剩兩樣。一是他一直以來倚仗的劍靈秦漁沒有出現也無法出現,劍法劍意中很多神妙手段無法施展,這恐怕要等到找回劍靈之後了。在梅嶺山莊,向影華倒是說了典籍中記載的器靈術,也推測了找回秦漁的方法,但這件事別人幫不上任何忙,不論猜測的方法是否有效、遊方現在還辦不到。
  
  二是他的內家功夫還沒有完全施展,因為沒有面對面的格鬥。遊方練劍到如今,修煉的可不僅是秘法,養煉秦漁也是在淬煉他本人,如今已似一把無鞘藏鋒之劍。假如僅論內家功夫,如今的劉黎都未必是遊方的對手了。
  
  遊方在南海漁村歇了一夜,第二天喬裝打扮,在高手的掩護下離開,確信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暴露自己的行蹤,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當他出現在亞龍灣一家酒店中,敲咱謝小仙的房門時,謝小仙還很疑惑的問了一句:「請問你找誰?」
  
  遊方摘下眼鏡答了一句:「是你請我來的。」謝小仙這才驚呼一聲將他拉了進來,關上門伸手抱住了他。
  
  他們在三亞呆了三天,並沒有四處走,就住在亞龍灣欣賞這裡的陽光、大海、沙灘,不論對於遊方還是謝小仙而言,都是難得的生活享受。認識很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見謝小仙完全不談工作也不想工作上的事,就是個小女人。
  
  遊方的心很敏感,他能感覺到謝小仙想麻醉自己,完全擁有這幾天的沉溺,什麼別的事情都不想。無論是在重慶還是在北京,兩人都不曾這樣。遊方很溫柔的問她為什麼?謝小仙低著頭答了一句:「假如你不在了,我上哪裡去找?」
  
  在重慶的時候,謝小仙擔憂自己執行任務回不來,把小遊子「銬」上了床來個「了斷」。而如今她雖然不瞭解遊方具體的事情,但也能察覺到他身處凶險之中,比自己這個警丅察的處境要險惡很多很多倍,每一次離開,真的不知道他是否還能回來。
  
  遊方輕輕的給了她一拳,又將她攬了過來道:「不許這麼說話!無論是你是我,人生還有很長。」
  
  臨離開三亞回北京過年之前,謝小仙終究還是提到了工作上的事情,她請遊方來本就是為了說這些,卻特意等到最後才開口。原來她年後就要正式調回北享工作,不再回廣州了,遊方對門那套房子自然也不再租了,本來也沒太多東西,都托林音幫著收拾處理了。
  
  雖然早知道謝小仙會回北京,但是對門住了這麼久,而且當初謝小仙也是追著他調到廣州來掛職的,遊方仍然覺得有些失落,撫著她的後背問道:「為什麼這麼急?」
  
  謝小仙:「我早該調回去了,是自己一直拖著沒走。吳克紅大師兄上次在重慶受了重傷,養了很久才恢復,也立功受獎了。其實他早該提拔了,但是機關裡講編製,我不調走就沒有他的位置,這次調令下來,提他做副局長的文件也下來了。……大師兄是個好人,你在廣州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幫忙,他知道在重慶救他的人是你。」
  
  遊方微微吃了一驚:「他怎麼會知道,你告訴他的?」
  
  謝小仙在他胸前搖了搖頭,就像在懷裡蹭癢癢:「其實那天他一開始並沒有完全昏迷,聽見了我們說的話,也知道我後來在報告中撒謊了,但是他又能說井麼,只能裝糊塗了。」
  
  遊方點了點頭沒說話,謝小仙又說道:「過完年你就要去北京參加論文答辯了,雖然這個文憑對你而言不是很重要,但將來如果離開江湖生活,對你的身份還是很有用的,希望一切順利。……北大一帶我很熟,要不要提前給你找個清靜的地方,來了就住下準備。」
  
  遊方想了想道:「好吧,就聽你安排。」
  
  謝小仙從海南直接飛回了北京,遊方也收拾行裝回到河南靈寶白馬驛過年,這次帶回去的東西可不少,池中悟給他提供的器物、文件還有齊箬雪提供的一系歐洲歷史以及傳說資料。
  
  這個年過的很熱鬧,一大家子都是專業人士,都被遊方帶回來的東西以及他與池中悟策劃小的事情吸引了。游祖銘將那些器物和資料拿去研究了好幾天,關於這一方面的專業知識,蘭晴是最好的助手。
  
  那頂王冠曾被肖瑜磕癟了一塊,鑲嵌的珠寶也有脫落,等到修復的時候,還是莫四姑動手游祖銘幫忙,遊方在一旁打下手,其他人只有旁觀的份。薑還是老的辣,莫四姑將這頂王冠修復的毫無痕跡,她也很得意的說:「真沒想到,英國王冠也有落到我老家人手裡挨收拾的一天。」
  
  遊方還托父親和蘭阿姨幫另外一個忙,由蘭暗設計、游祖銘仿製另外一頂王冠,要求有兩個,一是足以亂真,而且要有明確的歷史出處。當然不是白造了,池中悟會支付一筆重金酬謝,需要的材料已經準備好了,就看游祖銘夫婦能不能做出來。
  
  還沒等游祖銘答應,莫四姑拍著胸脯保證道:「成成,你就放心好了,半個月之內肯定完工,莫家園八大門冊門的技藝,你父親學了一輩子,真正的考驗就在這幾天,假如做不出來,連我都不會答應!」
  
  蘭晴確實多才多藝,她還幫遊方制定了一份詳細怕系列拍賣會宣傳企劃方案,遊方看了之後哭笑不得的問道:「這方案什麼都好,比我原先制定的強多了,就是有一處似乎不妥,關於肖家的王冠那麼宣傳,肖常發本人會尷尬的,真拿英國國王的王冠當煙灰缸?」
  
  蘭晴笑道:「可以修改一下,未必是煙灰缸嘛,還要徵求肖常發本人的意見,不一定尷尬,說不定還會長臉提氣呢,對他在生意場上的形象有好處,反正香港已經回歸了。」
  
  事情商量完畢,游祖銘大年初一就開工趕製王冠了。轉眼到了大年初五,遊方打算早點動身去北京拜訪周逍弦,游祖銘還給他準備了一份見面禮,並且有些神秘對兒子說這份禮物一定能打動「導師」。就在遊方準備出發的前一天,卻獲悉了一件很令人鬱悶的事情。
  
  說來也巧,蘭晴在剛上查資料,偶爾測覽一個很知名的論壇杜區,已經點關閉了,覺得不對勁又重新打開,果然在某個熱帖標題中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名字……梅蘭德。
  
  點開帖子看著看著,她的眉頭越鎖越深,又在剛上搜索「梅蘭德」,結果出來很多熱門討論貼,她又開始仔細閱讀這些帖,並且——歸納整理,最後總算弄清了一個大概。不是同名同姓事件,最近一段時間剛上風傳議論的焦點人物,就是遊方化名的那位「梅蘭德」。
  
  然後她把遊方叫來了,將自己整理好的東西給他看,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遊方的鼻子都快被氣歪了。就在年前年後這麼短短的幾天時間內,梅蘭德居然成為炙手可熱的網絡名人,風頭直追當年的鳳姐啊。剛上有無數「有為青年」紛紛義憤填膺的表示要將這個「衣冠禽獸」給人肉搜索出來!
  
  怎麼回事?還要從2010年1月22號農曆除夕那天晚上,天涯雜談上出現的一篇「血淚控訴帖」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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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53:22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章、無風三尺浪 徐公子勝治

最早是一個關於鴻彬工業園的討論貼,說的當然不可能是好話,鴻彬本身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帖子中除了一些新聞和舊聞之外,還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斷頭催曾請高人做法消災,結果自己卻在廣州莫名其妙的送命。眾網友的評價比較有意思甚至互相矛盾,有人說是冤鬼索命,有人說是搞封建迷信瞎扯淡。

  這一帖本來不算太火,但有一個網名叫「受傷的女孩」的ID在主帖下跟了一個長帖,自稱是鴻彬工業園內賓館的服務員,特意提到了當時鴻彬請高人作法看風水的「內幕」,這些神神秘秘的東西在網上向來很吸引人。

  但這人說的重點卻不是風水,而是提到了一個人,當時鴻彬集團從北美請來的一位海外風水奇人梅蘭德,這人不是好東西,是職業流氓,「受傷的女孩」就是受害者。梅蘭德誘姦了她,玩弄她的身體、欺騙她的感情。說她被鴻彬工業園的煞氣纏身,唯有……才能消災,然後還承諾將來要帶她一起去美國,她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

  梅蘭德不僅佔有了她,還借口海外賬戶不方便,需要買點東西,「借」走了她這幾年辛苦打工攢下的錢,有兩萬多呢!然後他就抹抹嘴穿上褲子走了,又過了兩個月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卻再也聯繫不上梅蘭德。

  她發瘋似的到處打聽這個人,卻聽說了一連串令她震驚的消息,原來梅蘭德在鴻彬工業園騙財騙色的對象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用同樣的手段,騙了好幾位姑娘。

  事情發生後她不僅沒有得到同情,反而遭到了恥辱和嘲笑,她在鴻彬工業園賓館的工作也丟了,回到家鄉受盡了白眼,墮胎之後身體虛弱大病了一場。在家裡待不下去又出來打工,如今過春節卻不想回去,大年三十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網吧裡又冷又餓,卻恰好看見了這樣一篇帖子,感覺自己是被世界拋棄的受傷的女孩。

  這一篇回帖後來被人單獨摘了出來,做為主帖重發,立時大火!

  帖中描述的事情不僅令人義憤、引人同情,而且從一個人女性受害者的角度,文字描寫也非常有特點,很細膩,有大段的場景以及心理描寫「,很黃很刺激」,很多地方擦著色情的邊,卻不直接露骨的去描寫,避免了違禁內容。

  有人跟帖罵,也有人跟帖質疑,有一個女孩傻也就罷了,這麼短短幾天就有好幾個女孩都有同樣的遭遇,那位梅蘭德是怎麼辦到的?

  此帖出現不久,就有人跟帖提到了梅蘭德,說他見過這個人。

  這人自稱是江西某地的,他家某個親戚聽說了鴻彬集團請了一位海外風水大師,也慕名把此人請到江西來看風水,想給自己選塊好墳地。

  梅蘭德來了之後也不知怎麼忽悠的這位老人,老人多年的積蓄和收藏的幾件古董都被這人拿走了,後來老人家生病了還得向親戚借錢,兩個月前在貧病交加中去世。

  接著又有人跟帖說自己和樓主一樣是受害者,發言的人自稱來自杭州,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離異女性,帶著一個孩子自己生活,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職員,他們公司的老闆也請梅蘭德來看過樓盤風水,因此認識的梅蘭德。她是接待人員,卻被他引誘上了床,而且梅蘭德發誓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梅蘭德當時看上去真的打算這麼做,準備在杭州買房子定居,又是同樣的手法騙了她的積蓄買房,後來說到外地有事便一去不返。等她覺得不對勁才知道梅蘭德已經把錢全部捲走了。如今孩子就要上初中了,擇校費都交不起,她在家中獨自哭泣,如果不是為了孩子簡直想從樓上跳下去。

  據說這個梅蘭德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是個典型的靠賣相吃飯的小白臉,而且極擅花言巧語。

  再往後看,真是天涯起高樓,還有不少受害者站了出來,說的事情大同小異。總之梅蘭德回國一年來,走遍全國各地真是忙得夠嗆,走到哪裡禍害到哪裡,干的全是卑鄙無恥的勾當,這個人壞透了!

  時間、地點、人物都有,有鼻子有眼說的活靈活現,不信都不行。
不僅僅是這麼一個論壇,各大熱門中文社區都有類似的討論與控訴帖出現,一時火爆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眼球。春節長假期間很多人忙的根本沒時間上網,但也有很多人假期無所事事就泡在網上,梅蘭德成了農曆新年的網絡名人,被稱為二零一二年的第一聲雷。

  大過年看見這種東西,遊方被鬱悶的夠嗆,人言可畏呀,如果事態這麼無節制的發展下去,他梅蘭德這個身份就沒法公開混了。江湖風門各派如果也瞭解到這些,熟悉他的人自然明白只不過是網絡上的胡說,可難免引起別有用心者的非議。

  俗話說的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遊方根本就不必理會這些東西,也動搖不了他在江湖上的聲望與地位。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造謠,但世上哪找那麼多明白人,又不是人人都認識他,瞭解他?

  有人聲稱要把梅蘭德人肉搜索出來,還有人匿名發出了梅蘭德幾次乘坐飛機的航班號,可能是航空單位的內部人員或是在網上正義感過剩的警察干的,這讓遊方眉頭緊鎖。

  他坐在電腦前看這些資料的時候,家裡其他人也被驚動了,紛紛跑來圍觀。

  姐夫池木釋看的是目瞪口呆,眼鏡差點沒掉下來。游成元則說了一句:「成成,這不是某個人幹的事,肯定是那家網絡公關公司策劃的,應該可以查出來。」

  池木釋指著屏幕道:「這,這,這也太無恥了!可是成成還沒法告他們,只要一告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游成元寒著臉道:「理會他們做什麼?成成以梅蘭德的身份行事,又不用亮出身份證!在網上煽動人打嘴炮的,又有幾個能幹正經事?比如那些天天說張三李四不夠愛國,煽動別人當陳勝吳廣的傢伙們,真要是等鬼子打進來,估計就是第一個轉身帶路的。」

  遊方也歎了一口氣:「我忙的很,不理會就走了,梅蘭德這個身份本就不是公開的。」

  正在這時小表舅劉寅和莫四姑一起從門外進來了,老遠就喊了一句:「成成,你出名了,知道嗎?」

  遊方哭笑不得的答道:「剛知道。」

  莫四姑:「今天到老太公那裡吃飯,提到了這件事,老太公很生氣。」

  遊方趕緊站起來道:「莫老太公生我的氣?他老人家八大門手段無不精通,不會信以為真吧?」

  莫四姑:「老太公當然不相信這些事,你在外面得罪了人,被人這樣造謠誣陷,但梅蘭德這個身份是三舅公和五舅公給你編排的,也算是莫家原出去的。江湖術無風起浪架空門檻,怎麼架到你頭上來了?老太公要你自己搞定!」

  劉寅補充道:「已經查出來了,是北京一家叫名叫眾尋網絡公關公司接的業務,但委託人用的是化名,委託公司也是虛假註冊,查不出底細來。「

  遊方點頭道:「既然老太公生氣要我自己處理,我恰好要去北京,就去擺平吧,這一招架空門檻用到莫家原的人身上,老太公生氣也是應該的,這大過年的確實不夠喜慶。」

  遊方在大年初七這天到了北京,謝小仙去機場接他,已經提前替他安排好了地方,是個四合院改造成的賓館,住在裡面十分幽靜。

  當天晚上遊方去拜訪了周逍弦。周逍弦見到他很意外,神情還有一絲古怪:「梅蘭德?,好久不見,真沒想到你會來找我,最近你可出名了。」

  遊方苦笑道:「周先生也知道網上那些八卦?」

  周逍弦:「羅諦客來拜年時告訴我的,他喜歡泡在網上,還在一個論壇做版主呢,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啊?假如讓人知道你來我家,我可不敢留你做客!」

