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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庚新]篡唐[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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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9 23:29:21
第七章哈士奇(上)

  清早,洛陽縣衙門前,就聚集了許多人。

  自大隋開國以來,首次外交衝突事件的噱頭,的確是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昨日事件發生後,洛陽人就開始對事件的處理結果,做出了許多判斷。其中不泛一些耆老儒生們,搖頭晃腦的訴說著關於這件事的看法。他們的觀點出奇相似,無非是大隋乃天朝上國,自當胸懷廣闊,以仁德來教化海外蠻夷……等等強調。

  如此一來,倒使得許多人,對雄大海的結局報以不樂觀的態度。

  當然也會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明明是那些倭奴國人的牲口在路上傷了人,雄大海上前阻止,才和倭奴使者的護衛發生衝突。再者說,明明是倭奴國的人先動手,打不過雄大海才致死,憑什麼要雄大海償命。難道說,我大隋朝的子民,就不值錢嗎?

  持這種觀點的人不在少數,但卻不知該如何反駁那些儒生口中的『仁德教化』。

  總之,這件事的確讓很多人產生了興趣,以至於一大清早,縣衙門口就人滿為患。

  鄭言慶並沒有去旁觀,而是在縣衙附近找了一家比較偏僻安靜的小茶肆中坐下。

  其實也算不得茶肆,準確的說,是一家小吃店。

  賣些蒸餅、湯餅之類的食品。許多客人並不會在這裡吃東西,而是買來打包帶走。所以,小茶肆的環境倒還算安靜,言慶給毛小念要了一碗湯餅,自己則坐在茶棚下,看著過往的人群,聽聽茶肆老闆和那些客人之間,看似隨意的談話。

  他能做的,都已經做過了。

  雖說他去縣衙,或許可以引起一些關注,但卻無法改變一個正五品縣令的主張。

  與其去那裡湊熱鬧,到不如坐在這茶肆中聽聽人們的閒聊。

  鄭世安雄大錘,還有一些老街坊們卻放不下心來,全都湊到縣衙門口旁聽結果。

  用雄大錘的話說:「大黑子看見我們,至少不會太害怕!」

  「少爺,您怎麼不吃東西?」

  鄭言慶正在聽老闆和買蒸餅的客人之間對話,被毛小念問起,輕聲回答說:「我這會兒不太餓,你快點吃。估計縣衙那邊的判決不會太久,過一會兒可能就結束了。」

  毛小念很想和言慶多說幾句,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斷決了,縣令大人斷決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少年匆匆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說:「爹,縣令大人做出斷決了!」

  「是問斬,還是怎樣?」

  不僅僅是茶肆的老闆感興趣,許多買東西的客人,以及在茶肆裡用飯的客人都對此感興趣。

  「你們絕對想不到……嘿嘿,是監三年。」

  「啊?」一個客人似乎有些失望,「這都出了人命,居然只給了一個監三年?太輕了吧!」

  這傢伙,屬於那種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亂。

  鄭言慶眉頭一皺,看了看那傢伙,心中頓爵有些不快:難不成,非要雄大海死了,才甘心嗎?

  有客人說:「你這廝怎麼如此說話?倭奴國人差點傷了我大隋子民,雄大海也是為救人才起了衝突。聽你這口氣,是不是覺得我大隋子民的性命比不得倭奴國人?」

  「我可沒這麼說……」

  「你們別吵,聽小六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擠在洛陽縣衙外看熱鬧,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對這件事漠不關心。事實上,歷經三百年動盪之後,大隋朝迎來了一個錦繡時代。新洛城的營建,以及大運河的開掘,固然有勞民傷財的說法,但比起連年征戰,這算不得什麼。

  也許正是因為從那個黑暗的年代中走出來,生活在底層的百姓,較之那些老學究們,更容易產生一種強烈的自豪感。為一個海外蠻夷,一群三寸丁就要讓我大隋子民償命,對許多平民而言,恐怕並不容易接受。所以,有人急切的詢問夥計。

  名叫小六的夥計得意洋洋,「謁者台的訴狀中說,雄大海是甩刀殺人。而且雄大海在堂上也沒有否認他殺了人,縣令大人就認為,既然是甩刀殺人,當屬無意。既然是無意,那按照開皇律,雄大海就不該被處斬,所以只判了個監三年。」

  鄭言慶從口袋裡摸出了五枚銅錢,放在食案上。

  「小念,我們走吧。」

  他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了。一切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雄大海甚至被免去了杖三十的處罰,再也沒有什麼,能比這樣一個結果圓滿了……而且從市井小民的口中,言慶多多少少也瞭解到,洛陽人對這樣的結果還沒有什麼意見。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司隸台按察刑案,有時候就是從民意出發,對一些有爭議的判決進行重新審判。

  既然洛陽人沒有意見,就看倭奴國人是什麼情況。

  若倭奴國也對判決表達不出什麼異議的話,司隸台就不會過問此事,事情也就算過去了。等三年後,雄大海從獄中出來的時候,照樣還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

  鄭言慶很怕在這件事上出現反覆。

  一旦司隸台要發還重審此案,不僅僅是對雄大海有英雄,對雄家上下也是一種折磨。

  可倭奴國人會是什麼態度呢?

  鄭言慶也無法去影響,只能在一旁,默默的關注此事……

  「小念,爺爺他們現在應該去了縣牢,你過去和他們匯合吧。」

  言慶在街口跨上了青驢,對毛小念吩咐了一聲。他沒有騎玉蹄俊進城,經過昨日莫名其妙的衝突,讓言慶也不得不小心一些。青驢小青不如玉蹄俊,但貴在性子柔順,不會去招惹是非。

  毛小念說:「少爺,您不回去嗎?」

  「我要走一趟大同市。洛浦先生前幾天派人過來送信,說是淘來了幾部漢魏碑帖。

  你也知道,再過一個月,就是杜大哥的生日。他去長安縣上任時,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送他。他喜歡碑帖,我過去看看,若有合適的,就送給杜大哥。」

  「那,小婢陪您一起去吧。」

  毛小念的口吻中,帶著一絲絲期盼之意。

  鄭言慶搖搖頭,「不用了,你先回去吧。爺爺他們的年紀都大了,昨夜估計也沒有休息好,更需要你隨行照顧。」

  毛小念心裡有些失望,不過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

  她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這裡距離縣牢並不遠,沿著上春門大街過一個裡坊,就是縣牢所在,所以無需擔心什麼。

  言慶騎著青驢,走在深秋時節的日光中。

  有些蕭瑟,但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也很舒服。縣衙位於洛水以北,言慶要到大同市,必須要經過洛水,走很久才行。這也是他不願意讓毛小念跟著的原因。

  那麼遠的路,他騎著驢,毛小念難道走著嗎?

  從端門外的天津橋通過,鄭言慶看了一眼天津橋下的那塊告示牌。依舊有許多人駐足告示牌前,不時的還能聽見人群中有人陰陽頓挫的誦讀著他寫的三國演義。

  言慶笑了笑,催著小青走了。

  外界對他這部三國演義的評價,他如何能夠不知道?他還知道,許多人說他江郎才盡,甚至往他身上潑髒水……呵呵,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事情。文壇大盜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妙。三年苦讀,他倒是掌握了詩詞歌賦的一些技巧,但並不代表他能做出如早先那樣流傳千古的詩篇。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做這種事。

  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件事。

  大業二年,也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隋煬帝楊廣啟用了薛道衡為秘書監,引起了鄭言慶的關注。薛道衡,是河東汾陰薛氏族人,也是當世大家。開皇年間,他因被人彈劾結黨,而被隋文帝發配嶺南。當時楊廣還坐鎮江都,對薛道衡的才華,素來仰慕。於是密令人前往長安,請薛道衡取道揚州。到時候他可以把薛道衡留下來,然後再稟報他老子,讓薛道衡做他的幕僚,就無需再前往嶺南。

  說起來,楊廣也是好意,愛惜薛道衡的才華。

  可薛道衡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出了問題,關鍵時刻偏偏來了書生氣。明明就快要到江都了,卻突然間又改道江陵,繞過江都南下,狠狠的給了楊廣一記耳光。

  這件事,讓楊廣記恨在心。

  不過楊廣登基後,念薛道衡才學出眾,還是重又啟用了他。

  哪知薛道衡一到長安,就奉上了一篇名為《高祖文皇帝頌》的文章。楊廣看罷之後,惱羞成怒,曾私下裡與大臣蘇威說:「道衡至美先朝,此《魚藻》之義也。」

  魚藻,是詩經裡的一篇文章。

  據詩序裡講解,這首詩是通過歌頌周武王,而譏諷周幽王。

  楊廣那是何等自負的性情,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羞辱?且不管薛道衡是不是真的在諷刺他,這根刺只要在楊廣心中生出,那薛道衡……事實上,薛道衡後來的確是被楊廣殺了。至於原因,則是他妄議朝政。想薛道衡也是朝中大臣,如何就不能議論朝政呢?反正這種事情,皇帝老兒說你有罪,你沒有罪也會變得有罪。

  鄭言慶依稀記得,史書中曾留下這樣一段記錄:薛道衡死後,楊廣曾說過:看你還能做出『空梁落燕泥』的詩句嗎?

  別讓楊廣盯上了自己,到最後來一句:看你還能做『士甘焚死不公侯』嗎?

  所以,言慶在這樣的情況下,推出了三國演義。一方面既可以讓人保持對他的關注,另一方面又有自污其名的效果。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他又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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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七章 哈士奇(下) 庚新

洛浦書館設在大同市,位於新洛城西南,臨近建國門大街。

    大同市的規模。遠遠比不上後來開設在新洛城中央地帶的豐都市。不過由於早期進入大同市的商戶,大都存有身後的背景,雖無法和豐都市的喧囂繁華比較,但卻別有一番雅緻的氣息。

    豐都市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上到達官貴人,小到販夫走卒,還有胡商豪客出沒。而大同市則顯得文雅一些,同樣酒肆林立,但氛圍很好。沒有喧囂吵鬧,來這裡的人,大都有良好教養。

    洛浦書館作為最早一批進入大同市的商賈,門臉非常醒目。

    兩根黑漆圓木上,有言慶贈與小洛浦先生的那副對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這兩句話,被許多人當作了修學的至理名言。

    而言慶索書寫的捲軸,早已被小洛浦先生收藏起來,不肯輕易示人。走進書館大門,正對面有先賢畫像。兩面巨大的書架上,疊摞著一冊冊雕印出來的書籍,散發出淡淡的墨香。

    鄭言慶把青驢拴好,邁步走進書館。

    有夥計眼尖,認得鄭言慶,連忙迎上前來,笑嘻嘻的說:「鄭公子,您可算來了。」

    言慶笑道:「什麼叫總算來了,這是從何說起?」

    「您可不知道,先生得了幾卷漢魏碑貼,這些日子不少人來詢問,想要拿走。

    先生總是以碑帖被您定下,才算推拖過去。您要是再不來,先生就要登門拜訪了。」

    「呵呵,那的確是我有些疏忽了!」

    你看,我們洛浦先生有多重視您啊,專門把碑帖留著,除了您之外,誰都不賣!

