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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2:56:33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卅三章 回滎陽(六)

    所謂江湖與概,可以從兩個,方面去理解說好聽一點,就是豪邁不羈,不拘小節,有豪士風采;但說難聽的話,就是說粗鄙俚俗,沒有風骨。

    不過鄭言慶不管怎麼想,都不會認為,裴淑英是在諷刺他。

    所以也只是笑了笑,也沒有做什麼回應。

    他默默走到火塘旁邊,抄起一根火筷子把塘火重新撩起,然後又扔進去幾根柴火,火苗子登時噗噗直竄,將木屋裡的雨夜幽寒驅散不少,更令屋中暖意洋洋。

    這時候,幾名裂家的家將,從車上卸下一應用具,搬進木屋內。

    裴淑英的排場可是比鄭言慶講究多了,一張大紅色幕簾低垂,將木屋一分為二。

    地板上還鋪土了一層紅色絨毯,並擺上酒食。

    看得出,裴淑英似乎很喜歡紅色。她讓家臣下去,然後轉身走到幕簾後,摘取身土甲冑。幕簾並不算太厚,影影憧憧,言慶可以看見一副嬌好**晃動二這年月民風開放,對女性的束縛也不太多。以至於裴淑英在木屋中更換甲冑衣衫,竟不避著鄭言慶。

    也許,在裴淑英的眼中,十歲的鄭言慶除了個頭高一點之外,根本算不得男人。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老子好歹四十步的熟男靈魂,居然這情調之說,並非**裸坦誠相見。半遮半掩,影影綽綽,有時候更具吸引力。

    言慶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來到這個時代,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女人的身體。朵朵那時候太小,還是個小孩子,至於有時候和裴行儼他們出去玩耍,對接來送往的女子,他的興趣也不大。

    可是現在「言慶連忙眼簾一耷拉,如老僧入定般跪坐火塘邊。

    幕簾後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似有還無,婦人成熟的體香幽幽,格外撩人。

    鄭言慶的身體雖小,可常年修煉引導術」骨氣強健,已開始發育。

    這幽香,也就變得更具吸引力。

    片刻,裴淑英換土了一件大紅唬裙,外罩一件紅色羅裳。如雲黑髮披散肩頭,胸前一抹雪白,令那濤下高聳,分外誘人。她赤足走土紅色絨毯,紅白映襯,頗具吸引力。

    此時的裴淑英,全無先前甲冑在身時的英姿,倒顯出幾分小女兒家的慵懶之氣。

    玉杯紅毯,醉酒美人…

    言慶不敢向裂淑英張望,只低著頭,撥弄火塘子裡的篝火。

    「小鬼頭,在想什麼?」哦,沒想什麼。」

    「嘻嘻,那你為什麼不過來坐?」裴淑英嬌柔道,「過來,陪姑姑聊天,喝酒。」要說起來,黎行儼叫輩淑英姑姑,鄭言慶稱她姑姑也沒什麼錯誤。

    只是這姑姑,的稱呼,很容易惹出禍事啊!

    君不見神鵰俠侶,過兒的姑姑,到最後卻成了龍兒。言慶腦海中浮現出邪惡念頭,但轉眼就壓下去。一方面裴淑英的確是他的長輩;另一方面裴淑英後面的老爹,也不是他敢去招惹的人物。

    河東裴氏,如今可是被豪陽鄭氏強上百倍。

    「姑姑,我不喝酒!」

    哈,不喝酒還敢自稱酒中仙?」

    這個,……」

    鄭言慶撓撓頭,苦笑著走過去,在絨毯邊土坐下二「姑姑,這麼惡劣的天氣,您怎麼還要趕路呢?您這是要去哪兒?」

    這,姑姑,的稱呼,真的非常彆扭,很容易就撩撥起人內心中,極為邪惡的念頭。

    況且這個姑姑,姿色不俗,頗有熟女風韻啊,哪知言慶這隨口詢問,裴淑英的臉色,卻變得有些陰鬱。

    「回河東。」啊?」鄭言痴詫異的抬起頭。他聽裂行儼說過,裴淑英是在去年底才來洛陽。

    如今裂世矩很快也要返回洛陽,裴淑英難道就不想見見她老子嗎?

    怎地突然旬就要離開洛陽,返回河東去了?

    制,妖。」

    裴淑英突然展顏笑道,「我聽說,杜如晦叫你小妖,可是如此?」那個杜大嘴」鄭言慶有些尷尬,撓頭回道,「枉我人前人後還稱他杜大哥,他怎地胡言亂語?」咯咯咯,你莫怪他,杜如晦對你可是推崇的很呢。」

    裴淑英嬌笑道,似乎是想要把那不開心的事情拋到旁。她端起白玉杯,喝了一口葡萄酒,而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姑姑可是有心事?」

    鄭言慶忍不住詢問。

    她憂鬱的模樣真的很動人,即便是強作笑顏,可是卻無法隱藏內心中的苦悶。檀口呼出如蘭之氣,**幽幽,頗為動聽。鄭言慶也動了好奇心,實不知,如此美人,會為何事而憂鬱?

    「怎麼,想知道啊。」

    「唔,有點好奇。」

    「咯咯,想聽的話,就陪姑姑喝酒。」

    說著話,裴淑英把一杯嫣紅的葡島酒推到鄭言慶面前。鄭言慶眉頭一蹙,想了想,咬牙端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酒飲得急了,嗆得他立刻劇烈咳嗽起來。

    卻把個裴淑英嚇了一跳,原本只是想逗逗這小鬼頭,以舒緩心中的鬱悶。

    哪知道言慶還當了真,那麼一大杯酒喝下去,裹淑英倒是聽裂行儼說過,鄭言慶不是很喜歡喝酒,更喜歡飲茶。除非極為特殊的情況,他會飲土一兩杯。但說真格的,言慶的酒陰顧勢很大,而月蘇制力極高。」你這小鬼頭,姑姑不過是逗你的,喝這麼猛做什麼?」裹淑英連忙過來,輕輕摩挲鄭言慶的後背。那熟女溫香傳來,讓鄭言慶的臉騰地漲紅。好在他喝了點酒,原本就有些工臉,所以才掩飾過去。可即便如此,仍是讓他一陣心神蕩濤。因為那嘯衣下的溝整,還有隱隱粉紅,都盡入他眼簾。

    「姑姑,我沒事兒了!」

    鄭言慶不敢再看,連忙閉上眼。

    裴淑英見他平緩過來,這才放下心。同時覺得,這小郎君倒是個可人兒,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小妖,你這是要去哪兒?」「哦…」…,回象陽。」這時候回蒙陽嗎?」裂淑英蛾眉一蹙,輕聲道,「我聽說鄭家如今斗的正厲害,哦,我想起來了,你好像就是安遠堂一支吧。怪不得這時候要回豪陽去。」「姑姑也知道我家的事情?」「l小鬼頭,關東世族休戚相連,你鄭霧七房之爭,我又怎可能不知道?我有一個族侄,妻得就是你鄭家二房之女。所以隱隱約約,倒是知道一些端倪只是,你現在回去有何用處?大人家的事情,你最好別摻和反正以你現在的名聲,不論結果如何,誰又會來招惹你呢?要我說,只管讓那些傢伙鬥去。」裴淑英是好意,鄭言慶也只能心領。

    只是她不在毅中,焉知其中要害?鄭言慶這次回去,可不僅僅是為了什麼堂號之爭,他回去的主要目的,是要讓鄭世安進入族老會。

    至於六房能否保住安遠堂的堂號,也只是他順帶的目標。但這些話,他還真不好說出來,只能懦懦不語。

    黎淑英說,「不過我也知道,你怕是身不由己。

    在旁人眼中,你我這等人頭上頂著世家大族之名,無需為生計操勞,看似風光無限。

    可實際上,咱們都身不由己,許多事情,哪怕不想做,卻不得不做,不過小妖,姑姑有句話你要記住,日後若成親,定要找個門當戶對的才好。否則會有許多煩惱生出。」鄭言慶疑惑的向裴淑英看去,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改變話題。

    裹淑英則怔怔的看著塘火熊熊,長出一口氣,輕聲道,「當初,我不想聽從父母安排,一味逞強。原以為尋了一個中意的人兒,可長相廝守。哪知道,我能等得他,他卻信不過我,如若當年聽了爹爹的話,我又何至於如今這般模樣,成為他人笑柄?」兩行清淚,悄然落下。

    而裴淑英恍惚然,卻似不知。

    這嬌柔之狀,哪還有方才的英武氣概。鄭言慶看在眼裡,不由得心中也是一痛。

    他聽說過裝淑英的事情,那李德武流放略南八載,裴淑英仍痴心等待。前些時候還聽裴行儼說,裴淑英為能讓李德武早日返還中原,拉著臉,懇求了許多人。

    除了長孫昆的大人高氏之外,還有廣陽公主,南陽公主可為何突然間,卻成了這般模樣?

    輩淑英抹去臉上的淚水,伸手在鄭言慶的腦袋瓜子上,輕輕揉了兩下「卻讓小妖看了笑話。」「姑姑,是不是那常李德武」「不要再提此人的名字!」黎淑英臉色陡然一變,眼中閃爍憤怒的光焰「那負心人的名字,莫要再提起。

    姑姑瞎了眼睛,為了那無情無義之徒,苦等八載,言慶,你日後一定要好好待翠雲,她是個好孩子,表面上看似剛硬要強,可性子很柔弱,受不得委屈。」

    怎麼又轉到了裂翠雲的頭上?

    鄭言慶張張嘴,把到了嘴邊的話,最後又嚥了回去二算了,這種事情說不清楚,越解釋越黑,還不如不解釋。同時,他也聽出了一些端倪。裴淑英的丈夫李德武,怕是在嶺南流放期間,做出了什麼對不起輩淑英的事情。以至於糞淑英在這邊低聲下氣的四處求人,他卻在嶺南逍遙快活如今,裴淑英聽到了消息,心巾自然會感受悲苦。

    想想也是,她這等性子剛強的人,那受得了這種打擊?且不說別的,如果鄭言慶沒有猜錯的話,洛陽權貴們,不曉得私底下是如何笑話她。那這樣一來,裴淑英連夜冒雨離開洛陽,也就能解釋清楚了。

    「姑姑,你莫要難過,為了這等人難過,不值得。、,鄭言慶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裴淑英,只能坐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喝酒。糞淑英詫異的看了一眼鄭言慶,突然咯咯笑起來。

    她伸出手臂,將鄭言慶摟在懷中「果然是個小妖,怪不得元慶對你佩服有加,翠雲也整日念叨你的名字。放心吧,姑姑萬萬不會為了那個臭男人,整日傷心。」

    「嗯,姑姑不要惦記那臭男人,你還有我…和元慶在身邊呢。」鄭言慶被溫香軟玉所包圍,頭頂裴淑英胸前的溫軟堅挺,這心裡面撲通通直跳。

    差一點就說走了嘴,不過好在反應及時,把裴行儼也給扯了進來。

    「姑姑應該每天開心快樂,越來越美,讓那臭男人看著在一旁後悔,才是最正確的選擇。」裴淑英露出甜美笑容,纖瘦輕輕拍著鄭言慶的後背。

    小妖說的不錯,我應該開心,我應該高興,讓那傢伙後悔去。

    哼,我幹嘛要去躲他?應該是他躲著我才是恩,我明天就源回滌陽,看那負心人黎陰輩嘴臉。」這感覺真好!

    言慶把身體埋在了裴淑英的懷中,下意識摟住她纖細腰身。

    至於裴淑英說了些什麼,他已經記不得了。這意亂情迷之中,讓他難以再去思考其他事情。

    這就是熟女的威力,同時那種淡淡的溫馨感,又讓言慶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

    自重生於開皇,除了幼年時徐媽給他過這樣的感覺外,似乎已久違了。

    而輩淑英此時也不知道,她懷中這個十歲的老男人,正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她沒有子嗣,結婚不久丈夫就被發配嶺南,而後八載守身如玉,從未和男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當言慶的雙手環在她的腰間時,裂淑英的心中,也生出了異樣感覺。

    很奇妙,司時也很複雜。

    懷中這小男人的身工,有一種很態怪的氣質。

    成熟的好像一個老男戶,但在圓壁城激戰之時,又顯示出少年郎獨有的活力和青春。

    有疼怕,好像母親對孩兒的關愛可有旖念,好像是內心深處的衝動」…」鄭言慶心生安合感,裴淑英又何嘗不是。她刃工眼睛,輕輕摩挲言慶的頭髮。

    這小,郎君臉紅紅的,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熟睡過去心她輕輕感嘆一聲,將鄭言慶平放在絨毯!」又拿起一副毯子,給鄭言慶蓋好。然後斜倚在言慶身旁,用纖細的手指,拂過言慶的面頰,嬌靨工浮現出一抹淡淡笑容…

    鄭言慶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

    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躺在絨毯上,身土蓋著一條毯子。鼻端,縈繞著一縷幽香,讓他總算清醒過來。連忙翻身坐起,向周圍看去。

    火塘裡的火已經熄滅,那張紅色幕簾,也不見了蹤跡二裂淑英並不在木屋裡,清晨的陽光照射進屋中,預示著一個好天氣二言慶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兩頭小黎也跟著機靈的站起來,抖了抖身子。

    木屋門拉開,裂淑英帶著兩個家臣進來。那家臣一個手中端著水盆,另一個手中則拿著托盤,工面擺放著蒸餅和一壺奶茶。奶茶是用乳游融開,一般用以配酒。

    不過裴淑英知道,鄭言慶不喜歡飲酒,於是就讓人碾碎了茶葉,製成奶茶。」小鬼頭,快洗洗然後吃飯,咱們還要趕路。」

    「趕路?」

    「你既然要回豪陽幫忙,這麼光明正大的回去,豈不是讓其他人多了幾分提防?

    姑姑心情好,就幫你掩護一下。

    雖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算,但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去,豈不是效果更好?好了,莫要耽擱時辰,快點洗漱,我們好啟程出發。今天天氣不錯,但願得老天爺莫再變臉。說不定今晚,咱們能抵達記水關呢…

    只是要委屈你一下,做我的小廝吧。」

    說完,裴淑英就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言慶心裡一暖,也不矯情,走過去洗臉牧口。

    裴淑英說的沒有錯,既然是要回去幫忙,那何不做一支奇兵?他本就摻和不得這裡面的爭鬥,索性隱於幕後,更具安全性。最好,連鄭仁基也能隱瞞過去,,…,鄭言慶想到這裡,暗自慶幸自己的運氣好。

    輩淑英既然這樣做,想必是要幫他一把。能有她的幫忙,這把握恐怕也會更大。

    制、妖,你的酒量實在太差。」

    吃飯時,裴淑英突然蹙眉道,「才兩三杯酒,便倒下了,如何敢自稱,酒中仙,。我家那元慶小子,似你這般年紀時,已能飲三解烈酒,恩,日後要好生調教才行。」

    鄭言慶一口奶茶入口,聽裴淑英這麼一說,險些噴出去。

    窘迫的模樣,又引得裴淑英咯咯直笑。

    鄭言慶心裡嘆了口氣,也不知是誰昨日要死要活的回家,這今日心情好了,卻把自家快樂建立在旁人痛苦之上。唉,怪不得裴行儼在她面前,活像是老鼠見了貓。

    不過,這一路上能有如此美人相伴,想來會有趣許多。

    兩人吃罷了早飯,整裝走出木屋。

    黨士傑牽著玉蹄兒過來,鄭言慶認鐙搬鞍,翻身土馬。而裴淑英也換土了勁裝打扮,一件大紅色披風在身土,更顯颯爽英姿。她跨土了赤炭火龍駒之後,突然回眸一笑。

    制,妖,我們比比腳程,誰先見到偃師,就算誰勝出,恩,輸得的人,要作詩一首,可有膽量?」

    那一笑,令鄭言慶一恍惚。

    腦海中陡然浮現出一句詩詞,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也不知那楊美人的一笑,可有淑英姑姑這般動人?聽到裴淑英的話語,言慶下意識的點頭。

    可沒等他反應過來,裴淑英一催火龍駒,那紅馬希牽申長嘶一聲,撒蹄狂條」…」「姑姑,你作弊!」

    鄭言慶一愣,忍不住笑喊一聲,催馬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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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2:57:24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卅四章 回滎陽(完)

    皎月東昇,懸千寂寥蒼穹。

    這是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風很柔和,將幾抹浮蕩的雲彩,拂動出各種形狀。

    裴淑英坐在記水關驛館的房間裡,手中握著一幅畫二畫中的女子,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她斜倚在窗前,窗外幾枝盛開的海棠花似在隨風搖曳,而她拖起粉腮,若有所思。

    圖畫一角,寫著幾句詩詞。

    綺州有秀色,綺樓清雲端。眉目豔皎月,一笑傾城歡。常恐碧草晚,坐泣秋風寒。纖手怨玉琴,清晨起長嘆。焉得偶君子,共乘雙飛鸞。

    落款是,大業四年二月初三,鄭言慶與就姑賭馬而還,作畫賦詩,以償賭資日司賽馬,言慶沒有勝出。

    是真的勝不了,亦或者是勝不得,不想勝?