  遊方苦笑道:「周先生,我是來登門拜望導師的!下個星期有一場在職碩士研究生論文答辯,校方指定的指導老師就是你,那個叫遊方的學生是我。」

  周逍弦又吃了一驚:「你?進來吧!到書房談,你手裡抱的是什麼東西?」

  「我親手修復的一件瓷器,想請周老師指點。唉,網上那些八卦,說起來還和這些瓷器有關呢。」遊方撒謊了,他手裡抱的確實是一件瓷器,裝在一個木匣中,卻不是他親手修復,而是游祖銘事先準備好的。

周逍弦有些納悶,網上的八卦和游右手中修復的瓷器有什麼關係?這是他最感興趣的東西了。到了書房裡,遊方打開木匣拆開泡沫包裝,取出一個柚裡紅敞口花瓶,周逍弦立刻就被吸引了,下意識的伸出手輕輕觸摸著花瓶的柚面,足足有十幾分鐘沒說話。

  他甚至忘了請遊方坐下,遊方就站在旁邊,神情很是恭敬。

  「它看上去完整無缺,連磕痕都沒有!」周逍弦發出一聲長歎,終於抬起了頭。

  遊方答道:「是的,看上去確實很完美。」

  周逍弦並沒有把花瓶抬起來看底款,只是盯著釉面道:「這是明初瓷器,原先就是一堆碎片,而且保留的相當不完整,至少缺損了三分之一。你是重新仿製的缺損瓷片,填補了畫功與柚面入窯燒成,修復的一絲不差,它不是贗品更非仿製,在我這種從事考古修復的人眼中,是世上最完美的藝術品之一。」

  遊方:「周先生謬讚了,真沒想到能得到您如此的評價!」

  周逍弦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有人稱我為鬼手,如果僅僅論技藝的話,我也不過如此啊!」

  遊方發自內心露出的微笑,父親能得到周逍弦這種讚譽那真是當相不簡單,他上前一步道:「這是我第一次見導師的一點心意,送別人這樣一件東西是白費心思,但是送您是再合適不過了,請一定要收下。」

  周逍弦本想拒絕,可是看著桌上的花瓶實在很喜歡,這禮物真是送到他心坎裡去了,於是擺了擺手道:「你坐下吧,剛才說網上那些八卦和這花瓶有關,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以遊方的名字成了我的學生,又是怎麼回事?本來你的私事我不想過問,但既然成了你的便宜導師,你又登門到我家,還是說清楚的好。」

  遊方坐下後歎了一口氣:「與這只花瓶倒沒什麼直接關係,但與我修復它的手藝有關,有個倒騰文物和工藝品的跨國集團知道我有這們技術,曾拿一堆缺損嚴重的碎片請我修復和仿造器物,企圖拿去當完好的真品拍賣,被我阻止和揭穿了,也許是擋人財路遭人報復吧!」

  周逍弦聞言一拍桌子道:「豈有此理!我當年就遇到過這種事,還曾經受到過人身威脅。唉,你有這等本事遇到這種事也在預料之中啊。「

  他並沒有懷疑遊方的話,因為一見面就被那只花瓶打動了,而且周逍弦本人確實遭遇過同樣的事情,他脾氣比較執拗當時也沒有低頭,再後來他在學術界的聲望ri隆,如今這種麻煩倒是很少了。

  遊方反而開口勸道:「周先生,您何必與那些小人生氣呢?對了,紐約玉翀閣的薛奇男先生托我向您問聲好。」

  周逍弦一愣:「薛奇男,你認識她?她當年是我的前輩學長,才貌過人,我對她那是相當的仰慕啊。

  遊方:「我既然認識吳屏東吳老,怎麼會不知道薛先生?薛先生去年回宜賓,我還有幸陪同。她曾邀我去美國深造,但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留在國內,卻這麼巧成了您的學生。」

  周逍弦笑了:「你當初化名梅蘭德去參加牛老搞的元青花徵集,就是因為吳屏東的遺願,我瞭解內情之後很佩服啊!所以一聽說網上那些八卦,就知道是謠言。至於導師嘛,都是學校指派的,我倒是揀了個便宜學生。哎呀,忘了給你倒茶了。」他說著話站起了身。

  遊方也趕緊起身道:「老師,您坐!杯子和茶葉在哪裡,我來給您斟茶。」

  這天晚上他們兩人相談甚為融洽,又聊了很多別的事以及專業上的問題,到最後周逍弦拍著遊方的肩膀道:「小遊子呀,你以後啊也別用化名跑江湖了,拿到文憑直接來念我的博士吧,你這方面的專業功底真紮實,不發揮特長實在可惜呀。」

  周逍弦根本就沒提論文答辯能不能通過的事,竟然要遊方來念他帶的博士研究生。遊方笑著說道:「多謝老師提攜,我也有這個想法,但是家裡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如果真想繼續深造的話,咱不去美國,就拜在周先生門下。」

  在周逍弦這裡並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一切和遊方所設想的一樣。從周家告辭回到住處,發現謝小仙沒走,他笑著問了一句:「這麼晚不回家,你媽媽能答應嗎?」

  謝小仙笑道:「我大小也是個中層領導了,單位事情多,加班。」

  遊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門:「到我這裡來加班,你在幹什麼呢?」

  他不問還好,就見本來面帶笑容的謝小仙氣哼哼的說道:「看網上新聞呢,梅蘭德那個人渣!要是落到我手裡……」,

  遊方差點沒給她晃倒,追問了一句:「什麼梅蘭德?你在看什麼?」他告訴過她關於自己的很多事,但是沒有講過他行走江湖時化名梅蘭德。

  謝小仙一指電腦上打開的網頁道:「你自己看吧,我是越看越生氣!,你是不是也精通風水,那人是你的同行。」

  遊方:「哪一行都有好人壞人,身為警察壞人見得多了,總是生氣生得過來嗎?」

  謝小仙:「什麼好人壞人,那人根本就不是人!」

  遊方只能暗自歎氣,老老實實坐在電腦邊看那條早已看過的八卦,最後搖了搖頭道:「小仙啊,你也算是老江湖了,這種事情你也信?你看網上風傳的速度,再看這些跟帖出現的節奏,就像約好了冒出來,然後有組織的散佈,分明就是網絡公關公司干的。」

  他這一提醒謝小仙也反應過來了,皺了皺眉頭道:「還真像是這麼回事,不過,事情肯定有依據,否則誰敢炒的這麼大,也不怕人回頭起訴他們?」

  遊方仍然搖頭:「還真不怕!就算告贏了又能怎樣?司法程序都拖不起,白白牽扯精力拿不到多少賠償,無非自證一個清白而已。這還是勝訴的情況,這種事情又不露在明面上,真到了法院上取證太困難了,有時候簡直沒法告。「

  謝小仙瞇著眼睛看他:「你難道認識這個人,連情況是怎麼回事都沒調查,就急著幫他開脫?聽說那梅蘭德是個帥哥,特能迷惑不懂事的女人,既劫財又劫色,我看情況和你差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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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53:31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一章、打馬過天河 徐公子勝治

  遊方笑瞇瞇的反問:「我身邊的女人就是你,你也不懂事嗎?」算了,不扯這些了,你今天晚上不回家?那就快去洗澡早點休息0巴。
  
  第二天謝小仙要去上班了,年後第一天到新單位報道自然不-能請假,一大早磨磨蹭蹭賴著不願意起床,還是讓遊方連哄帶勸送她出門打車。謝小仙剛走不久,遊方的電話就響了,號碼很熟悉,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繫過,但一眼就能認出來。
  
  遊方接起電話驚喜的說道:「小表舅,是你嗎?你過年沒回莫家原,我到北京這幾天奎準備去看你。」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不用你來看我了,我來看你,快開門。」遊方:「啊!你已經摸未了?好大的本事。」
  
  來人二十五、六歲,容顏甚為俊朗,身姿挺拔自有一股勃勃英氣。遊方在莫家厚的表舅很多,但這位是最特別的,此人當年是被莫老太公揀回來的棄嬰,留在身邊親自撫養長大,取名莫溪,而且是將來莫家原監察八大門的族長繼承人。
  
  也不能說莫家子弟不讀書,那裡的孩子大多跟遊方一樣,從小不務正業不喜歡老老實實坐在教室裡聽課,長輩們也不太重視這些。只有這個莫溪是例外,他從小功課很好,正兒八經參加高考分數還相當高,按老太公填的志願讀了北京中醫藥大學。
  
  去年莫溪就已經本科畢業了,繼續讀碩士,導師就是著名的一級教授屈正;''A0他倒未必是莫家原子弟中最有學問的,但應該是正規學歷最高的,像遊方的其它表舅莫言、莫章根本就沒上過大學,很早就出去做生意了。
  
  這些人要想混真真假假的文憑其實很容易,老老實實在學校按部就班自己讀下來的,可就只有莫溪一位。
  
  莫溪十進屋就笑呵呵的問道:「這地方很幽靜,很適合紅袖添香夜讀書,你在幹嘛呢?」
  
  遊方給莫溪倒了一杯茶:「讀書啊,準備論文答辯呢,下個星期在北大文博考古學院。」
  
  莫溪:「你真行啊,五年前高中畢業離家出走,三年前還見你在潘家園練攤,後來聽說你上北大蹭課去了,再一見面馬上就要拿碩士學位了,居然比我還早!」
  
  遊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巷道:「別笑話我了,咋回事你還不清楚啊?都是劉寅表舅安排的,混張文憑而阜卜。」
  
  莫溪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想混文憑,就不用像你現在這樣指定學校、指定專業了,你這文憑可是貨真價實,四姑的家學啊!」不過我最佩服你的倒不是這些,莫家原出來的人,現在誰能有你出名?二零一二年的第一聲雷啊!」遊方坐下道:「表舅,你就是為這事來的?」
  
  莫溪笑出了聲:「聽說老太公生氣了,而你這幾天又很忙,估計也不太好直接露面,反正沒什麼事,我就幫幫你吧,那家公司的資料我查的比較清楚了,給你看看,打算怎麼辦?
  
  他扔過來一個牛皮紙信封,裡面是關於眾尋網絡公關公司的材料,遊方打開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發現這家公司的水還挺深的。它是一家大型公司「眾尋網絡科技中國有限公司」的下屬分支公司,專事網絡業務推廣營銷。
  
  而這家「眾尋網絡科技中國有限公司」表面上是兩位國內自然人所擁有,卻通過一系列複雜的永久商業契約,與在英屬維爾京群島註冊的一家美交上市公司捆綁在一起。這樣一種設計,使該公司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家在北京註冊的內資企業,但實際上通過業務捆綁以及收入轉移的方式,完全附屬於那家美資上市公司,它本身與卜構當於一個業務部門而已,既規避法律監管也規避了巨額稅收。
  
  遊方關心的倒不是這些複雜的商業設計,根據莫溪調查的資料,眾尋網絡公關公司完全是一家流氓公司,與網上流傳「職業流氓梅蘭德」相比,它才是真正徹底的流氓雜碎,只要給錢啥髒活都干,俗話說說不要臉的人最無恥,而這家公司簡直連內褲都不要了。
  
  收錢做網絡推廣本是正竄業務無可厚非,但這家公司主要從事網絡騷擾與敲詐。
  
  舉一個例子,比如某人是做圖書出版的,只要進入了他們的視線覺得有油水可撈,就會主動聯繫網絡推廣業務,業務員跟蹤騷簡直是不勝其煩,收費也是相當不菲。
  
  若推廣不成,可能會轉而進行隱蔽的威脅與敲詐,利用手中掌握的網絡搜索資源很明白的告訴「客戶」假如不與他們合作就會讓你的網上信息被淹沒,主要的搜索引擎搜索看不見排名。更有甚者,假如得罪了它,它會讓與你產品有關的非法盜鏈信息、詐騙釣魚頁面充斥搜索信息的排名前列,淹沒與衝擊你的合法業務。
  
  網絡號稱是自由的,將它的骯髒與卑鄙掩蓋其中,以無數看似網友個人行為為掩護。以現行的法律制度以及司法環境來看,訴諸法律的過程非常艱難與複雜,無法可依或有法難究的現狀,是卑鄙無恥者的通行證。
  
  除此之外,這家眾尋網絡公關公司當然還承接網絡公關業務,如今很流行的說法叫「網絡推手」。至於推的是什麼東西那就難說'了,比如這次就是接了一筆重金委託,特意選在春節這個時間隆重推出了梅蘭德。
  
  該公司承接業務當然也有內部的考慮,這樣憑空構陷一個人有可能招惹麻煩,但有兩個的因素使他們還是接了這筆業務,一是報酬給的足夠高,二是手段足夠隱蔽。發動網絡水軍鋪天蓋地的宣傳,再利用公司背景優勢在搜索引擎上動手腳,淹沒在成千上萬的網友自由發帖當中,很難追查出來源,想證明是他們幹的則更難。
  
  另一方面,該公司也調查過梅蘭德,其身份是海外歸來的一位「風水師」不過就是個走江湖的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正經有背景的人誰會幹這個?所以也沒放在眼裡,於是梅蘭德就一夜成名了。遊方看材料看的是直皺眉,想笑笑不出來,想生氣也不知道找誰發作去,揮手將這摞資料扔到床上。莫溪看著他笑著點頭:「行,這些年的涵養功夫練的不錯,沒把資料每場撕了。」遊方:「輯紙有用嗎?我想撕人。」
  
  莫溪:「撕人可不行,咱也不是搞邱票的,在北京城哪能那樣胡來,你想怎麼辦?」
  
  遊方:「對付無風起浪空門檻,無非兩括,第一招是釜底抽薪撤門檻,第二招是打馬過天河,現在的情況第一招顯然不太好用,這門檻想撤也撤不號-,俺已經是網絡名人了。」莫溪:「那就打馬過天河吧,好像有點難度啊。」
  
  遊方點了點頭:「這件事不好查,幸虧莫家厚的鄉親們出手已經查的這麼清楚,你有什麼建議?」
  
  莫溪歎了一口氣:「解鈴還需繫鈴人,做事就以做事的規矩,你以梅蘭德的名義簽一份授權委託書給我,我也用化名以一名律師的身份去對方公司一趟,看看能不能用正常途徑解決問題。」
  
  遊方當即點頭道:「多謝表舅了,你用什麼化名?律師證是劉寅表家給你弄來的嗎?」
  
  「金彥光,你就寫這個名字,沒問題,不怕對方調查。」莫溪答話時遞過來一份證件,想了想又說道:「像這種網絡炒作,越是成功,事態也就等於失去了控制,就連原先的策劃者也控制不了局面,想無聲無息的收場,恐怕是收不回去了。」
  