    這種話說出來,怎麼聽怎麼讓人感覺舒服。

    其中固然有誇張之處,但聽者終究會有一種受重視的感覺。鄭言慶連忙道謝,看了看四周,輕聲問道:「洛浦先生呢?」

    「哦,樓上來了客人,先生正在接待。

    公子要是不著急,可以先在這邊坐坐,看看書;不過若是著急,曉得這就去通稟。」

    書館分為兩層樓,樓上主要陳列一些珍奇孤本,還有名家字畫,普通人是沒有資格上去。既然是在樓上接待,想必來的是貴客。鄭言慶倒也不著急,於是在一旁坐下,夥計奉上茶水,又捧來一卷東山集放在旁邊,讓鄭言慶看書飲茶,打發時間。

    這年月,品茶已漸漸興起,但人們更多的還是飲酒。

    只是書館不比其他地方,你奉上酒水,萬一客人喝多了,難免不會有失禮的舉動。

    一杯香茶,一卷書冊,與這書館的墨香清幽,倒也搭配。

    鄭言慶坐下來,正準備拿起書卷,就聽見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一輕一重,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引導養生術練了四年,讓言慶的聽力較之普通人敏銳許多。

    他抬頭看去,就見從樓上下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矮胖,正式小洛浦先生,女的身材高挑,一襲碧綠長裙,外罩披風。往臉上看,峨眉秀美,鳳目有神。鵝蛋臉,粉靨腮紅,姿色動人。一頭烏黑雲鬢,挽成高髻,更襯托出玉肌柔嫩……

    也不知是男少女只顧著說話,亦或是樓梯有些滑腳,突然間腳下失足,少女啊的一聲驚叫,從樓梯上就摔了下來。一旁小洛浦先生猝不及防,伸手未能抓住。

    說時遲,那時快,言慶呼的起身,身如電閃,刷的就衝到樓梯口,一把將少女攙扶住。剎那間,溫香軟玉擁入懷中,即便言慶的心性沉穩,也不由為之一蕩。

    「小姐,你沒摔到吧。」

    從樓梯上撲下來的巨大衝擊力,讓言慶抱著少女之後,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腳跟。

    連忙把少女攙扶住,鄭言慶輕聲詢問。那少女顯然是驚魂未定,緊緊的抱住鄭言慶的腰身,胸口劇烈的起伏,讓言慶能感受到,他胸前的軟玉溫香。聽到言慶的話,少女總算是穩住心神。俏臉噌的一小子就紅了,連忙鬆開手,想要往後退,哪知才一鬆手,卻眉頭一蹙,腳下一晃,險些又摔倒在地。幸虧鄭言慶眼疾手快,將她攙扶住。

    少女的臉上流露痛苦之色,一隻腳的腳尖點地,似乎不敢踩實。

    言慶連忙攙扶著她,在一旁坐下來。

    小洛浦先生這時候也跑了過來,拍拍胸口道:「裴小姐,您沒事吧。」

    原來這少女姓裴!

    少女這時候也認出了鄭言慶,臉羞紅,臻首低垂,道了一聲:「多謝公子相救。」

    「可能是扭到腳了!」

    鄭言慶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抬頭對著洛普先生解釋。

    他一邊說,一邊將少女那隻不能落地的腳抬起來,順手把她腳上的雲靴脫下。

    「你幹什麼?」

    少女忍不住輕呼一聲,聲音有些發顫。

    鄭言慶說:「裴小姐莫緊張,你剛才可能是扭到了腳,要立刻檢查一下,若嚴重的話,只怕要去醫館診治……」

    「你怎麼知道我姓裴?」

    少女露出警惕之色。

    言慶笑道:「剛才洛浦先生都叫出來了,我又不是聾子,如何聽不到……還好,沒傷到筋骨。」

    少女的腳踝有些紅腫,顯然是剛才失足所致。

    鄭言慶存在地上,把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伸出手握住那盈盈一握的腳踝。手掌和細嫩的肌膚相觸,少女的身子輕輕一顫,頭垂的更低,臉紅得好像洛陽城外的香山寺紅楓葉i

    「洛浦先生,你這裡有藥酒嗎?」

    小洛浦先生聞聽,連忙點頭道:「有,有,有……我前些日子剛買的田記藥酒,效果非常好。」

    「那就拿來啊!」

    小洛浦先生顯然是有些慌亂,以至於言慶詢問,他一邊回答『有』,卻沒有任何動作。看樣子,這個裴姓少女的來頭不小,就算不是官宦子弟,也是名門之後。

    弄不好,她可能是河東裴氏族人!

    若論規模,河東裴氏可能沒有五姓七大家那樣枝繁葉茂。聞喜裴氏門下只有三個族房,以『眷』而名,分別是東眷、中眷和西眷。裴氏矩隸屬於東眷族房,也是裴氏如今實力最強勁的一支。但不知眼前這個少女,又會是裴氏哪一支呢?

    小洛浦先生急匆匆的跑回後宅拿藥酒。

    書館裡的夥計們,見沒什麼事情,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我,我叫裴翠雲,多謝鄭公子出手相救。」

    「你認識我?」鄭言慶疑惑的抬頭,看著少女。

    少女臉一紅,聲音有些顫抖,似是緊張,又好像有一些失望,「你忘記了?昨天你和我弟弟,還在長夏門大街衝突過。」

    「哦!」

    鄭言慶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乍一看這少女的時候,覺得有些面熟。

    原來她就是那個縱馬出場,阻止自己和那少女打架的少女,一來是昨天鄭言慶心中有事,惦記著雄大海的事情,所以未能留意對方的長相;二來呢,他是在是無法把眼前這個說句話就會臉紅的少女,和那個縱馬呵斥少年,英姿颯爽的女人聯繫起來。

    「昨天的事情實在抱歉,我當時有事,沒想到……你,不是洛陽人吧、」

    言慶一邊說著話,一邊輕柔的按摩少女的腳踝,為她疏散淤血。少女『嗯』了一聲,「我本是河東聞喜人氏,家父說以後可能要定居洛陽,所以讓我們也過來了…… 我那弟弟是個莽撞的性子,你切莫怪罪他。其實,其實他對你,崇拜的很呢。」「崇拜我?」

    「是啊,你年初時寫的《三國演義》,我那兄弟非常喜歡,還請人在洛陽抄錄呢。」

    鄭言慶笑了!

    少不讀紅樓,老不讀三國,這是後世總結出來的一句名言。

    由此可見,三國對少年人來說,有著何等巨大的吸引力!他笑道:「不過是玩笑之作,供世人打發閒餘,消遣之用,實在上不得檯面。外面不是很多人說,我那是纂改歷史,罪無可恕嘛。」

    「可我卻認為是好的……」

    「哦,小姐也讀三國?」

    「渡過一些,也聽人說起過你的不是。只是我覺得,工資本就是演義三國,供人消遣,也無需考究真偽。我爹爹也認為,公子那書中暗含兵法韜略,不細讀不足以揣摩……不過,我覺得公子所作當中,尤以離思最出眾,也最是感人肺腑。」

    「哦……」

    鄭言慶呵呵一笑,沒有接口。

    元稹的離思啊……那可是一大怨念。只不知道元稹重生,又該做什麼詩詞,以悼念亡妻呢?

    鄭言慶正思想著,突然間聽書館王冕傳來一聲暴喝。

    「該死小賊,竟敢對我姐姐無禮!」

    緊跟著腳步聲傳來,沒登鄭言慶回頭,一股拳風就撲了過來。拳風剛烈,顯示出出拳之人的力量,是何等驚人。言慶一隻手還握著裴翠雲的玉足,也難以躲閃。不得已身體向前一撲,只聽裴翠雲一聲驚叫,就被鄭言慶一下子壓在身下。

    「小賊,找死!」

    來人似乎更加憤怒,踏步上前,一腳踹向了鄭言慶的後心。

    言慶不敢躲開,他倒是可以躲開,可這樣一來,就容易傷到身下的裴翠雲。於是一把抱住了裴翠雲,在地上一個翻滾,讓開來人的蹬踹。而後把裴翠雲安置好,翻身一記鯉魚打挺站起來,騰空而起,也沒看清楚對方是誰,一記鞭腿甩出。

    蓬的一聲,來人抬手臂,硬生生擋住了言慶的鞭腿。

    鄭言慶順勢一個後空翻落地,蹲下身子不停搓揉小腿。這傢伙的手臂,活生生好像鐵柱子一樣,讓言慶也忍不住連連呲牙。而來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後退兩步,手臂好像失去了知覺一樣。

    「是你?」

    來人看清楚了鄭言慶,鄭言慶也看清楚了來人。

    沒等鄭言慶開口,那人憤怒吼道:「好你個鄭言慶,枉我還這麼崇拜你,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小人……我和你有過節,你找我就好,居然敢欺負我姐姐,我殺了你!」

    鄭言慶不由得暗自叫苦,心知對方這是誤會了。

    不過想想看,剛才他和裴翠雲的動作,的確有些曖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把玩裴翠雲的玉足呢。

    來人,正是昨日和鄭言慶交手的少年,也就是裴翠雲的兄弟。

    而此時裴翠雲被鄭言慶剛才壓在了身下,正有些恍惚。言慶想要開口解釋,就見少年怒吼著沖上前,雙拳一前一後,做連山拳勢,呼的向言慶轟了過來。

    「你……」

    鄭言慶後面的話,被撲面而來的拳風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以化解少年的拳勁,腳下同時遊走,身體一轉,躲開了對方的攻擊。可沒等他站穩身形,少年已揉身撞過來。鄭言慶身後就是櫃檯,也無處躲閃,一咬牙,一隻腳踩在了櫃檯上,雙臂十字交叉,運足力氣,迎上前去。

    蓬,又是一聲沉悶聲響。

    鄭言慶撞在了櫃檯上,後背疼痛無比。

    那櫃檯經受如此巨力之後,呼啦一下子散了架,少年一擊得手之後,再次凌空躍起,屈膝撞向鄭言慶的胸口。

    一連三擊,鄭言慶也怒了!