    鄭言慶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到最後,他稻了。既然輸了,那就認賭服輸吧。

    傍晚剩記水關驛館之後,鄭言慶突然間心血來潮,竟提議要為輩淑英作畫。天下人皆知,半緣君,酒中仙,鵝公子詩書雙絕。但說起作畫,卻是從未顯露過。

    其實,言慶前世為官時,所處中原之地,雖說有此落後,但以書畫而言,在全國絕對能排的上號。中原等地,文化根底極深。以中原文聯之中,書畫者名家無數。言慶好書法,所以和中原書畫協會頗有來往。有道是書畫不分家,言慶在作畫這方面,的確是比不得書法。但耳濡目染之下,這基本功還是非常紮實。

    在竹園四載,讀書之餘,偶爾也會塗鴉兩筆。

    不過大都是畫完就處理弄淨,所以即便是親如徐世績,也不知道言慶還會作畫。

    當然了,鄭言慶沒有吳帶當風的本事。

    只是在這個時代久了,這畫工也有所提高。以至於畫中的裴淑英,惟妙惟肖,極為生動。

    裴淑英看著畫中的女子,目光漸漸,變得迷離第二天,裂淑英出人意料的,沒有和鄭言慶騎馬。

    而是換工端衣長裙,登工了馬車。

    鄭言慶也不好詢問原因,既然她這麼做,想必是有她的原因。再者說,此地距離豪陽不過半日的路程,裂淑英換乘馬車,也在情理之中。

    「裴棹。」

    「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現在就啟程,趕往蒙陽,通報黎陽鄭氏族人,就說我途徑此地,前去拜望。。一出記水關,裴淑英立刻吩咐下去。

    也許在世人眼中,裴淑英只是一介弱女子。但在世族門闊大佬的眼裡,輩淑英不僅僅是河東裴氏族人,更是裴世矩最為寵愛的女兒。

    她途經豪陽拜訪,意義自然不司尋常。

    更何況如今正是鄭家內鬥緊要之時,裂淑英的出現,是否帶有河東裴氏的意願在裡面?亦或者說,裴世矩對鄭氏的這次內部鬥爭,究竟持有怎樣的態度?他會中意什麼人?他是否會出手相助?都有可能影響到鄭氏七房對安遠堂的爭奪結果。

    裴淑英這樣子大張旗鼓的行動,令言慶的心中,萬分感激。

    正牛時分,馬車來到了古都榮陽城下二由於裴淑英是以私人身份前來,所以豪陽官方並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反倒是鄭氏家族,派出大批人出城迎接。鄭善願鄭士機這些各房族老,自然不可能出現,因為這關係到身份的問題。不過,他們還是派出了各房重要的人物,前來歡迎。

    以著經堂為例,鄭善願沒有來,其族弟鄭元綜卻代表他出城迎接。

    鄭元綜享有永安男的爵位,而且還是鄭諦的嫡子,所以他出面,一點都不落裴家面子;而安遠堂則拍出了**為代表當然了,鄭世安也在迎接隊伍之中。

    「輩娘子一路辛苦!」

    鄭元綜快步土前,拱手向裴淑英問好。

    這也可以說,給足了裴家面子。裴淑英下車以後,微微一欠身「淑英冒昧探訪,還請鄭先生恕罪則個二「那裡那裡,輩娘子若是過豪陽而不入,那才是要真個責備呢。」

    眾人在城下好一陣寒昭,而言慶此時,則被一群鄭家家將所阻擋,沒什麼人注意到他二不過,鄭世安卻發現了言慶那匹玉蹄兒對這匹白龍馬,鄭世安再熟悉不過。之前在竹園的時候,他也曾幫著言慶遛馬,所以一眼就認出了玉蹄兒。

    可是,玉蹄兒怎會在這裡?

    它既然在這裡,那言慶呢?莫非言慶也來了?

    鄭世安下意識的朝人群中掃了一眼,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萬分驚訝因為,他看到了隱藏於人群中的鄭言慶。哪怕是有人擋著,只能看到一個側面。可十載相依為命,鄭世安若是連自己的孫兒都認不出來,那才是真的瞎丁眼睛呢。

    他沒有呼喊,言慶既然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可是這心中的疑惑卻很深,言慶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幹嘛要藏頭縮尾呢?

    「哪位是鄭世安鄭老先生?」裴淑英突然開口詢問。

    鄭世安一怔,茫然四顧二他就是來打醬油的,那裡會想到,裴淑英居然當眾詢問他?

    不僅僅是鄭世安有些發懵,包括鄭元鼎在內的其他人,也都感到疑惑。

    「叔父,裴小姐叫你呢。」「啊!」鄭世安被旁邊的人一提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走工前,拱手道,「鄭世安見過裴大小姐。」鄭言慶也看到了鄭世安!

    幾個月不見,鄭世安似乎胖了些,氣色也不錯。

    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黎淑英的用意。之前在路上,他曾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過裴淑英,只是沒有想到,裴淑英居然用這麼明顯的方式,來為他的計劃推波助懈。

    裴淑英一福,卻是晚輩對長輩的理解二侄女兒見過鄭拒叔。」

    鄭世安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連連擺手道,「裴大小姐,這是從何說起?」您那孫兒言慶,是我族侄元慶的兄弟。

    他喚我姑姑,那我自然要稱呼您老人家一聲叔叔。侄女兒此次來,是受了言慶之托,特意前來探望。鄭公爺,諸公,小女子今日,就在鄭叔叔府上休息吧明日一早,,小女子還要趕回洛陽。有勞諸公前來迎接,小女子代家父謝過了!」我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出來迎接我,其實我就是來看看鄭世安,沒有別的意思。

    鄭元綜等人這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齊刷局向鄭世安看去。

    下意識的,鄭世安挺起了胸膛。

    雖說不知道鄭言慶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可這種被眾人所重視的目光,他卻非常的享受。即便是入了鄭家族譜,鄭世安的地位,卻不算很高。特別是回到蒙陽之後,也沒什麼人特別尊重他。即便那些奴僕口頭上稱呼他一聲鄭老爺,哪怕是鄭仁基賞賜幾百頃田地,但大多數人的心裡,特別是那些鄭氏族人的心中,鄭世安還是個家奴而已。

    可是現在,鄭世安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

    各房代表的神色不一。

    **雖然不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但心中的狂喜,卻浮於臉土。

    最近安遠堂受到了太多的壓力,甚至包括**在內,都有些不太肯定,六房能否保住安遠堂的地位三面今,裴淑英來了,並且旗幟鮮明的表明了她和鄭世安的關係。

    鄭世安可是安遠堂的族人!

    這將會在很大程度工,緩解安遠堂所承受的壓力二,既然裴小姐是受我那言慶賢侄所托,那我等就不再另行安排了世安叔,還請招待好裴大小姐。」**從未稱呼過鄭世安做叔叔,但現在,他卻叫的格外親切。

    鄭世安不免生出受寵若驚的感觸。不過也僅僅是那麼一眨眼,他的腰板挺得更直。

    奶媽的,你們不是看不起我嗎?

    可我有一個好孫兒,你們誰能比得土!看看吧,連裴家的大小姐,都要尊我一聲叔父「裴娘子,這邊請。」

    「請叔叔登車,咱們司行。」裂淑英活似賢淑的小媳婦,攙扶鄭世安土了馬車。

    與此同時,人們讓出一條通路。裴淑英等人與眾人告辭,而後一行人緩緩進入城中。

    「媽的,這下子可是讓那老閹奴抖起來了。」有人低聲的咒罵。

    但更多人,則是若有所思,急匆匆返回各自的住所。**故作鎮靜,與鄭元嫁拱手「三哥,…小弟還要回去稟明兄長,就此告辭了。」

    可以說,安遠堂今日算得上是揚眉吐氣。

    哪怕裴淑英沒有去安遠堂,可她選擇鄭世安,也就等習於選擇了安遠堂。如此一來,那些尚在一旁觀望,左右搖擺的人,當會有所考慮。這對安遠堂而言,絕無半點壞處。

    目送**離去,鄭元綜和七房代表,面色鐵青。

    「三叔,那臭娘們兒……」七房的一位子侄上前說話。但未等他話說完,鄭元綜反手就是一記耳光」堂堂聞喜沁的女兒,是容得你胡言亂語?有本事,就學學鄭言慶,在洛陽好大名聲。人家是憑真本事,得了雲騎尉,更有裴氏傾慕,還拜入長孫大將軍門下,你又算什麼東西?!!!!!!

    那七房子侄被打的臉高高腫起,但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士則,你立刻回去稟報你家兄長至我也要回去稟報家主,看起來安遠堂尚有後著。」鄭士則是鄭士機的兄弟,也是七房代表。

    聞聽鄭元綜吩咐,也不敢有所怠慢,連忙答應一聲,帶著七房族人,匆匆往城中走。

    望著他的背影,鄭元綜卻露出一絲冷笑。

    「三老爺,咱們也回去吧。」我回去把這邊的情況告訴族長,你去大哥那邊,就說今晚,我和他在老地方見。」鄭元綜的大哥,名叫邪元壽,這兄弟二人,是鄭捧的娟子。

    而鄭善願,實際上是庶出子,只是國為鄭論走的時候,鄭元壽鄭元綜兄弟年紀尚小,擔不得重任。加之朝廷也在打壓關東世族,所以就選擇了穩重的鄭善願接掌著經堂。

    明裡,著經堂一團和氣。

    可在私下裡,鄭元綜三兄弟抱成一團,鄭獸願執掌著經堂,而鄭論從子,也就是他的侄兒鄭善果,等同於自成一派。鄭善果如今是右光祿大大,民部尚書,也是鄭家七房中,官位最高,最受重用的人。所以不管是鄭善願也好,鄭元綜兄弟也罷,對鄭善果也無可奈何。哪怕對他非常不滿,卻又不得不依靠鄭善果。

    鄭世娑住在象陽縣城的東南一個僻靜之所。

    雖說鄭世安的地位不算高,但鄭仁基對他卻是沒有半點怠慢。

    別人不清楚,鄭仁基一家卻是太瞭解鄭世安有一個何等妖孽的孫子。且不說言慶詩書雙絕,在士林清流中享有極高的名氣。但只是憑藉去年臘月廿八一場鞠戰中,受封雲騎尉,也成為自開皇八尉設置以來,最年幼的一個。日後能否有人打破這個記錄,鄭仁基不知道。但在過往百年中,從未有一人如鄭言慶這般。

    更重要的是,鄭言慶周圍的關係網,越發強大。

    看看鞠戰的參賽人手吧兩個河東薛氏,一個河東蒙氏,一個河南囊氏,夕加一個破石姚氏。這些人加起來,所產生的能量將何其驚人。更別說言慶背後,如今有多了一個長孫氏。

    所以,對鄭世安的安置,鄭仁基非常用心。

    他的住處是一個三進宅院,毗鄰洞林湖,風景格外動人。

    而距離鄭世安住所不遠,還有一座始建於東漢年旬的洞林寺,香火也非常旺盛。

    對於一個老人而言,這種安排的確是非常妥善。

    若非鄭言慶不在身邊,鄭世安甚至無所追求。住所裡,也沒有什麼僕人。不是鄭仁基忽視,而是鄭世安不願意要。他可不希望弄一幫子表面工尊重,背地裡卻嚼舌頭的傢伙。好在言慶派來了毛小念照顧他的起居,所以日子過得也不錯。

    如今,這宅院裡除了毛小念之外,還多了一個護院,就是沈光。

    車輛在宅院門口停下,鄭世安在裴淑英的攙扶下走進算院子。不過一進院子,鄭世安就停下了腳步。

    「裴娘子,煩請您讓那小傢伙進來吧二這裡都是我的人,不必擔心會有人看到」裴淑英口態嘻一笑,鄭叔叔,咱們還是進屋說話。」隨後,她扭頭衝著在門口牽著兩匹馬,帶著兩頭小黎的鄭言慶道,

    「小鬼頭,你也進來吧。」「少爺?」毛小念正好從正堂出來,先是看見兩頭熟悉的小黎奔跑過來,緊跟著看到鄭言慶牽馬走進來,一下子呆愣住了。

    鄭言慶微微一笑「爺爺,你們先進屋說話說大哥,隨我把馬匹安置好吧。」

    沈光剛看見鄭言慶的時候,也很吃驚。

    但畢竟是見識過許多世面的人,他比毛小念更會掩飾自己的驚訝。

    「馬燒在這邊,請隨我來。」

    鄭言慶點點頭,牽著馬,隨波光前去二與此同時,黨士傑三人也走進了宅院,在毛小念的安排下,把各種行禮搬進廂房裡。鄭世安是徹底糊塗了,他搞不清楚鄭言慶這是在搞什麼把戲。把馬匹交給沈光安置不就得了,何必要親力親為?

    裴淑英說,「鄭叔叔,咱們進屋再談。」感謝兄弟們的鼎力支持,我滿足了噌滿足!

    另外感謝海岸貢獻兄弟,乃是俺第一個盟主,啥都不說了,眼淚汪汪,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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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五章 各懷心機

  裴淑英在洞林湖畔只呆了一天。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只是來看看鄭世安,除此之外,她沒有在豪陽見任何一個人。

    第二天一早,  裴淑英就走了。

    不過她還是留下了四名護衛和一個小廝,負責保護和照顧鄭世安。而這簡簡單單的舉動,又好像蘊含了無盡的深意。一時間,鄭氏七房的目光,都集中在洞林湖畔小小,的宅院裡。

    鄭世安每天都做了什麼,哪怕是在洞林寺燒香,磕了幾個頭都會有人盯著看
    裴淑英走的第三天,終於有人按耐不住,敲響了洞林湖畔這所幽靜雅致住所的大門。

    「鄭兄,您可真是悠閒啊。」

    來人是二房族人,名叫鄭祖行,論輩分,和鄭世安司輩。

    他是二房的族老,同叫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鄭為善的父親。以鄭為善和鄭世安兩家的交情,鄭祖行登門拜訪倒也非常合適。即便是有人猜測他的用意,卻說不出來什麼閒話。

    鄭祖行輕車而來,只帶著一個隨行小廝。

    鄭世安把他迎入了大堂中,笑呵呵的說道:「二爺,您可是稀客,怎麼有功夫來我這裡?」

    毛小念奉上酒水,然後就退了出去。

    鄭祖行趁機打量了一下這座中堂,裝飾很古樸,沒有什麼奢華之處。

    他笑道:「鄭兄您這可是在責怪我嗎?呵呵,說來我也卻是有些失禮。您回來有小半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登門二不過鄭兄是明白人,想,必也能知道我的難處。」

    鄭世安連連擺手「二爺這話說的,我怎敢責怪?、

    「唉,自大兄故去之後,咱們這榮陽就一直不安生二我是有心幫襯一下,卻沒有這個,能力。

    對了,前幾天我那侄女過來,也是行色匆匆,連見土一面前不成「六

    算輩分的話,鄭祖行和輩世矩算是一輩兒人。

    而鄭家二房的閨女,嫁給了裘氏族人,所以鄭祖行稱呼裴淑英為侄女,倒也不算過分。

    他這樣說,其實也是挑明了他的來意。

    裴淑英是我的侄女兒,咱們說起來也是一家人。你們六房現在究竟是什麼打算,總要和我說一下吧。好歹我兒子還在為你六房效力,咱們幫親不幫理,但你得讓我這心裡,多多少少有個底兒才是。

    事實上,早在裴淑英離去的當天,鄭仁基已秘密和鄭世安聯繫過了。

    鄭仁基也不清楚,這鄭言慶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二不過有一點卻能看出,他的確是在想辦法幫忙。這不,連裴家都出面了雖說裴淑英沒有去拜訪鄭仁基,但鄭仁基還是能敏銳的感覺到,各房對他的態度,出現了一絲細小變化。

    以前他去拜訪別人,人家未必會見他。

    但今天出門,卻明顯不同。雖然還沒有得到什麼確切的保證,但鄭仁基能覺察到,各房似乎有些搖擺。

    所以鄭仁基登門,除了是打聽鄭言慶何時回來之外,最重要的是想要知道,鄭世安有什麼打算。鄭仁基保證,如果這次六房能保住安遠堂的堂號,就會推舉鄭世安入族老會。而鄭世安呢,則是胸有成竹,表示出他會為安遠堂盡心竭力的態度。

    如今,安遠堂堂號之爭,雖說還是以鄭仁基為主。

    但實際上,已悄然轉到了鄭世安的手裡二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轉移,誰也說不清楚。

    正因為不清楚,和安遠堂走的最近的二房,不得不出面來打聽消息。

    「二爺,聽說元皓要成親了?」

    鄭世安不回答鄭祖行的問題,卻反問了一句。

    元皓是鄭祖行的兄長,也就是二房之主鄭祖盛的嫡長孫,年十七歲,正要成婚。

    鄭世安大局不成,可是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還有察言觀色,拉、拍、唬、逗的水準卻不一般。這也是做管家,必備的功課。他做丁一輩子的管家,如今身後有人出謀劃策,指點方向,鄭世安把昔日的種種手段拿出來,自是得心應手。

    鄭祖行一怔,下意識的點頭「是啊,說好了過清明就具體商議。」

    「聽說元皓要和犬陽(今河南潢川)盧氏女成親?」

    「啊,正是!」

    七陽郡樂安盧氏,是五姓七大家之中范陽盧氏的分房。

    鄭世安笑道:「戈陽盧氏可是百年望族,雖說不是范陽大房,可是根基卻極為深厚。元皓娶盧氏女的話,恐怕要開銷不少對了,聽說大爺去年賠了生意?」

    鄭祖行臉色微微一變,苦笑著沒有回答。

    制、念啊,去把我房裡的那個匣子取來。」

    不知不覺中,鄭世安已經主導了這一次談話,並且佔居了上風。本來六房想要繼續把持安遠堂,那最有可能得到的盟友,就是來自二房。但由於七房強勢出手,以至於二房在此之前,一直猶疑不定,甚至連一個明確的態度都沒有表露。

    毛小念拿著一個匣子,推到了鄭祖行手中二

    「這是什麼?」

    「二爺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鄭世安神態極為悠閒,笑呵呵的把匣子推到了鄭祖行的面前。

    匣子裡,有三四張圖顧,還有一份契約。仔細看,赫然是鄭家冶鐵作坊的契約。

    「鄭兄,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家言慶設計出來的東西,已經獻給了大公子二

    冶鐵作坊如今不景氣,但若是經營這物品,自然會財源滾滾。大公子的意思是,他實在無力再來操持作坊,所以準備找個人合作。二爺不妨回去考慮一下,如若有興趣,咱們再談。

    對了,錢帛方面不需要擔心,大公子已經和離狐徐家聯手,如今只等您點頭了。

    這是****裸的收買!

    可是鄭祖行卻無法拒絕。

    二房的情況,他心知肚明。如若這作坊真的能到手,對二房各家無疑會有極大的補充,再加上戈陽盧氏的幫助,也許過個幾十年,二房就能重新崛起,不再仰仗族人鼻息。

    這是一個好機會,比之自己偷偷在一旁算計,明顯是事半功倍。

    「我那裴家侄女兒」

    「哦,她就是受我那小孫兒的托付,來知會一聲。

    裴家大老爺不日將從長安返還洛陽,所以我那小孫兒怕是要逗留些時日,才能回來。」

    「鵝公子要回來祭祖嗎?」

    「是啊,算起來已經有幾年沒回來了

    連我那大兄過世,他因為一些事情,經果也沒能成行。大兄亡故的不是時候,若再幾年,說不得就能看見言慶成婚。

    話語中,隱隱流露出,安遠堂要和裴氏成婚的可能性。

    鄭言慶和誰成親?

    如今天下人誰不知道,他和麥子仲為搖美人兒青睞,在圓壁城一場鞠戰,麥子仲黯然返回洛陽。

    除了裴翠雲,還能有誰?

