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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陌離憂心忡忡地道:「張公公,如今這般大張旗鼓的,可不太合適,威國公雖說管不著咱們,可是那是皇上跟著的人,要是給咱遞幾句小話,皇上一怒,就吃不消呀。現如今農夫們進城賣菜賣糧、賣肉食雜貨,收稅奇高,出城進城外雙份收錢,鬧得百姓不敢進城,城裡的店舖不敢開業,到處一片荒涼。
這還不算,公公招收的員役們。大多是各地的地痞無賴,這些人一邊替公公您收稅,一邊自己撈錢。鬧得民怨沸騰,固安那邊招收的員役們,有的公然抄沒自己的仇家,連個理由都懶得找,甚至假借公公您的名義,鞭撻地方小吏,搶劫過往商旅。引起商民普遍的憤恨。霸州百姓一向尚武好鬥,再這麼下去怕要出亂子呀」。
張忠不以為然,翻了翻眼道:「能出什麼亂子?那些刁民!拱手把錢財散於神棍就心甘情願,叫他送給咱家就哭爹喊娘!你不用擔心,這次是劉公公的命令,是為了拾太皇太后蓋玄天宮祈福,皇上都知道的事兒,咱家越賣力氣,越顯得咱家忠心。嘿嘿,真出了紕漏。那也是太忠於皇上,咱家是皇上家奴,頂多責怪兩句。只會更加信任,你不要怕。安生坐鎮知州衙門,有人敢告狀,就給咱家往死裡整!」
張忠說完了狠話問道:「威國公還沒接收黯家財產麼?」
樊知州無奈地坐回椅上,說道:「接……倒是接了,他可仔細著呢,是逐塊地的看,逐件器物的查,半天功夫查收不了多少,緊接著又曾被四神棍等人欺騙過的一些鄉紳出面感謝,飲宴迎送,到現在連一半的財產都沒查完呢」。
這事張忠倒是知道,因為張茂跟他說起過。張茂其實並非他的同族兄弟,只是因為同姓,兼且臭味相投,才彼此相合,以兄弟相稱,來往走動時對外便說是同族兄弟。
張茂的表弟江彬從大同來此地接管原指揮使周德安的軍隊,任霸州游擊將軍。他和楊凌原是舊識,有這層關係在,張茂現在和楊凌也十分熟悉,今日張茂和表弟江彬宴請楊凌,還曾派人問過他是否一同赴宴呢。
張忠嘿嘿笑道:「楊凌那兒你不用擔心,他現在是個有祿無權的國公,出了公差還威風些,這不也在藉機斂財麼?只是他畢竟貴為國公,放不下身段學咱家明著搶。艾敬那只死公雞全家上吊,不是他發現,然後把案子送到你知州衙門的麼?楊青天?你看他對此案放個屁沒有?還不是每天飲酒尋歡?」
他起身拍拍樊陌離的肩膀道:「不要擔心了,有咱家在,就保你無事。咱家要去固安看看挖礦情形,改日再請你上門吃酒」。
樊陌離見張忠不聽勸告,只好苦笑著告辭離去,張忠送走樊知州,立即沉下臉對管家韓丙道:「你剛才說固安推官華鈺笞打咱們的人?」
韓丙道:「公公,何止呢,那個推官不識抬舉,咱們的人去固安掘礦,那些刁民去華推官那裡去告狀,他常常帶人阻擾咱們的人向富戶鄉紳的宅院裡挖洞,昨日咱們派出的稅吏到鄉下收稅,暴民反抗,追打稅官。咱們的人飛騎跑去署衙報案,請求派人支援,那華推官竟藉口咱們的人騎馬直闖入衙犯了規矩,給綁起來打了一頓鞭子」。
張忠大怒,尖聲道:「這個華鈺好大的狗膽,竟敢不把咱家放在眼裡!」
韓丙火上澆油道:「公公,我看這華鈺一定是收受了那些富戶地好處了,有這個人撐腰,固安的富紳們就敢和咱們的稅吏對著幹,這人礙手礙腳地,兄弟們收不上錢來啊,公公方才怎麼不對樊大人說呢」。
張忠冷笑一聲道:「說了又怎麼樣?那是固安推官,職位雖比樊陌離低,可是姓樊的也罷不了他的官。走,去固安,咱家親自會會這個華鈺,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咱們的鞭子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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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茂府上,賓主盡歡。