    這少年的力氣驚人,若非言慶自幼練武,只怕剛才被他一幢,至少也是骨斷筋折。

    你誤會是誤會,可得理不饒人,往死裡出招。

    鄭言慶再好的脾氣,也不可能受的住。於是旋身躲開,雙手張開,若同黑熊撲擊,正推在少年的腰間。只見那少年呼的飛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言慶本以為,這一下應該可以解釋了,哪知少年落地之後,絲毫沒有受傷的模樣,翻身躍起。

    「鄭言慶,你惹怒我了!」

    一旁的裴翠雲也清醒過來,半坐起來大聲叫道:「小弟,你快點住手,你誤會了!」

    可這時候,少年好像一頭瘋虎一樣的衝過來,根本沒有聽見裴翠雲的話。

    鄭言慶也有些急了!

    這傢伙怎麼和瘋子一樣,不覺得疼嗎?剛才自己拿一擊,換個人至少也要喘息一口氣。可這傢伙好像沒事人一樣,難不成是傳說中的鐵金剛嗎?想歸想,可手上卻不敢遲疑。雙足猛然一頓,腳下戰壕降龍樁,剛要出招反擊,那少年就到了他的跟前。

    雙臂張開,蓬的抱住了鄭言慶的腰,口中發出一聲虎吼,反身生生將言慶拔起,砸向地面。

    要說言慶這降龍樁也練了四年,雖不說能有千斤力,可等閒人休想挪動他一步。

    這傢伙的力氣太大了……

  言慶要是被這摔中了,不死也得落傷殘。

  身體猛然一扭,雙腿呼的一下子揚起,十字交叉鎖住了少年的脖子,順著那少年摔他的力道,腿上用力,雙手鎖住少年的右腿猛然一推,兩個人蓬的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小弟,快住手,鄭公子,你也住手……」

  書館裡的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幕。

  兩個白衣飄飄,風度翩翩的少年打成一團,其中一個,還是大名鼎鼎的半緣君?

  半緣君寫詩寫書那是一絕,可沒想到打起架來,也不遜色啊!

  更重要的是,兩個少年似乎是為了一個女孩子打架……這種事情傳揚出去,該會是何等的轟動。

  別說是書館裡的夥計了,就連拿著藥酒跑回來的小洛浦先生,也站子啊門口呆呆發愣。

  「你們別打了!」

  裴翠雲急得大聲叫喊,可又走不得路,粉靨通紅。

  就在這時,從書館外走進來一個人,身形似電,眨眼來到了兩人跟前,一隻手抓住少年的肩膀,輕輕一抖,另一隻手蓬的敲在了鄭言慶的腿上,而後一把扣住了言慶的手臂。

  別看這動作簡單,可效果確實出奇的驚人。

  言慶和少年一下子被分開來,旋即就見來人原地一轉,鄭言慶和少年噔噔噔向後退了十幾步,才站穩了身形。

  「兩位都是少年俊彥,當為世人表率,又為何在這聖賢之地大打出手,豈不是褻瀆了諸位先賢嗎?」

  一條腿麻木的沒有半點感覺,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而被來人扣住的手臂,被他這麼一推,使不出一點力氣;少年的情況更慘,靠著牆壁才勉強站穩,因為來人幹菜抓住他的肩膀抖了一下,好像把他全身的骨頭架子都給抖的散開了似的。

  鄭言慶半倚著樓梯扶手,抬手向來人看去。

  之間對方身高大約在175上下,體態清癯,面頰瘦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裡,似乎有一種憂鬱之氣。一襲白袍,頭頂束髮金環,灰白色的頭髮披散在肩頭。

  頷下無須,上唇有兩撇非常性感的小鬍子,乍一看頗有陽剛之氣。

  可不知為什麼,鄭言慶總覺得這個人身上,好像有一點說不清楚到不明白的怪異。

  他喘了一口氣,沉聲喝問:「你是誰?」「呵呵,有勞大名鼎鼎的半緣君相問,老夫不勝榮幸。

  老夫哈士奇,祖籍襄州,如今在洛陽城裡做些小生意。兩位都是少年俊彥,有什麼誤會說清楚也就是了……這裡是洛浦書館,兩位這樣子大打出手,實在是不雅觀。」

  鄭言慶說道:「又不是我挑起的事端,你問那個瘋子。」

  「明明是你調戲我姐姐……」

  少年聞聽,立刻怒聲喝道。只不過話只說到了一半,就見翡翠玉衝過來,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巴。

  「小弟,你胡說什麼?剛才是我扭到了腳,險些摔傷,幸虧鄭公子出手相救,他是在為我療傷。」

  「療傷,可我看他握著你的腳……」

  「我都說過了,是療傷……你沒看見洛浦先生手裡拿著藥酒嗎?」

  這時候,小洛浦先生總算是醒悟過來,拿著藥酒連連搖晃,「裴小姐說的不錯,鄭公子是為她療傷。」

  「哦……那他為什麼不說清楚,肯定是心裡有鬼。」

  鄭言慶惱羞成怒,「你這人怎麼這樣顛倒黑白,你衝上來就打,可給我機會解釋?」

  「可你要不是把我姐姐壓在身下,我豈能動手?」

  這話,是越說越離譜了……

  門外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原來半緣君是來這洛浦書館與情人幽會啊!

  裴翠雲羞得抬不起頭,心裡更恨不得把少年的嘴巴縫起來。

  什麼叫捧著我的腳把玩?什麼叫把我壓在身下?

  「小弟,你再胡說,看我以後還帶你出來?」

  鄭言慶也是連連苦笑:哥苦心營造出來的清譽啊,被這小子嘴皮子一動,算是徹底毀了!

  哈士奇一旁聽了,也不由得啞然失笑。

  「既然兩位真的是誤會,老夫卻冒昧了……」

  說著話,他向鄭言慶看過來,眼中卻閃過了一道異樣光彩,「沒想到半緣君文采出眾,竟然還練得一身好武藝。文武雙全,假以時日,定然會出人頭地啊。」

  言慶這個時候,身子也已經恢復了知覺。

  他衣衫有些凌亂,聞聽哈士奇說話,於是笑了笑,拱手道:「哈先生才是好武藝。」

  「過獎,過獎了!」

  說著,他拱了拱手,「今日能得遇兩位少年俊彥,老夫實在是開心。只是老夫手頭還有些事情,就先行告辭了,若有機會,再與兩位相聚。」

  哈士奇轉身往外走,鄭言慶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哈士奇,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氣度相當不俗,絕非普通商人可以擁有……可他就是說不上來,哈士奇什麼地方有古怪。

  「鄭公子。翠雲先告辭了!」

  裴翠雲這時候也走上前來,與鄭言慶道別。

  言慶連忙拱手,「裴小姐自便。」

  「嗯,今天多謝你相助之恩,我弟弟不懂事,你別記在心上,我代他向你道歉。」

  「啊,這個倒不必了。」

  「不,一定要的!」

  說完,裴翠雲向言慶欠身一禮,然後一轉身,冷冷的盯著少年,「裴行儼,還不過來向鄭公子賠禮。」

  「那個……剛才是我魯莽,沒打傷你吧。」

  這廝是在道歉,還是挑釁?

  鄭言慶哭笑不得,剛要開口,就見裴行儼扭過頭,「姐姐,外面馬車已經備好,咱們回去吧。」

  裴翠雲很無奈的看了一眼裴行儼,然後又向言慶一禮,在裴行儼的攙扶下慢慢離去、

  「我這書館啊!」

  小洛浦先生欲哭無淚的看著書觀眾的一片狼藉,發出一聲哀嘆。

  言慶上前說:「先生莫要哀嘆,今日是我的不是,有多少損失,我賠給你就是了。」

  「鄭公子這說的什麼話?這區區損失,我還受得起……不過,如果鄭公子真的要陪嘛……呵呵,老夫也不要錢帛,只要鄭公子同意讓我把你那三國演義拓印成書就可以了。」

  「啊……」

  「如何?」小洛浦先生一臉期盼之色。

  鄭言慶很想問他一句:這稿費怎麼算呢?

  可這年頭,有人願意出你的書,那是對你的承認。稿費?這年月貌似還沒這個說法。

  「這個嘛,讓我想想。」

  鄭言慶做出一副為難之色,然後突然問道:「對了,剛才那裴小姐,汗死什麼來頭?」

  「哦,河東裴氏東眷,裴雙虎的後人。

  她父親就是虎賁郎將裴仁基。那個小子是她的弟弟,名叫裴行儼,昨天才抵達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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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八章 李基來信 庚新

懷揣三本珍貴的漢魏碑帖,鄭言慶離開了洛陽。

    說起來,他如今可是鄉下人,洛陽城中的喧囂繁乎並不能些引他留戀,反倒是龍門山下的竹園,總讓他難以害舍。午後的陽光很溫暖,深秋的風,又帶著些些涼意。他騎在青驢背上,悠悠然往竹園行去,只見田園之中,已呈現出蕭條。

    隋煬帝營建新洛城,開掘大運河,的確是一件好事。

    但也不能否認,他很大程度上使得民力處於疲乏狀態。大業初,河南尹治下差不多二十萬戶人家,近百萬人口。可是才三年時間,一些地區的人口已出現不足。

    在繁華的洛陽城中,當然不會發現這種狀況。

    可走出洛陽,看看那些開始荒羌的土地,就能感受到隋煬帝是在如何透支大隋朝的民力。

    不能說他是一個壞人,只能說楊廣屬於那種極端理想化的君主。

    這樣的君主,往往會把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變成勞民傷財的壞事。原因無他,他們太理想化,太過於自大。隋煬帝死前仍拍著自己的脖子說:大好頭顱誰可取之?豈不正是這樣的一種心態?