  遊方繼續點頭:「是啊,就這麼自然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個月事態就會平息,人們也不會刻意再想起梅蘭德,但我只要再以這個身份出現,其影響是始終存在的,最可惡的結果就是這樣!」需要把它炒的更熱,吸引更大的關注,才能夠成功藉機將事態轉向,所以我反倒不希望盡快平息。」
  
  莫溪:「還是讓我先去試試吧。」
  
  遊方看著床上那些資料苦笑道:「我看了這家公司的資料,你去了唯一的結果就是被人敲詐。」
  
  莫溪端著茶杯慢悠悠的說道:「這種事,按常理還真得花讖解決,那家公司應該是老手了,既然能收成搞臭你,你花更多的錢,它也可以幫你刷白了。我就是要送上門被敲詐,想看看他們噁心到什麼程度,開價多少?」成成,假如你真去做網絡公關的話,能掏多少錢出來?」
  
  遊方:「我身上帶了三百萬,有事可以前花了,不過我的腦袋沒病,這種錢一分也不能出。」莫溪放下茶杯道:「幾年不見,你發大財了?」
  
  第二天,莫臏去了位於海澱區數碼科技廣場的眾尋網絡公關公誇,亮出律師證和梅蘭德的法律委託書,說要找公司的總經理談談,被前台小姐攔住了。過了會兒有一位業務經理在會客室裡接待了他,兩人聊了很久,對方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名叫李沐心,簡直是巧舌如簧-0
  
  正如莫溪所料,對方根本就不承認這件事是他們公司干的,很激動的要求莫溪提供法律上的證據,並警告他身為律師不可以隨意污蔑,否則將有嚴重後果。
  
  莫溪收起文件聳了聳肩膀道:「是啊,我也怕你們,幹我們這一行講究信譽,如今是資訊年代,請人打官司幹什麼的,說不定就會在網上查一查關於該律師的風評議論,我怎敢得罪你們?」只不過我的委託人確實調查出一些線索,近期出現的炒作事件是網絡推手所為,而且有些推手公司曾與你們有合作。」
  
  李沐心當即搖頭道:「絕對與我公司無關!但我也很同情你的委託人的遭遇,金律師既然來了,我們公司倒不是沒有辦法幫他。」莫溪詫異道:「哦,這也有辦法?」
  
  李沐心笑了:「我們就是幹這行的,網絡公關當然包括輿論危機公關,不知道梅蘭德先生有沒有這個興趣?」莫溪:「我的委託人當然希望這樣,你可以先和我談。」
  
  陶經理隨即叫來了幾名業務人員,就在會客室裡向莫溪分析起梅蘭德如今的處境來,並且提供了危機~'\關的幾套解絕方案。
  
  莫溪本來是登門算帳的,結果對方卻趁機招攬生意來。最後李沐心說道:「這裡有A、\{\}、c三套方案,你可以提供給委託人選擇,預期效果評估都有,效果不同,收費也不同。
  
  莫溪皺著眉頭道:「A方案倒是不太貴,可是效果應該不是梅先生想要的,這c方案看上去倒不錯,但是收費也太誇張了!」
  
  陶經理笑道:「您可以前提供給梅先生考慮,我們的收費很公道。假如梅先生感興趣的話可以親自來談,也可以繼續委託金律師來談,這裡有兩份保密協議,請你帶回去給梅先生過日,想談的話需要先簽了。
  
  當天下午遊方就見到了眾尋網絡公關公司提供的三套輿論危機公關解決方案,一邊看一邊忍不住爆出了一連串粗口。
  
  莫溪則在研究那兩分保密協議,搖著頭說道:「這協議倒很嚴謹,假如違反的話,我們都得賠他不少哉啊,上了法庭都沒話說。」
  
  遊方頭也不抬的說道:「簽就走了,我簽梅蘭德,你簽金彥光,我再給你一份新的委託書,麻煩表舅辛苦一趟,明天接著跟他們談一一就說我打算花錢請他們幫忙洗清白。」莫溪笑著問:「你想要我去談哪套方案?」
  
  遊方看著資料自言自語道:「A方案收費三十萬,發佈網絡謠言真相調查帖,從源頭否定傳言,覆蓋指定的十幾個大型中文社區,在第一頁停留一周以上,並保證關鍵字搜索排名。具體內容是反向人肉搜索揭露,鴻彬工業園賓館並不存在『傷心的女孩,這個人,並有相關的人物證言,倡導網絡輿論風潮的反思。————這大不給力了,簡直是糊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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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53:43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二章、張冠李戴 徐公子勝治

  莫溪:「這思路很簡單,就是攻其一點,企圖證明最早的那一條傳聞是假的,那麼其他謠言的可信度也會大打折扣。……這應該有點作用,但是效果很難說,負面形象已經脫離某一具體事件了,而且梅蘭德確實去過鴻彬工業園也住在那家賓館,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令人員流動這麼複雜,這種說法很難讓人相信,甚至適得其反。」
  
  遊方又說道:「B方案收費一百萬?不夠刺激,不看也罷!」他將第二套方案扔到一旁直接拿起了C方案道:「靠,這有個全套的服務,居然敢收八百萬,比搶銀行還黑呀!」
  
  莫溪笑道:「這還是給你打了八折,本來這套方案要價一千萬,我已經侃過價了。……成成,你不覺得這裡面有點問題嗎?」
  
  遊方冷哼一聲道:「問題太大了,難道他們認為梅蘭德瘋了嗎,花一千萬就為做這種事?有這筆錢幹什麼不好!對方既然敢開這個價,就認為梅蘭德的名聲值這個錢,他們憑什麼認為一個江湖風水師的名聲這麼值錢?」
  
  莫溪點頭道:「只能說明有人認為梅蘭德的名聲真的值這麼多錢,而且向這家網絡公關公司證明了!為了搞臭梅蘭德,有人恐怕付了幾百萬,所以等我找上門去,那公司才敢這麼開價。在他們看來,你想洗白的代價自然更大。」
  
  遊方皺眉道:「還有一個問題,同樣一個事件,正反兩方面炒作,這兩筆業務他們都敢接,實在是黑的不能再黑了,吃完上家吃下家呀,就不怕得罪上一個委託人?」
  
  莫溪搖了搖頭道:「看樣子還真不怕,一來未必能查出為你洗白的人也是他們,二來這種事情沒法告,上次委託已經完成了並未違約,三來上家委託人可能也見不得光,我查出是一家公司委託的,全是虛假註冊信息,除了付錢是真的之外。」
  
  遊方又嘟囔道:「他們還真以為我捨得掏八百萬?」
  
  莫溪又笑了:「那是你的事,他們只不過摟草打兔子,一網下去不分大魚小魚,能撈著大的更好,這個C方案顯然就是往天上報價碰運氣的,他們主要推薦的是B方案,你反而偏偏不看。」
  
  遊方:「看那玩意有什麼意思?我最感興趣他們怎麼報出一今天價全套?……,嗯,這方案做的不錯呀,連闢謠都帶栽贓的,真是從上到下一窩子流氓!曝光梅蘭德事件是網絡推手公司所為,利用梅蘭德事件全面熱炒時期覆蓋性推出,引導事件形成更大的焦點與自然的輿論轉向,抨擊網絡推手公司的不道德行為。」
  
  莫溪補充道:「還有炒作事件的全程跟蹤,正好利用梅蘭德事件在網上傳的最火的時候,曝光這樣的東西,事件的焦點就會從你這個人的身上轉移到網絡推手的炒作手法,你自然就成了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只不過,他們搞的曝光,矛頭似乎指向了另一家網絡公關公司。「
  
  遊方問道:「他們和那家公司是競爭關係,彼此有仇嗎?」
  
  莫溪搖頭道:「那家公司是新開的,叫作千里網絡公關公司,表面上看起來是競爭關係,但根據我的調查結果,它實際上與眾尋網絡公關公司是同一控制人,都是那家眾尋網絡科技中國有限公司的下屬公司,同樣的公司還有不少,比如燈珊網絡科技公司、火闌網絡服務公司,與它們都是同一性質。」
  
  遊方恍然大悟道:「這就是江湖術中的兩頭堵呀!」
  
  所謂兩頭堵,劉黎借收集三兩陰界土的師命也對遊方玩過,但是手段比較複雜,一般人未必看得懂。可以舉一個最簡單、最直觀的例子,比如遊方在廣州所住的小區門外,街頭街尾分別都有一個水果攤,賣水果的分別是一男一女。
  
  肖瑜放學後經常買水果回家,有幾次和那個男的吵架了,堵氣道:「你會不會做生意啊?賣水果都不讓人仔細挑,以後不買你家的了!」以後肖瑜還真沒有那個男的攤上買過水果,一直就到另一邊買那個女人賣的水果。
  
  有時候有人買水果講價沒講下來,為了面子也不買了,去另一個水果攤買,買的價格也一樣,但心裡感覺舒坦,總之人爭一口氣而已。也就是說那男人和女人好像是競爭關係,看男的不順眼就可以到女的那裡買水果,反之亦然。雖然兩家水果賣的都是一個價,但人的行為總是帶有感性的因素。
  
  後來遊方通過觀察偶爾發現,原來那一男一女是夫妻倆!兩個水果攤本來就是一家的,這就是最典型的兩頭堵。
  
  就拿梅蘭德這個案例來看,假如遊方真的付錢讓眾尋網絡公關公司實行C方案,等於在幫他們的關聯公司炒作,將千里網絡公關公司給炒出名了。這兩家公司是一夥的,並沒有被追查出來付諸法律訴訟的擔憂,表面上的栽贓實際上相當於一種變相的廣告宣傳,千里網絡公關公司將會比「網絡名人梅蘭德」更出名,而且是借勢成名,這個曝光出來的案例炒作的多成功啊!
  
  游坐在那裡方直歎氣,最後說道:「小表舅,明天就再辛苦你一趟,我同意C方案,你和他們去簽約。」
  
  莫溪:「簽約倒沒什麼,不過他們要求先付錢才能實施。」
  
  遊方追問道:「能把協議文本拿回來嗎,你可以現場開張頭空支票,就是不知對金彥光這個律師身份有多大影響?」
  
  莫溪一攤手:「沒什麼影響,金彥光確有其人,但不是什麼好東西,大不了我不再用這個身份了。既然是幫你,就乾脆幫到底吧。」
  
  遊方:「那就多謝了,我不會讓你白幹的。」
  
  莫溪樂呵呵的說道:「成成,聽你剛才的口氣,似乎八百萬也不是掏不出來,我可記住了,有事會找你幫忙的。」
  
  遊方:「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莫溪擺了擺手:「等擺平這件事再說吧,看你方不方便。」
  
  第二天莫溪帶著簽好的保密協議以及委託書又去了眾尋網絡公關公司,這回是總經理王鄰暉親自出面接待了他,談了一上午敲定了所有的細節。
  
  中午總經理請客,飯店的檔次還不低,酒足飯飽之後又回公司正式簽約。
  
  莫溪現場開了一張支票,然後帶著協議告辭,並約定了後續的合作與聯繫方式。
  
  臨走的時候莫溪問了王鄰暉一句:「聽說你們公司的背景實力很強,上面的老闆是誰啊?」
  
  王鄰暉答道:「美國學成歸來的著名實業家,網絡技術專家,國際互聯網名人張彥宏,人人都知道的。」
  
  莫溪彬彬有禮的一鞠躬:「代我問候他,並感謝他祖宗十八代,竟能有這樣的子孫!」一席話將王鄰輝說愣住了,只見莫溪已拂袖而去。
  
  等到次日上午存支票的時候才發現,「金彥光律師」提供的那個賬戶根本就是個空戶,他是一本正經的涮了眾尋網絡公關公司一番,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但從商業角度,甲方錢沒付、乙方眾尋網絡公關公司的業務也沒做,只是談了一番騙了頓酒席而已,好像也沒法去告,連立案標準都不夠!
  
  次日上午,遊方與莫溪又湊到了一起,研究莫溪與網絡公關公司簽的協議,莫溪冷笑著說道:「這玩意好啊,就按他們出的主意辦,什麼八百萬,我看八千塊就夠了!」
  
  遊方補充道:「把資料改了,除了頭尾頁,其它的換成委託眾尋網絡公關公司在網上造謠污蔑梅蘭德的協議,趁這個梅蘭德風頭正盛把這個話題推出去,一定會很有意思。這份資料就算是我們偽造的,也沒法否認,因為他們手裡確實有一份真的!」
  
  莫溪笑道:「假的真不了,這東西一看就是專業的,有好事者完全可以查證。關於網絡推手的各種議論很多,但是內幕操作的詳細流程徹底曝光,還真沒見到過,那都是有保密協議限制的,上網泡論壇的很多人一定會感興趣的,它將會流傳很廣。梅蘭德事件最近很熱,這樣的東西肯定會熱上加熱,我再找內行的鄉親們幫幫忙,來個火上澆油。
  
  遊方也嘿嘿直樂:「還有簽名和公章,有趣有趣,只是簽字日期稍微改一下。」
  
  莫溪又說道:「如此還不夠!他們以前接業務搞過好幾家大公司,搞的人家很狼狽而且一頭霧水,我這次也查出來了,一併給他們爆出去。還有該公司參與這些業務的所有人員資料,當時是怎麼策劃的、什麼人都幹了什麼事、姓名、住址、身份證號碼,車牌號、畢業院校、工作簡歷、高清晰生活照一應齊全,全是真的。」
  
  遊方張大嘴道:「小表舅,你這招也太狠了吧?」
  
  莫溪一聳肩道:「這與你就沒關係了,是莫家原給這伙雜碎一點小教訓而已,我還沒有真出手收拾人呢!你就別管了,安心複習你的功課泡你的妞,新學期開學之前搞定就是。」
  
  遊方站了起來:「你昨天說有事想找我幫忙,究竟是什麼事呀?」
  
  莫溪的神情竟有些靦腆起來:「有點張不開嘴啊,等我把這件事搞定了再說吧。」說完話他拿起資料告辭了,此事對於遊方來說便告一段落,剩下的不必他再操心。
  
  謝小仙回到北京之後工作輕鬆多了,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時候還能偷偷的提前下班溜走,不過她借口工作仍然很忙,下班後經常溜到遊方這裡。就在幾天後的下午,謝小仙很早就來了,手裡還提著零食、水果等東西。
  
  遊方從桌邊站了起來,納悶的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早?」
  
  謝小仙:「單位沒什麼事,就提前下班了,我坐地鐵過來的。」
  
  「你買的什麼?怎麼還有兩瓶紅酒?」
  
  謝小仙意味深長的答道:「當然是犒勞你了,這些天複習功課辛苦了!小遊子,你真的很聰明嘛,這兩天網上出來一系列曝光帖,不知道你看見了沒有?傳的可火了,有人收拾了一家網絡公關公司,梅蘭德的事情還真像你說的那樣。」
  