    鄭祖行露出恍然之色,輕輕點頭。

    「若是言慶能與裴才女成親,倒真乏一場佳話。」

    他心裡多多少少,已有了一些主張。

    反正七房和六房的堂號之爭,於二房來說,無關緊要。但相比之下,二房對六房,也就是鄭仁基這一支的關係更加親密。而與七房鄭士機的關係,相對疏遠。

    看起來,六房正在崛起。

    他日鄭言慶成長之後,定然會加大對六房的扶持力度,甚至有可能去爭奪著經堂。

    跟在六房後面,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少以二房如今的這種狀況,也不可能去爭得太多利益。六房吃肉,二房喝湯,未嘗不可接受。

    想到這裡,鄭祖行收起了匣子,起身告辭。

    他還要回去和老大商議,這種事情,不是他能做主。

    出門的時候,就看見四個雄壯的男子在院子裡練習角抵,於是隨。問道:「好雄壯的漢子,鄭兄從何處找來?」

    「哦,不過是我那裴家侄女兒見我這裡空曠,也沒個看家護院的人,所以就留他們幫忙二」

    鄭世安言語中,帶著一絲絲驕傲,l那身穿赤繞者,名叫裂棹,據說曾與裴老大人一起出使過西域;那三十皂衣漢子,是三兄弟,老大叫黨士傑,老二叫黨士英,老三叫黨士雄,有一身好本領」他們在這裡,我倒是可以安心睡覺了。」

    「是啊,是啊」

    鄭祖行打著哈哈,越發肯定了,六房和裴家聯姻,已成定局。

    他心裡不免有些泛酸二

    說起來自家閨女也嫁給了裴家,卻沒見裂家有如此隆重的表示。這老閹狗,真走了狗屎運。得了那麼一個孫兒,如今可是顯擺了……唉,自家為何沒這好運氣呢?

    他登上馬車,離開了鄭世安的府邸。

    鄭世安看著車輛漸遠,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大老爺,裴娘子,真的要和少爺成親嗎?」

    毛小念咬著嘴唇,怯生生的問道。

    這心裡面也是一個勁兒的酸楚。雖然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可親耳聽到,又是一種感受。

    鄭世安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毛小念的腦袋瓜子。

    「小,念啊,莫要想的太多。

    鄭爺爺可以向你保證,不管言慶將來和誰成親,都一定會給你一個名份,明白嗎?」

    鄭世安厭惡毛小,八,但對毛小念卻是頗為疼愛。

    四年的相處,看著一個黃毛丫頭一天天長大,出落的水靈靈。毛,小念的那點心思,如何能躲得過鄭世安的眼睛。只是隨著言慶聲名日益響亮,特別是受封雲騎尉之後,就更不可能讓毛小念為正妻。不過正妻不可以,當今別院倒是沒問題。

    這年頭,有本事的人,誰不是三妻四妾呢?

    毛小,念眼睛一紅,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做出了回應。雖說心裡面還是不舒服,可不管怎麼說,這心裡的期盼,總算有了落實。其實,只要能跟在少爺身邊,做什麼都行

    「老太爺,少爺去哪兒了?」

    鄭世安笑了笑,他自有他的事情,該回來時,自然會回來,你莫要問的太多二」

    鄭言慶和施光,如今都不在蒙陽。

    他們又會跑去何處?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裂淑英所帶來的影響,也在漸漸減弱二

    鄭士機鄭士則兄弟走訪各家,變得越來越頻繁。他們帶著重禮,挨家的登門拜訪。

    而鄭仁基呢,則顯得很平靜二

    距離清明還有十五天,他居然跑到了洞林寺,說是要沐浴齋戒,以求列祖列宗的保傷。

    誰都知道,鄭仁基不信佛祖。

    這時候突然要沐浴蒂戒,究竟是存的什麼心思,又使得眾人好一番猜測。

    莫非六房已經決定放棄了嗎?

    就在大家一陣揣摩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豪陽城中。

    來者赫然是定居於管城,也就是後世鄭州的崔氏族老,白水縣開國公崔至仁。

    不過他表明了自家的態度,只是來探望他的侄女,也就是鄭仁基的老婆,崔夫人。這時候,鄭氏族人才想起來,鄭仁基的老婆出自於管城崔氏。只是由於崔大人回黎陽後,一直很低調。加之他並不是管城崔氏宗房族人,所以人們有意無意的,全都忽視了她。

    一般而言,七房誰家能沒有幾個大族親戚。

    但要讓這些親戚親家站出來吶喊助威,若不是身份極為特殊,基本就不太可能二

    莫不是,崔夫人的家裡要有變化?

    原本已經拿定主意的各方族老,不得不再一次改變了主意。

    聯想到之前裹淑英的強勢出現,而今崔至仁又突然登門探望自家侄女。六房背後隱藏的勢力似乎並不如早先想想的那麼薄弱啊。不僅僅是各方族老在猶豫,包括大房之中,也出現了一些波動。

    距離清明還有五天,南來鄭氏族長鄭威,率南祖族人,抵達蒙陽城外。

    多日來飽受煎熬的鄭士機鄭士則兄弟,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大兄,鄭威他們,總算是來了。」

    鄭士機口中的大兄,正是著經堂家主,榮陽鄭氏的族長,歸昌公鄭善願。

    鄭善願身高七尺,生的一張胖乎乎的圓臉,眉毛略顯灰白之色。他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所以臉土總是帶著幾分笑容。自鄭並過世以後,鄭家日益衰落,身為族長的鄭善願,也是心急火燎。

    不過他認為,鄭家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經顧,是因為家族不能司心協力。

    就比如隱太子之爭的時候,如果安遠堂那邊能全力支持他,說不定隱太子不會失敗。

    包括漢王楊諒起事,又是安遠堂從中作祟。

    鄭善願之所以想要動六房,就是希望能安排一支能聽從他命令的人進去,掌控安遠堂。

    七房雖說人才嗯零,但勝在有財貨豐沛。如若再吞併南來鄭氏,那麼鄭善願的權威,將獲得前所未有的提高。坐在族長這個位置上,看似風光,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煩透了人。

    隋唐時的宗族,極其可怕。

    如果說,每一個,宗族的族長,就如同西方公國的國王,也毫不為過。試想,一個能瞬間拉起幾萬兵馬的宗族,其力量是何等的巨大。即便是西方公國的國王,也有些不如二

    「老鄭那邊,情況如何?」

    「嗯,老鄭來了之後,就田門謝客,誰也不見。」

    「那就好,我派人詢問過,老鄭說一切安好,到祭祖之時,他會依照先前的安排行事。

    不過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哦?」

    「老鄭說,南來鄭氏雖並入鄭家,但也需要一定的地位。他們需要兩個族老名額。」

    「兩個名額?」

    「不錯,所以到時候,可能要先委屈你們一下二

    士則,你先讓出來一個名額吧……等安遠堂之爭塵埃落地,我會將安遠堂的那個族老名額,轉交給你。

    如今六房那邊是垂死掙扎,連崔至仁都拉出來了。

    嘿嘿,不過沒關係,只要鄭威那邊能落實下來,一切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族老會十八個人,給他們兩個又有何妨?到時候就算鄭仁基不同意,咱們手中也有足夠的優勢。」

    鄭士則有點不情願,但他也知道,此時不是計較個人得失的時候。

    只要能把六房從安遠堂趕走他們成功入主安遠堂,那麼損失的,遲早會回來。

    ,我聽大兄的吩咐!」

    鄭善願點點頭,流露出躊躇滿志的笑容。

    ,大兄可在?」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緊跟著房門被人推開,鄭元璨鄭元詢兩兄弟闖入房間。

    鄭善願不由得一怔,他和嫡支的三兄弟,關係一向不是太好。只是無奈何,這嫡支三兄弟的老大鄭元壽,隨沒有繼承鄭澤的爵位,卻是拜土儀司的大將軍,同時還兼任右武侯將軍的職務。而鄭善願被削了歸昌公,對這三兄弟也不得不退讓幾分。

    「元綜弟,你們怎麼來了?」

    「大兄,鄭老三回來了!」

    「啊?」

    鄭善願不由得一怔,極為吃驚二鄭老三,也是著經堂下,鄭善願的從弟,鄭善果。

    他是鄭禪兄弟所出,一向潔身自好,而且從不參與家中的糾紛。

    在著經堂裡,他排名僅在鄭善願和鄭元壽之下,但官拜民部尚書,與鄭元壽等齊。

    鄭士機說:「鄭三哥回來,又有什麼稀奇?

    這清明祭祖,他回來也很正常。四哥卻是有些大驚小怪了,

    「我大驚小怪?」

    鄭元詢年紀最小,火氣最盛,冷笑一聲「那他回來之後,立刻前去安遠堂拜會,你可別大驚小怪啊二」

    鄭善願聞聽一驚「老三去了安遠堂?」

    「嗯,我們在路上親眼看見」」,

    「五弟,你住嘴。」

    鄭元綜喝止了鄭元詢,然後對鄭善願說:「大兄,本來我們是不想摻和進來此時,畢竟咱們一家人但如果鄭老三和六房聯手的話,我著經堂中自己都不能NP致,還有什麼資格,再去插手其他房的事情?我這次來,是代我大哥問一句:若我們支持你,能有什麼好處?」

    這傢伙更過分,明目張膽的過來討要好處。

    不過想來,倒也正常。鄭元壽一向和鄭善願不對付,若沒有好處的話,他豈能出手?

    鄭善願故作鎮靜「三郎和六房的關係素來不錯,他去拜訪安遠堂,也屬正常嗎。」

    想要好處,沒那麼容易。

    鄭善果一向中立,而且就算他站在了安遠堂一邊,鄭善願還是穩操勝券。

    鄭元詢冷笑道:l大兄莫忘記,三哥至孝,而嬸嬸可走出身崔姓,是至仁公的秣妹。」

    鄭善願心裡咯噔一下,似乎隱隱明白了,崔至仁這時候過來的原因。

    而鄭元綜則沉聲道:「既然大兄不在意,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要提醒一下大兄,長房嫡子,是在三哥手下做事二我知大兄謀定而動,但也要多加小,心。」

    「慢著!」

    鄭善願呼的長身而起,神情有些尷尬。他喚住了正要告辭離去的元綜兄弟二人,猶豫片刻後道:「四郎說的不錯,咱們一家人,自當抱成一團…元壽他,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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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六章釜底抽薪

    鄭元壽生的人高馬大,相貌堂堂。

    著經堂以經史傳家,鄭譯也是天生雅骨,對樂律造詣極深。可偏偏到了鄭元壽,沒有得到這方面的遺傳。他性情恢宏,好武而知兵法,與著經堂的堂號不合。

    說來也巧,安遠堂本是以武勇立足,偏偏鄭仁基一副雅骨,好舞弄風月,與鄭元壽恰恰相反。

    鄭大士在世的時候,就說過一句戲言:仁基不該生於安遠,元壽為何不讀漢書?

    鄭玄所注的漢書,是當時所有人都奉行的標準註釋。

    鄭仁基應該生在著經堂,鄭元壽應該落戶安遠堂。這樣似手才和了兩個堂號所蘊含的意義。偏生反了,誰也無可奈何。也許正是有這個因素在裡面,鄭譯過世以後,將著經堂交由鄭善願,而把他的武勳爵位,盡數都留交給鄭元壽手中。

    鄭元壽有兩大愛好,一是在湯池中泡澡,二是看人角抵。

    角抵,類似於後世的中國摔跤和日本相撲運動的結合體,早在東漢年間就在屁間盛行。

    鄭元壽好看人角抵,每每看得入神,甚至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呆在角抵場中。甚至他自己也養了幾十個角抵手,偶爾來了興致,還會和人賭博一番,論個輸贏。

    滎陽城的人,都知道他這愛好。

    在位於城西角場中,還設立了一個專屬位置,供鄭元壽觀戰。

    就在鄭善願和鄭元琮兄弟討價還價時,鄭元壽帶著一幫子家將奴僕,來到城西角場。

    看門的人,一眼就認出了鄭元壽,連忙迎上前,恭恭敬敬叫上一聲『大將軍』。

    「大將軍,您今兒個來的可有點晚了,裡面已角抵三場。

    您手下的西域狂獅,都連勝了兩場,你才過來……呵呵,您的朋友可等的久了。」

    「朋友?」

    鄭元壽一怔,「什麼朋友?」

    「裡面的不是您的朋友嗎?還是個小公子呢。」

    鄭元壽心裡奇怪,但是並不覺得害怕。這裡是滎陽,是他老鄭家的一畝三分地,他還真不相信,有什麼人敢在這裡行事。於是示意那看門人讓開路,大步流星朝著自己的位置走去。

    包房外,鄭元壽讓家將奴僕在外面呆著。

    既然敢自稱自己的朋友,還佔著自己的位子,想必和自己也認識,不會有什麼惡意。

    他剛要拉門進去,就聽屋子裡傳來一聲叫喊:「好!」

    那聲音似乎很稚嫩,不像是成年人的聲音。鄭元壽更加奇怪,難不成是那個老朋友,呆著自己的家眷前來?角場中,一名角手用十字鎖鎖住了對手的脖子,生生將其勒殺。在角場上,有生角和死角的區分。

    顧名思義,正生死角抵,代表著比賽的殘酷性。生角以娛樂為主,取勝即可停止。但死角卻是生死不論,直到取得徹底勝利。當然了最徹底的勝利,就是把對手殺死。在角場上,殺人不償命。

    鄭元壽走進包房,卻愣住了。

    就見一個白衣少年,大約十二三歲的模樣,站在欄杆後,輕輕鼓掌。

    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少年。精瘦結識,年紀也就是十五六歲,似乎是那白衣少年的保鏢。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

    鄭元壽眉頭一蹙,沉聲喝問。

    白衣少年轉過身來,笑呵呵的一拱手:「鄭叔叔,小侄這裡給您見禮了!」

    叫我叔父?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麼沒見過?

    鄭元壽疑惑的看著那清秀少年,上上下下打量半晌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何叫我叔父?你家大人在何處?」

    少年笑道:「小侄鄭言慶,今日是特地來拜訪叔父。」

    鄭言慶!

    鄭元壽一怔,旋即張大了嘴巴,脫口問道:「你何時回來的榮陽?」

    要說起來,鄭元壽也不是沒有見過鄭言慶。四年前,言慶隨鄭世安回滎陽,歸宗認祖,祭祀祖先時,鄭元壽倒是看過一眼。不過他沒太注意!試想,誰又會注意一個六歲的童子?即便當時鄭言慶已聲名鵲起,但在鄭元壽眼中,卻算不得什麼。

    時隔四年,言慶的個頭長高了許多,不管是在體貌特徵上,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如果不是言慶自報家門,鄭元壽根本就認不出來。

    畢竟,鄭家七房,和鄭言慶這般大小的孩童,加起來幾十個,他那可能一一關注?

    「小侄在二十四日前,就回來了。」

    「啊?」

    「一直想過來拜望叔父,只是因為要處理一些事情,所以耽擱了。今日冒昧前來,還請叔父不要見怪才是。」

    明明是個十歲的童子,偏偏讓人覺得,是一個成年人在說話。

    怪不得看門的人說,是一位,小公子,過來。還真是小啊,小的讓鄭元壽有一種啼笑皆非的古怪感受。不過,二十四天前就回來了?為何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記得二十四天前……

    鄭元壽張大嘴巴,一下子想起來了。

    二十四天前,不正是裴淑英抵達滎陽的哪一天?

    既然他當時已經回來了,為什麼沒有出現?在這二十四天當中,他又在做什麼?

    鄭元壽不知不覺,把言慶當成了成年人來看待。

    也難怪,言慶給他的感覺實在他穩重了,穩重的不像是一個十歲的童子。

    二十四天前,裴淑英前來,引發了一場轟動;幾天前,崔至仁突然抵達滎陽,再一次讓鄭氏上上下下,都感到了一絲莫名壓力。如果這些都是出自眼前這童子的手筆,那實在是「他既然敢來見自己,莫非是要和自己商談堂號的事情?

    鄭元壽想到這裡,自己也覺得好笑。

    「言慶啊,咱爺倆兒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吧,快坐,快坐。」

    鄭言慶卻搖頭說:「叔父忘記了,這是咱們第二次見面。四年前,族長因病未能主持祭祖大典,是叔父親自主持。時至今日,叔父當時的風姿,猶在小侄眼前。」

    這句話說的,這個叫得體!

    鄭元弄覺得非常順耳,臉上的笑容,頓時增加了許多。

    「哈哈哈,言慶啊,怪不得仁基賢弟說你是個小人精,今日一見,果然是這樣。」

    他坐下來,有家將奉酒在食案上。

    「傳下去,今天我誰都沒看到。」

    鄭元壽淡淡的吩咐一句,家將立刻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點頭應命。不過在退出去時,他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了鄭言慶一眼。說實話,他還是不知道言慶是誰。

    「說吧,你今日來,有什麼事?」

    鄭元壽也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問道。

    「小侄前來,是要和叔父做個小小的交易。「

    「交易?」

    鄭元壽突然放聲大笑,而後猛然厲聲道:「小傢伙,你以為你是誰?居然要和我做交易?