    言慶在心裡嘆了口氣,腳後跟輕輕一磕青驢的肚子,那青驢立刻加快了速度……

    回到竹園時,三個老頭子都在竹樓裡休息。

    昨天晚上是一整夜沒有體息好,如今總算是安穩下來。

    言慶把青驢交給毛旺,邁步往自己的住處走去。還沒等他走進竹樓,就見毛小念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四眼和細腰。

    「少爺,囊公子在樓上等了你快一天了。」

    「哦?」

    「他好像情緒不算太好,來了之後就在接上看書,中午吃飯也沒有下來。」

    言慶點點頭,「好了,我知道了!「

    說著,他蹲下身子,就見細腰和四眼開心的跑過來,一下子躍入了鄭言慶的懷中。

    「你幫著去準備一下晚飯,爺爺他們過一會可能就會醒了。」

    毛小念應了一聲,一路小跑的走了。

    言慶抱著兩頭小獒走上竹樓,見竇奉節正在樓上發愣。雖然他手裡棒著一卷書,可那書拿反了也不知道。呆呆的看著窗戶外的竹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把小獒放在榻上,鄭言慶走過去,一把將竇奉節手中的書抽了過來。

    「啊,言慶你回來了!」

    「發什麼呆呢?」

    竇奉節臉一紅,連忙搖頭說:「,我哪有發呆?「

    「書都拿反了,還說沒有發呆……連小念都能看出你有心事,說吧,是什麼事情?」

    竇奉節一副糾結的模樣,欲言又止。

    這傢伙總是如此,越是逼他的話,他就越是說不出話來。

    所以鄭言慶也不催促,把書本放回書架。然後又從門後搬出來茶爐和茶釜,把茶碾子擺在正中間,取出茶

    葉,很認真的碾磨起來。就好像竇奉節,根本不在屋裡。

    「奉節,下樓把水端上來,還有竹炭。」

    「哦!」

    竇奉節如像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站起身就往樓下走。走了兩步,他又轉回來,把一封信遞給了鄭言慶,

    「叔祖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誰蹲信?」

    「我不清楚……」

    鄭言慶放下茶碾子,接過了書信。目光掃了一眼,信封上空白,沒有任何字跡。

    拆開信封,抖開了信瓤。

    鄭言慶不看不要緊,一看卻不由得身子一抖。

    信上的字跡,實在太熟悉了,正是出自李基的手筆。自叢李基走了之後,就沒有和言慶聯繫過。言慶也點

    打聽到李基去了夏州,但具體是什麼地方卻不清楚。

    「言慶吾徒……」

    一如既往的字跡蒼勁,鄭言慶認真的看著書信。竇奉節從流下拎著一袋竹炭和一桶龍門山的泉水走上來。

    他也不說話,默默的用火摺子把茶爐點燃,而後往茶釜中注入清水。把茶碾子拉到他的跟前,輕輕的的碾

    茶,沒有打攪鄭言慶看信。

    三年了,他對煎茶的過程,熟記於心。

    鄭言慶看罷書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信中的內容主要是詢問他的學業,同時告訴他,已經為他選好了老師。而這個老師的人選,則讓鄭言慶感到萬分驚訝。

    長孫晟?

    李基竟然能請出長孫晟來做他的老師?這能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如果李基請的人是今下的任何一個名士,哪怕是如同歐陽詢之流,他也不會如此震驚。

    可是,他請得居然是長孫晟!

    長孫晟那是什麼人?開皇以來,大隋朝有數的名將,特別再對突厥的鬥爭之中,幾乎處處都有長孫晟流下

    的影子。要說起來,開皇年間的名將尤很多。原的不說,就說剛死掉的楊素,還有被斬首的賀若弼,全都是

    拔尖兒的主兒。而長孫晟是和這些人比起來,絲毫不遜色。甚至說,他比賀若弼楊素,更加多謀善戰。

    李基在心中說:長孫晟此次隨同皇帝出巡榆林,不成想在楊廣照會了突厥可汗之後,突然舊疾復發。隋煬

    帝已下詔要長孫晟在返回洛陽後,出任淮陽太守之職,可是由於這舊疾發作,不得不中止任命。長孫晟將回

    洛陽體養身體、官拜右驍衛大將軍的職務。右驍衛的主要職責,就是拱衛河洛地區的安寧,也就是說長孫晟

    此後會留駐洛陽。

    至於如何說服長孫晟,李基沒有詳細說明。

    鄭言慶驚愕無比,拿著書信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自家這位老師的能量,也太大了吧!

    對長孫晟,言慶還是比較有好感。

    不僅僅是具為這位右驍衛大將軍平時為人低調,也不是因為他打擊突厥,功勛卓著。

    之所以會有好感,完全是當年寧長真屠戮言家村的時候,曾提過長孫晟的名字。

    言慶現在缺少什麼?

    他不缺名氣,缺少的是一個強有力的背景。

    鄭家處於沒落狀態,安遠堂又站錯了隊伍,鄭大士臥病在床,鄭仁基前途渺茫。

    竇家雖然實力雅厚,卻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站出來幫助他。

    相比之下,長孫晟就顯得格外合適。一來他深受隋煬帝的代重,可以把整個河洛託付給長別員,這可不是

    一般人能夠享受的待遇:二來長孫晟的出身雖比不上竇家,可也正因為這樣,不會被太多人關注。

    比如現在竇家出面,說是要收言慶為弟子。

    那麼在皇帝眼中,亦或者在各大門鬧世族當中,就會產生出一種遐想,竇家和鄭家聯手了……這是各大世

    家,乃至於皇帝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畢竟,一個世家大族的重新崛起,勢必代表著昔日那些被其他世家分

    害的利益,都要還回去。

    那動作太大,影響也太夫,會

    讓鄭言慶一下子被捲入漩渦之中,甚至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所以,思來想去,也唯有長孔晟最為合適。

    老師對自己,可說是機關算盡。既要讓鄭言慶接一個錦繡前程,又要讓他平平穩穩。

    言慶收好了書信,呆坐片刻,總算是穩住了心神。

    「言慶,我要走了!」

    竇奉節突然開口,聲音很輕。

    鄭言慶二訌,扭頭向浴看去,只見他已經煎好茶,為他分出一碗茶湯。

    「好,那我改天再去看你。」

    竇奉節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要離開洛陽了。」「離開洛陽?去哪兒?」

    「爹爹晌午時問我,是不是想和他一起去資陽。」

    鄭言慶恍然大悟,原來是竇軌想通了,要帶著羹奉節一起走。這是好事啊!看樣子昨天晚上他那一席話,

    並不是白費功大。竇軌開始關注竇奉節,說不定父子兩人在一起,可以讓竇奉節不再像從前那樣憤懦。而

    且,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

    「奉節,你應該高興才是啊,你昨天不還告訴我說,想要和你父親在一起嗎?」

    竇奉節點點頭,「剛開始我的確很開心,可是後來...」

    「怎麼了?」

    「我要是去資陽,就再也沒辦法和你玩兒了!」

    竇奉節抬起頭,看著鄭言慶,眼睛紅紅的,輕聲道:「我想和爹爹在一起,可我又不想和你分開。我長這

    麼大,就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要是去了資陽,我什麼人都不認識,會想你的。」

    這個傢伙...

    鄭言慶頗有些無奈,但又不得不為之感動。

    他站起來,然後又在竇奉節身邊坐下,伸手接住他的肩膀,低聲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奉節,

    你莫要這個樣子。想想你父親,他廣個人在巴山蜀水打拚,又何嘗不希望你能在他身邊陪件?這一次他好不

    容易同意帶你去,你應該高興才是。

    你在資陽好好的照顧你爹,說不定過些年,你和你爹就回來了。

    哭哭啼啼的,想個什麼樣子?男子漢大丈夫,當志在四方,居於一隅,難成大氣。」

    「可是,我捨不得你啊!」

    「哈哈哈,傻小子,又不是生離死別。咱們今日分別,正是為了日後的重逢。到那時候,你我都長大了,

    就可以想大人一樣,把酒言歡,互道離別之情,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真的嗎?「

    竇奉節忍不住問道:「那到時候,咱們還會和現在一樣,是好朋友嗎?」

    「當然了,你還記得嗎?在學舍的時候」咱們說過,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竇奉節瞪大了眼睛,看著鄭言慶,用力的點點頭。

    言慶接了他一下,然後起身坐在書案旁,想了想,提筆寫道:城閼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

    是......遠遊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這是初唐四傑之一王維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其中那句,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對言慶和竇奉節來說,似乎都不太合適。

    不過,他們都是遠離家鄉的人。

    竇奉節是遠離他洛陽的家鄉,而之於鄭言慶來說,這個,遠遊,的意義更加深遠。

    寫完之後,他還在上再寫下了《送竇奉節之赴蜀州》的名字。

    「收好了,別讓人知道這是我寫的東西。若一個人寂寞時,就想想,遠在洛陽,你還有一個好友正在思念

    你呢。」

    這一句話,令竇奉節的眼淚,刷的流下來。

    他用力點點頭,將墨跡吹乾之後,小心翼翼的疊好,放在懷中。

    經過鄭言慶這一番勸導之後,宴奉節的心情,似子一下子開朗了許多。言慶又給李基寫了一封回信,把他

    這幾年在洛陽的生活,一五一十的訴說了一遍。

    竇奉節呢,則和細接、四眼玩耍起來。

    天快黑的時候,竇家派來了車輛,竇奉節這才依依不捨的和鄭言慶告別。

    後天他就要離開洛陽了,這兩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估計沒辦法再來竹園玩耍了。

    言慶把他送上了馬車,一直送出了竹林。

    在斜陽幕色之中,看著馬車漸漸遠去,心裡面頓時生出莫名的空虛感。

    以前竇奉節天天跑來找他玩兒的時候,感覺著聽膩歪。畢竟言慶幾十歲的靈魂,讓他總是和小孩子玩一些

    小孩子的把戲,會很好服。可是,當又一個朋友從身邊離開時,言慶終於明白:他雖然有這成人的思想,但

    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融入這個社會。

    5樓

    從最開始的朵朵,到後來的杜如晦,再到今天的竇奉節,

    他已經在這個時代,留下了屬於他自己的烙印。

    這烙印,也許就是從那一天他站出來為竇奉節出頭開始,他以成為這個時代的一份子。

    悲歡離合,陰暗圓缺,這是無關於年齡,都是成長的過程。

    言慶原以為自己可以很輕鬆的看待這些事情,但事到臨頭他才知道,他做不到!

    「言慶,吃飯了!」

    鄭世安的聲音,在這時候傳入了鄭言慶的耳中。

    他突然間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呼的一下子轉過身來,眼中流露出一絲震驚之色。

    言慶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了竹樓前,「爺爺,你再說一遍?」

    鄭世安剛睡醒,迷迷糊糊的看著鄭言慶,疑惑的問道:「什麼再說一遍?你在說什麼?」

    「不是不是!」

    鄭言慶連連搖頭,「爺爺,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就用剛才那個聲調!」

    鄭世安一臉迷茫之色,不明白鄭言慶在要什麼花招。

    他想了想,「我剛才是說,言慶,吃飯了!「

    就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聲音!

    鄭言慶終於想起來了,他日間在洛浦書館中,見到的那個哈士奇,究竟是何處古怪。

    聲音......

    哈士奇在阻止言慶和裴行儼搏鬥的時候,語調顯得有些高亢尖厲,有點像那種被掐住了脖子,而後做

    出的嘶聲吼叫。按道理說,正常人不可能發出那樣的聲音,只有,只有,只有失去了生育功能,就好像鄭世

    安蘆樣的人!或者說只有太監這種特殊的人群,一旦大聲說起話來,才會出現那種高亢而又尖銳的聲音!