  遊方:「哦,有這回事?網上的東西真真假假,不能全信。」
  
  謝小仙笑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爆出來的材料確實很專業啊,有一家受害公司報案了,就是我工作的分局受理。……不過這種事追究起來很難,主要在法庭上調查取證的難度,不說這些了,我們喝一杯吧。」
  
  遊方看了一眼窗外:「天還早呢,又不吃晚飯,喝什麼酒?」
  
  謝小仙:「誰說喝酒一定要吃飯?小酌而已,又不把你灌醉了,我去找杯子給你倒。」
  
  難得她有興致,遊方就坐在窗前陪著謝小仙喝了一杯紅酒,越看她的臉se越覺得比以前嬌艷多了。他湊過去正想做點什麼,謝小仙卻突然說道:「差點忘了一件事,屠蘇今天給我打電話了,問你有沒有來北京?如果來了的話,明天她想請你到她家吃頓飯,也不是她請,是她父親屠索誠請你。」
  
  遊方愣了愣:「屠蘇找我,說他爸爸請我吃飯,怎麼給你打電話?」
  
  謝小仙看著杯中酒道:「我怎麼知道呀,這小丫頭就是給我打電話,好像在試探我的口氣似的!你明天有沒有空啊?」
  
  遊方笑道:「當然有空啊,我也沒別的事。」
  
  謝小仙:「聽說這幾天都有客人來找你,你也沒怎麼複習功課,後天可就是論文答辯的日子了」屠蘇這丫頭確實可愛,我見了都喜歡,平時那遊方哥哥、遊方哥哥叫的,讓你心裡癢癢的吧?」
  
  遊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道:「你買的這紅酒是什麼牌子的,哪一年出的?怎麼味道好酸。
  
  「我說的是酒,你幹嘛這麼看著我,凶巴巴的……」
  
  謝小仙低頭瞟了他一眼道:「凶嗎?本姑娘溫柔賢淑慈眉善目,你居然說我凶!」
  
  遊方噗嗤一聲差點沒讓酒給嗆著,忍俊不禁道:「有你這麼誇自己的嗎?」
  
  謝小仙撅著嘴,很委屈的樣子:「我說的是實話,你不信嗎?後天就要答辯,明天去人家做客,多吃菜少喝酒,千萬不要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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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三章、無常 徐公子勝治
  
  吃飯,向來是一門學問,談什麼事情幾乎都可以用吃飯為借口。比如張三對李四說:「我想請你吃頓飯。」可能就是一頓飯,也可能遠遠超出一日三餐填飽肚子的含義。
  
  屠蘇請遊方到她家裡去玩,說是她爸爸要請他吃飯,這時間選的真巧,就在遊方拿到北大碩士學位的前一天。說是晚飯,屠蘇卻讓遊方早點來,吃飯前當然還可以好好聊一聊。遊方登門不想空著手,但禮物不好送的太輕薄或太貴重,想了半天,第二天先去了一趟潘家園。
  
  他淘了一幅畫,是一幅早春山水圖,並不是很貴重名家名作,但絕對是明代的真跡,畫意很精,含情之山水氣息於手中把玩時可以朦朧的感應到。潘家園離屠蘇家不遠,三站路對遊方來說根本不算太長的距離,他乾脆步行過去,在路上給屠蘇打了個電話小丫頭很高興,要到小區門口來接他。
  
  遊方走到屠蘇家所在小區大門外的馬路對面時,遠遠的就看見屠蘇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小棉襖一路小跑出來了,步子蹦蹦跳跳的很是歡快,笑容就像這正月裡悄悄綻放的迎春花。遊方左手拿著畫盒,舉起右乎遠遠的和她打招呼,還喊了一句:「你慢點……」
  
  離得太遠了,屠蘇沒聽清,她可沒有遊方那麼好的耳力,招著小手也喊道:「遊方哥哥,你說什麼——?」
  
  就在這時三岔路口外另一條路上傳來汽車馬達的轟鳴聲,一聽就是改裝過的,本來它在那條路上直行應毫無關係,遊方全身的汗毛卻突然都豎了起來,感覺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危險。這不完全是秘法神念的感應,而是內家功夫「有觸必應、隨感而發」的境界。
  
  純粒從武功的角落,遊方練劍至今已經達到血肉之軀的巔峰狀態,再練下去也只是保持這樣的身心,很難再寸進一步,除非有朝一日能夠窺見那傳說中「形神皆妙、與道合真」的門檻。他的危險感應是相當的敏銳,但這次感覺到的不是自身,而是環境中一種莫名的威脅。
  
  「小心——!屠蘇——」遊方大喝一聲身形如電竄了出去,身後落下了一個畫盒,硬紙盒包裝已經碎了,一幅早春日山水圖展開飄落。
  
  遊方遭遇過很多凶險,稍不小心早已屍骨無存,也曾在刀光劍影中殺人不眨眼,也許他的一顆心已經定如深海磐石,什麼樣的突發狀況也無法撼動心神。但眼前這一幕,是他有生以來遭遇到最大的意外,心神一瞬間就亂了。
  
  大道上轟鳴而來的那輛跑牟突然一個左轉進了岔道,昨天北京降溫了,路邊有點積水,風一吹結了一層薄冰。而這車拐彎進入小道居然沒減速,車子一個側滑就衝上人行道。
  
  就聽見撞擊聲和一聲驚呼,一個粉紅色的人影飛了起來,街邊畫面似乎有一瞬間的定格,那輛車彷彿撞進了看不見的剛中,卻衝破這張剛的束縛繼續滑行。「砰」的一聲,屠蘇就在車頭前被撞飛,仔細看好像車並沒有撞中她,而是隔了那麼幾毫米的距離,但誰又能看得清呢?
  
  還有「啪」的一聲,那輛車的檔風玻璃莫名其妙全碎了,成了密密麻麻的蛛剛狀,同時又傳來「卡」的一聲,路旁一株水桶粗的行道樹樹幹從上到下裂開了兩米多長一條大縫。那開車的人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想溜走,往右邊打輪還要繼續開到路上,這時接連傳來幾聲響,四個輪胎全爆了,然後是汽車喇叭尖銳的長鳴。
  
  原來是駕駛員似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拍在後腦勺上,腦門直接砸中了方向盤,按響了汽車喇叭。
  
  遊方在哪裡?他的身形就似鬼魅般突然出現站定,車頭前不遠的地方,伸出雙臂接住落下的屠蘇,就像抱著一縷雲煙那麼小心翼翼。托住屠蘇的不僅僅是遊方的雙臂,還有無形的力量似水波般將她包裹。
  
  地上有血跡,那不是屠蘇的血,遊方衝到近前就突然張口噴出淤血,身子打著哆嗦站定。距離太遠了,就算有神念之力也無法阻止這一幕的發生,他已經盡了全力讓這輛失控的車慢下來,也藉著撞擊之力將屠蘇捲到了空中,這是格鬥中的卸力技巧。
  
  一切發生的太快,他又離得太遠,眼睜睜的看著,神念根本不可能控制的太精妙,一瞬間的力量爆發衝擊腑臟,一口血就吐了出來,傷了自己。
  
  但遊方已經顧不了太多了,接住屠蘇之後他轉身就走,飛奔之勢像一匹受了驚的野馬,沿著人行道一路狂奔,一腳踩過了剛才落地的那幅畫。下午三點多鐘路上還有很多行人,看見一個小伙子抱著一個姑娘發了瘋似的狂奔,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左右推出,自然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路。
  
  遊方走來的路上就看見了一家大醫院,離這裡大約有一站多地,他可比救護車怕速度快多了!
  
  屠蘇全身上下毫髮無傷,當時她已被無形的神念纏繞,就怕包在一個透明的繭子中,車並不是直接撞在她身上,而是整體的衝擊力將她捲上了半空。假如是遊方處在她的位置應該一點事沒有,可是屠蘇柔弱的身體卻受不了這種衝擊
  
  屠蘇有嚴重的內出血,事後醫生說假如當時晚送到醫院十分鐘,恐怕就沒有拎救的必要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屠蘇仍然沒有脫離危險,命懸一線。
  
  昨天做了導流手術,在重症監護室裡待了幾個小時,身上插滿了管子掛著全套生命維持系統,早上情況又有惡化,又被推入了介入手術室。
  
  醫院的病房、辦公室、走廊都不許吸煙,每個樓層的樓梯都很寬,兩層之間的拐角處放著長椅和帶煙灰缸的不銹鋼垃圾桶,這裡就是吸煙室。遊方坐在長椅上,身上全是煙熏味,他已經抽了兩盒煙。
  
  煙是謝小仙買的,因為她看見遊方坐在那裡兩隻手總是在發顫,想抓住什麼才安心的樣子,只能揪住自己的褲管,於是就下樓給他買了兩盒煙。遊方一直面無表情,幢孔也不知看著什麼地方,在謝小仙面前從來沒抽過煙的他,抽煙的動作卻十分自然,就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兩盒煙不知不覺就抽完了,謝小仙沒有再買,她不敢讓遊方再抽了。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遊方就沒有吃東西,連水都沒喝過,從急救室到手術室再到監護室又到了現在的手術室門外,也沒過幾句話。他的嘴唇已經干了,起了一層白膜。
  
早上的時候,謝小仙勸他吃點東西,遊方愣愣的問了一句:「屠蘇吃了嗎?」
謝小仙很想說一句:「屠蘇不能吃飯,你就要把自己餓死嗎?」可是這話沒法說出口,只能看著遊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這不是你的錯。」
謝小仙上班走了,她留在這裡似乎也幫不了什麼忙,然後池木鐸來了。池木鐸是遊方這次論文答辯的校外的評閱專家,今天早上他給遊方打電話問準備的怎麼樣了,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再去學校,不料遊方說自己在醫院裡,聽聲音像是夢遊,池木鐸嚇了一跳立刻趕了過來。
  
  池木鐸以為是遊方出事了,到了醫院才清楚出事的是別人,但是他一眼看見遊方心裡就是一沉。遊方的樣子就像精氣神完全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軀殼,池木鐸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今天下午三點,你的論文答辯。」
  
  「是我的錯,她是出門來接我的,我喊她,她跑過來……」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遊方說話時沒有看著池木鐸,他是在回答剛才謝小仙的話,而謝小仙已經走了半個多小時。
  
  池木鐸拍了他一巴掌:「遊方,你醒醒,我是池木鐸!論文和PPT你沒帶?我給你準備了一份。」
  
  遊方抬頭看著池木鐸:「論文答辯?如果屠蘇有什麼事,這個學位對我毫無意義。」然後又把頭低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莫溪也來了,看見遊方就是一皺眉,沖池木鐸搖了搖頭,然後小聲的沖遊方道:「事情我已經全搞定了,你要不要給老太公回個電話?」
  
  遊方又把頭抬了起來,似是清醒似是茫然:「梅蘭德的事情?愛怎樣就怎樣吧,我不在乎了……」
  
  莫溪看著他暗歎一聲道:「你的朋友不會有事的。」然後和池木鐸打了一聲招呼走了。
  
  遊方在想什麼?他什麼都沒想,感覺只有兩個字——空虛,漫無邊際的空虛,彷彿一切一切都離他遠去。江湖上的刀光血雨淡的不見了蹤影,什麼北大的學位、梅蘭德的名聲都失去了任何意義,就連那地師傳人的身份也不願意去想起。
  
  這麼長時間了,他已經習慣了屠蘇在身邊時那種感覺,讓他毫無雜念的放鬆,比世上任何名山大川更能安撫情懷,卻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幾乎已經意識不到,如入幽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可現在的他,突然覺得世界彷彿變得陌生。
  
  屠蘇的遭遇就發生在他眼前,不是險惡江湖中的陰謀詭計,就是一次意外。他是當代出類拔萃的高手,武功秘法皆為當世翹楚,不知經歷過多少凶險殺戮,江湖上人人欽佩或膽寒。可是今天卻眼睜睜的看著屠蘇身受難,世事無常真無常啊,假如屠蘇就這樣沒了,他所修煉的一切又有何意義?
  
  遊方不敢去想,也願意去想,因此腦海空蕩蕩一片茫茫,只有一絲神念無意無形延展,盡處是屠蘇所在的手術室。
  
  屠索誠也從手術室門口走到這邊來抽煙,坐下時一言不發,順手遞給了遊方一支,還給他點上了。
  
  一根湮沒抽完,謝小仙來了,穿的是警服,還帶著一個中年男子與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那小伙就是交通肇事人,中年男子是小伙的父親,他們是來商量賠償的,不僅是醫療費用還有肇事的責任。
  
  屠索誠現在不願意談這些,可人家還是要談,小伙子顯然是嚇著了,但說話卻有些不好聽,至少聲音有點大。遊方突然站了起來說了一句:「就是你?別讓我在這裡看見你,假如屠蘇有什麼事,我會失手殺了你!」
  
  小伙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中年男子沖謝小仙道:「謝政委,你聽見了嗎?我們是誠心誠意來賠償道歉的!」
  
  謝小仙面無表情的答道:「聽見了又怎麼樣?還想讓人感謝你嗎?有人對你的賠償數額不感興趣,這位先生是受害者的朋友不是家屬。」
  
  那小伙一聽遊方不是家屬,有些不滿的說道:「這關你什麼事?在這裡威脅我,我爸是……」
  
  他還沒說完就被遊方打斷了:「非法改裝、違章左轉、超速駕駛,你和警察去談,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假如覺得自己可以擺平的話,你就試試,我管你爸是誰,大不了連他一起宰了!」
  
  小伙的父親就站在一旁呢,遊方說話時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就像電腦設定的自動答錄機,一個字一個宇的連停頓舒緩都沒有。那小伙還想說什麼,卻被他父親拉住了,因為看見了遊方的眼睛。眼神能不能殺人?不清楚,但對視的瞬間他就覺得腦海中一陣刺疼。
  
  遊方手裡還夾著一截煙蒂,沒有人注意到青煙在指間升起於空中虛凝成形,化為一柄霧色朦朧的短劍,瞬間又飄散而開。
  
  謝小仙擺手道:「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家屬你們也見到了,現在跟我回去,這不是普通性質的交通意外。」
  
  肇事者又被謝小仙板著臉領走了,屠索誠怕神情和遊方差不多,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只能在病房外等待,池木鐸陪著他倆坐著看了看表。這時屠索誠就像想起了什麼,回過一絲神來,嗓音沙啞低沉衝著遊方說話:,「小蘇不會有事的,論文答辯不要耽誤,你去吧,留在這裡也沒有用。」
  
  遊方搖了搖頭:「誰說沒有用呢?她能感覺到,不脫離危險,我是不會走的。」
  
  屠索誠記掛著女兒的安危,又有點恍惚,沒有再和遊方多說什麼,站起身來走上樓梯又到了走廊上。介入手術室在走廊的盡頭,其實站在那裡和坐在這裡的是一樣的,可是他坐不住。
  
  前後的時間也不長,屠蘇在手術室裡只待了兩個多小時,莫溪又來了,這回還帶著一位妙齡女子和一位精神簍礫的老者。老者是他的導師、著名醫學教授屈正波,女子是屈教授的孫女、莫溪讀本科時的輔導員屈怡敏。
  