    就算是鄭仁基,也不敢如此放肆。你一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也敢妄言和我做交易。若非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只你這一句話,信不信我就能讓你皮開肉綻。」

    這鄭元壽不愧是行伍出身,發怒時,頓生幾分威嚴之氣。

    不過對言慶而言,他這,王八之氣,的用處不是很大。見過了魚俱羅,師從長孫晟,對於鄭元壽這點威壓,言慶完全能無動於衷。他笑了笑,站起來走到鄭元壽麵前,為鄭元壽滿上一杯酒,而後又退回去,靜靜的坐下,渾然不在意。

    鄭元壽沒能鎮住言慶,不禁赧顏。

    言慶說:「小侄聽說大將軍酷愛角抵,這角場中的西域狂獅,就是大將軍手下,不知道是也不是?」

    言慶改變了對鄭元壽的稱呼,卻讓鄭元壽心裡有些躊躇。

    「沒錯,你也知道西域狂獅?」

    「大將軍既然覺得小侄沒有資格和您做交易……不如這樣,咱們打傘賭,如何?」

    「怎麼賭?」

    「我這位兄長,也是個好角抵的人,而且本事不差。

    就讓他和您的西域狂獅鬥上一場,若我輸了,扭頭就走,絕不再提交易之事;不過若我贏了……」

    鄭元壽順著言慶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那精瘦少年,面無表情的站在一免

    「賢侄,你可要弄清楚,這角抵不是小孩子遊戲。

    我那頭狂獅,一向只打死角,他若是出場的話,你這位小朋友,可是性命難保。」

    「沈大哥,你以為如何?」

    沈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若是生角,我也不屑於參加。死角還有些意思……只怕大將軍輸了的話,會惱羞成怒。」

    鄭元壽聞聽,勃然大怒。

    「我會輸不起?」

    他不由得大笑三聲「,小子,你要是想找死,我就遂了你的心願。賢侄,可別說我欺負你,如果我輸了,這柄先皇御賜的龍環劍,就送給你。至於你說的交易,我也知道是什麼。只要你能說服其他人,在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幫你一把。」

    說著話,鄭元壽從手腕上褪下一個黃金打造的龍首臂環。

    只見他扣住了龍頭,用手指一按龍舌部分,鏘啷一聲龍吟,一抹寒光閃過,森冷迫人。那銅環,竟變成了三尺青鋒。

    劍身薄如蟬翼,軟綿綿,好似無骨的靈蛇。

    「這是俚帥寧猛力,當年臣服先皇,派人進獻的禮物。

    陛下命名為龍環,賜予先父。此劍無用時,可環繞手臂,鋒利無比,能削鐵如泥,殺人不見血。

    小傢伙,你這位朋友若是真能殺了我那頭獅子,我就把龍環贈與你。

    不過,若是你輸了,想拍拍屁股走人可不行……嘿嘿,你又有什麼樣的綵頭呢?」

    鄭言慶面無表情,淡定的說:「我可以答應大將軍三個條件。」

    鄭元壽一怔,驚訝的看著言慶,突然間大笑起來。而且越笑,越收不住,到最後竟笑出了眼淚。言慶把手抄在衣袖中,如同老僧入定一樣坐著,古井不波。

    好半天,鄭元壽總算是止住了笑聲。

    「小傢伙,你不愧是酒中仙,就憑你這一句話,我賭了……來人,讓獅子準備上場。」

    沈光在鄭言慶耳邊低語兩句,邁步走出包房。

    鄭元壽看了看鄭言慶,乾脆也不再說話。大約過了片刻光景,角場中突然傳來一陣陣歡呼聲。緊跟著,一個身高九尺有餘,膚色黝黑,毛髮曲捲,高鼻深目的男子,登上了角場。

    與此同時,角場周圍的燈火齊刷刷點燃。

    這是角抵的規矩,四周燈火亮一半,是生角;全部亮起來,就代表著一場慘烈的死角。

    西域獅子明顯不是漢人,看上去有點類似於波斯或者非洲的人。

    他體型高大,渾身肌肉虯結,看上去比施瓦辛格還要施瓦辛猻,「赤裸著身子,腰間紮著一根大帶,護住襠部,有點類似於後世相撲的樣子。不過沒有相撲那種肥豬似的體型。

    脖子裡紮著一根紅色絲帶,這叫做吉祥帶。

    言慶也不是第一次看這種角抵,當這西域獅子出場的時候,張狂吼叫,言慶置若罔聞。

    「小傢伙,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大將軍,您現在要是後悔了,退出也不算晚。否則,白白丟了一頭好獅子。」

    「哼!」

    鄭元壽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當沈光出場的時候,場中傳來一陣騷動。

    原因嘛,很簡單!沈光和這西域獅子相比,看上去實在是太瘦太小,根本不是同一等級。

    行司,也就是類似於裁判的角色,登場將雙方狀況說明。

    之後會讓兩邊進行活動,也是給觀眾下注的機會。沈光慢慢晃動身體,舒展四肢。對於周圍的叫囂,渾然不在意。而那西域獅子,則不斷的做出各種動作,以顯示自己的力量。

    大約十分鐘左右,行司再次登場。

    他先檢驗了雙方的行頭,確定沒有佩戴任何物品,然後迅速退出了場地。

    咚,咚,咚咚咚……

    一陣極具節奏的鼓聲響起,雙方的生死戰,隨之拉開了序幕。

    人類是一種極其嗜血的生物。

    對於這種慘烈的場面,有著強烈的興趣。

    鄭元壽不辦得坐直了身體,舔了舔嘴唇」,小傢伙,開始了……你現在就是想要退出,也晚了。」

    這時候,行司手中拿著一支鼓櫃,鐺的敲響了銅鑼。

    西域狂獅振臂發出一聲咆哮,鬚髮賁張,邁步向沈光走去。就在他邁步的一剎那,沈光突然伸出手臂,朝著西域狂獅一指,旋即做出了一個割喉禮,令四周頓時沸騰起來。

    自從言慶在圓壁城中首次使用了割喉禮,這已經成為決鬥之前的某種禮節。

    滎陽距離洛陽不算遠,西域狂獅如何不認識割喉禮?剎那間,他憤怒的狂吼一聲,縱身撲向了沆光。想必這西域狂獅不會說中國話,所以只能用吼叫發洩憤怒。(未完待續)

    第卅六章釜底抽薪(下)

    鄭元壽呵呵笑了,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真是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鄭言慶發明出了割喉禮,沈光用的更加酷烈。

    扭頭看去,鄭言慶攏手而坐,四平八穩。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場中的對決,雙目緊閉,神態悠閒。

    實際上,言慶心裡緊張的要死。他曾反覆的研究過鄭元壽的性子,似乎也只有這麼一個可以打開的缺口。這個人不好財貨,不貪女色,名利心雖重,但想要讓他反水,卻沒那麼容易。所以,鄭言慶決定用角抵和鄭元壽做一次賭博……

    在此之前,他和沈光看過很多次西域狂獅的角抵。

    沆光說:「這傢伙身材魁梧,力大無窮。而且角技精湛,冷酷無情,不太容易對付。」

    「沈大哥也沒有把握嗎?若是如此,那咱們只有另想辦法。」

    「沒打過誰知道……不過真較量起來的話,我未必會輸給他。」

    「有幾分把握?」

    「五五開吧,這要到角場之中,才能看出結果。「

    言慶本不希望沈光參加這樣的角抵,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而沈光對這頭西域狂獅,又著實來了興趣。好說歹說,終於說服了鄭言慶。成敗就在此一搏。

    這頭西域狂獅,果然很兇猛,如同一頭發狂的獅子。

    角抵開始之後,他就連續向沈光發動猛攻。在他面前,沈光就好像一隻靈活的猴子,連續閃動,躲避西域狂獅的攻擊。

    鄭元壽笑道:「光是靠躲避,勝不得獅子。」

    鄭言慶則面無表特,淡定回道:「再兇猛的野獸,也鬥不過聰明的獵手。大將軍,您這頭獅子的確不錯,但想要勝過我那位大兄,我估計恐怕還要差上一點。」

    「小傢伙,呈口舌之利沒有用,角場之上,講的是實力。」

    鄭言慶和鄭元壽在包房裡唇槍舌劍,而沈光在角場上,卻面臨著巨大的危機。

    正如他說的那樣,這頭獅子的角技極為精湛,基本功紮實。

    體型看似巨大,可是卻不缺乏靈巧。有好幾次,他都險些被西域狂獅抓住。而西域狂獅在數次攻擊落空之後,也變得有些焦躁起來。

    不時咆哮怒吼,似在諷刺沈光,不敢和他面對面的較量。兩人的身上,都出了汗,出手也越來越快,越來越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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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2:59:20

    突然間,西域獅子一個虎撲之後,腳下一軟。

    也不知道是土地松濕,亦或者是連番攻擊失利之後,心中焦躁急怒,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他這一個失誤,立刻露出了巨大的破綻。沈光眼睛一亮,騰空而起,向那西域獅子撲去。

    眼見就要到了西域獅子跟前,沈光意外的發現,這頭黑獅子竟露出一絲詭異笑容。

    不好!

    沈光心裡一咯噔,知道自己上當了。

    但沒等他做出反應,西域獅子一個旋身,兩腿分開,身體重心放低,向前傾斜。

    「是吧……」

    也許他是想說『死吧』可是那口條不夠利索,說出來卻變了味道。

    這原本挺有意思,但沈光卻笑不出來。只見西域狂獅一個虎撲,蒲扇般的大手張開,平推過來。這在角抵中,有一個說法,叫做推山掌。據說練習角抵者,大都能使用這個招數。而西域狂獅更是把這個最基本的動作,練得出神入化。

    他每日對著厚實的堅牆推擊,能瞬息間退出十八掌,將堅牆推成廢墟。

    若是推在人身上,輕則骨斷筋折,重則就吐血而亡。沈光觀察了他二十多戰,死於西域狂獅這推山掌下的人,不下十五人。基本上,他使出這一招,就代表著角抵結束。

    沆光雙腳硬生生止住了衝擊,運氣雙臂,向外蓬的封擋。

    耳邊只聽蓬的一聲響,但在這瞬息間,好像有十幾柄大錘,轟在了沈光的手臂上。若非沈光巳經達到了易骨巔峰,骨骼強韌至極。加之他順勢向後連退十一步,化解了這推山掌的力道。饒是如此,兩隻手臂好像失去了知覺一樣,再也使不出半點力量。

    雖然沒有骨折,但沈光卻知道,自己的手臂巳經重傷,再難使出力量。

    他呲牙站穩身形,眼睛警惕的凝視西域獅子。而西域獅子在這一輪攻擊之後,雖然也驚異於沈光的強韌,可是看沈光手臂低垂的樣子,忍不住一聲怒吼,雙手握拳,猛擊胸口,發出野獸般的聲音。

    「小傢伙,看起來勝負巳定。」

    鄭元壽哈哈大笑,扭頭對鄭言慶說。

    鄭言慶依舊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樣子。不過就在剛才,當沈光中計的一剎那,他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既煞是死角,未見生死,勝負難定。」

    「哈哈哈,我喜歡你這性子,他娘的死鴨子嘴硬。不過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鄭元壽說著站起身來,厲蘆吼道:「獅子,殺了他。」

    西域狂獅大吼一聲,那意思是:我知道了……

    他不等沈光恢復過來,再一次撲上前去。沈光眼珠子一轉,猛然回身就跑。

    「小子,跑是沒有用的,有種的就和獅子決一生死。」

    鄭元壽手舞足蹈,嘶吼不停。

    而言慶這時候也睜開了眼睛,緊張的盯著角場中的變化。只見沈光奔跑如飛,眼見前面就是高牆,他卻沒有拐彎兒,繼續發足狂奔。西域獅子緊追不捨,口中連連嘶吼。沈光就要撞上高牆的一剎那,突然間騰空踏步而起,雙腳踩在高牆上,一路向上奔行,如同行走平地。

    西域獅子收不住勢,蓬的一聲撞在了牆上。

    也就是在他撞上高牆的一剎那,沈光踏牆向後空翻,抬膝蓋根根的撞在西域獅子的頸椎上。人的頸椎,是一處要害。沈光這一膝蓋可說是使盡了全部的力量,西域獅子慘叫一聲,腦袋蓬的再次撞擊高牆,而

    後翻身摔倒在地。

    沈光高高躍起,屈膝下跪。

    鄭元壽在欄杆後,忍不住一聲驚呼。

    沒等他呼聲息止下來,西域獅子再一次發出慘叫聲。沈光跪擊,一隻膝蓋正頂在西域狂獅的脖子上,而另一隻膝蓋則根根的撞在了西域狂獅的太陽穴上面。

    兩擊下去,西域獅子聲息全無。

    鮮血從他七竅中流出,太陽穴部分,更是被撞得稀爛。

    一蓬黃白且濃濁的液體,和鮮血融在一起,滲透了地面。

    一時間,角場四周,鴉雀無聲……

    沈光的膝蓋也爛了,雙臂痛的幾乎抬不起來。他緩緩站起,仰頭向包房看過來。

    鄭言慶這時候也起身,走到了鄭元壽的身邊。

    「大將軍,你輸了!」

    鄭元壽的臉色,鐵青而難看。

    角場上一系列的變化,眼花繚亂,讓人目不暇給(給?不是接?)。他不是輸不起的人,衝著仍倔強立於角場中的沈光,挑起了大拇指。

    「小傢伙,我輸了!」

    「既然如此,那侄兒告辭。」

    「好!」

    鄭元壽和言慶簡單對話完畢,言慶掉頭往包房外走。

    「小子,那好你的獎品……不過我先說好,我會在關鍵的時候出手。但如若你們連平衡都保持不了,就算我出手,也沒有用知,「呵呵,你這個朋友,很不錯!」

    「多謝叔父誇獎!」

    鄭言慶一把抄起了龍環,拉開房門,邁步離去。

    他要趕快去探望一下沈光,然後帶沈光去療傷。看得出,沈光手臂上的傷勢不輕。

    同時,他的心中也充滿了喜悅。

    搞定了鄭元壽,也令他的勝算又增加了幾分。

    ——————————————

    翌日,雨綿綿。

    清明時節雨紛紛,這正是祭拜先人的好時機。

    當鄭言慶隨著鄭世安等人,跟在鄭仁基身後出現在祖廟的一剎那,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

    這個安遠堂唯一的變數,終於出現了!

    不過他是不是回來的晚了一些呢?這眼見著就要開始祭祖,已容不得他再做文章啊。

    祭祀祖先,在古人而言,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言慶隨著眾人,在祖廟中祭祀完畢,旋即就退出了祖廟。

    而鄭仁基,鄭善願等人,則留在祖廟當中。這時候,又有南來鄭氏族長鄭威,帶著族人出現於祖廟之外。他們宣讀了歸宗誓言,並在祖廟中祭拜了鄭氏先祖。

    鄭善願宣佈,南來鄭氏將有兩人進入族老會。

    之後,祖廟關閉,族老會的戍員紛紛留在祖廟當中,商議接下來最為重要的事情。

    「言慶哥哥,爹爹不會有事吧。」

    鄭宏毅拉著言慶的手,有些緊張的詢問。

    「宏毅放心,鄭叔叔不會有什麼事。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就在這邊等待,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鄭宏毅心神不定的點點頭,和鄭言慶來到距離祖廟最近的一處集市坐下。

    不僅僅是他們,還有各家族人,都集中於集市當中。所有人都知道,一場博弈正在祖廟中進行。此次博弈結束之後,不論誰輸誰贏,

    鄭家都將面臨巨大變化。

    「鄭大兄,此次率南祖鄭氏歸宗,是我鄭氏自西晉南渡以來,最為隆重的事特。」

    鄭善願一身華服,端坐主位。

    兩邊各坐有八個人,按道理說,族老會有十八個成員。但由於鄭大士故去,安遠堂還沒有提出接替鄭大士的人選,所以只能缺席。七房之中,除著經堂、安遠堂之外,各有兩名族老。如今七房除去一個名

    額,著經堂也除去一個名額,轉給了南祖鄭氏。而安遠堂共有三名族老,鄭大士故去,列席兩位,也就是說,除去著經堂的四位族老之外,共十三人。

    著經堂的四位族老,分別是鄭善願,鄭元壽,鄭元琮和鄭善果。

    鄭善願說:「只是我北祖自開立以來,七房分定。鄭大兄此次回歸,需選定七房中的一支,但不知,鄭大兄選中何人?」

    鄭威站起來,手捧一卷族譜。

    他神色凝重的走到七房宗牌前,雙手高舉族譜,向鄭氏列祖列宗三拜九叩。

    鄭善願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喜色。鄭士機則握緊的拳頭,緊盯著鄭威。

    其餘各方族老,神色不一。

    有的漠然,有的微笑,有的則神特古怪。

    「自西晉南渡,一晃三百載。鄭氏族人南北相隔,然則血脈相連,無法分割。

    今日鄭威,以南渡列祖列宗之名,重歸宗族……願歸於六房宗祖連山公下。」

    「怎麼會這樣?」

    鄭士機呼的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鄭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嘛……」

    而鄭仁基也流露出驚訝之色。

    至於鄭善願,則面色鐵青。

    鄭元琮、鄭元壽、鄭善果以及鄭祖盛等人,全都驚愕不已,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向鄭威看去。因為此前他們得到的消息,無一不是鄭威率

    南宗,歸入七房之下。

    鄭威沒有理睬鄭士機,恭恭敬敬將族譜放在六房宗牌前。

    「這是陰謀,不可能,絕不可能……鄭兄,到了這個時候,你可開不得玩笑啊。」

    鄭士機揮舞手臂,大聲叫喊。

    鄭元壽濃眉倒豎,厲聲喝道:「鄭士機,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竟敢大呼小叫?」

    「可是,可是……」

    鄭士機突然用手一指鄭仁基,「鄭仁基,你耍陰謀!」

    不等鄭仁基開口,就聽鄭善果說:「鄭士機,鄭大兄歸宗認祖,願入哪一房名下,是他自己的選擇。歸入連山公房中,就是陰謀,那歸入你房中,難道說理所應當?」

    鄭仁基微微一笑,「多謝三哥仗義執言。」

    鄭威則是一言不發,返回自己的座位,雙手一攏,閉上眼睛。

    任憑鄭士機和他人爭吵,他和另一位南來族老,始終一言不發。

    「夠了!」

    鄭善願呼的站起來,「爾等吵個甚?」

    他心裡面,其實比誰都惱火。可偏偏,卻發作不得。

    這一次才是真的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未能將南祖一宗成功收入帳下,反而搭上了兩個族老的名額。

    可這是在祖廟,不是菜市場。

    鄭善願深知,當南祖宗房歸入安遠堂之後,巳經使得安遠堂,從某種程度上堅如磐石。這時候再提出把六房逐出安遠堂的提議,顯然不合實際。

    所以,鄭善願不論心裡如何痛罵鄭仁基,痛罵鄭威,也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失敗的結局。

    他正準備結束這次族老會,卻見鄭祖盛站起身來。

    「自大士兄故去,至今業巳一百四十八天。

    可是安遠堂到現在,還沒有提名接替大士兄的人選。今日大家既然聚在一處,何不把此事敲定下來?否則十八族老卻一位,終究是一個麻煩。

    諸公以為如何?」

    鄭善願心裡咯噔一下,目光極其凌厲的向鄭祖盛看去。

    這條安遠堂的老狗!