    難道說,哈士奇,是太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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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九章 種子(上) 庚新

夜已經很深了!

    雄大鎚趕在洛陽城門關閉之前離開竹園。因為他還要回去,家裡還需要他來坐鎮。

    王正陪著鄭世安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安歇。

    竹園裡靜情情,偶有秋蟬鳴叫,但旋即消逝無蹤。

    皎潔而清冷的月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竹棒中」洗若在地面上鋪下一層白霜。

    啪!

    一聲脆響發出,鄭言慶收回手掌,看著顫抖不停的竹干,眉頭扭成了一個『川』字形狀。毛小念蹲在遠處,手裡拿著一條毛巾,正痴痴的看著沉思的鄭言慶。

    日間,哈士奇看似極為輕巧的兩擊,就讓鄭言慶和裴行儼失去了抵抗能力。

    這極大的觸動了言慶,讓他開始犯起了嘀咕。

    他能感覺到,哈士奇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但他如此強悍的手段,讓言慶心中無比震驚。這麼一個武藝高強的人,突然間出現在洛陽城裡,是否別有意圖?

    哈士奇說,他在洛陽做小生意。

    鄭世安沒有聽說過這個人,椎大鎚也沒有聽說過此人。他的來歷,不免有些詭異。

    言慶想起了當年,他初學武藝的時候,朵朵說過的一些話:武藝的高下,也可以視為對力量運用的程度。力分拙力,明勁,暗勁和化弘三種方式。普通人大都是以拙力應對,力未能成勁「肢體骨髏,堅如金石,重逾山嶽。或能意輕輕如鴻毛,或能意重重如泰山。至此時,易骨初成,力化為動,身體轉動和順而不乖戾,手足起落齊整而不散亂。意生而勁起,剛猛無鑄,聲勢駭人,為明勁。

    時至今日,言慶早已易骨初成,但尚未由力化勁。

    因為他還沒有弄清楚,這意與力,力與氣如何結合在一起。而觀哈士奇的出手,分明已將力量的運用,達到了一種神奇的豔界。言慶不敢說自己有千斤之力,但全力出手,幾百斤還是能夠達到。至於裴行儼的力量,比之言慶更勝一籌。

    言慶甚至能感覺到,裴行儼恐怕已經將意與力結合,而明勁初生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哈士奇卻能輕鬆的將兩人分開......

    言慶開始感覺恐慌,決意要盡快的領悟出,這,勁,中的奧妙。

    竹干修直,中空而挺拔,曲而不折。言慶站在這竹干前,不時的一拳轟出,但卻無法將竹干打折。

    天已經很晚了,鄭言慶卻毫無因意。

    仍舊站在竹林裡,細細的琢磨著他剛才轟出的每一拳得失。

    毛小念不明白自家的少爺這是怎麼了,不停的擊打竹干。但是她卻隱隱能感覺到,言慶心中的那份惶恐和焦躁不安。眼看著就快要子時了,鄭言慶仍在練習。

    小念想要勸說,但又不知道如何勸說。

    要說起來,自家這位少爺讀的書多,人有聰明,而且思緒縝寅。他都想不通的問題,自己又能給他什麼幫助?既然無法幫助,那不如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等到嚴爺能想通了,自然就無事了!

    深秋的風,很柔,但也很涼。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氣溫陡然下降。

    風開始變得強橫起來,搖曳著竹干,發出沙沙聲響。鄭言慶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挺撥的竹干在狂風中雖不停搖接,但始終不見折斷。他似有所悟,但又解之不得。

    毛小念輕手輕腳的走上前來,把一件大氅披在言慶的身上。

    「少爺,已經很晚了,早點去睡吧。有些事情急不得的,想不通就先放開,不要去想。你不是說過,凡事順其自然。該明白的時候自然明白,別太強迫自己了。」

    言慶閉上眼睛,也覺得有些疲乏。

    小念說的沒有錯,有些事情,強迫不籽,「

    他站起身,剛要轉身走,一片竹葉輕飄飄落在他的臉上,隨手取下來,丟在一旁。

    都知竹葉並沒有落地,反而隨著風再次飄揚。

    鄭言慶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小念,「你剛才說什麼?」

    毛小念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退後一步,怯生生說道:「奴婢說,已經很晚了......」

    「不是這一句,後面的!」

    「凡事順其自然,想不通就先放開...」

    言慶驀地轉過身去,看著那風中搖曳的竹干。彷彿一下子明白了似地,他快走兩步,眨眼間衝到一根竹干前,抬手就是一拳轟出。從表面上看蘭他這一拳的力道,遠遠比不上早先的出拳,可是當拳頭落在竹幹上的一剎那,卻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拳頭粗細的竹干,被他一拳打折。

    對,就是這種感覺!

    道德經上說過:致虛極守靜篤,歸根曰靜,是謂覆命,覆命曰常,知常曰明...

    力量的運用也是如此,越是強迫,越是力拙鄭言慶不由得笑了,大喝一聲,踏步上前再次六拳轟出,一根毛竹立刻轟然折斷。他不斷的感受這種力量的變化,一次次的出奉,到最後,拳掛一股罡風,呼呼作響。

    連續打折了七八根毛竹,言慶閃身後退。

    竹園中,一片狼藉,十幾根毛竹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王正和鄭世安被驚醒,披衣走出竹接。見此情景,王正忍不住連連拍手,微笑點頭。

    他不懂什麼拙力和勁力,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言慶在這降間的成長。

    這孩子果然是好靈性,等到了將來,不曉得會成長成什麼樣子。只可惜,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突破後的喜悅,無疑是巨大的!

    但同樣,也有痛苦。初明勁力之法,對這」勁,的運用還不成熟,以至於第二天醒來後,鄭言慶的雙手通紅,腫的好像包子一樣。毛小念用藥酒槎掛,疼的鄭言慶不停呲牙。小念卻不停的偷笑,因為在這一刻,她才會覺得言慶是個孩子。

    一天後,竇奉節隨著父親黛軌,動身前往資陽。

    言慶送竇奉節至洛陽十里亭,兩人才依依不捨的,灑淚而別。竇軌沒有和言慶說什麼,只是在竇奉節上了鳥車之後,他朝著鄭言慶拱手,在馬上微微欠身。

    這是有違禮制的舉動,但也代表了竇軌對言慶深深的謝意。

    若非鄭言慶那晚的一席話,只怕他這一輩子,都會忽視與兒子的親情。說起來,言慶是為他挽回了一段父子情,即便是有違示刷,鄭言慶倒也能坦然的接受。

    目送竇奉節一行馬車漸行漸遠,鄭言慶在十里亭中,久久駐足...

    入冬後的第六天,初雪來臨。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際飄落,在一夜之間將河洛大地,染成一片蒼茫的雪白。

    楊廣自春季開始一路北巡,從洛陽到涿郡,又從涿都到了栓井郡,而後更抵達啟民可汗王庭。自王庭南販,途經太原、河內,與冬雪來臨前的頭一天,還都洛陽。說起來也真有些奇怪,楊廣營建東都,一方面是因為河洛富庶,二來則是因為要震懾山東士馬,可這洛陽城建好了,更營建了美輪美奐的西苑,楊廣卻好像不願意在洛陽停留一樣。據說,返回洛陽的第一天,他就下詔,要在開春後西巡。

    據說連路程都選擇好了,只等開春冰雪消融。

    這似乎不像是一個帝國的皇帝,更像是一位喜歡遊山玩水的名士。當然了,西巡也不是沒有原因,大業三年,隋焰帝派薛世雄出兵西域,擊潰了吐谷渾人,並設立四郡。

    這時候出巡,自然有宣揚武勳,平撫西北的心思。

    可你一個皇聳,整日裡不呆在帝都裡面,終究有不務正業之嫌。

    鄭言慶推開了竹窗,一股寨風夾著紛紛揚揚的雪花撲面而來,令竹樓裡的氣溫隨降。

    「言慶哥哥,你聽說了沒有?」

    鄭宏毅坐在屋子裡,一邊和徐世績下著雙陸棋,一邊笑嘻嘻的扭頭向鄭言慶看去。

    竇奉節是走了,可並不代表著鄭言慶這邊能安靜下來。

    眼見著要到年關了,顏師古多年未曾還家,故而生出回家祭祖的心思。這本是人之常情,鄭仁基也不可能阻攔。只是顏師古一走,鄭宏毅和徐世績的學業可就要耽擱了。

    徐世績已十三歲了,來年就可能入官學,正是最緊要的時候。

    後來還是崔夫人私下裡說:「顏先生要回家祭祖,也是一件大事情,阻攔不得C

    宏毅和徐世績的學業也不好耽擱...不如這樣,讓他們去竹園怎麼樣?」

    自從鄭言慶先前主動登門,崔夫人派人請鄭言慶寫了一副字,兩邊的關係緩和了許多。

    其實,兩邊並沒有什麼解不開的恩怨。

    當初是鄭世安擋了崔夫人的財路,讓崔大人心裡不痛快。如今,鄭世安已經歸宗,論輩分還是鄭仁基的叔父輩兒,「加之言慶的聲名響亮,竹園自鄭世安祖孔住進去以後,就沒有再依靠安遠堂半分。沒有了利益的糾葛,加上鄭宏毅對言慶又是極為親熱,以至於崔夫人漸漸也沒了怨念。之前她找言慶求字,也不是很肯定,言慶會給她這面子。哪知道人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崔夫人對外可就有了臉面。

    鄭仁基一開始不太同意,倒不是因為看不起鄭言慶,而是怕言慶年紀太小,幾個小孩子聚在一起,反而耽擱了學業。

    崔夫人說:「鄭言慶年紀雖然小,可做事情卻很穩重,活脫脫像個小大人。

    你忘記了早先那雄大海的事情嗎?你沒有辦成,可人家卻不聲不響的,大事化小。

    要我說

    宏毅過去也沒什麼不好。有鄭言慶在那裡,徐世績也會更努力,你說是不是?」

    就這樣,竹園就成了鄭家的托兒所。

    言慶搖頭問道:「聽說什麼?」

    「倭奴國的蠻夷真是可笑,竟然在國書之中寫出來: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我聽人說,陛下看罷之後很不高興,把鴻驢卿狠狠的責備的一通,甚至沒有召見那倭奴國使者。」

    「海外蠻夷,不知所謂!」

    關於日本人上書的這一段,言慶依稀記得,在資治通鑑中看到過。

    好像楊廣很不高興,還說:蠻夷書無禮者,勿復以聞。

    以後像這樣的國書,就不要讓我知道!