  屈正波和這家醫院很熟,換了衣服進了手術室,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出來了,跟在他後面的還有這裡的科室主任,屠索誠趕緊迎上去道:「連主任」小蘇……?」
  
  陳主任神情有些疲倦,搓著手道:「沒事了,已經脫離危險了,再觀察一段時間轉監護病房,這種傷勢只要控制住就沒有大問題,休養一個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說出這種話已經是相當輕鬆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莫溪也問道:「屈教授,病人真的沒事了?」
  
  屈教授笑呵呵的點了點頭:「沒事了,我保證她沒事,你的朋友可以放心了。」
  
  「真的沒事了嗎?」遊方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屠索誠身後,可憐巴巴的開口發問。
  
  屈教授一直在微笑,這笑容很有一種安慰的力量:「當然沒事了,靜養一天,後天就可以恢復進食了,這是緊急狀況,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只是身體會感覺虛弱一些,好在她年輕體質也不錯,休養幾天也就沒事了。」
  
  池木鐸看了看表道:「遊方,現在趕去北大還來得及!你要是拿不到學位,很多人會多失望的。」
  
  屠索誠的神情也變「活」了,突然回過神來,推了遊方一把道:「小游,你還不快走!我會告訴小蘇的。」
  
  遊方咳嗽了幾聲,下意識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手背上沾了幾絲血沫,他咳血了!屠索誠和池木鐸都被嚇了一跳,屈教授卻在一旁擺手道:「沒事,他沒事!……小伙子,你是練內家拳的吧,還好傷的不重,這一口氣也緩過來了,只是今天晚上一定要休息。」
  
  遊方昨天下午接住屠蘇的時候就受傷了,運轉內勁和神念都超出極限,爆發出他平時根本所不具備的速度和力量,一瞬間就吐血了。他在海南時就受過同樣的傷勢,這一次發作並不嚴重,但從昨天到現在根本就沒有調養,更別提治傷了。
  
  當聽說屠蘇沒事之後,遊方心情一放鬆又咳出了血沫,把別人都嚇了一跳,但屈教授說他沒什事,而莫溪的神色也輕鬆了不少。
  
  其實屠蘇有沒有事遊方心裡清楚,雖然看不見她卻能感覺到,這種感覺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他坐在樓梯的拐角處,隔著長長的走廊和手術室的外間,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樣,可是神念卻延伸的很遠很精微,似乎能聽見屠蘇的脈搏、感應到她的血壓是否穩定、呼吸是否正常。
  
  但他最終要等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才能夠徹底放心,顯得是那麼的不自信,需要別人來安慰確認。
  
  屠蘇轉危為安,遊方也就沒事了,否則的話他的傷勢究竟會怎樣誰也說不好。他跟著池木鐸快步走下樓的時候,走廊另一端有一個老頭探頭探腦的望向這邊,竟然是劉黎。老頭不知什麼時候也到北京來了,卻沒有與徒弟見面,此刻也守在這家再院裡,看上去也是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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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四章、沒資格說愛的人 徐公子勝治

  遊方似乎有感覺,還回頭望了一眼,但那時候劉黎還沒把腦袋探出來,所以他沒看見,被池木錦拉著胳膊下樓了。
  
  怕路上堵車所以坐的是地鐵,趕到北大文博考古學院的小階梯教室中已經是下午兩點四十五分了。遊方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吃飯,只在路上匆匆喝了一瓶礦泉水,臉沒洗牙沒刷連頭都沒梳,趕到學校衛生間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立刻上台開始論文答辯了。
  
  當他把PPT打開,看見台下的周逍弦在衝他點頭微笑時,他想的已經不是能不能拿到學位,而是屠蘇在醫院裡究竟醒來沒有?今夭確實該好好休息一夜,不過在此之前應該請台下的導師們吃頓晚飯,讓姐夫池木釋出面去請,檔次越高越好,也許是為了慶祝吧,或者是為了人生無常中的大慶卒。
  
  那個心思縝密、江湖老道的小遊子又回來了一半,另一半丟在醫院裡。
  
  雖然他有內傷在身,神情看上去也有些恍惚,但是答辯非常順利,也不需丅要周逍弦或池木釋放水,遊方的準備足夠應付這種場面。在介紹論題的時候,他還以推斷的方式講述了古老的建木儀式,台下眾人都聽的津津有味,幾乎快入神了。
  
  這下午學院安排的就是在職碩士研究生答辯會,當然不止遊方一個人,過程稍微草率了一些。所有的答辯都結束之後,遊方請所有的老丅師吃飯,飯店離的很近檔次也非常高,本來有人不想去,但走出面請的人是池木釋,而且周逍弦也欣然答應,於是又聚在一起喝酒去了。
  
  酒席間聊的當然是專業問題,大家談談到文物保護、文物鑒賞與文物修復,話題發散開又聊到收藏以及國際藝術品拍mai。席間眾人對遊方這個小伙子都有點佩服,他的話雖然不多也很知趣的保持謙和的姿態,但顯然水準不低、見解也很高明,周逍弦是很滿意的連連點頭,這頓酒感覺非常好。
  
  結帳是五位數,散席之後池木釋和遊方一起坐電梯下樓,歎息著說了一句:「我本來還想和周教授商量給你延期,沒想到這麼順利,你確實下功夫了。」
  
  遊方問道:「既然可以延期,那你為什麼在醫院裡催我?」
  
  池木釋看著他:「我擔心的不是你的學位,而是你今天上午那種狀態,所以才想把你拉出來,還好你沒事。」
  
  遊方:「我當然沒事了,有事的是屠蘇。」
  
  池木釋心有餘,請道:「我在醫院發現你的眼神變了,尤其是看見那個肇事者的時候,我真但心你會當場殺人。」
  
  遊方淡淡道:「我不是沒殺過人,但我會蒙上姐夫的眼睛,沒那麼傻!」
  
  池木釋:「你從來就不是傻孩子,我只是怕你一時激憤傷著自己。……,那姑娘,你怎麼沒有帶回家讓父母見見?」
  
  遊方低著頭道:「你是說小仙嗎?」
  
  池木釋怔了怔:「你知道我是在說誰,你家能容得下六扇門的人嗎?」
  
  遊方嘟囔道:「我容得下就行,現在談這些還早。」
  
  池木釋還想說什麼,卻歎了一口氣道:「這些是你的私事,我就不說了,說了也沒用。」
  
  此刻一抬頭,正好看見謝小仙站在酒店門口,剛剛還在背後說人家,池木釋自覺有些尷尬的問道:「謝警官,你怎麼在這兒?」
  
  謝小仙點頭道:「剛才在電丅話裡聽說遊方的答辯很順利,我的工作單位離這裡不遠,就過來看看,辛苦池所長了,真沒想到在北京還能見面。」他們不是第一見面,早在楚陽鄉的時候謝小仙就見過池木釋,但見這位專家對遊方的事情這麼上心,她也覺得很驚訝,只是沒有追問什麼。
  
  然後她又衝遊方道:「聽說你吐血了,居然還出來喝酒!屈教授說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則傷勢會加重的。」看她說話時的臉se,假如遊方不回去休息說不定就掏出手銬銬走了。
  
  池木釋趕緊道:「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他剛走遊方的電丅話就響了,是屠索誠打來的。屠索誠先告訴遊方屠蘇現在情況好多了,已經轉普通病房,然後又問他的論文答辯怎樣?聽說一切順利在電丅話裡恭喜了一番,然後叮囑遊方今天晚上不必過來,一定要好好休息,這是屈教授一再強調的。
  
  在那家四合院結構的賓館房間裡,謝小仙微微撅著嘴看著遊方半天沒說話,忽然聽到他一聲長歎,抬起眼問道:「你歎什麼氣?」
  
  遊方看著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你在南海的時候說過,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沒了,現在我終於明白。……一個人在天地之間也是那麼渺小,無常之憾、無常之歎、無常之畏啊。」
  
  謝小仙輕輕抓住他的一隻手道:「你從來不是悲觀消極的人啊,今天這是怎麼了?我記得你總是充滿陽光。」
  
  遊方:「只是充滿陽光嗎?」
  
  謝小仙瞪了他一眼:「還總是壞壞的,讓人恨!」
  
  遊方:「好好保重自己,才能恨得起來,你的眼睛裡好多血絲啊,早點休息吧。」
  
  謝小仙:「我是來監督你休息的,怕你半夜又跑出去闖禍!」
  
  遊方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闖禍?我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闖禍了,唉。!」
  
  謝小仙:「怎麼又歎氣了?屠蘇沒有脫離危險時我不敢說,但現在倒是可以說了,你那副樣子很嚇人。」
  
  遊方顧左右而言他:「你說我是不是個煞星呢?身邊的人總是遭遇劫難,在重慶,你好懸中槍,在廣州,齊箬雪差點被斷頭催害了,而今天……」
  
  謝小仙打斷了他的話:「原來你在感歎這些?開槍的不是你,害人的也不是你,幹嘛要這麼想?」
  
  遊方:「我感歎的不是這些,是人世江湖,假如沒有這些事,我寧願沒有出現,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無為吧。」
  
  謝小仙的神情有點害怕了,伏過身在他的胸前道:「意外而已,萬牽屠蘇無事,你卻變成這個樣子,讓人好不適應啊。」
  
  遊方拍了拍她的後背:「我沒事,真的沒事,只可惜」
  
  謝小仙又一次把他的話打斷了:「別再提可惜,別再歎氣,否則我把你銬床上了,老老實實休息,不許胡思亂想!」
  
  謝小仙要盯著遊方休息,然而她自己卻很累了,就在遊方身邊沉沉的睡去。遊方替她蓋好被子,自己披上外衣出門來到庭院中,在星光下閉上眼睛靜靜的調息,天se微明時才走回房間。謝小仙猶在熟睡之中,臉上還帶著一點嗔意、含著嬌se。
  
  屠蘇睡著了,遊方就坐在病床邊,神情在發愣。
  
  病房裡怎麼只有他一個人?說來不巧,屠蘇的母親又病了,也住在同一家醫院裡,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覺得腰疼,需丅要人照顧。這老毛病已經有好幾年了,反反覆覆經常發作,找專家會診很多次了,反正誰也說不清是什麼毛病。
  
  屠索誠當然忙不過來,請假只能照顧一個人,還好遊方在,就把他丟在這間病房裡。遊方本來想請護工,可是屠蘇已經沒什麼大事,管子都撤了,就是身上還帶著止疼汞,過了今天也可以撤了,有什麼事喊一聲護士就可以。
  
  屠蘇和她媽媽原先住的都是普通病房,遊方來了之後立刻就找人換成了那種帶獨立洗手間還有一張專門陪護床的單間,只是收費比賓館的標準間還要貴些,屠索誠也沒反對。
  
  遊方看著屠蘇,眼神又像看著很遠的地方,似乎穿出了病房外、穿出了險惡江湖,看著胸襟畫意中最明淨、最寧靜的山水,那是只有神念才能感覺到的世界,但他心裡想的卻很多很多,一時悵然出神。
  
  他是闖蕩江湖的浮行浪子,當初是因為「避禍」而溜到廣州藏身,卻巧遇屠蘇,於是在江湖生涯中找到了一個寧靜的港灣,每一次回到那裡,或舔著傷口、或頤養情懷,這些屠蘇並不清楚。
  
  既風流如此,遊方覺得自己是一個已經沒有資格說愛的人,確實無法說出那個,字,在這種時候,他甚至會感到內心的羞愧。江湖上捲入了太多的凶險,紛爭中沾染了太多的血se,慶卒在內心中還始終守護著一片純淨的真意,與一切慾望煩擾無關,簡單而明澈。
  
  他寧願就這麼守護,實際止等於在守護著他自己。
  
  屠蘇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遊方在發呆,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她下意識的從床上勉強坐了起來道:「遊方哥哥,你一直在這裡坐著不動嗎?」
  
  聽見屠蘇說話,遊方立刻就清醒了,說了一句:「你不能亂動!」卻伸手就把她抱了過來。內出血的病人確實不能亂動也不能亂抱,可是遊方展開神念將她的全身護持,然後放在腿上一把摟進懷裡又說了一句:「屠蘇,你可嚇死我了!」
  
  說完這句話遊方就哭了,眼淚無聲無息的往下流,順著臉頰落到屠蘇的頭髮上。
  
  屠蘇也被他嚇著了,從來沒見過遊方哥哥這樣啊,蜷在他懷裡不敢動,過了一會兒才很小心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側著身子將臉頰貼在他另一側的肩膀上,找了個很舒服的姿勢就這麼鑽在他的懷裡,抬頭偷偷的看著他,想勸又不敢驚動,於是乾脆閉上了眼睛,身體有些微微發抖。
  
  過了很久,遊方終於哭完了,似乎胸中的傷郁都隨淚水流了出去,伸手摸了一把臉低下頭道:「不好意思,我嚇著你了。」
  
  屠蘇動了動腦袋,將額頭抵在他的下巴上,聲音低的就像蚊子哼哼:「嗯,遊方哥哥怎麼會嚇著我?看見你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你哭的好傷心啊,我沒事了你的樣子好傻,就是剛才。
  
  遊方吸了吸鼻子:「我傻嗎?很少有人這麼說。」
  
  屠蘇:「還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嗎?在滄洲鐵獅子那裡,你就是傻傻的,好像丟了魂一樣。前天昏迷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又夢到滄州了,拍了你一下。」
  
  遊方:「你還夢見什麼了?」
  
  屠蘇:「也不能說是夢,反正看見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好像在天上飄,又看見你抱著我在馬路上跑,一直跑進了醫院,邁步的姿勢好帥啊。」
  
  遊方心有餘悸道:「幸虧你沒事了。「然後又覺得他與她的姿勢有些不太合適,又輕輕的把屠蘇放回到床上道:「醫生說了,你這幾天應該靜養,沒事千萬別亂動。」
  
  屠蘇似乎有些不願意被放下來,微微撅著嘴道:「遊方哥哥,你去哪裡?」
  
  遊方一邊伸手摸著臉上的淚痕一邊向外走:「我去洗把臉。」
  
  屠蘇:「病房裡就有洗手間!」但是遊方已經走出去把門關上了,似乎有點慌亂。
  
  遊方來到走廊上的住院部公用洗手間,手捧冷水潤了潤臉和眼睛,抬頭看見面前的鏡子身形就定住了。因為他看見自己身後站了個小老頭,同時聽見師父的聲音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小伙子,你哭的很放縱嘛!」
  