張茂公開的身份也是個大地主、大豪紳,他的表弟與楊凌是故交。張茂聽說後心中大喜。對他來說,楊凌是京中翻雲覆雨的大人物,能有緣結識,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藉由表弟的關係,今日隆重設宴,款持楊凌。
楊凌為了拖延在霸州停留的時間,放下架子有宴必赴。今日是江彬的約請,楊凌正在知州衙門拿著兩串籍家號稱每串一百零八粒珍珠串成的大項鏈正逐粒的檢查、清點,一聽有請抬屁股就走。樊陌離一見正是得其所哉,於是抽空兒趕去張忠那裡訴苦。
張茂毫無鄉紳地主的腐氣,為人豪爽大方,楊凌看他倒還順眼。言談之間才知道、原來張茂祖上並非漢人,而是昔年永樂年間遷居內地的朵顏三衛後人,當初曾有大批朵顏三衛後人被安置在霸州。張茂祖上改了漢姓,在此居住下來,歷百年創下了這份基業。
江彬沾沾自喜的向表兄吹噓了一番昔日和楊凌同在雞鳴驛時的關係,那時楊凌還是知縣衙門一個師爺,在雞鳴驛一戰中根本談不上什麼功績,可是在江彬嘴裡說出來,倒似楊凌生來就是有勇有謀的大將,雞鳴驛一戰若非楊凌,便早已被蕩為了平地一樣。
楊凌聽著好笑,張茂倒沒懷疑。楊凌在大同、在江南、在滿剌加乃至四川的表現有勇有謀,誰會想到他在雞鳴驛時還是只小小菜鳥。聽了江彬的介紹,張茂大表欽佩,連忙捧杯向楊凌敬酒。
三人笑飲幾杯,江彬趁隙問道:「國公,我去知州衙門相請時,見有朝中太監出去,可是朝裡下了什麼旨意?莫非是處置勝芳鎮亂民稱帝的事?」
楊凌其實昨夜已收到正德秘旨,正德皇帝見楊凌鬼鬼祟祟的通過唐一仙給他呈上秘旨,又要討密旨將令要微服辦案,一時玩心大起,立即躍躍欲試的要趕來霸州和他匯合,一塊兒懲貪官、抓響馬。
只是當初三大學士的利嘴他不在乎,唐一仙那張嘴他可吃不油,主意剛說出來,迎面便是一聲獅子吼,吼得正德失魂落魄,乖乖打消了出京胡鬧的主意,給楊凌復了道旨意,令他節制霸州官吏、兵馬,全權負責相關事宜。
他的旨意上也提及了對愚民稱帝的處理。正德年紀小,可不像弘治那般看得開,在他看來,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不管國家大小,是否兒戲,擅稱皇帝,那就是取死之道,如果大明容許一個稱過皇帝的人安然無惹的活著,那不是鼓勵其他人造反麼?
所以正德給楊凌的旨意中說,擅稱皇帝的趙萬興必須處死,至於左右丞相、六部尚書和大將軍,一體發配。其餘人等及弱質女子,皇上宏恩,不予追究。今天早上去知州衙門清點查抄之物,恰好處置此事的明旨下達到知州衙門,楊凌又聽了一遍,此刻自不必隱瞞。
楊凌領旨道:「不錯,這些愚民,雖然可笑卻也可憐。當今皇上仁厚,下旨赦免了那些附從的無知之輩,不過對擅稱皇帝的主囚趙萬興,為警戒世人,可就……」。
楊凌搖了搖頭,江彬才不在乎那些傻瓜死活,他在意的只是王滿堂一人而已,江彬不由緊張的道:「這麼說,首犯終究是不可赦免的,那位稱了皇后的王姑娘,也會被殺頭嗎?」
楊凌道:「這倒不會,一個女子能作得什麼亂?皇上下旨,首惡必除,附從封賞二品官以上者,發配哈密衛,餘者及女子免罪。」
楊凌說到這兒,蹙了蹙眉,疑惑的道:「要說奇怪,我只是奇怪為什麼不是發配遼東,而是發配哈密衛,皇上怎麼會想起那個地方?好生奇怪」。
這兩年的案犯一般都按楊凌的倡議發往遼東去了,根本沒有罪囚發往西域,而且哈密衛現在並不在大明手中。哈密衛初設於永樂四年,成化九年,吐魯番搶佔哈密衛,又過九年,大明重新奪回哈密衛。