    鄭言慶聽得出來,徐世績對倭奴國人很是看不起。事實上,這大隋朝的疆域中,特別是洛陽城裡,又有多少人看得起呢?

    「然後呢?」

    徐世績說:「前兩天聽鄭家叔叔說,陛下準備派人和那些蠻夷一同前往海外,權作回禮。」

    「哦?」

    「聽說還賞賜了不少好東西呢。」

  鄭言慶嘴角一撇,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徐世績看到了鄭言慶的冷笑,疑惑的問道:「這是宣揚我大隋朝之氣度的事情,言慶你似乎不以為然?」

  「我在想,若我是蠻夷,我也會跑來上書。」

  「哦?」

  「你想想看,只要遞交上一紙國書,磕幾個頭,說幾句好聽的話,就可以得到大筆的賞賜,這生意可真夠划算。自有漢以來如是,沒想到如今還是這個樣子。

  昔年匈奴佔居了朔方,打得贏就衝過來,打不贏得到的好處更多。

  幾百年過後,我漢人被殺得十室九空,還被戲稱為,兩腳羊」任由蠻夷宰刻。幾百年前是這樣,幾百年後又是這樣。要我說,打了勝仗的還不如那戰敗者呢。」

  鄭宏毅聽不太懂」可是不代表徐世績聽不明白。

  他先是一怔,旋即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輕聲問道:「那倭奴再豈能和匈奴相比,言慶此言不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霍驃騎擊胡千里之時,我們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會遭匈奴屠戮?」

  「這個....」

  倭奴國現在是倭奴國,看上去很弱小,看上去很溫順;然烈你能保證以後他們不是禍害嗎?霍去病殺得匈奴血流成河,天底下都認為匈奴人成不了什麼氣候。

  可是五胡亂華時,第一個舉起屠刀的不就是那些匈奴人嗎?

  鄭言慶知道,他此時無法去改變什麼。他不可能把他的聲音傳遞出去,也不可能讓隋煬帝楊廣改變主意,但是他卻希望,能影響身邊的人,鄭宏毅也好,徐世績也罷,慢慢的去影響,徐世績日後必然是一代軍神,希望他能產生一些作作用。

  「宏毅,你幫我去看看細接和四眼,把它們抱上來吧。」

  鄭宏毅答應了一聲,跑下竹樓。

  言慶坐在徐世績的對面,「今日倭奴國以師法我,看似溫良恭順。我大隋朝堂上,儘是要仁德教化之言。可殊不知,民間有一句俗語,叫做:教會了徒弟餓死老師父。

  我並不是說,我們就應該關起門來自以為強大,盤銘曰:芶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這天下總是在不停的變化,不斷的發展。我們應該在不斷發展的同時,去教化整個世界。但這個教化,並非是以什麼仁德去感婷,我六真認為,教化異族,當用鐵與血才有效果,仁德只是輔助的手段,但絕不能拿來做教化的主導。」

  徐世績默默聆聽,突然抬頭問道:「言慶,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我覺得,你將來一定會有大作為!」

  「啊?」

  徐世績不由得愕然,疑惑的看著鄭言慶。

  他甚至覺得,鄭言慶是在挖苦他。他年齡比鄭言慶大,才學和見識卻似乎遠不如鄭言慶。不過當他直祝鄭言慶的雙眸時,卻發現那眼睛裡,並無半點譏諷之意。

  言慶的這些話,發自肺腑!

  徐世緒不由得心中感動,鄭言慶如此看重他,甚至令他生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若有朝一日,我真能如言慶所說,有大作為......絕不亡言慶今日之言。」

  鄭言慶聞聽,不由得笑了!

  今日灑下一顆種子,但不知來日生根發芽,會繽放出怎樣的容顏?他相信,只要他能夠不斷的去播撒種子,終有一天,會有一片廣袤的森林。而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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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九章 種子(下) 庚新

雪停了,雪後的陽光,有些清冷。

    伊水河冰封,站在遠處看去,龍門山和香山宛若一柄長刮的劍鍔,而伊水則是鋒利的劍刃,直奔洛陽。

    也不知道,這種景像在風水學中。算不算煞氣呢?

    也許正是這種煞氣,讓楊廣不敢在洛陽多做停留;也許正是這種煞氣,令大隋滅亡。

    鄭言慶不懂得風水,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這雪後的景色。

    跨上玉蹄俊,與徐世績、鄭宏毅兩人沿著伊水縱馬放歌,刷也是一種另類的風情。

    長孫員已經抵達洛陽,但卻沒有派人過來。

    李基在心中說,長孫昆已經同意收他做弟子。可為什麼還沒有召見鄭言慶呢?

    也許,他還要再觀察一下吧!

    鄭言慶倒也不心急,有些事情要有一個過程。長別員不比李基,也許李基可以很輕易的收他做弟子,但長孫昆未必會那樣想。他要考察。默默的觀望。言慶能做的就是等待,耐心的等待著,長別晨的召見。有時候,等待本身就是一種磨練。

    這一日,天氣放晴。

    鄭言慶起了一個大早,穿戴妥當之後,走出竹樓。

    毛旺已經套好了一輛大車,鄭世安穿戴整齊的坐上了油篷車。言慶跨上玉蹄俊,毛嫂和小念則坐在馬車後面,由毛旺趕出,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駛出了竹園。

    今天要去看雄大海。

    算算日子,雄大海也被關押快一個月了U鄭世安一直挺掛念這孩子。於是和雄大錘商議了一下,決定探望雄大海。至於毛旺一家子,則是要去城裡置辦些東西。

    竹園雖說不愁吃喝,但總歸需要補充。

    前些日子大雪,所以毛旺也沒有怎麼出門。好不容易天放晴了,自然要進城一趟。同時,他的腿最近有些痠痛,毛嫂擔心出岔子,所以逼著毛旺去醫館檢查。

    言慶騎馬跟在馬車後,一邊走還一邊和毛小念說笑。

    毛嫂一臉欣慰之色,看看毛小念。又偷偷看看鄭言慶,眼角的喜色越發濃郁。

    小念一天天長大了,再過兩年就是許婆家的時候。

    毛嫂知道,小念不可能堂堂正正的嫁給鄭言慶,但她還是希望,女兒能和鄭言慶在一起。哪怕是當個妾室,也好過嫁給一個貧民吃苦受累。鄭言慶年紀雖小,但儀表不俗。風度卓然。他才學出眾,又有名氣,小念跟著他,斷不會受苦。

    對於毛嫂的這些個念頭,鄭言慶依稀能夠覺察到。

    只是他也無法阻止毛嫂去考慮這些,而且小念也的確可人,索性是順其自然吧。

    進城之後,鄭世安等人先來到了雄大錘的住處。

    「毛旺,你們去置辦東西吧。順便記得看看你的腿。你那媳婦可是關心的很呢。」

    毛旺懦懦,連連點頭,「老太爺,那我什麼時辰來接您?」

    「哦,不用接了,置辦好東西」看完了身子之後,你們就直接回去吧。家裡只有世績一個人,終究不是個事情。我這邊辦完了事,和大錘子他們一起回去。「

    「喏!」

    毛旺答應了一聲,帶著老婆女兒走了。

    雄大錘也準備好了車子,鄭世安祖孫一到,就立刻上了車,往縣牢方向走。玉蹄俊沒有帶上,這傢伙性子太暴烈,動輒就容易和其他的牲口起衝突。上一次騎著它,在洛陽城的遭遇,鄭言慶至今仍心有餘悸。上次運氣好,有裴翠雲出面阻止,所以才沒和裴行儼打起來...洛陽城的達官貴人越來越多,還是小心些好。言慶坐在車板上,和雄威趕車。

    兩個老頭則坐在車篷裡,低聲說著話。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了縣牢門外。牢頭看見雄威,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雄爺,您又來看大海了?」

    「童大人,又麻煩您了!」

    這牢頭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差吏,根本稱不上,大人,兩字。雄威每次前來,都會奉上一些心意。這才二十天,從雄威手裡拿來的心意。都快要趕上牢頭一年的俸祿。

    所以見到雄威,再然是極為恭敬。

    雄威也會做事,每次都大人大人的稱呼這,讓牢頭的心情也非常舒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雄威手裡接過一貫銅錢,牢頭立刻熱情的把一行人迎進了獄中。

    「雄爺,大海在我這裡,可是沒有受一點罪。」

    牢頭邀功似地說道:「按道理說,他沒有資格住單間,我這不僅給他安排了單間,連飯菜都是單獨準備,呵呵,除了不怎麼自由,大海可比進來時胖不少。」

    「有勞大人費心。」

    鄭世安不耐煩他愣唆,偷偷的往他手裡又塞了一貫錢,只樂得牢頭是眉開眼笑。

    有錢能使鬼推磨,推得小鬼哈哈笑。

    這真是一個顛仆不滅的道理。

    鄭言慶一邊冷眼旁觀,隨著牢頭沿著昏暗潮濕的牢房甬道走進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一間牢室門口。

    「幾位,你們聊著,我在外面幫你們盯著。」

    「多謝牢頭了!」

    雄大鎚等人走進了牢室,撲面而來的一股辛氣,讓鄭言慶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只見牢室中,點著一盞小油燈。雄大海正靠在一副發霉的墊子上,不停撓癢癢。

    天氣很冷,牢室裡更加陰冷。

    不過在牢室門口,有一個小火爐,使得牢室帶著幾分暖意。

    「叔爺,叔叔,你們來了!」

    雄大海看上去的確是胖了一點。從那小火爐可以看出,那牢頭的確是用心的照顧了。

    雄大錘連忙把雄大海攙扶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滿意的笑了。

    他拉著雄大海「大黑子,你看看是誰來了?」

    「啊,大鼻子爺爺!」鄭世安站在快趕上自己高的雄大海面前,伸出手用力的插了揉他蓬亂的頭髮。

    「大黑子,你這次能平安無事。可要虧了你大鼻子爺爺和你言慶兄弟的幫忙啊。如果不是你言慶兄弟來回奔波,把你的罪名減輕了,你現在可能...大黑子,過去給你言慶兄弟磕頭,謝謝他救命之恩。,、

    雄大海答應了一聲,走到鄭言慶跟前,推金山推玉柱般的跪下就要磕頭。

    鄭言慶那受得了這個,連忙上前一步,雙手把住了雄大海的身子。

    「大錘子爺爺,您這是做什麼?大海和我是兄弟,我怎麼能受得了這樣的大禮?「

    他撐住了雄大海的身子,但卻能感覺到雄大海的力量,猶如一座山一樣的壓下來。繞是言慶已生成了明勁,還是覺得有些吃力。

    雄大錘說:「慶娃兒,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何受不得呢?