  遊方緩緩站直身體答道:「師父,您老人家好功夫啊,就這樣站到我身後了,難道修為又有精灬進?」
  
  劉黎:「非是我修為有精灬進,是你心神不定,假如我圖謀不軌,你可就懸了!」
  
  遊方轉過身來苦笑道:「師父,您老人家沒有圖謀不軌啊,醫院這麼多人,誰還不能來洗手間啊?你是從斜對面第三間醫房走出來的,對嗎?」
  
  劉黎:「原來你是真沒事,倒把我嚇了一跳!」
  
  遊方:「多謝您老關心,我已經沒事了,您怎麼會到這裡來?」
  
  劉黎:「有病治病難,沒病找病還不簡單?我也找了個病在這裡包了個單間,沒事住兩天,就當看著你了。」
  
  遊方:「我是問您老怎麼會來北京?別在這說話了,去您的病房談。「
  
  劉黎「住」的病房離屠蘇的病房只隔了一間,遊方這些天竟然沒發現老頭貓的這麼近。
  
  坐下之後劉黎主動說道:「徒兒呀,你出名了,歷代地師都沒有梅蘭德這個名號叫的響亮!我在柳州就聽說了你的大名,正好小苗過年放假想到北京來看看,我就陪她旅旅遊,順便也拜望大名鼎鼎的梅蘭德。」
  
  遊方撓了撓後脖子道:「您就別笑話我了,事情已經擺平了,肯定是安佐傑他們幹的。苗老丅師呢?您不是來陪她旅遊的嗎?」
  
  劉黎:「人家已經回柳州上班了,誰像你天天無所事事不用工作?我留下來本想找你,結果卻聽說了這裡的事。」
  
  遊方:「師父看見我失態了?」
  
  劉黎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道:「還記得我早先對你說過的那番話嗎?「
  
  遊方答道:「歷世間大喜大悲、驚心動魄之事,莫自傷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激忿癲狂,神魂不欲瘋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對不起,我讓師父失望了。」
  
  劉黎搖頭歎道:「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失望,相反,我很欣慰。人非草木鐵石,若無真心xing情,談何感悟天地之靈?我只是怕你一時激憤癲狂,行止失常啊,這種經歷我有過很多。」
  
  遊方:「師父的經歷自然比我多的多,此時方知那番話不是空談,但前天的時候,我確實有一種很難抗拒的虛弱感,棄於天地間無助啊。
  
  劉黎:「我的幾位弟子先後夭亡,尤其那二徒弟還死在我自己手上,我是什麼感覺?生逢亂世看家國興亡,無常之歎已經歷太多,心中知常行止莫失常,守此情懷而已。,無情何必有此生,這一世情懷莫失,便是沒有白來一趟。「
  
  遊方站起身來行禮道:「多謝師父提點,身在江湖不知一半真心在何處,聽聞你老人家提起往事,百歲情懷仍如此,總算明白為何而來。」
  
  劉黎點了點頭:「小遊子,我可真沒白來!」
  
  遊方又問道:「假如沒有今天的意外,師父來北京找我又有何吩咐?「
  
  劉黎:「自然是傳你神念修習之功,順便查查是什麼人在敗壞梅蘭德的名聲?車禍現場的痕跡我去看了,覺得你不應該有那麼大本事呀,當時的情形到底怎樣,既然小丫頭無事,你可以仔細回憶一番了吧?」
  
  遊方仔細回憶了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最後說道:「回想起來心有餘悸,可是此時冷靜的再想,那一瞬間的神念爆發,確實不是我此時的功力能辦到的,無心為之反倒傷了自己。」
  
  劉黎笑了:「看來你的武功劍術比秘法更精,那傳說中,形神皆妙、與道合真,的內家功夫境界,與秘法修行中,神念合形,之境可視為一道門檻。若談神念之功,有三重次第,一是化念凝形,二是萬物生動,三是山川有情。
  
  想當年我已經有「山川有情」的成就,離那神念合形之境只有一步之遙,而如今風門各派高手如向影華,也不過剛剛堪破「萬物生動,「唐朝尚等人亦在此境界,包旻,皓東還有與你為敵的安佐傑等人,與你一樣在「化念凝形」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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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54:30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五章、疲 徐公子勝治

  聽師父談到神念之功,遊方趕緊道:「弟子還不太清楚其中的講究,正想請教您老人家。」
  
  劉黎一擺手道:「我這不是來了嗎,不急不急,養好你的傷處理好眼前的再說,那小丫頭在病房裡等著急了,你過去吧,我這幾天就在北京,你事情安排明白了就來找我。」
  
  遊方:「師父還住在這裡嗎?」
  
  劉黎揮手給了他一記暴栗:「我這麼大年紀,你還盼著我住院不成?你沒事我就出院了,有事就到馬路對面的酒店找我!……但你可別忘了,過兩天就是尋巒派的宗門聚會。」
  
  遊方:「弟子當然沒忘,一切都會處理妥當的,我會在宗門聚會的第二天晚上出現,師父就給我在北京留三天時間吧。」
  
  劉黎點了點頭:「行,你小子真夠忙的,那就去忙你的吧,我老人家先辦出院手續。」
  
  遊方又恢復了平日裡壞笑的神情,拱手道:「弟子恭送您老出院!我發現您真的是越來越年輕了。」
  
  ……
  
  莫溪又來了,陪著屈正波教授一起,屠索誠在屠蘇的病房陪著他們說話。屈正波給屠蘇把了脈,又看了最新的檢查結果,笑呵呵的說:「你恢復的比我預計的更好,下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其實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只不過還是多調養幾天更穩妥,我開了幾方湯劑,已經熬好了放在真空袋裡,熱一下就可以服用。」
  
  屠索誠接過藥,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握著屈正波的手道:「屈教投,素不相識,您這樣德高望重的醫道名家……」
  
  屈正波笑著一指遊方道:「醫者父母心,我遇見了而已,些許小忙只是舉手之勞……誰說素不相識,我欠遊方一個人情。」
  
  幾年前曾有人用一個明代的銅爐,偽造成唐代藥王爺孫思邈用過的藥鼎,還找鑒定專家開了一番真品鑒定證書,差點騙了屈正波,幸虧被莫溪識破。那時候遊方還在潘家園練攤,幫忙查清了假藥鼎的來歷以及設局偽造之人。
  
  後來那伙行騙者收買幾個混混,企圖報復莫溪,又是遊方聽見消息通風報信。在學校老老實實讀書的莫溪被激怒了。總之後來將那夥人收拾的很慘。這是遊方潘家園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今天屈教授又提及了這段往事。
  
  屠蘇很感興趣的問莫溪:「你和遊方哥哥就是這麼認識的?」
  
  莫溪不想揭遊方的老底,很含糊的答道:「那時候他在潘家園打工,勤工儉學呢,我沒事也逛潘家園,經常見到他。」
  
  遊方不想深說這些,找話題打岔,打開莫溪拎來的裝著水果的熟料袋卻吃了一驚,詫異的問道:「哇,這季節能買到這麼新鮮的水果?感覺是剛剛摘下來的,而且不像是大棚裡的,真稀奇啊!難道是南半球空運的?」
  
  莫溪笑著答道:「我們學校門口有個賣水果的大妹子,我和她很熟,她一年四季賣的水果都很新鮮,也不知從哪裡進的貨。」不說這些了,我有點事找你,出來聊聊。」
  
  遊方跟著莫溪出門,穿過走廊來到樓梯拐彎處的長椅上坐下,莫溪摸出一盒煙遞過來到:「抽支煙!」
  
  遊方擺了擺手:「我不抽煙!」
  
  莫溪:「給面子就抽吧,前天都看見你抽了。」
  
  遊方拿了一根煙,莫溪親手給他點上,這讓遊方有點不適應,抽了一口問道:「小表舅,你不用兜圈子,有什麼事就說吧。」
  
  莫溪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道:「你知道我這些年一直在學校讀書,也沒太多時間做生意……」
  
  遊方打斷他道:「你想借多少錢,是不是要買房子了?別人上大學就是混張文憑,你讀大學連輔導員都泡回家了,佩服,佩服!」
  
  莫溪小聲道:「我也不是一點生意都不做,房子已經買了,剛付的款,所以手頭有點緊。這事吧,又不好找別人商量,你還記得小青阿姨嗎?」
  
  遊方微微一怔:「杜小青?你叫她小阿姨,我該怎麼叫啊?又不是親戚,論年紀應該叫姐姐吧,她怎麼了?」
  
  莫溪提到的這位「小青阿姨」,莫溪見過,她是莫家原鄰村人,她的父親與遊方的三舅公經常在一起走江湖賣藝,屬於同一個民間藝人班子,莫溪從小就與杜小青的關係十分親暱。遊方的內家功夫根基就是和三舅公學的小時候見過杜小青,後來聽說她到南方去了,就再也沒消息。
  
  莫溪低頭看著腳面道:「我找到她了,勸她不要再漂泊江湖,她想在洛陽開家花店,前不久喝醉了無意中說的,我記住了。……算了算,在洛陽那個地方,買一間開花店的門面,樓上還可以自己住,加上簡單的裝修,大約需要二百多萬,我打算……」
  
  遊方接話道:「別人都是送鮮花,而你打算將花店準備好?……這張卡裡有三車萬,你都拿去吧,手頭寬裕點更好,戶名是遊方,轉賬密碼是我爹的生日,你知道該怎麼辦
  
  莫溪欲言又止道:「兩年內還你,還有……」
  
  遊方:「是麼時候還都行啊,我還信不過你嗎?你放心,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兩人抽完煙回到病房,恰好聽見屠索誠對屠蘇道:「小蘇啊,開學已經耽誤了,就不著急這幾天,養好了再走。你媽媽又病了,我還得照顧她,到時候恐怕不能送你到學校。」
  
  莫溪問道:「伯母得的是什有病?屈教授正好在這裡,方便的話去給她看看。」
  
  提到愛人的病,屠索誠歎了一口氣:「好幾年了,說發作就發作,找專家會診了好幾次,結果也不確定,但就是治不好。」
  
  屠蘇的媽媽叫趙愛華,她的「病史」已經有好幾年了,最早是坐在辦公室裡覺得心情鬱悶,後來感覺胸悶,脊椎骨也有些擰勁似的不舒服。她去醫院拍片、做 CT檢查卻沒有查出毛病來,於是又換家醫院去查,查來查去,終於在一家醫院查出是「椎間盤一度滑脫」開了不少藥回家,醫生還推薦了一種理療儀,說是小病沒什麼大問題。
  
  但是從這以後她的症狀就陡然加重了,提不了重的東西、不能久站。否則就會腰疼,而且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發作幾天,需要休息不能亂動。中藥西藥淘了不少,家裡各種理療儀、按摩儀都買了,她自己在網上還看中了一款紅外、頻譜、磁療多功能按摩理療床,一萬多,屠索誠咬牙也給妻子買回了家,但是病情毫無起色。
  
  聽到這裡,屈正波皺眉道:「椎間盤一度滑脫?做了去了好幾家醫院才檢查出來?這個診斷很勉強啊!就算是真的,也與她的自述症狀不符,一般不會這樣嚴重。」
  
  屠蘇接口道:「是呀,是呀,又去了好幾家醫院了,專家都是這麼說的,被否定了,然後我媽媽上網查醫書,找了很多種病對照,診斷自己是脊髓硬化症早期。」
  
  屈正波愣了愣:「上網查醫書給自己作診斷?不是專業醫生。千萬不要為了給自己找病看醫書!後來結果又怎樣,確診了沒有?」
  
  屠索誠:「又看了很多家醫院,只要哪個醫生說她沒病,她就不再去找那個醫生,說人家醫術不夠高明,有病都看不出來!後來有一家醫院說她可能是脊髓硬化症早期,但是症狀還不明顯,可以保守治療。她才滿意了,說那家醫院還行。」
  
  屈正波搖了搖頭道:「如果真是脊髓硬化症,到了臥床的程度,就不會像她這樣間歇性發作,有時候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覺得自己有病才會發病,難道就一直當成脊髓硬化症在治?」
  
  這位教授話中有話啊,提了一句「覺得自己有病才會發病」屠蘇在又答道:「治了一年多,每個星期都要打針,一針五百多的那種。還開不少中藥,都是治骨痛腰傷的,但是一點起色都沒有,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屈正波追問道:「症狀越來越嚴重的話,應該可以確診了,假如早有懷疑的話。」
  
  屠索誠又歎了一口氣:「就因為症狀越來越嚴重,所以才確診不是脊髓硬化症,檢查結果根本對不上。後來她又去找瀋陽去找一位最近很出名的專科醫生看病,總算緩解了一陣子,可是最近又不行了。」
  
  屈正波:「在瀋陽找的是哪位醫生,診斷出什麼病症?」
  
  屠索誠:「一個醫學博士、主任醫師,叫師鳴琴。他沒說是什麼病,只是開了幾副湯劑,叫我愛人回來服用,一個星期一劑,挺幾年就會好。」
  
  屈正波微微點頭道:「挺幾年就會好?這說法有意思!還真巧了,師鳴琴是我的學生。再後來呢,怎麼最近又住院了?」
  
  屠索誠:「明確排除了脊髓硬化症的可能,她感覺好了一些,症狀也有所緩解,但還是時有發作,就和幾年前剛開始的時候一樣。湯劑吃了大半年,病情又嚴重了,不再吃了,她還說便宜沒好藥,一副藥還不到十塊錢,治不好病,副作用還蠻大。」
  
  屈正波的眉頭越鎖越深:「那現在呢,又是什麼病?」
  
  屠索誠:「她也算久病成醫了,前兩個月去醫院檢查,然後對照結果說自己患了類風濕。當時就住了一個星期的醫院,這次小蘇遇到車禍,她在在手術室外面站了一天一夜,忘記了腰疼,一聽說沒事了,馬上就發作了,站不起來,也住在這家醫院裡。」
  
  莫溪嘟囔了一句:「這不是久病成醫,是久醫成疲啊!」
  
  屈正波則繼續問道:「類風濕是可以檢查的,她都這症狀了,化驗結果應該很明顯,可以拿給我看看嗎?」
  
  屠索誠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單子:「這是這次住院才檢查出來的結果,您看看。」
  
  屈正波接過去看了半天,神情有些古怪的說道:「從化驗的數值來看,只有一項指標超高,如果是生理週期內分泌不太穩定,這個結果也完全正常,不能硬往類風濕上靠啊!」
  
  莫溪好似明白了什麼小聲問了一句:「您老是說她根本沒病?」
  
  屈正波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她有病,如今沒病也有病了。……屠蘇,你媽媽剛有病的時候,你是不是在上中學,那時候情況怎麼樣?」
  
  屠蘇一邊回憶一邊答道:「我爸爸工作忙,平時沒時間,媽媽一住院就得請假照顧她,我晚上在家裡做飯送到醫院去。醫院裡人都誇我能幹、懂事、長的漂亮、學習又好。誇我爸爸體貼、脾氣好、會照顧人,媽媽可高興了!」說到這裡小丫頭就似突然反應過來,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睛問道:「屈教授,你不會是懷疑我媽媽裝病吧?這不可能!」
  
  屈正波趕緊又搖頭道:「這當然不可能,她不是裝的,症狀都是真的,說是腰痛那是真痛,至於病嘛……」說到這裡欲言又止,轉身朝莫溪道:「其實師鳴琴已經診斷出來了,只是說的比較委婉而已,過了更年期的話,這種自述症狀應該會好,但她像現在這樣繼續自我強化下去,恐怕到時候還是好不了啊。」
  