從此,大明和吐魯番就在哈密衛開了拉鋸戰,弘治元年,吐魯番再奪哈密衛,弘治四年,大明收復失地:弘治六年,吐魯番三占哈密衛。弘治八年再收哈密衛,旋即失守。弘治十年,又收復哈密衛,但是到了弘治十八年,趁弘治駕崩,韃靼鐵騎襲擾九邊,吐魯番出兵又一次奪取哈密。
歷史上,大明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光復哈密。大軍屢作嘗試後唯有退守嘉峪關,經過近一百年的反覆爭奪,大明最終無奈的放棄了哈密衛,放棄了這條扼守西域咽喉的要道。
而目前,大明還在嘗試收復哈密,同時為了鉗制瓦剌,逼迫他們與韃靼爭奪草原,雖然哈密城已失,但是楊凌在京師和皇帝定下驅虎鬥虎,坐觀其變。以內爭削弱韃靼之計時,仍令大軍駐守在哈密衛外,既作收復哈密衛的嘗試,又可隨時對瓦剌施加壓力。
現在不是對吐魯番大舉用兵的時候,旁的都好說,就是缺錢,各項充實國力的舉措要見效,總得有幾年時間。大明國力充足時,每次收復哈密最少都要用兩年到四年的時間重整軍備,依楊凌估計。就算調集精兵強將遠征做戰,重奪哈密衛也不是舉手間能夠完成的事。
在不恰當的時候用兵,正確的目的也會變成窮兵黷武,於國於民有害無利。皇帝的一舉一動,很多小事都是預兆著他的一些目的和看法。楊凌很擔心這是正德要馬上對哈密衛用兵的表現,不過如果他真有這種想法,留守京師的焦芳不會一點消息聽不到,所以楊凌十分困惑。
他哪知道這全是劉瑾的靈機一動。劉瑾聽說有人擅充帝王,憤憤然向正德皇帝大表忠心,要求對這些謀逆百姓抄家滅族,不料正德先看了楊凌的密信,先見為主,不想大行殺戳,劉瑾無奈,只得在正德的話上鑽空子。
正德只說發配,卻未說發配到哪裡,劉瑾想起哈密衛那邊和吐魯番小戰不斷,駐紮的全是大兵,由於遠在異域,正常的士兵因生病、瘟疫減員者也達到三成以上,如果發配幾個奴隸過去,他們的生活條件更加困苦,恐怕還不如痛痛快快挨那一刀,於是便自作主張,加上哈密衛三字,把大順國的左右丞相、六部尚書,還有那位威武大將軍全弄到邊疆玩命去了。
江彬聽說皇帝要赦免那美貌女子的大罪,心中卻是狂喜,他原本擔心謀逆大案,不知皇上如何裁決,那女子再是妖嬈,也是個欽犯,路上沾點小便宜還行,可不能和自已的腦袋過不去,所以雖然心中不捨,但是自她被關進大獄,就不曾再動過她的念頭。
這時一聽皇帝竟要對她無罪開釋,江彬的花花心腸頓時話絡起來,她的丈夫要被砍頭了,她又是欽犯之妻,自己堂堂游擊將軍,把這美貌女子弄進府來當個侍妾還不輕而易舉?
江彬想到這裡,一時心癢難搔,恨不得插翅飛到獄中,先把那美人兒輕憐蜜愛一番。
江彬暗想:「皇上的旨意不會這麼快傳進獄去,知州衙門要安排衙差、製造囚車,押送這些發配充軍的囚犯遠赴西域,就得淮備好幾天,我若是去獄中以抄家殺頭恐嚇一番,再她一個沒有見識的民婦必然驚惶恐懼。
到那時,我再露點口風,答應幫她脫罪、讓她主動求我……嘿嘿,等她出來,還不對我感恩戴德?嗯……說不定在獄裡,我就能唬得那風騷的小娘子好生服侍我一番,盡情嘗嘗這美嬌娘的銷魂滋味兒。身嬌肉嫩吶,哈哈哈哈……」。
楊凌對突兀發配囚犯去哈密衛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這事先暗暗放在心裡。他撂下心事,端起酒杯道:「大過年的,不談這些沾了血腥氣的事,江兄,咱們……江兄……?」
楊凌奇怪的看著江彬,堂下的舞伎在剛才聊天時就撤下去了,江彬這是看什麼呢?怎麼盯著一盤子燒雞笑的那麼淫蕩?
「江兄?」楊凌提高嗓門又喚了一聲。
江彬想像著王滿堂那樣風騷的小妖精在自己身下婉轉呻吟的模樣,一時情熱不已,下邊久不知肉味的小兄弟也翹起頭來,和老大唱起同一首歌,忽然被楊凌一喚,他嚇了一跳,手一碰,「咣當」一聲,一杯酒傾在桌上。
頓時、褲檔濕了……有點蟄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