    大黑子,你以後要記住,慶娃兒是你的大哥。他的話就好像我的話。你以後要聽他的,明白沒有?」

    「知道了!」

    雄大海說著話,還是規規矩矩的磕了一個頭。

    鄭言慶苦笑不迭「大錘子爺爺。大黑子比我大,怎麼能叫我大哥?」

    「我說你是大哥,你就是大哥。」雄大錘的言語很鄭重,「慶娃兒。你就認了他這個兄弟吧。你大錘子爺爺這輩子,能活到現在,說實話也沒什麼遺感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雄記商舖能有今天,都是你的主意。雄威他們我是不擔心,可我就放不下大黑子啊。我和你爺爺都老了,總有一天要走...大黑子得有個人照顧著,管著...我思來想去,也只有讓他跟著你,我才能放心的走啊!」

    雄威輕輕點頭,鄭世安也點頭表示贊同。

    「大黑子,你既然叫我大哥。就要聽我的...喏,我現在讓你站起來。好不好?」

    「嗯!」

    雄大海答應了一聲,起身站到了一旁。

    鄭言慶說:「大錘子爺爺,您這好端端的,說這種話幹什麼?」

    「慶娃兒,你不是一般人!」雄大錘正色道:「我大錘子活了一輩子,殺過人,也險些被人殺過。出生入死的,經歷過許多事情,可是我卻沒有見過一個人比你強。你以後的成就,一定會非常驚人「」「大黑子雖然不懂事,卻有一把子力氣。

    他小的時候,我教過他武藝,將來讓他跟在你身邊,說不定能出人頭地。

    你費費心,幫我多照顧他一下,讓他有個溫飽...如果可能的話,再給他娶個媳婦,將來能有個後,我也算是對得起我大哥了。」

    雄大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鄭言慶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反駁。

    再者說,看雄大海這一身本事也不差,將來自己身邊能有這麼一個打手,也能省去許多的麻煩。

    「好吧,大錘子爺爺,我答應你!」

    鄭言慶點頭答應,也讓雄大錘高興萬分。

    臨走的時候,言慶把牢頭拉到一邊,塞給牢頭兩貫銅錢「童大人,大黑子是我兄弟,你幫忙多照顧一些。把他那率室清理一下,換上一副新褥子。這點錢權作給大人的喝酒錢,若是照顧的好,等大黑子出來,我鄭言慶還有心意奉上。」

    牢頭先是一怔,驚訝的張大嘴巴「您是半緣君?」

    「你認識我?」

    鄭言慶既然報上了名字,就沒有打算隱瞞什麼。錢可通鬼神,但這名氣,卻能壓得人低頭。

    牢頭連連點頭「鄭先生這錢。小的萬萬不敢收。我非常喜歡您寫的那部《三國演義》,沒想到鄭先生您只管放心,只要我童環在這裡一天,就虧不著大海兄弟。」

    「錢,你還是收下!」

    鄭言慶把銅錢塞進童環的懷中。「大海就拜託您了。我也不想您為難。只要能在您力所能及的範圍中,多關照他一下就

    就好。

    童環說:「鄭先生放心,我一定會把大海當成自己的兄弟照顧。」

    在士林中,言慶寫三國演義,似乎是市井俚文,上不得檯面。可是在市井之中,卻對這三園演義推崇倍至。毫無疑問,童環是言慶的粉絲,這效果遠勝錢帛。

    「童頭,剛才那人是誰啊!「

    鄭言慶等人毒後,其他的獄卒湊過來,好奇的詢問。

    童環猶自無比激動,好半天一拍大腿,「他娘的,半緣君就是半緣君。比那些酸書生可是強多了...剛才那個少年,他娘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半緣君他老人家。

    你們都給我聽著,以後對雄大海都客氣一點。

    這雄大海是半緣君的兄弟,人家半緣君可是拜託我了,你們哪個敢搗亂,老子讓你們好看。」

    眾獄卒聞聽,一片嘩然!

    鄭言慶也沒有想到,他在那些獄卒當中,會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探望過雄大海之後,一行人先回了住處,讓鄭言慶取來馬匹。又叫上了王正,讓雄威趕車,往竹園行去。

    車上,三個老頭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鄭言慶則騎在馬上,跟著馬車後面,一路走過來,卻發現這道路兩邊,有許多衣衫襤褸者。

    「威叔,最近洛陽城裡,好像有不少流民啊。」

    言慶催馬上前,和雄威並排而行「沒聽說哪兒有天災,這些流民是從何而來?」

    「不是天災,是人禍!「

    「啊?」

    雄威壓低聲音「年初時陛下下令疏通通濟渠,動用了大量人力。

    我聽人說,榮陽、穎川兩地大量土地被荒廢,以至於一些地區秋後是顆粒無收,難以為繼。」

    鄭言慶恍然大悟,輕輕點頭。

    可是,這種情況下他也無法給予這些流民太多幫助。但願得朝廷會有所作為吧反正在言慶的印象中。隋暢帝楊廣早期,並沒有出現太多的暴動和叛亂。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潢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言慶腦海中浮現出一曲小令,那最後一句,豈不正是眼前的寫照嗎?

    原本心情尚好,卻突然間消沉下來。

    一行人回到竹園以後,鄭言慶突然說:「爺爺,最近恐怕會有些混亂,咱們應該請幾個護衛回來。」

    鄭世安疑惑的問道:「能有什麼混亂?」

    「剛才回來的路上,我看到有不少流民經過。咱們這竹園,位於洛陽城外,也沒什麼防護,很容易遭人算計。依我說,得請幾個護衛過來,也能為竹園添些防禦。」

    王正聞聽,連連點頭。

    「大鼻子,慶娃兒說的沒錯,咱們應當未雨綢繆。

    不過這護衛可不好找,要有真本事。品性也不能差了。否則他和那些流民聯手,豈不是引狼入室?」

    「又要好武藝,還得品性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還真不容易找到啊。」

    鄭世安一下子犯了愁。言慶說的有道理,王正說的也不錯。可問題是,這樣的人,去哪兒能找到?

    「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個人。」雄大錘突然開口。

    「誰?」

    「前些日子我在通遠市見到過一個傢伙,身手不弱,能口銜刀,從近十丈高的旗杆上跳下來,如履平地般。而且刀法高明,顯然是經過名師指點那傢伙一不偷,二不搶,就在在通遠市裡聚集了四五個青壯,或是幫人家打零工,或者看護穀倉...我聽通遠市的那些商戶說。那傢伙頗有信譽,品性應該不會太差。」

    王正頓時生出好奇心,連忙問道:「通遠市有這樣的人?叫什麼名字。」

    雄大錘撓了撓頭,思忖半天說:「這個嘛,時間長了,我卻記不太清楚了...那傢伙應該是姓沈,在通遠市名氣不小。不如這樣,明天我再過去打聽一下?」

    姓沈,還能從幾丈高的旗杆上跳下來平安無事,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嗎?

    鄭言慶在一旁,也來了興趣。「大錘子爺爺,要不然...我明天和您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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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十章 流言 庚新

  第二天一早,鄭言慶正準備和雄大鎚出發,鄭仁慕卻派人過來了。

  「老叔,大公子有請!「

  如果鄭仁基是請鄭言慶過去,一點都不稀奇。可誰都知道,鄭仁基不是很喜歡鄭世安,過去幾年當中,除了在將軍堂外一次短暫的交集之外,兩人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即便是回滎陽祭祖,也會錯開行程,以免碰到了以後會產生尷尬。

  鄭世安有些奇怪,「大公子請我?有什麼事情嗎?」

  鄭為善低聲道:「昨夜滎陽來人了,聽說大老爺的身子骨越發不好,恐難熬過這個冬天。大公子請您過去,恐怕就是說這件事。「

  「老……爺他,不行了?」

  不管鄭世安對鄭仁基懷有怎樣的看法,可是對鄭家,對鄭大士,始終抱有感情。

  好歹和鄭大士從小長大,而且是出生入死。

  聞鄭大士病危的消息之後,鄭世安心生悲慼。早先的一點怨念,也隨之煙消雲散。他連忙把鄭言慶叫過來:「言慶啊,和我去一趟洛陽,聽說大老爺快不行了!」

  鄭言慶一怔,倒也沒有考慮太多。

  「那我們趕快走吧。「

  鄭世安換上衣服,找來了王正和雄大鎚兩人。對於鄭家,雄大鎚也好,王正也罷,感情很複雜。都是幾代人依附於鄭家的羽翼之下,早年更為了鄭家血戰沙場,出生入死。說沒有感情?那純屬假話!但也不能否認,幾年前鄭家的一系列舉動,是傷了他們的心。

  可這並不代表他們真的能忘記鄭家,於是兩人點頭,分頭行動起來。

  徐世績也跟著一起去了,在車上憂心忡忡的問道:「言慶,大老爺不會有事吧。」

  鄭言慶沒有看見鄭大士的狀況,所以也不好回答。

  一行人匆匆來到鄭府,才一下車,就見鄭府門前車馬排成長龍,家奴們正往車上搬運行李。

  看樣子,情況的確不太好!

  言慶等人走進鄭府大門,鄭為善直接把祖別二人引到了中堂去。徐世績去找鄭宏毅打聽消息了,話計看到這個亂勁兒,心裡也不免感到一絲焦慮和擔憂。

  鄭仁基這是要搬家啊……

  難道說,鄭大士的情況已經壞到了鄭仁基不得不離開洛陽嗎?