    鄭善願暗自咒罵。他本想就此休會,待下一次,他要運作起來,把安遠堂族老名額消減一名,以補償給七房的鄭士則。沒想到,這鄭仁基還真是步步緊逼,寸土不讓啊。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傢伙如此深藏不露。

    「祖盛叔所言極是,補足族老戍員,乃當務之急,應該做出決斷。」鄭善果攏手點頭。

    「既然如此,不知仁基賢弟,可有合適人選?」

    鄭仁基看了看鄭源,鄭源立刻起身道:「族叔故去,乃我安遠堂一大損失。當選一德才兼備之人,接替族叔之選。我安遠堂鄭世安,雖是六房旁支,但德行鈍善,鄭族叔在世時,就有輔佐之功。如今更培養出三代族人言慶,以十歲而奪取雲騎尉之爵。更手創了詠鵝體,詩書雙絕,享譽士林……所以,我提議鄭世安。」

    鄭善願一口水噴出來,差點給嗆死。

    而鄭士機更是瞪大了眼睛,「一介閹奴,也敢稱德才兼備,你安遠堂沒人了嗎?」

    「鄭賢侄,世安賢弟當年是為了救大士賢弟才落了個殘疾之身。

    閹奴之稱,我勸你還是收回去。論輩分,世安賢弟是你的族叔,論德行,他忠直盡責,更有培育賢良之功。你這樣詆毀長輩,傳揚出去,豈不是說我鄭氏無德。」

    鄭祖行厲聲呵斥,鄭士機嘴巴張了張,悻悻坐下。

    知道這時候,鄭元壽才明白了,鄭言慶要和他交易什麼。

    原本以為是安遠堂的事情,看起來安遠堂的問題,早巳經被六房私下解決。雖然不知道鄭仁基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迫使得鄭威等人低頭。但鄭元壽估計,此事當和鄭言慶有關。

    突然有些後悔,昨日不該逞強。

    早知道真應該和鄭言慶做一筆交易,哪怕能落得鄭言慶一個承諾,也是一件好事啊。

    可沒想到……

    鄭元壽心中暗自苦笑,同時又感慨萬千:如今的小孩子,可真不得了啊!這個鄭言慶,才是真正的謀定而動。看起來他是下定決心,要把鄭世安推進族老會。

    這孩子,日後非池中之物。

    鄭元壽在思忖此事,後悔連連。

    那邊鄭善願也不得不做出決定,「既然六房決意提名鄭世安進入族老會,而大家意見又不統一。

    索性咱們舉手表決,同意鄭世安入族老會的人,舉手吧。「

    鄭善願話音未落,鄭元壽突然抬起頭來。

    「我同意!」

    他站起身來,目光掃視眾人,沉聲道:「鄭族叔德才兼備,當為新晉族老不二人選。」

    剎那間,鄭善願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鄭元壽,腦子裡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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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3:00:49
第卅七章 囚徒


對於在祖廟外面等候結果的鄭氏族人而言,祖廟甲的風雲突變,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原本以為會有一場漫長的爭吵,但僅僅半個時辰,一切塵埃落地。

    六房繼續執掌安遠堂,南祖鄭氏歸入六房名下,也使得自鄭大士故去以來,風雨飄搖的六房安遠堂,一下乎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穩固。吞併南祖,不僅僅是南祖鄭氏所帶來的巨額財富,更重要的是,南祖鄭氏手中掌握的兩個族老名額,一併歸入安遠堂。

    鄭仁基未必能完全控制鄭威兄弟,但安遠堂因此而獲得了五個族老名額,已超過著經堂,成為整個鄭氏家族當中,擁有族老最多的一房。以後只要是有關六房利益的問題,這五名族老的力量,將會對整個鄭氏家族,產生出巨大的影響。

    至少,三代以內,安遠堂穩如籌石。

    經此波折,鄭善願對族老會的掌控力,被削減了大半。

    鄭世安成為族老,接替鄭大士在族老會的位子,也出乎了大多數人的預料。

    一個五體不金,家奴出身的人,竟然堂而皇之的入主族老會?

    你可以覺得不服氣,但必須要接受這個事實。所有人都清楚的認識到,進入族老會的鄭世安,再也不是他們可以在私下裡偷偷議論,乃至於咒罵的殘疾老人。

    他已凌駕於大多數鄭氏子弟之上,成為那十八個可以操縱族人生死的大人物。

    「鄭兄,恭喜恭喜!」

    鄭威兄弟隨著鄭仁基,在集市中見到了鄭世安。

    兩人親熱上前問好,而鄭世安在經過了片刻的詫異之後,很快調整了心情,連連還禮。

    鄭言慶當初告訴鄭世安,要送他入族老會的時候,鄭世安把他當作一個笑話。

    然而二十五天之後,他居然真的成為這族老會中的第十八位族老,恍若做夢一樣。在和鄭仁基鄭威等人寒暄的同時,他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旁邊和鄭宏毅嬉戲的鄭言慶。不僅僅是鄭世安在觀寡言慶,包括鄭仁基兄弟,也在偷偷打量言慶。

    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在鄭威做出決定之前,鄭仁基一點也不請楚鄭威的選擇。

    別看他在祖廟裡做出一副平靜的模樣,但實際上,當鄭威宣佈歸入六房名下的一剎那,鄭仁基以為自己聽錯了。好在他接手安遠堂以後,就面臨了一場危機洗禮。

    如今的鄭仁基,和幾個月前的鄭仁基,巳大不相同。

    他看著言慶,腦海中卻浮現出父親鄭大士,臨終前的一番話語。

    「仁基,你性子兔脫,不夠沉穩。讓你接掌六房,說實話為父並不放心。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決斷。但有一點,你要牢牢的記住:一定要拉攏住鄭世安,哪怕以父執之禮待他。當初我想捧起言慶,為宏毅做一個幫手。而今看來,那小子胸懷錦繡,絕非池中之物。但是,只要你拉攏住鄭世安,就拉住了他。

    哪怕那小子是為鄭世安謀求利益,「記住,最後得益的,還是咱們。

    所以,你既然壓制不住他,不妨就幫襯他。只要有那孩子在,俺就能坐穩安遠堂。「

    當時,鄭仁基不以為然。

    然後當鄭言慶受封雲騎尉,並拜師長孫員之後,他明白了鄭大仕那番話中的含義。

    言慶的道路,巳越走越寬,不再是一個鄭家能夠束縛。

    既然無法束縛,那就放手支持吧!當言慶讓鄭為善把他的意思傳遞到安遠堂的時候,鄭仁基也不太相信,言慶能起死回生。只是他要嘗試,那索性就試試看。

    反正情況巳經壞到了極點,難不成還能更壞?

    可鄭言慶,再一次讓鄭仁基吃驚了……

    他居然做到了,而且是手段是如此高妙,甚至高妙到,讓鄭仁基都看不清楚的地步。

    言慶是如何說服南祖鄭氏,改變了主意?

    他又是怎樣說動了崔至仁出面,使得鄭善果登門?

    這所有的疑問,卻抵不住今天在祖廟中的震撼。居然連鄭元壽,也站在言慶一邊?

    「鄭兄,聽說您和吳縣張家,關係不錯?」

    鄭威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立刻引起了鄭仁基的關注。

    鄭世安說:「我與張三郎有些生意往來,要說關係不錯的話,還是小孫與三郎親密。」

    鄭威愣了一下,抬頭向鄭言慶看去。

    張三郎「他敏銳的覺察到,鄭世安對張仲堅的稱呼,帶著一種長輩式的驕傲。

    如今張仲堅在南方,一代大鱷。

    他手控大半個江南的絲綢錦緞,又掌握七成以上的蔗田。更重要的是,張仲堅握有砂糖和冰糖的秘法。背靠天乎對張家的信賴,手中資。金有極為充沛,使得他隱隱成為江南第一豪商。南祖鄭氏,自五代之後沒落,早已經是今不如昔了。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想到歸宗。

    鄭威想到這裡,頓時生出要和鄭世安交好的心思。

    他鄭家在南方倒也富庶,但是和張家一比,顯然差距甚大。

    「鄭威,你們究竟是什麼意思?」

    就在鄭威想著,要如何與鄭世安交好的時候,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來,只見鄭士則從集市酒樓中跑出,衝到了鄭威面前,「之前說好的事特,你為何有中途改變。」

    鄭士則當然憤怒!

    為了拉攏鄭威,他可是讓出了一個族老的名額。

    現在,入主安遠堂巳經戍了泡影,還平白搭上了一個族老的名額,他賠大發了……

    鄭威抬頭笑道:「士則賢侄,既然你問了,我不妨把話說清楚。

    我鄭氏自南渡之後,雖說要歸宗認祖,但根基卻在江南。而在江南,非我獨大。「

    「那又如何?」

    「吳縣張氏,答應讓出新安、宣城兩郡蔗田,並與我平分這兩郡砂糖生意的利益。」

    「啊?」

    「條件就是,我要加入六房。」

    鄭威神色淡定,似乎絲毫不以反悔而羞愧。事實上,南祖五代之後,鄭氏就著力發展商業。如今他們的生意已到了一個瓶頸階段,需要新的刺激點來發展壯大。

    宣城郡、新安郡,大約等同於後世的江西地區。

    這些地區最適合種植蔗田,可是鄭威想要獲取這邊的田地,困難重重。這時候,張氏過來了。張仲堅與鄭威商議,聯手發展兩郡蔗田種植,使得鄭家喜出望外。

    鄭威說:「士則,我是個商人,誰能為我帶來利益,我就與誰合作。

    非常明顯,你們從最開始與我聯絡,並未給我帶來任何利益。除了兩個族老的頭銜……我長年在南方,要這族老之名又有什麼用處?但是和六房聯手,我名利雙收。

    你可以笑我市儈,也可以笑我粗鄙。但我要告訴你,天下熙熙為利而去,天下攘攘為利而來。古人尚且如此,我又有何不對?所以士則,我只有對你說聲抱歉。「

    鄭仁基則是一喜。

    鄭威不會長住滎陽,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有利於他更好的控制安遠堂。

    鄭士則氣得面紅耳赤,指著鄭威,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鄭善願帶著鄭士機等人從旁路過,喝止了鄭士則的出言無狀,而後笑了笑:「仁基賢弟,果然是好手段啊……還有鄭叔父,恭喜您進入族老會,日後鄭家的發展,還要請您多多費心。」

    一副皮裡陽秋的模樣,說完之後,他帶著人就走了。

    鄭世安倒是驚醒的很,鄭善願那句話,頗有挑撥離間的意思。

    於是鄭善願前腳剛一走,他後腳就說:「仁基賢侄,如今滎陽的事特巳經落定,我留在這邊,意義也不甚大。而且言慶也要繼續求學,我想過幾日,就和言慶返回洛陽。

    至於鞏縣的田莊,我回洛陽之後,派人過去照看吧。」

    我不和你爭權,也無意取代你安遠堂的宗房地位。有個族老的頭銜,我巳經心滿意足。

    所以,我離開滎陽。

    鄭言慶一直在關注這邊的動靜,聞聽鄭世安這麼說話,不由得暗挑大拇指,讚了一聲高明。

    爺爺並沒有因為身份的改變,而得意忘形。

    相反,他很清醒,知道以進為退的手段。他回洛陽,倒是正和了言慶的心思。同時也表明了態度,打消鄭仁基的顧慮。果然是人老戍精,別看鄭世安本事不高,但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卻是遠高於其他人。鄭言慶輕輕點了點頭。

    鄭仁基,也鬆了口氣。

    鄭善願那句話,的確讓他心存顧忌。

    然則鄭世安這番表態,卻讓他立刻將顧忌打消。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這個道理鄭仁基非常請楚。既然人家表明了,將會以他為安遠堂之主的態度,那鄭仁基也要有所表示。畢竟安遠堂這次能度過危機,可是全靠了鄭家祖孫的出力。

    「言慶前途事大,叔父要回洛陽,也是正理。

    如今言慶拜在長孫大將軍門下,也的確需要留在洛陽。只是叔父想要撒手不管,躲清閒卻是不戍。這樣吧,小侄拜請叔父,管理一下洛陽的產業。那邊的老軍們,對叔父也很尊敬,管理起來,也比為善強上許多……剛才大將軍私下對我說,他即將卸任右武侯大將軍的職務,陛下意封他為永安太守之職。為善的年紀也不小了,一身好武藝,若留在洛陽倒是有些屈才,所以我想讓他隨大將軍去。」

鄭元壽,要陞官了?

    鄭言慶聽到這個消息,倒是很驚訝。

    看起來,鄭元壽是要交好鄭仁基,此前一點這方面的消息都沒有,應該是被他隱瞞。

    永安郡,位於後世山西戴縣,於北魏年間設立永安郡,開皇初廢除郡制,更名霍邑。大業三年,隋焰帝廢州縣制而重新使用郡縣制,永安郡之名得以重新使用。

    其所轄範圍,包括後世的霍縣和洪洞縣,是太原通往關中的必經之路。

    由此可見,隋焰帝雖然對鄭善願不太滿意,但是對鄭元壽,基本上還算是中意。

    鄭仁基說的不錯,鄭為善一身好武藝,留在洛陽有些可惜。

    倒不如隨著鄭元壽前往永安,至少也有了一個功名。這對鄭為善,對二房而言,都是大有好處。

    「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矯情,趁著還能幹活,為咱安遠堂再出一把力吧。」

    鄭世安很痛快的答應。

    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謙虛,什麼時候當仁不讓。

    過分的謙虛,反而會讓鄭仁基覺得,他是有所圖謀。痛快的答應下來,則會讓鄭仁基放下心來。這老兒對人的心思把握,可以說爐火純…

    清。果然,鄭仁基笑了「言慶哥哥,你要心洛陽嗎?」鄭宏毅有些捨不得,拉著鄭言慶的手,輕聲問道:「幹嘛不留在這邊我在這裡好悶。徐大哥不在,你也不在,沒有人和我玩耍,也沒有人與我講故事。」

    鄭言慶摟著鄭宏毅,輕聲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宏毅你也不小,了,當學會為叔父分擔憂愁。

    你這次偷偷派人告訴我,我很高興。雖然我在洛陽,但會盯著你的莫要日日玩耍,功課不能落下。我聽說顏先生就要回來了,若是發現你怠慢了功課,少不得會被責備。這樣吧,我和徐大哥有空,會經常回來看你。」

    鄭宏毅這才露出了笑靨。

    說是要走,可一下子也走不得。

    鄭世安成為族老,這身份地位噌噌直漲,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就,變得多許多。

    二房鄭祖盛兄弟聽說鄭為善要走入仕途,心中無比開心。

    特別是鄭祖行,鄭為善是他的骨肉。如今有出息了,他這個做爹的,自然非常開心。所以再三邀請鄭世安酒宴,已表達他心中的謝意。在鄭祖行看來,鄭為善能有這等出息,不是依靠鄭仁基,而是靠了鄭世安祖剁的光,所以對鄭世安更加親切。

    鄭世安原先的住所,自然不能再居住。

    身為族老,住處太寒磣了,豈不是丟了鄭家的臉面?

    於是鄭仁基等人商量了一下之後,就在洞林湖畔破土動工,修建起一座大宅院。

    佔地大約有百頃,這還是鄭世安再三要求,才縮減成這種程度。

    分前中後三進庭院,院中套院,曲徑通幽。緊挨著洞林湖,是後宅花園所在之處。

    有假山流水,亭台樓閣。

    當鄭世安看到這圖紙的時候,好一番感慨。

    幾曾何時,他會想到自己有這麼風光的一日嗎?這裡的位置極好,站在閣樓上,可以耳聽洞林寺禪鐘梵音,欣賞清清湖水,波光粼粼的美景。湖邊還有一座櫻桃林,閒來無事,與三五好友相聚,把酒言歡,的確是一個極好的去處鄭言慶倒不覺得什麼,他如今關注的,是沈光的傷勢。

    沈光和西域狂獅一戰之後,手臂經絡受損。醫生說,若沒十,百十天的修養,只怕好不了。而且在修養時,還需要配合許多名貴藥材二僅這些藥材,花費就不菲。

    好在鄭言慶如今不缺錢,所以毫不猶豫,讓醫生配備藥方。

    沈光心中暗自感動:這位小少爺,不但才華出眾,心智過人,而且對人也極為友善。

    從漢王楊諒失敗之後,沈光四處漂泊。

    見過不少身手不錯,武藝不俗的好漢,在受傷之後,被東家拋棄,最後落魄黯然。

    相比之下,自己的運氣的確不錯。

    一個,好東家,而且是一個有著遠大前程的好東家,沈光這心裡面,開始盤算起來。

    「先生,這方子真的有效嗎?」

    鄭言慶拿著一張發黃的藥方,疑惑的問道。

    前來為沈光診治的醫生,有六十多歲。他輕聲道:「公子放心,這張方子絕對有效。

    你知道少林寺嗎?

    那邊的武僧,有經絡損傷之時,就是以這個方子配藥,疏通經絡。我不瞞您說,這方子是我一本家侄兒所增。他七歲在少林寺出家,師承璨法師,如今在黃梅破峨山正覺寺修行。這張方子還是他隨璨法師修行之前,偷偷轉交給我的呢。」師承璨法師?

    莫非是禪宗三祖,僧璨法師嗎?

    鄭言慶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驚訝的看著那醫生「但不知您侄兒法號何名?」

    「哦,他七歲出家時,在少林寺得道信法名。

    後來拜師璨法師,依舊以此名而稱。無那侄兒本姓司馬,故而又有人叫他司馬道信。」

    四祖,道信?

    鄭言慶這,下可是真的震驚了!

    原來,名人無處不在啊司馬道信,居然點眼前這位醫者的本家侄兒嗎?

    言慶前世,佛徒欺世派名者甚多,而佛教本意,也隨著時代推移,而面目全非。

    少林寺,我怎麼忘記了少林寺?

    後世少林寺已算不得什麼佛門淨土,成了一幫子僧人拿來生財的工具。少林寺距離榮陽不算太遠,只是先前沒有人提起來,言慶也幾乎忘記了這個地方。或者說,他本能的拋棄了這個地方。實在是因為前世對少林寺留下的印象,實在糟糕。

    可是現在,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還沒有發生,少林寺的名氣,遠不如後世響亮。

    相反,侯是洛陽的白馬寺,香山寺,榮陽的洞林寺,名氣遠比少林寺要大許多。

    他看了看手中的方子,倒也信了八成。

    你可以說後世的那些僧人弄虛作假,但道信法師流傳下的方子,倒是可以相信。

    言慶出百貫銅錢,買下了這張方子。

    送走醫者之後,他立刻讓毛小念去藥鋪,按照這方子上的藥物抓藥。然後他親自為沈光煎藥,整整一個下午,把一桶水熬成了一盆水,然後扶著沉光過來。

    手臂浸泡在藥汁裡,火辣辣的,劇痛不已。

    但沈光心裡卻非常感激,感激言慶不惜花費重金,更感激言慶,為他親自熬藥。

    只是波光不善於表達自己感情,將這份感激,暗自埋藏在心裡。

    當晚,言慶照拂沈光睡下,正準備回房,卻被鄭世安叫了過去。

    「言慶,這邊的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你尋個日子,也應該異點回洛陽才是。」

    鄭言慶一怔「爺爺,您不回去嗎?」

    「當然要回去只是這邊房舍動工,也需要有人盯著。不過時間不會太久,等一切進入軌道之後,我就可以過去了。大概半個,月吧,半個,月之後我就回洛陽。」

    鄭言慶想了想,輕輕點頭。

    雖說鄭世安如今是族老,可有些性情卻是改變不得。

    房舍的破土動工,是一件大事情。鄭世安雖然沒必要盯著全部過程,但破土動工,卻必須要到場。因為這是一件喜事,於尋常人而言,更是一件百年大事記。

    「既然如此,那我後天就動身。」

    言慶突然問道:「爺爺,你接手洛陽產業,一個人能顧得過來嗎?