  遊方在旁邊大概聽明白了,屠蘇的母親其實既沒有推間盤滑脫也沒有脊髓硬化症更沒有類風濕,所謂的病都是她自己給自己找的。但又不能說她沒病,是更年期綜合症嗎?是也不盡然,所謂綜合症就是確定不了病症細分而起的醫學名詞,趙愛華確實有症狀,成因卻很複雜,不能簡單歸結於某一心理或生理方面的原因。
  
  屠索誠在一旁很尷尬的提醒道:「屈教授,假如您去給她診斷,可千萬別說她沒病,她最不愛聽這些。哪位醫生說她沒病,她不管是誰,就認為人家沒水平在糊弄她,檢查不出來真正的病因。偏偏這麼多年,沒有一個醫生能夠斬釘截鐵的確診她到底的了什麼病。」
  
  屈正波將那張化驗單還給屠索誠,笑了笑說道:「我當然不會說她沒病,她不僅有病,而且很嚴重!重病須下猛藥醫,治療得法可能立竿見影,只是難度很大啊……我先去見見她。把完脈再說吧,這病不好治、不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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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六章、拍馬過三關 徐公子勝治

  在趙愛華的病房中,屈正波坐在病床前給她把脈,一臉凝重,很久都沒說話。
  
  剛才屠索誠與遊方已經介紹了屈正波,不需丅要吹噓什麼,他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醫道名家,在這家醫院裡,醫生們見到屈老也是畢恭畢敬,趙愛華都看見了,而且她早就聽說過屈正波的大名,只是這位老專家已經七十六歲了,平時很少坐診,只負責一些教學與科研工作,所以沒有找他看過病,沒想到今天被請到了眼前。
  
  見屈正波的神情如此嚴肅,而遊方等人在旁邊也是一臉沉重的樣子不出聲,病房裡是如此安靜,安靜的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趙愛華也緊張起來,難道自己得了什麼不治絕症?這些人為什麼都是這樣的表情?越這麼想,趙愛華心裡越害怕,大氣都不敢喘,就像等待著宣判的囚犯。
  
  良久之後,屈正波長出一口鬆開了她的手腕,趙愛華趕忙問道:「屈老,我的風濕?」她的聲音在發顫,聽上去都不像是自己在說話。
  
  「什麼風濕?你沒有類風濕,庸醫誤人啊!」屈正波發出一聲長歎,也不知說的是哪位庸醫,趙愛華的「病」可是自己診斷的,然後他反問道:「你最近是不是感覺除了脊椎之外,胸骨也不對勁,肋骨就像擰在一起,呼吸不暢,只要一站起來活丅動,全身骨節都不舒服,尤其是胸肋之間就像骨頭在摩擦?」
  
  趙愛華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肋膜炎?」心中暗道真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啊,僅僅搭脈而已,就說出了以前沒有一位醫生能診斷出的症狀,而且描述的如此準確!
  
  屈正波搖頭道:「你不是肋膜炎,比那症狀要複雜。」然後又扭頭沖莫溪道:「你也過來把把脈,這種症狀不容易碰到,教科書上的病名並不能概括所的有症狀,辯證之後綜合調理施治非常重要。」
  
  這位老先丅生有意思,居然啥也不耽誤,搞起現場教學來了。莫溪也坐下給趙愛華把脈,好半天沉吟不語,趙愛華有些著急的問道:「屈教授,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屈正波則問莫澆:「你說呢?」
  
  莫溪微閉著眼睛答道:「脈右寸略浮有外感,左寸及雙尺俱弱。脾腎皆虛、中氣下陷,調治應以益氣舉陷為主……」
  
  他說了許多,屈正波是連連點頭,而趙愛華是一句都聽不懂,又問道:「嚴重嗎?需丅要怎麼治療?」
  
  屈教授很嚴肅的解釋道:「說嚴重確實很嚴重,但不是不可以治,只是治療的過程很痛苦,一般的方法很難見效……」
  
  莫溪插話提醒道:「屈教授,可以用針費補益,那是您老的絕技啊。」
  
  屈教授已經打開隨身帶的一卷東西,裡面是一排不銹鋼針,醫院裡做針炎最常見的那種。床頭櫃上有一個用來放東西的盤子,可用微波爐加熱的玻璃質地,屈正波抽出一根針輕輕一捻,竟然將針插丅進了玻璃盤底!
  
  雖然早就清楚這位老先丅生有內家功底,可遊方還是吃了一驚,好精純的功力的啊。至於屠索誠已經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這一幕太震撼了。
  
  屈教授又抽出一根針,還是輕輕一捻,又插在了玻璃盤中。
  
  病床的床頭是可以搖起來靠著的,趙愛華腰痛、脖子痛不敢動,剛才要屠索誠將床頭搖起一個坡度半躺著,此刻也忘記病痛了,抬起腦袋和肩膀目不轉睛看著這一幕,但又不明白屈教授想幹什麼?
  
  屈正波一連插了六根針,到第七根的時候手一鬆沒有捻進去,針落在盤子裡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音,只聽他歎息一聲道:「唉,畢竟老了,沒有當年的功力了,想用補針之法一次治癒看來是力不從心了。」
  
  原來這位老人家是在試針法,看看能不能現場治癒趙愛華的病症?
  
  遊方卻瞇起了眼睛,他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那第七根針是屈正波故意沒有插丅進去的,然後說自己老了已力不從心。這是江湖疲門尖裡並用的「捶崗」手法,完全鎮住了趙愛華與屠索誠,讓他們對屈正波的針炎絕技從心底裡不敢有半絲疑慮,這一手很高明。
  
  3樓
  
  果然,莫溪立刻接話道:「不施針的話,也可以用按丅摩拍擊的手法,一樣能很快治好。」
  
  趙愛華的神se就如高原的天氣頃刻變了好幾變,一開始是震撼,然後是失望,現在又燃起希望還悄悄鬆了一口氣,畢竟那一排針插在盤子既驚人又嚇人啊!她趕緊開口道:「很快就能治好嗎?我這可是慢xing病,都好幾年了!推拿按丅摩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
  
  屈正波站起身來很肯定的答道:「按丅摩與按丅摩不一樣,我說的可不是簡單的理療,是拍擊補益中氣與勁力之法,完全憑借自身的元氣施術,現在沒有幾個醫生能真正掌握。至於你的病,只要找到病因就行,你這只膝蓋是不是受過傷?」
  
  他說話時一指趙愛華的左膝,趙愛華點頭道:「您老真是神了!我有一次參加單位組織的排球賽,扭傷了膝蓋。那時候我一個人帶著小屠蘇在廣州,老屠在非洲,身邊沒人照應每天還忙的團團轉,本來一點小傷卻過了幾個月才好,我當時就擔心會不會落下殘疾?後來每逢陰雨天膝蓋就疼,前幾年發展成全身骨頭節酸疼,再後來腰就有病了。」
  
  屈正波微笑道:「現在還不算大毛病,很快就能徹底根治,只不過……」,
  
  屠索誠緊張的問道:「只不過怎麼樣?」
  
  屈正波:「只不過這種拍擊按丅摩會非常非常的疼,非常非常難以忍受,要有思想準備,配合醫生,才能將病治好。」
  
  趙愛華:「為了治病,這些年我已經受了多少苦?當然不會怕疼!」
  
  屈正波:「那就好,我讓你體驗一下。」說著話突然一伸右手,四根手指拍在她的左膝上。動作看上去很輕就像一拂而過,而趙愛華卻發出「噢」的一聲驚叫,身子一個激靈就坐的筆直。她本來說全身無力只能躺著休息,可此時差點沒從床上蹦下來。
  
  怎麼回事?疼啊,鑽心的疼痛從左膝傳來,瞬間如電流般遍佈全身骨節!額頭立刻就冒汗了,長大嘴直喘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屈教授點了點頭道:「手法就是這樣,我只是拍了一下而已,要想有效果,讓你恢復,至少要拍半個小時!」然後又歎了口氣道:「這比施針難度更大,我是沒這個功力了。」莫溪,你可以試試為她治。」
  
  莫溪苦著臉推辭道:「老爺子,我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夠嗆能堅持下來。」然後眼珠子一轉,扭頭道:「遊方,你那麼好的功夫,這一手,拍馬過三關,應該沒問題吧?」
  
  拍馬過三關?遊方從來就沒聽說過!他只知道「打馬過天河,「在醫家疲門技藝中原指治療嬰兒蒸變熱的一種推拿手法,在江湖門檻術中也指利用對方架好的門檻將計就計、借勢化解。遊方對付眾尋網絡公關公司用的就是這一招。
  
  今天屈正波與莫溪給趙愛華看病,其實用的也是一招「打馬過天河」,借症說病,管她有病沒病,到現在已經非治不可了,而且是重重的治!這一老一小將鋪墊做足了,已經給了很大的面子,最後很吃力還可能不討好的活,就得遊方干了,能不能將「病」治好,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遊方隨即答道:「拍馬過三關?我當然會,沒問題,知道該怎麼治就好辦,辛苦屈教授了,多謝!」
  
  曲正波帶著莫溪走了,臨走前還去找趙愛華的主治醫生打了招呼。再看趙愛華的表情就像一個被嚇壞的小孩子,看著遊方可憐兮兮的欲言又止。剛才曲正波拍的一下巴經讓她疼成那樣,至少要連續拍半個小時的話,老天爺啊,這將是世上怎樣的一種酷刑?
  
  屠索誠則很關切的問道:「小游,你真有把握嗎?」
  
  遊方很鎮定自信的點頭:「沒問題,既然屈老爺子已經指出了對症之方,我就有把握治好阿姨的病!叔叔你就放心吧。我需丅要先養養神,到正午時給阿姨拍馬過三關,效果會最好,她今天就能行動自如。」
  
  遊方說趙愛華今天就能行動自如,結果還沒等他伸手治病呢,趙愛華中午之前就已經能下床走路了。等遊方再來到病房,趙愛華連聲說自己感覺好多了,不必辛苦他再施治。屠蘇已經能夠走動,也來到她媽媽的病房與屠索誠一起勸趙愛華。
  
  4樓
  
  屠蘇說:「媽媽,你恐怕還不清楚遊方哥哥的本事可大呢,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這樣反反覆覆的發作也不是辦法啊,我在廣州上學,爸爸還要上班,不把你的病治好,怎麼讓人放心?」
  
  屠索誠也勸:「愛華,有病就要去根,你現在雖然感覺緩解了,但下次發作怎麼辦?難得有今天的機會,一定要讓遊方給你治!」
  
  遊方則非常乾脆的一擺手:「屠蘇,你身體還沒完全好,坐在旁邊看著就行,我一定把你媽媽的病治好。叔叔,你去找一條乾淨的毛巾,用溫水潤濕再盡量擰乾。,阿姨,你把床放平,快躺好!」
  
  趙愛華硬著頭皮躺下了,忐忑不安的問了一句:「要毛巾幹什麼?」
  
  遊方很淡定的答道:「讓你咬在嘴裡,防止你咬斷自己的舌頭,拍擊按丅摩的時候會很疼,越疼說明治療效果越好,您一定要挺住。」
  
  這話把趙愛華嚇得直哆嗦,而屠蘇攥著粉拳道:「媽媽加油,我知道你很堅強的,生病好幾年都沒害怕過,馬上就能治好了!」
  
  這時屠索誠已經拿著毛巾來了,讓妻子小心咬好,趙愛華想說話也說不出來了,屠索誠很不放心的又了一句:「需不需丅要我幫忙按著她?」
  
  遊方一擺手:「不需丅要,她動不了的,咬著毛巾就行了。」言畢邁出一步在床前拿樁站定,深息運勁,一掌就拍向了趙愛華的左膝。
  
  他的內家功夫不論是勁力的運用技巧還是功力精深程度,都顯然超出屈正波,這一掌看似輕飄飄毫不著力,可是快碰到膝蓋時突然加速,快的就像一道虛影拂過,伴隨「啪」的一聲響,竟然還帶著空氣爆破的回音。
  
  遊方說趙愛華動不了,就真的動不了,上午屈正波一巴掌將她拍坐起來了,而此刻遊方一掌下去更狠,不僅有鑽心的疼痛如電流般衝擊全身骨節,而且還伴隨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酸麻感。
  
  啪、啪、啪、啪、啪、啪,遊方揮動雙手連環拍擊不止,節奏並不快,好幾秒鐘才一下,也不僅是左膝一個位置。拍馬過三關嘛,所謂三關在內家拳法中是指十二個位置,分別是左右兩側的肩、肘、腕、胯、膝、踝這六個關節。
  
  趙愛華咬著毛巾動彈不得,感覺就像被人一次次打斷關節還連著筋、再扯開了還押一押,真真切切痛入骨髓,偏偏還保持著清醒,暈不過去也喊不出聲來,黃豆粒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沒過多久全身都汗透了。
  
  而遊方的神情也不比她輕鬆多少,內衣也汗透了,額頭上冒出細密而微小的汗珠,隨即揮發成濛濛白霧,看上去就像頭髮在冒煙一般,把一旁的屠索誠與屠蘇眼睛都看直了!
  