    得要有個幫手才行。」

    「哦,這件事我和大公子仁基商議過,可是這一下子想要找到合適人選,也不太容易。各房倒是有幾個人選,但思來想去,都不太適合。你也知道,如今鄭家可用之才不多,三代之中多為那游手好閒之輩,去了洛陽,反而會招惹是非。」

    鄭言慶也是三代族人。

    似言慶、鄭宏毅屬於三代之中,年紀偏小之列。

    不過也有年紀大的,二三十歲的三代子弟並不少,只是大都成不得氣候。

    「那怎麼辦?」

    「仁基倒是提起了一個人選,不過不太安全。」

    「誰?」

    「言慶你可記得五年前,二老爺,不,是二兄弟從太原回來,帶來的那個人嗎?」

    鄭言慶先一愣,旋即啊的一聲驚呼,輕輕道:「莫非是那個,王景文?」

    他如何不記得這件事,正是因為這件事,才使得朵朵和徐媽離開了榮陽。而且,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殺人。死在他手裡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鄭言慶已經記不起那個被他殺死的傢伙叫什麼,只是依稀記得那十,人姓裴,好像還是河東輩氏族人。不過應該地位不會太高,否則這麼就沒了,也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鄭世安說:「那個人叫王據,不過現在以王景文而稱呼。」

    「大老爺沒有殺死他?」

    鄭世安搖搖頭「最初,大老爺是要用他來穩定漢王,所以一直留著他。後來發現,這王景文的確是有真才實學。陛下登基之後,王景文曾勸說過大老爺,讓他不要跟楚公太緊。可是大老爺不肯聽後來,大老爺就把他留了下來。

    楚公在世的時候,曾詢問過此人,但大老爺說。已經把他殺了。

    後來楚公死了,朝廷也就沒有人再問過他。甲基說,這個人是一把好手,足智多謀,而且頗有眼界。只是擔心帶去洛陽的話,會被人認出來,會惹上大麻煩。

    我這幾日也在猶豫,是否該要這個人。

    一方面,我需要有人來幫襯一下,為我出謀劃策;可另一方面,卻是一大危險。」

    「大公子的意思是、」

    「大公子對他也很為難,一方面想用他,一方面又不敢用他。而我呢,也在擔心,他會不會真心幫助我們?」鄭言慶也很猶豫。

    把王景文帶回洛陽去,風險太大,鄭言慶也不願意冒這個風險;但如果留在榮陽,或者將其殺死,似乎有一些可惜了。畢竟人才難得,能被鄭大士稱讚,甚至被漢王所倚重,被楊素惦記的人,絕不簡單。用又用不得,殺了又覺得非常可惜。

    鄭言慶思忖很久,突然眼前一亮。

    「爺爺,我有一個,主意。」

    「哦?」

    鄭言慶趴在鄭世安的耳邊,嘀咕了好~陣子「老師如今在苦寒之地,也需要有人幫襯。這王景文既然見不得光,乾脆把他送給老師,至少也能多一份安全。

    其實把王景文留在榮陽,也不是長久之計。

    畢竟此地過往行人眾多,萬一哪天不留神,說不定就會被人看出破綻,招惹禍事。所以,送往統,萬鎮最好我可以修書一封,看看老師的意見,再做定奪。」

    旁人害怕受牽連,但李基估州不會害怕。

    鄭言慶覺得,李基能收拾住王娟。說不定還能讓他,變成李基的一個幫手。

    這樣的話,李基興來在李唐王朝中的地位會更加穩固,說不定還能和霸城王氏結盟。

    即解決了安遠堂的後顧之憂,又保住了一個好人才。

    還能給李基增加一個幫手,更重要的是,對自己日後,也大有好處。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呢?

    鄭世安聽罷,連連點頭。

    「既然是這樣,這件事就交給你操辦。

    不過需盡快解決,我會在這裡和那王景文套套關係,拉個近乎什麼。一旦你老師那邊有回復,我就立刻命人把他送過去只是這樣一來,我可能要回去的更晚。

    還有啊,王景文的事情是解決了,咱們這邊的事情,還是沒有個著落啊。」

    鄭言慶聞聽,也不由得尷尬笑了。

    是啊,光顧著解決王景文的問題,自家的事情,該如何是好呢?

    「爺爺,不如把這件事先放一放,幫手的事情隨緣。實在不行,咱們就在洛陽尋找。

    反正洛陽那邊的人也多,想攀上咱鄭家這面幌子的人也不少,可以慢慢的挑選。」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說的去做吧。」

    挑選幕僚的事情,如今倒真不是太重要。

    接下來的兩天,鄭言慶隨著鄭世安拜訪各房家主,而後準備遮回洛陽。不過這一次回去,聲勢與來的時候,可大不一樣。鄭世安當上了族老,家將奴僕自然少不得。

    除了留下一部分人,看護哦陽宅院之外,言慶也要帶上一些。

    鄭言慶倒是不想這麼麻煩,可鄭世安卻不同意。不僅僅是鄭世安不同意,包括鄭仁基在內,很多人都不同意。四年前,鄭言慶祖刷輕車而去,不過小有名望。

    而今,言慶已貴為雲騎尉,在士林中名聲響亮。

    必要的排場,是一定的!

    所以鄭仁基從安遠堂抽調出十名族中武士,跟隨鄭言慶返回洛陽。

    對於這十名武士而言,也期望能隨著鄭言慶,獲得一個美好的前程。同時,鄭元壽也派人送來了五名角抵力士,全都是從右武侯軍中抽調出來的健卒,作為鄭言慶護衛。

    再加上裴抖、黨士傑三兄弟和沈光。

    以及被鄭世安打發到鄭言慶身邊的毛小念…

    回程的隊伍增至二十多人,連同三五輛馬車,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離開榮陽。

    「那小子走了嗎?」

    榮陽酒樓裡,鄭士則將手中酒杯,蓬的一下子摔在了食案上。

    他臉色猙獰可怖,咬牙切齒的問道:「首陽山兩頭蛇,可曾聯絡上了」

    「啟稟二老爺,已經聯絡上了。

    那兩頭蛇說,只要路過他那邊,一定會做的漂漂亮亮。只是,這價錢卻要提高些。」

    「立刻派人告訴兩頭蛇,錢不是問題,我要那小子的命鄭世安,你這老閹狗,搶了我族老之位。嘿嘿,老子這一次,會要你斷子絕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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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23:01:02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卅八章 古廟逢貴客

    清明己過一穀雨將臨。

    這也是春耕最為忙對的時節,田條間的農人布穀插秧,期盼著豐收的一年。

    最近幾年,河洛地區倒是風調雨順,收成世,不錯。只是由於隋焰帝濫用民力,造成一些地區土地荒蕪,流民隨之出現。開皇二十載打下的雄厚基業,開始慢慢的潰爛。不過在當年時期,這種潰爛還不算特別明顯,至少在表面上,是一派繁榮景象。

    言慶騎在玉蹄背上,隨著車隊緩緩行進。

    看著眼前這一片繁華美景,心裡暗自感嘆:誰又會想到,短短幾年,一個帝國將轟然境塌呢?

    車隊行進速度並不是快,在繞過記穴關之後,直奔偃師而去。

    天氣本來不錯,可是到了午後,天空中開始出現密佈的烏雲,自天際翻湧而來。太陽不見了蹤跡,烏雲中隱隱傳來雷鳴之聲。

    裴樟催馬到了鄭言慶身前「鄭少爺,看這樣子,恐怕會有雷雨到來。咱們是不是在前面尋個避雨之處?」

    言慶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哪兒來的避雨之處?」

    「過了前面的丘心,就屬於首陽山地界。往西南,是偃師縣。不過路途遙遠,萬一中途下起雨,天黑咱們也未必能到達偃師三往西北走,大約兩三里的地方。

    小人當年和裴老爺前往江都時,曾路過那裡。記得有一處古廟,雖殘破,卻可以遮擋風雨。」

    「既然如此,咱們就去古廟避雨。」

    反正也不差那兩三里路程,鄭言慶也沒有放在心上。

    這時節的雷雨很驚人,最好還是找個地方躲避一下,莫要被淋成一個落湯雞才是。

    於是,鄭言慶讓裴樟帶了三四個人在前面探路,他也下令車隊加快行進的速度。從對面奔來跑來兩匹馬,馬上的騎士和車隊擦肩而過,沒有任何交集。

    鄭言慶也沒有在意,當車隊駛過丘陵地帶後,裴棹派人過來稟報,古廟還在,空無一人,正可以躲避風雨。

    「大家再快一些,看著樣子,雷雨很快就會到來。」

    鄭言慶不停催促車馬加速,烏雲中的雷鳴聲越來越清晰。雲層厚重,越來越低,依稀可以看見,在那雲層中流轉不停的銀芒流轉,那雷雨氣息,也隨之濃郁。

    在岔道轉彎時,一人一騎從車隊旁邊掠過。

    沈光是個,老江湖了,看見這冪象,眉頭不由得一皺。

    「公子!」

    他在馬車上呼喊了一聲,言慶催馬過來。

    沈光猶豫手上受了重傷,所以無法騎馬,只能乘車而行。本來依著言慶的意思,是要他在榮陽把傷勢治癒,然後和鄭世安一同返回洛陽。但是沈光沒有同意。後來鄭言慶一想,洛陽那邊的條件,比景陽好很多。而且還有名醫坐診,各種藥物也不匿乏。沈光回去之後,可以在竹園安心靜養,想必恢復起來,會更方便。

    所以鄭言慶就帶著沈光一同回去。

    「公子,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怎麼了?」

    沈光說:「剛才過去的一人一騎,就是咱們在官路土行進時,迎面二來的兩騎之一。

    那傢伙雖然把列衣反穿,裝束也做了變化,但我還是能認得出來。

    這是綠林中經常使用的手段公子要小心一些,我擔心咱們被賊人給盯上了。」

    被強盜盯上了?

    言慶心裡一顫,他倒是聽說過,這兩年河洛地區不是太安寧。特別是去年大興土木,修治通濟渠,使得河洛地區出現流民。有那奉公守法的,或是另謀生路,或是投奔親友;但也有一些膽子大,乾脆就聚集一起,做起了無本的買賣。

    再往前,就是偃師地界。

    鄭言慶有點猶豫,是不是冒雨趕往偃師。突然間聽到咔嚓一聲驚雷炸響,緊跟著瓢潑大雨傾渾而下。那雨水初時如米粒大小,到後來越來越大。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感覺生疼片刻功夫,放眼望去前後左右一片茫茫雨幕,根本看清楚道路。

    「告訴大家,加快速度,在古廟避雨。」

    這樣的瓢潑大雨,別說趕路了,就是行進都變得困難起來。

    若是繼續往偃師趕路,勢芯要繞首陽山而行,著實不太方便,他並非不相信沈光的話,而是覺得自己這麼多人,連奴僕帶家將幾十十,人,盜匪敢出來打劫嗎?

    還沒聽說過,這河洛地區有大宗強盜出沒。

    「咱們先到古廟避雨,等雨停了再說吧。

    這種鬼天氣,估計強人們也不會出來做生意。

    他娘的,這鬼天氣,上午還好好的,怎麼這一下子就變了臉?」

    沈光也是苦笑,只好點頭答應。

    他也清楚,在這種天氣下趕路,弄不好會更加危險。

    於是,車隊匆匆忙趕到了裂樟所說的古廟,這是一所不知道始建幹什麼年月的廟,早已經被廢棄,隕破不堪。己出院牆已經拐塌,廟裡有一旬大雄寶殿,和十幾間破爛的廂房。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雕像不過由於年久失修,雕像上的金漆異已脫落,變得斑駁不已。

    裴樟已命人清掃了大雄寶殿,並從大殿中找出了幾十根兒臂粗細的大紅色香燭。

    燭火明亮,將大殿裡那陰霾之氣一掃而空。

    鄭言慶讓毛小念和沌光先進去,然後指揮人卸下了馬車,將馬匹都聚集在一處。

    古廟當初的規模應該不算太小,因為找到了一處馬廄。

    玉蹄兒當然不會和那此馬匹呆在~處,鄭言慶把它拴在大雄寶殿的門廊外面。

    此時,雨越來越大。

    古廟的大殿,已開始滲漏雨水。

    雨水順著牆壁和粱柱流下來,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匯聚成一灘灘水清。好在沒有漏風,所以讓人感覺不是太過於寒冷。鄭言慶讓黨士傑三兄弟指揮大家在廂房和門廊外安頓下來,該埋鍋造飯的埋鍋造飯,該清潔屋子的,清潔屋子。

    沈光還是覺得不太感心,輕聲提醒道:「公子,最好注意些,看看這四周的狀況。」鄭言慶倒不覺得沈光四唆,於是帶著人在古廟裡走了一圈。

    他們在大雄寶殿的後殿夾道中,找到了一口並,不過井水早已經干調。除此之外,山牆有幾處境塌,言慶想了想,讓人把車輛推過去,堵住了山牆的缺口處。

    「公子,此地雖說有些荒涼,但沒聽說過什麼盜匪,會不會太小小心了?」裂樟忍不住問道。

    鄭言慶說:「…」,心駛得萬年船,沈光在路上發現了扯旗的人,擔心咱們被綠林道上的好漢盯上。雖說不一定真就如此,但出門在夕,多一分小心總是好事情。,,扯旗,是隋唐時,綠林道上的黑話,意思就,是探子,耳目,眼線。

    裴棹雖覺得沈光是過於小心了,可鄭言慶這麼一說,他倒覺得,這樣小心也沒壞處。

    於是陪著鄭言慶轉了一圈,把該留意的地方都做了安排。

    而後兩人返回觀音大殿,只見沈光毛小念已經升起了篝火,烹煮食物。

    「公子,情況如何?」「看上去還好,如果真有麻煩,想必能抵擋一段時旬。」「少爺,我們有麻煩嗎?」毛小念抬起頭,驚濤的問道。

    鄭言慶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四眼和細腰立刻撲上前去,和他戲耍起來。言慶一邊和小囊戲耍,一邊做漫不經心的樣子道「沒有麻煩這光天化日之下,哦,現在不是光天化日,看不見太陽了,…小念,我們有麻煩了。」沈光噗嗤笑出聲來。

    毛小念臉紅紅的,輕聲道了一句:「少爺,您又逗我。」「好了,乖乖做飯,我肚子餓了。」「嗯!」毛小念答應一聲,低頭繼續做飯。

    鄭言慶和施光走到觀音大殿的門口,雨水順著大殿瓦楞流淌下來,變成一條條珠串。

    「這該死的雨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停息。」

    鄭言慶低聲咒罵了一句,邁出大殿門檻,站在門廊台階上向遠處眺望。山門少了一扇,另一扇則斜歪著,在風中搖搖欲墜。

    沈光抬頭看了看雨勢「公子,弄不好咱們今天,就要在這裡留宿了。」「如果入夜後雨勢不止,也只能這樣。」

    鄭言慶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對了,你去通知黨士傑他們,把箭矢全都備好。」「是!」沈光躬身應命,急匆匆離去。

    言慶則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這不見緩停的雨勢,微微蹙起了眉頭。

    兩頭小敏突然狂吠起來,衝著外面的雨幕叫個不停。緊跟著,有馬蹄聲傳來,鄭言慶心裡一顫,這扯旗居然扯到了這裡嗎?他連忙招呼一聲,順手從馬背兜囊中抽出了十字寶刀。

    兩匹駿馬冒著大雨,衝進古廟。

    剎那間,四周門廊下的鄭家騎士,或是挽弓搭箭,或是手執兵器。

    馬上的兩名騎士,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試想一下,十幾張弓矢對準自己,一群手持刀槍的人盯著他們,心裡如何能不驚懼。一名騎士二話不說,探手抽出兵器。

    旁邊的騎士連忙拉住他「謝科不得妄動。」他在馬上攤開兩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在下謝弘,乃陽夏謝氏子弟,與小侄謝科趕路,突逢暴雨,故而前來避雨,別無他意。諸位好漢,還請不要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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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卅九章 遇襲

    陽夏謝氏?

    鄭言慶連忙揮手制止眾人。

    「在下榮陽鄭氏言慶,同是在此避雨,並無惡意。」

    說著話,他將十字刀收起來。那邊沉光也命人收起弓矢,但隱隱的,還是帶著些許提防。

    陽夏謝氏,在東晉時期,可是鼎鼎大名的名門世家,其門下出過謝安謝玄謝靈運這樣的人物。不過自南北朝對峙以來,謝氏已漸漸沒落。

    至開皇以後,謝氏子弟就再無極為出眾的人才,其狀況甚至比景陽鄭氏的狀況,還要悽慘幾分。

    但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世家。

    似這種白面高門大閥,往往有著超六尋常的生命力和底蘊。天曉得過個幾代,會不會重新崛起?

    所以,言慶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之處。

    謝弘叔侄從馬上跳下來,泥水四濺「你是鄭言慶?莫非大名鼎鼎的酒中仙,半緣君鄭言慶嗎?」

    謝弘驚諸的向鄭言慶看過來,甩掉身上的油布雨衣,露出一昏威武雄壯的面孔。

    他身邊的謝科,也將雨衣脫下。

    看年紀大約在十三四左右,手掌武大,手指細長,特別是拇指和食指上配有兩枚黃燦燦的銅戒,也說明了此人的射術,不同一般。往臉上看,眉清目秀,紅唇皓齒,一派不凡儀表。一襲白袍,似是說明他晌午功名在身。腰繫獅蠻玉帶,上面接著一枚紫色香囊。

    凡世家子弟,多好佩戴香囊,這也是自東晉流傳下來的一種風氣。

    據說陽夏謝氏祖先謝玄,年輕時也喜歡佩戴香囊,與一幫子狐朋狗友結交一處。後來謝安將他的香囊焚燬,又狠狠的教「一番,謝玄這才改邪歸正,終成東晉名將,更參與了豫水之戰。只可惜,謝玄英年早逝,在臨死前!仍把玩香囊不止。

    民間流傳有謝風餘韻,就是指的謝家人風流儒雅。

    鄭言慶拱手道:「先生過譽,言慶不過一介小子,酒中仙半緣君不過是他人誇大其詞耳。」

    說著話,自有鄭氏家人工前,將謝弘兩人的馬匹牽到一旁。

    謝科從馬背抽下一個兜囊,放在大殿門廊上。裡面有四個胡祿,裝滿了狼牙雕翎,另有一柄四尺橫刀,還有一張弓囊。。丁叮噹當的,看上去就知道份量不輕。

    鄭言慶連忙將謝弘引入大殿。

    「這勞什子天氣,正好好的趕路,不成想卻遇到這樣的大雨,冒昧叨擾,實在抱歉。」

    謝弘文質彬彬,看上去有一種書卷氣。

    鄭言慶把薦火撥旺,那邊毛小念也將食物準備妥當,分發給了眾人。

    「謝先生若不嫌棄俺,不妨一起用餐吧。」

    「哈哈,出門在夕,能有口熱乎的飯食,已經非常滿足,哪有什麼嫌棄不嫌棄呢?」

    謝弘接過一塊藏餅和一碗肉湯,大口吃起來。

    謝科則顯得很文雅,一口一口的吃,細嚼慢嚥,似乎要從那蒸餅裡面品出滋味。

    「謝先生這是要去哪裡?」

    「哦,我本是萬年縣兵曹,這是我的侄兒,在長安求學。不久前我兄長來信告之,我這侄兒被本地中正舉薦為秀才。所以我就J告了假,帶我這侄兒返回陽夏。」這可是~件好事情,恭喜年兄。」

    鄭言慶笑著拱手,而謝科也連忙還禮,輕聲道:雖為秀才,卻比不得鄭兄威風。」

    鄭言慶有雲騎尉的爵位,這在長安洛陽並不稀奇。

    謝科言語中,也頗有羨慕之意,他問道:「剛才見鄭兄劍拔弩張,似乎頗為警覺,莫非有什麼不妥之處嗎?」他問的很直接,但語氣很柔和,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鄭言慶說:「也沒什麼不妥,只是在路上發現有幾波扯旗的人,不免多了分小心。加之謝先生叔侄來的突然,所以、呵呵,州才多有得罪,還請勿要見怪。」

    「那埋那裡,出門在外,自當小心。,謝弘連連擺手,而後輕嘆一聲道:「不過這兩年,河洛地區,的確是不太平靖。」

    鄭言慶不好在這問題上多說,說的多了,弄不好就是個妄議朝政的罪名。

    而謝弘也是適可而止,眾人把話題一轉,又扯到了其他事情上。

    謝弘在長安為官,對於朝廷的狀況比鄭言慶瞭解更多。加之見多識廣,所以說起來活活不絕。

    不過言慶覺得,這謝弘不像尋常世族子弟。

    言談舉止中,頗有些出世之意,似乎更像是一個看破紅塵的得道高人。謝家和鄭家的情況差不多,同樣是玄儒並修。只是自謝家沒落之後,似乎玄學更受青睞。

    言慶問道:「年兄既然得了秀才,那應該有字了吧。」

    「哦,他幼年體弱,曾得展瑰王遠知王老神仙受符得以康健,故而道號映登。我兄長也認為這名字不錯,所以就賜晉他做表字。此次得了秀才,也是祖上有靈,三清祖師保傷啊。」

    謝氏沉淪近百年,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位人才,自然萬分激動。

    鄭言慶心裡卻一動。

    謝映登?這個人,是謝映登嗎?

    他詫異的向謝科看去。謝映登之名,還是言慶前世幼年時,聽隋唐演義的評書得知。瓦崗寨四十六友嘛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那大名鼎鼎的盜匪,居然是出自陽夏謝氏書香門第?依稀記得,謝映登最後好像是出家了,其他記不太清楚。

    「你看我幹嘛?」謝科察覺到了鄭言慶的目光一忍不住問道。

    言慶連忙正色道:「沒什麼,只是在想謝兄得了功名,想殛不久定能飛黃騰達。」

    謝弘聞聽哈哈大笑」半緣君,借你吉言。」

    瓢潑大雨忽而停止,忽而繼續。

    斷斷續續持續了兩三個,時辰,終於漸漸減弱。

    此時,天已經完金黑下來。言慶看到這種狀況,索性決定下來,在古廟中過夜。

    由於大雨滂沱,道路泥濘。

    謝弘叔侄也沒有離開。鄭言慶讓出了一旬廂房,供他叔侄休息。

    其餘人則在裴樟的安排下,值夜的值夜,休息的休息,州才還喧囂的古廟,很快就安靜下來。

    ,小念是女孩子,所以被安排在後殿休息。

    鄭言慶沌光裴樟,還有黨家三兄弟則在大殿中安歇。

    雨漸漸的止息… 到了後半夜,烏雲散去,露出皎潔的圓月,蒼穹洗碧,繁星閃爍。

    四周很安靜,偶爾傳來呼嚕聲,和戰馬響鼻的聲息:

    鄭言慶睡不著,於是坐在門檻上,靜靜的擦拭橫刀。兩頭小毒就」

    匍匐在他的腳邊,狀似熟睡。波光走過來,細腰抬了一下眼皮,重又耷拉下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公子,睡不著嗎?」

    鄭言慶點點頭,l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不是很圈。」

    「我也是!」沉光也在門檻上坐下,抬起頭,仰望天際星辰「公子,你是不是對謝家叔侄有所懷疑?」

    「沒有啊!」鄭言慶抬起頭,疑惑的問道:「你怎麼會有如此想法?」

    沈光說:「剛才我見謝弘說起謝科的表字時,您似乎很是驚異,看了謝科好幾眼。我還以為,您發現這叔侄的破綻了呢呵呵,公子,那個謝科很特別嗎?」

    「哦,如果我說,這個,謝科將來一定會很有名,你信不信?」

    沈光一怔,猶豫了一下「我信!」鄭言慶噗嗤笑了「你信才怪呢我又不是神仙,更沒有那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本事,你信什麼?」

    「不,我是說真的,我信!」

    沈光正色道:「公子,你非比常人。此次退回景陽,那種局面竟被您一手起死回生。

    旁人都說是大公子還有老太爺運籌帷幄,可我知道,是您的功勞。

    所以,我信你「那我和你說,我其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而是從未來過來,你信嗎?」

    「哦,我信!」沈光似乎有些猶豫。

    「那我說,大隋可能滅亡,你信嗎?」

    沉光臉色一變,想了想「我信」

    「那我說,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胡扯,你信嗎?」

    沈光一愕,突然噗嗤笑出聲來,「這個我絕對相信。」

    「其實,這個你可以不信。」

    沈光則一臉嚴肅」這個一定要相信……」

    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鄭言慶真真假假,而沈光則是當成了玩笑話。兩人在這一笑間,之前那種主僕之誼,似乎減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濃友情。

    突然,四眼和細腰呼的直棱起了耳朵,站起來衝出大殿,一陣狂吠不止。

    鄭言慶年口沈光相視,同時起身,也跟著邁步走出大殿。站在門廊上,言慶手搭涼棚,向遠處眺望。只見黑暗中,依稀有***跳動,隱約間,還有人喊馬嘶聲。

    「啟稟公子,從首陽山方向過來一群人,手持兵器,似乎正朝這邊過來。」

    「讓大家全都起來。」

    鄭言慶一聲令下,墊步擰腰,縱身跳下門廊,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古廟門前。

    這古廟的地勢偏高,站在山門口,視線也極為開闊。

    「賢拖,發生了什麼事情?」謝弘叔侄也被驚動,衝出了廂房,向鄭言慶詢問道。

    「似乎有一支人馬正朝這邊走,看上去來意不善、謝先生,我估計這些人的目標是我們。日間他們扯旗查探,已將我們盯上。趁他們還沒過來,你們盡快離開這裡。」

    「這怎麼能行?」

    謝映登瞪大了眼睛「臨陣而逃,若傳揚出去,我日後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人呢。」

    「正是!」

    謝弘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司謝映登的這番言語。

    鄭言慶沒工夫和他們叔侄糾纏,眯著眼睛,不斷向遠處眺望。黑夜中,那跳動的火光越來越近,人喊馬嘶的聲音,也愈發的清晰。看上去,人不少…………」少爺,咱們怎麼辦?」鄭言慶咬著嘴唇,計算著那火光移動的速度。看上去很快,對方似乎有不少馬匹。

    中原自古缺馬,特別是在經過了連番戰爭之後,馬匹就越發稀缺。

    所以,隋文帝時期就開設了馬市,以購買儲備馬匹。到了隋焰帝登基之後,擊潰吐谷渾,加強的西域和中原的交流,並且在張掖地區,設置了軍馬場,以補充馬匹的損耗。如今,軍馬場初設,效果還沒有顯露出來。但由於馬市的開放,卻使得民間馬匹增加。普通人家固然買不得馬,但對於山賊而言,獲取馬匹並不難。

    鄭言慶正在盤算,黨士傑說:「少爺,來人似乎人數不少,咱們跑口巴。」

    「不能跑!,謝科連忙制止…」對方移動速度很侯,顯然配有馬隊。咱們這邊雖有馬匹,多是牽引畜力,跑不過對方。總不成,把那些沒有馬匹的人,都扔在這裡吧。再者說了,咱們這一跑,勢必會被對方追擊,到時候反而更加危險,我不讚成撤離口「裴棹也說:「跑不是辦法,咱們怕是跑不過他們。」

    「那怎麼辦?」

    鄭言慶突然道:「堅守,依託古廟山牆,堅守……如果來者不善,咱們可以憑藉山牆撐一下。若是離開古廟,這許多人沒有馬匹,在曠野中只有被殺的份兒口,,說完,他立刻吩咐下去「把所有的車仗全都堆放在山牆缺口處,黨士傑黨士英,你二人帶五個人,備足弓矢,守住缺口。其他人,幫不上忙的就躲進後殿,不許出聲…………黨士英,你帶五個人,守住南牆。

    其他人跟著我,死守山門。」眾人聞聽,紛紛行動起來。

    鄭言慶大聲道:「把馬匹全都收攏好,一旦山牆被突破,其餘人就退守觀音大殿。」遠處,火把星星點點,人聲越來越清晰。

    看那雜勢,恐怕有幾百個人的模樣。

    謝弘手持…張金絲寶雕弓,身上桂著兩個裝滿了箭矢的胡祿。

    他看這情況,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鄭賢侄,來人可是不少,恐怕守不住啊。」

    「嗯!」鄭言戾的神色,也很凝重。

    此時,一雙雙眼睛盯著他,幾乎所有人(除了謝家叔侄)都把希望寄託在了這個年僅十歲,但卻近乎妖孽一般的小少爺身上。特別是沉光裴樟,幾乎相信他無所不能。

    「我們要衝出去!」「啊?」「衝出去一個人,前往偃師求援。」鄭言慶計算了一下幾方的實力,十五個護院,加上烏士傑三兄弟,還有謝弘叔侄,…共二十個人。施光此時毫無戰鬥力,等同於沒有,可以不必計算在裡面。

    至於其他十幾個奴僕,也基本上不用去考慮口「怎麼衝出去?,,謝弘眉頭一蹙,「他們好像已經把山門困住,想要衝出去可不容易。」山門外,黑壓壓數百人,有的騎馬,有的步行,已經來到了古廟前方口粗略計算一下,大約有二三百人的樣子。…個個手持刀槍,騎在馬上的人,更是殺氣騰騰。

    鄭言慶對謝弘使了個眼色。

    謝弘點點頭,站出來大聲問道:「外面的是何方好漢?我等途徑此地,還未來得及拜訪,請多多包涵。」一名黑衣騎士衝出來,厲聲喝道:「裡面的人聽著,我等奉首陽山,大頭領兩頭蛇之命,前來劫殺爾等。識相的,…個個給我出來,爺們一刀一個,留爾等全屍。

    如若不然,休怪爺們無情,待殺進古廟時,定將爾等千刀萬刻,到時候生不如死。」公子,真的是衝我們來的。」波光低聲道:「但不知是何方人馬?」鄭言慶想了想,邁步走上前去,「我乃雲騎尉鄭言慶,爾等聚眾為寇,拖殺朝廷命官,難道就不怕株連九族嗎?」雲騎尉雖然是個武散官,但也是實實在在的朝廷命官,毫無半點誇張。

    那黑衣騎士張狂笑道:「狗屁的雲騎尉,老爺們可不吃你這…套。

    你小子就是鄭言慶嗎?牟們兒把話說明白吧,有人出…萬貫取你人頭,今兒個殺得就是你。」

    言慶的臉色一變「好漢,我們似手沒有見過吧。

    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殺我呢?不如這樣,我也出一萬貫,買我性命,如何?」「小狗,想知道誰要殺你嗎?能老爺們砍下你的狗頭,自然會說「一p說著話,他舉起手中兵器。

    就在要下令攻擊的時候,只聽山門後錚的傳來一聲弓弦響,一支利箭飛出,正中哽嗓咽喉。

    賊人頓時大亂,緊跟著就聽一個大嗓門吼道:「小賊猖狂,死到臨頭,還敢逞強?兄弟們,給我衝!」隨著一聲令下,人群分開。

    只見一個馬賊縱馬衝向山門,手中舞動一對大斧,來勢洶洶,殺氣騰騰。

    謝科嘴角勾勒出一道優美的曲線,手若閃電一般,從胡祿中捻出…

    支利矢,挽弓如滿月,…箭射出。與此司時,鄭言慶也退入山門之後,彎弓搭箭,朝著那馬賊胯下坐騎就是一箭。

    馬賊大斧翻騰,磕飛了謝科的箭矢。

    但胯下馬希倖幸暴嘶一聲,噗通反倒在地。把那馬賊摔得頭昏腦脹,大斧也不知飛到了何處。

    不過這傢伙的功夫,的確是不差。

    立刻從地上翻身爬起來,剛站穩身手,鄭言慶精氣神合而為一,挽弓滿月,錚的一聲弦響,利箭離弦而出,快若閃電。就見他一箭射出,順手又捻出一支利箭,挽弓就射。

    兩箭連發,就聽噗噗……馬賊慘叫…聲,翻身倒在血泊中。

    鄭言慶兩箭全中,將馬賊射殺口「射人先射馬!」鄭言慶清冷的聲音傳來,轉身沒入山門之後。

    一時間,馬賊息聲,山門外,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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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卌章 火馬奔騰

    「好射術!」藥言慶冷酷無情的三連珠,引得謝科大聲稱讚。

    說心裡話,當鄭言慶和那馬賊討價還價的時候,謝科有點看不起鄭言慶。一介酸書生,沒有半分膽略,居然和馬賊商量著買命?實在是太丟人,太過於軟弱。

    然後,言慶的三連珠讓謝科吃了…驚。

    他也是精於射術的人,如何能看不出來,言慶的射術那是經過高人指點,名師所授。再一想,鄭言慶師從長劇員。而長廁員本就是大隋第一射手,射術可謂出神入化。他教出來的弟子,又豈能等閒?

    謝科終究是年紀小,所以不免有些心高氣傲。

    不過他旋即時鄭言慶生出敬佩之意,不愧是寫出三國演義的半緣君,實在高明。

    他這點心理變化,謝弘都看在眼裡。

    暗自嘆了口氣,道一聲:終究還是比不得半緣君!

    鄭家出了一個半緣君,令其顧勢陡然減緩,並開始出現復甦跡象。

    這也使得各大世家,開始關注於本宗子弟的成長。謝家也是如此,如今出了…個謝科,在同輩之中算是翹楚。所以謝家已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培養…下謝科。今天偷偷一比,謝弘也不得不承認,至少在養氣方面,謝科比之鄭言慶,弱了可不止…籌。

    對於鄭言慶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算不得問題。

    他開始表現出退讓的姿態,也是想從對手的口中,探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謝科忍耐不住,先發…箭,使得他不得不改變態度。可即便如此,他多多少少還是打聽出了一些端倪。這是首陽山的馬賊,頭領名叫兩頭蛇。很顯然,這不是一個人名,而是對方的綽號口而且,他之所以找上門,是受了他人指使。

    一萬貫買自己的性命?

    這可是…筆不菲的價錢………………那委託人的來頭,應該不會太小。普通人家,莫說出…萬貫,恐怕一百貫也拿不出來。其次,兩頭蛇明知自己雲騎尉的身份,還敢肆意動手,說明他有恃無恐。

    也就是說,他的委託人,背景不俗。

    那麼仔細算起來,和鄭言慶有解不開的仇恨者,並不多。

    麥子仲嗎?

    應該不可能。從和他的幾次接觸來看,此人雖然桀驁,但卻是…

    個輸得起的人。

    宇文家的人?

    也不可能宇文述州表示出和解之意,怎可能找他的麻煩?再者說了,鄭言慶和宇文家的人,並沒有解不開的仇恨。宇文成趾暗戀裴翠雲,雖與言慶有關,但為此事而買兇殺人,只怕宇文述不會這麼做,而且也不屑於使用這神手段。

    那剌下的,就是四年前被羞辱而遙回太原的王通,以及此次祭祖,失了面子裡子的鄭氏。

    王通,也不似用這樣手段的人。

    說穿了,他只是一個愛好聲名的讀書人,骨子裡還帶著一種讀書人的驕傲氣概。如果他能隱忍皿年,而在這時候突然出手。那隋唐歷史,當留下他濃重一筆。

    不是王通…………,這答案也就呼之慾出!

    除了鄭家,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但具體是哪一房?哪一個人暗中指使?鄭言慶還不清楚。但這並不難追查,只要言慶活著,就…定能把這個人掀出來。誰也沒想到,沉靜無語的鄭言慶,已尋找到了答案。

    經過片刻騷亂,山門外的馬賊穩定下來。

    但鄭言慶卻沒有發現頭領所在,心裡不由得暗自驚奇。

    這樣一支沒有首領帶頭的隊徑,究竟是如何」大各種命令呢?從一開始,兩頭蛇就沒有出現,但鄭言慶可以肯定,兩頭蛇…定是在隊伍當中。未戰先死兩人,時於普通馬賊而言,有著極其強大的震懾力。而現在,他們顯得依舊有奈不紊。

    「謝先生,可發現賊人首領?」謝弘也在默默觀察,輕聲道:「尚未發現!」不等他話音落下,只聽數百名賊人齊聲呼喝起來。瞬間兵分三路,以數十騎為主力,向山門衝擊而來,同時步行賊人則分成兩隊,朝著南山牆和北山牆撲來。

    他們的裝逼並不是很精良,但卻攻擊時卻頗有章法。

    衝在最前面的,是十幾個手持木盾的賊人,而其他賊人,則彎著腰隱藏在盾牌手後面,看似緩慢,卻極為迅速的沖上前來。

    鄭言慶暗叫…聲不好…………」「謝先生,你帶人擋住山門!」說著話,他執弓飛快衝向南山牆方向。

    這古廟三個入口處,若論戰鬥力最差的,莫過於守在南山牆缺口後面的黨士英。

    至於北山牆那邊,雖說缺口較大,但有裴棹這腫身經百戰的老家將在,想必問題不大。而黨士英相對薄弱,雖說他手下也有五名家將,可控制力卻顯然不足。

    鄭言慶快步跑向南山牆,而謝弘謝科叔侄,則各執弓矢,迎著那疾馳而來的戰馬,刷刷刷連珠箭射,封住了馬隊的去路。雖說馬賊已有所防備,但十幾張弓弩齊發,依舊令他們防不勝防。不時有戰馬嘶鳴聲傳來,兩名馬賊的坐騎,怖牲血泊之中。

    與此同時,言慶已跑到了南山牆後。

    眼見賊人越來越近,黨士英果然有些慌亂了!