  遊方當然不可能傷著屠蘇的母親,恰恰相反,這恐怕是世上最奢侈的一種中醫推拿手法了,以一流高手最精純的外化之內勁打透三關,以自身元氣補益患者的中氣,促進全身氣血與經絡運行,扶正祜邪、壯骨強筋。
  
  不是至親無私之人,幾乎沒人會給別人這樣「治病」,吃力不討好啊,因為這種手法讓人感覺極其痛苦,疼的幾乎無法忍受還必須硬挺著。
  
  遊方一連拍了半個,小時,這才深吸一口氣停下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閉著眼睛調息片刻,很累、很累的樣子。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屠蘇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遊方哥哥,治療已經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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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6 21:55:00 |只看該作者
地師 下部 地氣宗師 二百九十七章、妙手回春 徐公子勝治  

  遊方以很疲憊的語氣答道:「今天的療程結束了,阿姨你也別在床上躺著了,喝一大杯溫水,趕緊下床走動走動,最好走下樓梯到院子裡轉一圈,再從樓梯走上來,千萬不能偷懶,這樣才能鞏固治療效果,否則的話還得重來!」
  
  趙愛華躺在床上幹嘛呢?剛才那一番拍擊差點沒把她給痛死!就像人間最可怕的惡夢,連回憶都覺得全身打顫。但是拍擊結束之後,痛楚感漸漸消失,酸麻感漸漸化成一股暖流在全身蕩漾,就像春日裡的冰雪消融、煦陽高照、微風吹拂,說不出的舒服暢快,讓人懶洋洋的一動都不想動。
  
  可是一聽遊方的話,她立刻下床站了起來道:「老屠,給我倒杯溫水。」
  
  她可不敢再讓遊方拍一遍了,實際上遊方也就是嚇唬嚇唬她,緊接著再拍半個小時他也拍不動了。讓她起來走動走動舒活筋骨,就是為了鞏固剛才的治療效果,有病治病,沒病也能強身。屠索誠給她倒了一杯水,她大口喝完放下杯子就要出門,遊方又提醒了一句:「披上外套,不要著涼了。」
  
  趙愛華出去了,屠索誠不放心也跟在後面看著,屠蘇小嘴張的老大,驚歎道:「遊方哥哥,你太神奇了!這幾年我就沒見過媽媽這麼大踏步的走路,她的病已經冶好了嗎?」
  
  遊方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頂道:「放心好了,我一定把病根去了。」
  
  屠蘇很自然的把臉貼在他的胸前,伸出一隻手攬著他的腰,拍著他的後背道:「遊方哥哥,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你救了我的命,又治好了我媽媽的病。累不累,出了好多汗,我給你倒杯水。」
  
  遊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出事和我也有關係,至於你媽媽的病,既然遇見了能不幫忙嗎?你在外地讀書,以後也好放心家裡啊。,我又不是病人,歇會兒就沒事了,你好好坐著,不用給我倒水。」
  
  趙愛華此刻已經下樓,她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樓梯也有勁了,別說她沒病,就算真有風濕一類的小毛病,被遊方這種罕見的內家高手不惜大耗元氣如此拍擊補益,走起路來也能虎虎生風,全身都有一股勁力在鼓蕩啊。
  
  她在醫院裡繞著住院部大樓轉了兩圈,然後又蹬、蹬、蹬上樓梯回到了病房。遊方聽見腳步聲鬆開了屠蘇稍微站遠點回頭看去,只見真愛華滿面紅光走了進來,倒是跟在後面一路小跑的屠索誠出汗了。
  
  看見遊方,屠索誠恨不得上前來一個熱烈的擁抱,然而只是緊緊的抓著他的胳膊道:「小游啊,真不知怎麼感激你才好啊!」
  
  遊方笑道:「叔叔何必這麼客氣呢,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要謝也應該謝屈教授對症開方,否則我有這身功夫也不知道該怎麼使啊?理論上阿姨的病已經無恙,但為了鞏固治療效果,達到徹底去根的目的,明天中午還得再拍一次。」
  
  趙愛華在一旁道:「還,還,還要拍啊?不必了吧?我已經好了,真的好了!」
  
  遊方道:「為了鞏固療效防止將來反覆,還是再做一個療程的好,我今天回去休息休息,明天還是正午過來。」
  
  屠索誠在一旁連連點頭:「對對對,效果還是要鞏固的好,只是這樣太辛苦小游了!」
  
  屠蘇在一旁提醒道:「遊方哥哥累了!」
  
  屠索誠一拍腦門:「哎呀,我也太粗心了,剛才小游確實累的夠嗆,趕緊回去休息吧。
  
  還沒等趙愛華反對,遊方趁機告辭離開了醫院,在大門外伸了個懶腰抻抻筋骨,然後整了整衣衫去了馬路對面的一家大酒店,劉黎就住在那裡。
  
  老頭一見到徒弟就是一幅好氣又好笑的表情:「小子,你很下功夫嘛!有這一身好功力,幹嘛不拍拍我老人家?讓我也舒活舒活筋骨。」
  
  遊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師父,咋啥事都瞞不了您,剛才又跑去偷窺了?」
  
  老頭哼了一聲:「我用得著親眼看見嗎?看見你現在這幅樣子,又知道屠蘇她媽是什麼情況,還猜不到你幹了什麼?那也枉為一百多歲的老江湖了。」
  
  遊方話鋒一轉道:「原來師父也喜歡被拍,弟子正愁平日孝敬太少,有空的時候就多拍拍您老人家吧。」
  
  老頭一擺手:「你這手法對我沒用,想故意氣我嗎?瑣事都整明白了,那就老老實實坐著,不不不,老老實實跪著,為師要傳法訣。」
  
  老頭今天故意讓徒弟跪著聽法訣,遊方嘟囔了一句:「這是樓上,又不接地氣。」但還是端端正正的跪下了。
  
  老頭也嘟囔了一句:「端莊行正,是誠心正意的象徵,可不是我故意擺架子,再說了,我老人家擺擺架子又怎麼了?」
  
  他端著一杯茶坐在圈椅上翹著二郎腿,背了好幾篇很長很拗口的法訣,有的遊方以前讀過,有的還是第一次聽聞,既然師父不解釋,他就凝神靜息仔細聽、仔細記。
  
  老頭背完了這才放下杯子道:「好了,你起來吧,給我續杯水,然後也坐下。」
  
  遊方說了聲謝,起身給師父的茶杯裡續水,這才端端正正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劉黎放下腿又說道:「剛才所述風水訣,有的你可能小時候就背過,比如尋巒訣,但如今應知它另一番含義,有的則是秘傳心法,你要仔細去體會。」
  
  老頭講了一個下午,直解其精要,並沒有涉及到太多具體修煉的法門,又解釋了凝練成形、萬物生動、山有情這三層神念次第的玄妙以及他自己的感受,最後道:「化神識為神念後,修煉精灬進更難,不是僅僅下苦功就能有所突破的,感悟天地靈樞之妙,其機緣玄之又玄,說不定它來的很巧,也說不定一輩子再難寸進,師父我也無法將它說透說盡」
  
  遊方想了想又說道:「其實我還想請教師父另一件事,在南昌時就曾與影華探討過如何找回劍靈,您老人家境界更高、功力更深、眼界閱歷更廣,能否有所提點?」
  
  他仔細講述了在繩金塔下的遭遇,老頭沉吟良久道:「小遊子,為師雖不敢確定,但卻有一種感覺,找回秦漁恐怕是你突破,萬物生動,境界的機緣,你不是沒有這個功底,在那柄劍上用的心血絕對可稱,生動,二字,否則世上也不可能有劍靈秦漁。」
  
  遊方摸了摸後腦勺:「能否請師父再說的明白點?」
  
  劉黎思索著說道:「你不要把她僅僅當作一柄劍,也是你經歷過的萬物之心,從哪裡得到的她,就去哪裡找,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遊方有些恍然的答道:「我是在滄州遇到您老人家時夢見秦漁,那只是元神受傷的幻境,後來在洛陽古墓博物館又見秦漁,那是元神恍惚被侵入的魔境,機緣之巧難以言述。在北京玉淵潭養劍,元神心像始見秦漁現形,後來到廣州流花湖重新養劍,秦漁方清晰而現」
  
  劉黎伸手敲了敲桌子道:「這不就走了嘛!」
  
  遊方若有所思道:「師父是想讓我將養劍以來的這一路,重新再走一遍嗎?」
  
  劉黎:「這也是一種修煉,山水還是那山水、小遊子還是那小遊子嗎?身邊所歷萬物,神念中又有何生動出入?無論是重歷足下山水、還是在你的畫卷中回游,禪家有此偈語,你聽說過嗎?」
  
  遊方:「弟子有印象,青原惟信禪師雲---老僧三十年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歇息處,又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劉黎:「那你不妨行之。」
  
  遊方:「我修煉秘法以來早就有過想法,想重回滄州看看鐵獅子,將當年悟法之初的路再走一遍,不期境界更深,只期感悟更透,只可惜一直沒有抽出時間。
  
  劉黎笑了:「感悟更透便是境界更深啊,玄妙之處說難也難說易也易,你能這麼想就是好悟xing。至於時間嘛,你現在確實很忙,等搞定尋巒派之後再說吧,不論你能否找回秦漁,為師也算你完成了三項師命。
  
  遊方有些愕然:「這麼快?」
  
  劉黎點頭道:「你認為很快嗎?可是我老人家已經等了很久了,那量天尺早日後繼有人,我才能安心面對歷代祖師。」
  
  遊方趕忙道:「我後天就要飛香港,其實尋巒派的宗門聚會無論有沒有我在,都是水到渠成,先前鋪墊已做足,我只是象徵性的露面送上尋巒玉蔑而已。」
  
  劉黎:「可是這個象徵對你而言非常重要,尋巒玉筏對尋巒派重整宗門而言更加重要,否則張璽名不正而言不順,所以你一定不能缺席。」
  
  遊方:「師父認為張璽一定能成為尋巒派掌門嗎?」
  
  劉黎反問道:「你認為包旻會真的與張璽爭嗎?事到如今他也應該看的清楚,所謂借弟子鬥法爭執不過是個台階,好讓自己下台階也好讓張璽上台階。」
  
  遊方笑了笑:「您老人家果然比弟子看的更明白,那此去應該沒問題了。,時間也不早了,該用晚飯,您老想吃點什麼口味?」
  
  劉黎瞪了他一眼:「你這麼辛勤的大好四有青年,就不要陪我這個老頭子吃飯了,我還有事要忙,你也有人要陪。」
  
  遊方:「孝敬您老比什麼事都重要,有什麼事我跟著唄,說不定還能幫把手?」
  
  劉黎一揮手:「用不著,對付宵小之輩還用我們兩代地師一齊出手嗎?太給那些江湖敗類面子了,我路過一趟就搞定了,晚飯時間下手正好。」
  
  遊方一愣:「師父要去收拾人,什麼人得罪您老人家了?好大的膽子!」
  
  劉黎:「他們得罪的可是你梅蘭德!你雖把網絡公關公司的事情擺平了,但是沒有查出來到底是誰幹的。我和你一樣清楚是安佐傑干的,但中間人也不能輕易放過,收了幾個錢就憑空敗壞一個素不相識者的聲望名譽,假如不是你而是另一個無辜之人,莫名其妙這一輩子不就毀了嗎?
  
  既然遇到了又與我徒弟有關,我能讓他們繼續蹦躂嗎?這兩天我也沒閒著,查出了那個委託公司的底細,找到了那伙收錢栽贓的雜碎,我得讓他們都吐出來再後悔一輩子,也間接警告一下安佐傑,別以為我老人家睡著了!」
  
  遊方:「你老人家要亮出名號插手這件事?」
  
  劉黎又一瞪眼:「當然要把字號亮出來,我不給你撐腰,誰給你撐腰?」對了,你在海南是怎麼與向笑禮解決向左狐的事情,他應該知道了吧?」
  
  遊方:「我在柳州時不是已經告訴師父了嗎?我與向笑禮之間曾有秘商。」
  
  劉黎一拍大腿:「那就妥了!他們玩栽贓,難道我就不會嗎?論江湖把戲我老頭子是他們的祖宗!這次我就亮出字號來,就說此時無沖派所為,我已經收拾了那伙雜碎,並且查出當年一段往事。」
  
  遊方眨了眨眼睛接話道:「當年向左狐在北京發現了無沖派敗類潛入境內圖謀不軌,於是跟蹤調查,卻不牽被高手圍攻身亡,今日您老人家方查出事實真相,松鶴谷滿門終於可以安心了。」
  
  劉黎也歎了一口氣:「是啊,你小子安好的門檻,我老人家就跟著上了,人是我殺的,事情也由我來解決,並親手將鶴翅風笛送回松鶴谷,那是人家的掌門信物,別再和尋巒玉筏一樣幾十年找不回來。」
  
  遊方:「我記得鶴翅風笛被您老人家丟進頤和園的湖裡了,還能在嗎?」
  
  劉黎一伸手從椅背後面抽出一物:「你看這是什麼?」
  
  遊方豎起大拇指道:「原來您老人家早就給撈起來了!」
  
  劉黎一揮鶴翅風笛:「快去忙你的吧,六扇門那位姑娘,恐怕還在等你吃晚飯吧?」
  
  遊方長揖道:「那弟子先告辭了,明天再來拜見您。」
  
  劉黎:「不用來了,我今晚辦完事,明天就去松鶴谷,然後早點回柳州,你有事到柳州找我,沒事就別來煩我。」
  
  遊方告辭正準備出門,卻發現老頭一直看著他笑,這笑容怪怪的讓他心裡直發毛,忍不住問了一句:「您老人家還有什麼吩咐,為何這樣看著弟子?」
  
  劉黎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用鶴翅風笛指著他道:「我只聽說准姑爺上門得哄著丈母娘,沒聽說第一次上門就把人揍一頓的,還揍得服服帖帖,小子,你也真走出奇了!」
  
  遊方尷尬道:「師父,這玩笑可不能亂開,啥丈母娘啊,我可沒打人家那個主意!治病救人而已,假如您老遇見了也會幫忙的。「
  
  遊方第二天又去了醫院,張愛華看見他臉se都發白,可是在遊方、屠索誠、屠蘇堅持勸說下,又被扶到床上躺好,咬著毛巾挨了一頓拍。
  
  仍然是半個小時,遊方收功之後真的是累了,坐在那裡閉目養神不說話。不用他再提醒,張愛華自己從床上跳起來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一路小跑就出去了,屠索誠仍然跟了出去。
  
  遊方坐在那裡,突然感覺有一雙溫柔的小手按住他的肩頭在輕輕的按摩,手法很不專業位置也不太對,軟弱無力,卻讓人感覺到一種徹底的放鬆與舒適,就聽屠蘇的聲音在耳後道:「遊方哥哥,今天又累壞了吧?」
  
  遊方剛想答話,有人把病房門推開了,只聽謝小仙輕喝了一句:」遊方,你幹嘛呢!屠蘇的病還沒好,你好意思讓人家替你按摩,這不是欺負小姑娘嗎!」
  
  遊方趕緊站了起來,轉過身滿臉苦笑道:「不不不,我可沒有欺負屠蘇,就是坐在那裡歇一歇。「
  
  屠蘇也解釋道:「小仙姐姐,你誤會了,遊方哥哥這兩天中午都在給我媽媽治病,推拿按摩,非常非常累的,你看看他的衣領都汗透了!我就是替他揉揉肩膀。」
  
  謝小仙放下手中的東西道:「這事我聽說了,他還真有本事,恭喜你媽媽沒事了。屠蘇,你身體還沒好,坐那邊歇著吧。遊方,你也坐好了。」
  
  遊方有些忐忑的坐下道:「小仙,你要幹嘛?」
  
  謝小仙:「看你累成這樣,我替你揉揉肩,坐著別亂動。」說完話站到遊方身後上手就按,捏的遊方直齜牙,一邊還笑著說道:「謝謝,謝謝,真舒服!」
  
  就在這時屠索誠陪著趙愛華回來了,見到這一幕趕忙問道:「謝警官,您來了?工作這麼忙還總來看小蘇,她的事情讓你操了這麼多心,真的不好意思!」
  
  謝小仙從自己隨身帶來的包中抽出一樣東西道:「這是車禍現場留下一幅畫,我找人問過,是一幅明代的古畫,可不好隨便處理了,是你們誰的東西?」
  
  謝小仙手中展開的是一幅早春山水立軸,微微發黃的宣紙水墨畫,表面卻有一個清晰的腳印,這一腳半蹬青山半踏綠水,卻都在山水留白處,顯得十分的醒目,那是遊方抱住屠蘇轉身飛奔時踩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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