    「都別慌,留兩人與我同射,黨士英你帶其他兩人,若有賊人靠近,就格殺勿論!」

    別看言慶小,可他這一番話出口,卻有出奇的效果。

    他將一支利矢搭上了貢獻,口中默默念叨:箭與意合,意與神合,神與天地合。

    剎那間,他似乎進入了…種極其玄妙的狀態。

    在危機到來之時,長剁島傳投給他的神種射術精要,一下子奇異的融合一處。長調昆曾說過,射要「空」但這個,空,究竟是什麼意思,如何做到,言慶卻無法理解口這個空,不是說全身放鬆,如何如何……而是說,射箭時,心靈的純淨。

    專氣致柔,能嬰兒乎?

    手指陡然鬆開,在鬆開的一剎那,力量隨著那弓弦產生出一個奇妙的推送。

    只聽啪的一聲響,利矢射在賊人的木盾上,產生出…神近乎於爆裂的聲息。堅實的木盾,陸然間出現了裂痕。言慶緊跟著又是一支箭上弦,撫弓如同滿月,一道寒光閃逝。

    山賊慘叫,血光崩現。

    盾牆頓時出現了一個缺口,剌下兩幕弓箭手箭似流星,飛射而出。

    眨眼間,三名山賊倒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馬賊的頭領,也許的確是個人物,但這些山賊,卻是烏合之眾。

    慌亂之下,山賊頓時驚慌失措,連連後退。鄭言慶長身而起,心如止水,三箭連發。

    那三名倒在血泊中哀味的山賊,頓時沒了聲息。

    這神冷血的射殺,令山賊們為之心驚肉跳,瞬息間潮水似地向後退去。言慶執弓隱於山牆後,默默觀察這伙山賊的動靜。很奇怪,也沒見有人呵斥,更不見有人走動,這些山賊很快就鎮定下來,躍躍欲試,準備開始下一波的攻擊「不對勁,這兩頭蛇,是用什麼手段,來安撫他的手下?

    第…波的攻擊,山賊只是試探性的衝鋒。在丟下七八具屍體之後,迅速開始整頓。

    沈光到了鄭言慶的跟前,「公子,這伙強人不太對勁兒啊口」

    「你也看出來了?」

    「嗯!」

    沉光說:「我一直在觀察他們,他們手中沒有軍中強弓,使用的大都是獵弓。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和我們時射,因為他們手中的弓矢,威力遠不比我們。

    這夥人每次潰散後,都會以手碰觸左胸,似是在祈禱什麼,而後重新發動攻擊。」

    「呸!」

    鄭言慶忍不住啐了…口,輕聲道:「真他娘的邪了門,這幫子傢伙是哪兒來的?

    還有,哪一個是兩頭蛇,我為何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若能找到這兩頭蛇的話……說不得還能速戰速決。如果像這樣子反覆不鼻,三五次衝擊之後,我們的箭矢就要吃緊了。」

    畢竟不是行軍打仗,鄭言慶等人也不可能攜帶太多箭矢。

    這才是他們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旦箭矢告薈,他們將不得不面臨和對手短兵相搏的狀況。鄭言慶自認已達到易骨的水準,能擋住三四名壯漢。可是他卻不敢保證,他們二十個人,能殺得過上百個賊人。持別是當他不知道誰是兩頭蛇,無法擒賊先擒王的時候,殺退賊人,則變得更加困難。

    「不行,我們必須要想辦法,派…個人殺出去,尋求援助。」

    沉光眉頭一皺「如果我手臂沒有受傷的話,說不定能殺出去「…

    不過公子,以悠的身手,配上亞,蹄兒的腳力,如果我們全力掩護,定能讓你殺出重圍。」

    鄭言慶連忙搖頭,「誰都可以殺出去,唯有我不可以。

    賊人是要殺我,而這裡的人,大都以我為主。我若是要求一己之安,剛才就有機會逃走,何必等到這時候。我若是走了,大家會更加驚慌,更難抵擋賊,…

    沉大哥,那謝弘叔侄本是受無辜牽連,尚不肯臨陣退縮。鄭言慶,不退!」

    是不退,也是不能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表明了鄭言慶的決心。

    當言慶說出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陡然提高。

    一時間,古廟中的眾人齊刷刷向他看過來,那眼中更流露出,…種近手堅定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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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1 22:04:26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卌一章 血戰觀音殿

    兩頭蛇貨得自己被刷了,被狠狠的羞辱了,

    他抓住身上的衣服,用力向外一扯,嘶啦一聲響,罩在外面清衫被撕成兩半,露出裡面的白色衣袍。

    那衣袍胸口,有一座血紅色的蓮台。

    兩頭蛇面目猙獰,厲聲喝道:「彌勒佑我,給我殺」

    「彌勒傷我,地生粟谷,枝生佳釀,估我眾生,護我周詳彌勒護仿,彌勒護傷!」

    賊人們紛紛脫去身上的黑色衣袍,露出一件件白色衣裳。

    鄭言慶險些被噎住,連連咳嗽,「他娘的,這些人全都是邪毅反賊,大家小心。—

    我的今天,居然是一濤反賊

    鄭言慶噌的一下子跳到車仗之上,手中箭矢連珠不停,只對那手持獵弓的賊人下手。另一邊,謝弘謝科叔侄連是神色凝重,不停捏弓搭箭,嗖嗖嗖,箭矢破空而出。

    i往大殿裡退,帶上箭矢,個都退進大殿裡。」

    鄭言凰一邊大聲吼叫,一邊射殺賊人。

    一眨眼的功大,殲在他箭下的賊人已有六七個」更多的則是被他射傷在地。一壺箭矢眼看著就要告整。謝弘叔侄和黨家三兄弟也開始向觀音大殿中退去。有十幾個賊人,已經衝到了山牆下,揮刀撲向鄭言慶。

    鄭言慶腳下用力,猛然墊步向後翻騰,在空中順勢抽出一支箭矢,雙腳落地的一剎那,一箭飛出,正中那沖上車仗的賊人面門。兩名賊人順勢掩入古廟,揮刀撲上前來。言慶連忙一個低頭,順勢一腳踹在賊人的襠上,而後向後一倒,栽倒在地的同時一十,懶驢打滾,躲開另一名賊人的攻擊—屈膝起身,抬手就是一箭。

    「言慶,速退!」

    謝弘叔侄站在觀音大殿門外的台階上,連珠箭射,將兩名撲向鄭言慶的賊人射翻在地。言慶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儀表了,把射空的胡祿仍在地上—墊步竄上台階。

    抬手鏘的抄起廊柱邊上的大橫刀,一手狠狠的將硬弓甩出去。

    「黨士傑,射箭,攔住他們!」

    黨士傑等一此已經退入觀音大殿的武士—立刻箭如雨下,十幾張硬弓,生生將山賊的攻勢壓住。鄭言慶大橫刀砍翻一名衝過來的山賊—順勢和謝家叔侄退入大殿。

    「給我弓箭!」

    一名家將立刻把弓箭遞過來,言慶二話不說,連珠箭出。

    嗖嗖嗖…一聲聲刺耳銳嘯,一支支利矢飛出。這古廟的庭院不大—鄭言慶已經不再去觀察山賊的情況,完全是憑著感覺,m箭一個山賊的射殺,箭不落空。

    戰鬥大約持續了片刻功夫—山賊們抵擋不住大殿中的強弓硬弩,紛紛退出古廟。

    鄭言慶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積水中,卻恍若未覺。

    好險啊—如果山賊再堅持片刻—自己這邊恐怕就要支撐不住了……

    不過現在山賊雖然退出古廟庭院,但距離大殿並不遠。他們有山牆為依託—下一次攻擊,一定會有獵弓掩護,攻勢也會更加猛烈。不知道,能否撐到援兵抵達。

    早知道對方不是烏合之眾,而是邪教份子的話,鄭言慶一定不會留在此地硬拚。

    手臂因為連續挽弓,痠痛不已。

    他看看殿中眾人—i傷亡如何?」

    「死了五個人!」

    謝弘輕聲道,「還有兩人重傷,估計已無法再戰。,

    「…小念!」

    「公子,我在。」

    毛小,念從人群中跑過來,…小臉慘白,沒有半點血色。

    對於小丫頭而言,她這一輩子,恐陽也沒有見到過這樣可怕的場面。

    鄭言慶把她摟在懷中」小念,你聽我說,一會兒若是情況不妙,你就和沈大哥帶著細腰和四眼,躲進後殿的枯井之中你別急著拒絕,你還要幫我報仇。

    記住,是著經堂和七房聯手,勾結白衣彌勒,邪教反賊劫殺的我。

    一定要記住,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話,就要把這句話傳到我爺爺,還有我老師耳中。—

    毛小,念瞪大了眼睛,驚恐看著言慶,一手小手緊緊抓住言慶的衣服。

    「記住了沒有」

    ……,小念記下了!」

    鄭言慶暗道一聲:該死的鄭善願,你他娘的想要我的命,老子就算死了,要不會讓你舒服。

    ,大家看看身邊有沒有什麼趁手的武器,如果大殿被攻破,咱們也只有血戰到底。

    小小念,沈大哥,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鄭言慶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往後殿走去。

    兩頭小獎緊隨其後,波光和毛小念也跟著鄭言慶,往後殿走。

    其餘眾人,紛紛開始準備。

    言慶到了後殿,示意沈光過來,他做出要附耳交代的模樣,i波大哥,你過來,我有話要告告訴你……小念……小心!」

    鄭言慶陡然露出驚恐之色,沈光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向後看。

    卻見毛小唸好端端的站在那裡,他先是一怔,立刻反應過來,暗叫一聲不好。可不等他有所行動,鄭言慶在他身後,一掌劈在他脖子上。沉光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言慶找來一根繩子,一頭綁住了沈光,然後扭頭喝道:i,…小念,過來幫忙。」

    毛小,念也不敢抗拒,連忙走過來—和鄭言慶一起,把沈光放進了枯井中。

    i,你也下去!」

    i,少爺…………」

    i,聽到沒有,下去。」

    毛小念兩眼含淚,咬著牙,輕輕點頭,順著繩索進入枯並。然後言慶又把兩頭小獎放進去。把一切都安置妥當,他順著繩子又爬出枯井。

    ,… 小念,如果我真的有意外,告訴波大哥,莫放過我的仇人。—

    毛小念顫聲回道:i少爺,:),念記下了—,

    i,不許出聲,好好活著,為我報仇」

    鄭言慶說著話—臉上露出一抹燦紅U的笑容。他聰斷了緩索,轉身大踏步走出後殿。

    小念的哭泣聲,猶在耳邊迴響。

    但鄭言慶此時,卻絲毫沒有感到恐懼。

    老子死過一次了,活了十年,已經賺到了只可惜—我到現在也J不知道,誰是我親爹。

    他來到觀音大殿,與謝弘等人輕輕點頭。

    i,外面情況如何?」

    i那些傢伙似是在樹禱彌勒護體賢侄—都安排妥當了?」

    鄭言慶也知道—他州才的所作所為,不可能瞞過謝弘。聽他詢問,微笑著點點頭。

    i,謝先生,實在是抱歉,將你二人牽連到這件事中。,

    i哈哈,這算得什麼,你堂堂半緣君都不害怕—我等又有何懼之?」

    i,你不怕,我更不會害怕。—,

    謝科說完,不無遺接之意說道:i,只可惜了,你那《三國演義》—我卻無緣聽完。」

    ii你想聽三國演義?—。

    i,呵呵,何止他喜歡,我也喜歡的緊呢。」

    鄭言慶聞聽,不由得放聲大笑—既然大家都愛聽—那我今日就說上一段,火燒赤壁。—,

    他目光掃向後殿—謝弘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i,話說曹操統一了北方…,

    鄭言慶嘗試著用他稚嫩的聲音,來消除大殿裡眾人心中的緊張情緒。故事很精彩,不過州開了一個頭,就聽見嗖的一聲,一支短矢穿透窗戶,正中一名家奴的胸口。

    i,言慶,賊人開始進攻了!「

    鄭言慶站起身來,嘴上卻沒有停頓,一邊陰陽頓挫的講著故事,一邊向外面看去。

    山賊們以山牆為依託,憑藉獵弓短矢,向觀音大殿發起攻擊。

    想來兩頭蛇也清楚,他的時間不會太多。裴棹衝出重圍之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兩個時辰後,就會有官軍前來救援。他已經損失了幾十個人,不能夠再損失一萬貫。所以兩頭蛇在經過了一炷香功夫的休整後,果斷向觀音大殿發動攻擊。

    務必要在一個時辰中解決戰鬥,而後迅速撤離,在官軍行動之前,遁入首陽山。

    一群飽食了精神鴉片的山賊,發出刺耳的嚎叫聲。

    鄭言慶抄起一張硬弓,搭上了箭矢,抬手就是一箭射出。不過他口中卻沒有停止講述故事,依日喋哄不休的說著火燒赤壁。也不知道,是他這樣的態度,令大殿中的人們感到輕鬆,亦或者是他這樣的方法,與那彌勒教的口號有異曲司工之妙?

    總之,人們漸漸忘記了恐懼。

    黨家三兄弟帶著家奴,速速的守住了大殿的正門。

    而鄭言慶等人則用弓矢還擊,一邊射殺靠近的山賊,同時還不停獵朵山牆後的獵手。

    這需要一種很冷靜的心態,一種近乎於寒冰的心態。

    鄭言慶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當他口中講述著火燒赤壁的故事時,腦海中卻是一派空靈。手中箭矢連發,他總能找到那山牆後,射手們的破綻所在。一聲聲慘叫,在古廟上空迴響。那大殿門前,聚集了無數山賊,和黨家三兄弟進行殊死搏鬥。

    很難說出,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總之言慶感覺,那慘叫聲對他毫無影響,反而是他越發的沉靜。

    又是一箭射殺了一名賊人,鄭言慶退後一步厲聲喝道:i,箭來!」

    一個趕車的家奴跑上前,把一袋箭矢遞交在鄭言慶的手中。言慶旋身轉動,順勢將胡祿扣在腰間,抬手就是一箭,把登上門窗的山賊射翻在地上。山賊落地,並沒有死去。幾名家奴手持利刃沖上去,一陣劈砍,瞬間把那山賊砍成了肉醬。

    而言慶,則繼續講他的三國演義。

    也不知道,這大殿中究竟有多少人在聽他講故事。甚至連言慶自己,也弄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總之,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而弓箭的射速,隨著他的語速,也不斷加快。

    一壺利矢,很快就告整。

    言慶把胡祿狠狠砸向一名山賊,大聲吼道:i箭來,箭來」

    ,公子,這是最後一壺了…,

    一個家奴把箭矢交給鄭言慶—大聲回稟。但沒等他說完—就被一支短矢射中了咽喉。

    他圓睜著眼睛,直拒挺倒在血泊裡。

    鄭言慶卻恍若未見,此時此刻,他的眼睛裡已全都是血紅的顏色,手中的箭矢飛快射出—語速更是不見減弱。一旁與他並肩坐著的謝科,都快要看得傻了

    言慶射箭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的讓他有些目不暇給。

    一眨眼的功夫—三劃則矢射出—就會消滅一名山賊。一個胡祿裡,大約有五十支雕翎箭,可以說,鄭言慶現在的狀態,簡直就是箭無虛發,快准狠,深得三昧。

    謝科距離鄭言慶如此近,也沒有曠清楚鄭言慶到底在說什麼。

    與其說他是聽不清,不接說他心不在焉。

    不愧定半緣君,不愧是長剎大將軍的得意門生,不愧是我謝科的偶像……

    謝科的箭術—比不得言慶那般詭禍精準,但也是不俗。耳聽一聲慘叫,一名家奴被撞飛進了大殿之中。緊跟著一個,白衣男子闖入了大殿—也預示著大殿即將告破。

    他想也不想—一箭射出。

    白衣男子手中橫刀翻轉—鑽的磕飛了謝科的利矢。

    只聽他怒吼一聲,砍翻一名家奴—墊步衝向了謝科。謝科的胡祿中,已經空空如也。

    眼見白衣男子衝過來,他一下子呆住了。

    就在這時,鄭言慶反手背後引弓,刷的一箭射出,正中白衣男子的咽喉。

    那白衣男子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手中橫刀飛出去,跌落於謝科的腳邊。謝科這一下算是清醒了,二話不說,扔掉手中的硬弓,撿起橫刀,就衝向了大殿正門。

    而鄭言慶,好似中了瘋魔一樣,箭矢連發,將一胡祿利箭全部射出。

    甩掉弓矢,他抄起十字刀,大叫一聲,迎著一個從窗戶裡鑽進來的山賊撲去。

    那山賊低著頭,還沒等跳下窗檯,言慶已經到了跟前。大橫刀當頭劈落,…小橫刀猛然自袖中探出,噗嗤一聲正扎進了山賊的胸口,緊跟著大橫刀落下,那山賊人頭落地。

    溫熱的鮮血鋪在鄭言慶的臉上……………

    這一幕情形,為何感覺如此的熟悉?

    十年前,母親為了保護他,努力撐著被利箭射穿的身體。言慶不由得一聲大叫,刀光閃爍,再次將一名山賊挑翻在地。

    此時,大殿的正門已經被山賊攻破了。

    黨家三兄弟被幾十個山賊圍在中司,正殊死搏鬥。

    而那些家奴家將,死的死,傷的傷,能夠再繼續戰鬥下去的,已經為數不多。

    i謝先生,點火啊!」

    鄭言慶緩身撲向一名白衣男子,他甚至沒有看清楚,那白衣男子正是兩頭蛇。

    兩頭蛇此時臉色鐵青,心中更是無比憤怒。

    原本以為可以輕輕鬆鬆的拿到一萬貫,沒想到竟會落得如此慘烈的結果。近三百名山賊,被二十餘人殺死了近百人…這可是他的全部家當,心裡面的痛楚,簡直無法形容。

    眼見鄭言慶撲過來,他的臉上露出猙獰之色。

    i,小雜種,給我死去吧。」

    橫刀向前一堆,鑽的崩開言慶的一擊。腳下錯步滑動,衣襟飛揚,一記窩心腳,正中言慶的胸口。鄭言慶只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一柄大錘擊中似地,一口鮮血噴出,噗通摔落在地上。

    ii言慶,小心!」

    謝弘在不遠處,手持長矛被三名山賊纏住,眼見鄭言慶落地後昏迷不醒,不由得大驚失色。

    兩頭蛇咬牙切齒,邁步就衝到了鄭言慶的跟前。

    明晃晃的鋼刀高高舉起,狠狠斬向了鄭言慶的腦袋,

    這一刀如果落實,言慶可就要一命嗚呼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嘩棱棱向,從大殿窗外飛進來一個黑色鐵球。鑽的一聲,兩頭蛇的鋼刀正砍中在鐵球之上。兩頭蛇只覺得手上一振,險些拿不住鋼刀。

    心中一驚,連忙向後退出幾步。

    與此同時,只見一個巨大的身影,自窗口飛躍進來,在地上就是一個跟頭,站穩身形。

    i阿彌陀佛,施主何必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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