  鄭言慶正猜測著鄭仁基把他們祖孫找來的目的,鄭仁基從後堂轉了出來,一臉憂慮之色。

  「大公子,大老爺他怎樣了?」讓鄭世安開口稱呼鄭仁基做賢侄,鄭世安還真就叫不出來。索性還是依著早先的稱呼,大家聽著都省事。鄭仁基輕輕點頭,擺手示意鄭世安和鄭言慶坐下來。

  「昨日安遠堂傳信過來,父親的身子骨越來越差。特別是入冬以來,情況越發嚴重。前些日子開始嘔血,家裡人擔心撐不過這個冬天……我昨日已連夜向朝廷請求致仕,朝廷方面也批示下來,統一了我的請求」

  「啊!」

  鄭世安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致仕,等於辭官不做。鄭仁基這兩年雖然不得已,但多少也是個五品官。鄭家雖比不得早年,可若是操作的好了,也不是沒有陞遷的機會。可他現在一致仕…… 可就等於斷了前程。除非朝廷重新啟用他,否則鄭仁基這輩子也就沒希望了。

  見鄭世安吃驚,鄭仁基笑了笑。

  「老叔,你莫奇怪,其實這個想法,我早就有了。

  陛下設立六司,我這曹掾的職務,已經可有可無……顏籀走之前也勸說我,不要再留戀這個位子了。以我個人而言,對這個位子也無甚留戀。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如今這洛陽眼見著快要成為都城,情況越發複雜。高穎賀若弼兩位大人的事情,與我也是個警醒。父親病危,我正好借此機會,從這是非之地離開。」

  出乎鄭世安的意料,鄭仁基對他的稱呼,倒是顯得領為尊重,甚至聽著很親熱。

  他輕輕領首,表示理解鄭仁基的這番言語。

  「這是父親寫來的書信,他的意思也是讓我離開洛陽。

  不過父親在信中提到了您,要我務必請您一起回去……他說,想要和您見上一面。」

  鄭言慶聞聽,心裡驀地一動。

  有一種奇怪的直覺,鄭大士要諸鄭世安回去,並不只是為了見上一面那麼簡單吧。

  有心想替鄭世安拒絕,但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而且,看鄭世安那激動而焦躁的模樣,鄭言慶也清楚,他恐怕無法勸說鄭世安拒絕。

  鄭世安連連點頭,「大公子,那咱們何時動身?」

  「當然是越快越好,天黑前咱們動身的話,前半夜之前就可以抵達偃師,最遲後日晌午,應該能回到滎陽。」

  「那我立刻回去準備。」

  鄭世安拉著言慶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

  鄭言慶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扭頭疑惑的問道:「鄭叔叔,世績他也要去滎陽嗎?」

  「世績的事情,有一點麻煩。」

  鄭仁基蹙眉回答道:「依著他父親的想法,是想讓他在洛陽就學,將來可以求取功名。我已經幫他疏通了關係,來年開春若能過了考試,就可以順利就學。

  我父親的意思,也是希望能讓世績留在洛陽,畢竟在這裡眼界能寬些,對他有好處。」

  原來如此,看樣子鄭仁基已經拿定了主意。

  可不知為什麼,鄭言慶總覺得有些古怪。但他又說不清,究竟什麼地方有問題。

  鄭大士病危的事情應該不會有假!

  這年頭極重孝名,即便是鄭仁基想耍什麼花樣,估計也不太敢拿這樣一個名目出來。

  「言慶,你就別回去了!」

  「為什麼?」

  在回去的路上,鄭世安突然莊重的說道,「李某先生不是來信說,為你找好了老師嗎?大老爺這一病,估計一時半會兒的不會結束。你回榮陽的話,萬一你那老師找上門來,而你又不在,豈不是錯過了大好的機緣?你如今,求學為重。

  大公子也說了,洛陽這地方眼界寬廣,能歷練人。

  連徐世績都要留下來,你更不能走...榮陽太小,我怕你回去,耽擱了你的前程。」

  說起來,榮陽不算小。

  在河洛地區,是除卻了洛陽之外的第二大城市。

  然則洛陽現在有成為都城的趨勢,和榮陽之間的距離,只可能是越來越大。所以鄭世安還是希望言慶能繼續留在洛陽。接照他的想法,等回去見過了鄭大士,他也要回來。

  鄭言慶不太樂意,可鄭世安的態度卻非常堅決。

  回到劃園之後,他請王正留駐此地,可以照顧鄭言慶。

  然後就匆匆收拾了幾件衣服,騎上了那頭青驢,趕回洛陽城與鄭仁基匯合一處。

  正午時分,徐世績騎著一匹馬,帶著自己的衣物過來。

  「言慶,宏毅和大公子他們回去了,鄭管家留下來照顧這邊的產業。我想了想,覺得還是住在你這邊比較好。下午鄭管家還會送來一些書,是大公子留給你的。」

  「留給我?」

  鄭言慶詫異的看著鄭宏毅,心裡不禁奇怪:我和鄭家,何時有這麼好的交情?

  這年月的書籍,可是非常珍貴。

  原因無他,這印刷術還處於雕版印刷的階段,一冊書解的成本,非常昂貴,不是普通人能夠買回家中收藏的東西。鄭言慶倒是知道活字印刷術點個說法,但也只是隱隱約約的瞭解了一個大致情況。好像活字矩刷術是用泥燒成「字」?可具體如何操作,如何成型,他還真就說不上來。這是個扭念,但需要合適的機會和場合傳播出去。否則的話,誰又會在意他一個剛滿十歲的小孩子,信口雌黃呢?


  「世績,大老爺真的病危了?」

  徐世績點點頭,「我問過宏毅,他說昨天下午傳來的消息,而且家裡面好像有些波動。太多的情況宏毅也說不清楚,只說為了木公子婷官的事情二未人還和大公子吵了一架...我琢磨著,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宏毅好像不願意回去。「

  若是這樣子,那鄭大士到真可能是病危了!

  鄭言慶撓了撓頭,幫著徐世績把東西往竹樓裡搬。竹園現如今一共有三座竹樓,還有七八間竹舍。言慶佔了一座,鄭世安佔了一座。還有一座竹樓,之前本是杜如晦霸佔。不過杜如晦現在走了,刷是空了下來,正好可以供徐世績入住。

  鄭世安走的很匆忙,以至於沒有等到雄大鎚回來。

  直到午後,快百時,天都已經接黑了,雄大鎚才帶著四個青年,回到了竹園。

  「大鼻子回榮陽了?」

  雄大鎚非常意外。不過聽說是因為鄭大士病危,所以才把鄭世安叫回去見最後一面,他倒也不是很驚訝。畢竟算起來,鄭世安跟著鄭大士,已將近六十年光陰。

  「那我也擻過來住吧」

  「你家裡不管了?」王正問道。

  「雄威如今也能撐起門面了,家裡的事情用不著我去操心我搬來這裡,也能順便照顧一下言慶。大鼻子把他這乖別子留下來,要是出了岔子,我可交代不過去。「

  對於椎大鎚和王正撤過來住的事情,鄭言慶倒是不太反對。

  他目光落在了和椎大鎚一起過來的四個青年身上,乒上下下的打量著。而那四個青年,也正打量著竹園。可以看得出來,這四個青年之中,當是以那個年紀最小的為首。

  準確的說,那還是個少年!

  看年紀大約有十七八歲,有些單薄,文文靜靜的,甚至還有些羞澀。

  「慶娃兒,他叫沈光!「

  雄大鎚用手一指那個少年」」是吳興人,今年剛滿十七,家中也沒有什麼牽掛。

  其他三個,都是洛陽本地人,也是和沈光一起在聳遠市找生活,人品都不錯,家世也很清白。我和他們說好了,管吃管住,一年二十貫。沈光這娃兒非常厲害,通遠市的人都稱他做,肉飛仙」家傳的本領,功夫非常出眾,還會養馬。」

  肉飛仙,沈光?

  鄭言慶連忙拱手道:「在下鄭言慶。」

  沈光四人也還禮道:「鄭公子切莫多禮,能為大名鼎鼎的半緣君效勞,也是我等的榮辛。」

  「是啊,我們都喜歡看鄭公子寫的書。

  通遠市的爺們兒聽說我們要來這裡,一個個都羨慕的不得了。以後還請鄭公子多包涵。」

  淀光話不是很多,只是隨著那三個人行禮,然後就一言不發。

  看得出來,他對鄭言慶也充滿了好奇。不過個性使然,他沒有像其他三人那般表現的明顯。

  鄭言慶連忙客套了幾句,然後吩忖毛嫂為沈光幾人安置住處。

  想當初修建竹舍時,就考慮到了將來可能要增加人。所以空餘的房間倒也充足。

  不過沈光看見玉蹄接之後,喜出望外。

  他是個愛馬的人,立刻提出,想要住在馬廄旁邊的竹舍當中。

  馬廄旁的竹舍,是一件柴房。鄭言慶領有些為難的說:蘭你要住在這裡,倒是沒什麼關係。只是要收拾一下,得等到明天,「毛嫂,你明天帶小念進城,買些被接吧。這天眼見著越來越冷,家裡的被縟恐怕不太夠......再找工匠來,建一座棚子,也好堆放柴火......對了,讓李二再送來一些柴火,我擔心過些天又會降雪。」

  這一降溫,買東西就不太方便。

  加之人增加了,柴火之類的物品肯定會消耗更多。

  毛旺夫婦點頭答應了一聲,先帶著沈光幾個人在竹舍中安置下來。看得出,沈光幾人都挺高興,對竹園的環境也非常滿意。不過在出門的時候,沈光突然對鄭言慶說:「鄭公子,你這段時間,最好別進城。」

  鄭言慶一愣,「為什麼?」

  「我聽說,有人準備找你的麻煩。」

  「找我的麻煩?」

  鄭言慶疑惑不解。這幾年來,他韜光養晦,除了一部三國演義之外,並沒有出什麼風頭。誆會找他的麻煩?難道是那些名流大儒們閒的蛋疼,又要過來生事嗎?

  沈光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鄭公子,您和裴郎將家的裴小姐認識?」

  裴小姐?

  鄭言慶立刻想了起來,沈光說的,應該是裴翠雲吧心

  「你是說,裴翠雲?」

  「正是!」

  鄭言慶點頭道:「我和裴小姐的確認識,但也僅是兩面之交而已,沒什麼交情。」

  「可是坊間流傳」沈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坊間流傳說,您曾經非禮過裴小姐!」

  王正呆若木雞,雄大鎚一口水噴了出來。

 徐世績用極其震驚的目光看著鄭言慶,帶著一絲絲疑問。鄭言慶更是咳嗽連連,好半天才算是止住了咳嗽。

  「沈大哥,話可不能亂說,我何時非禮過裴小姐?」

  「哦,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坊間流傳的有鼻子有眼兒,還說你猥褻裴小姐的玉足,還把她推倒了...咳咳,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是想提醒您一下,有人要找您的麻煩。」

  「我何時把她推到了...」

  鄭言慶臉紅脖子粗,眼睛瞪得溜圓。

  哦,想起來了!莫不是早先在洛浦書館裡的那六場誤全?可這謠言也傳的太離譜了吧。他明明是幫著裴翠雲治療腳浮,怎麼就變成了猥褻,「

  「沈大哥,你可知道」是誰要找我麻煩?」

  沈光撓撓頭,有些故作神秘的說:「我聽人說,柱國大將軍的別公子,似乎一直在追求裴家小姐。他聽說之後,非常氣憤,並放出話來,說是要找您的麻煩C」

  「柱國大將軍的孫公子,是誰?」

  「呵呵,就是汝南太守麥鐵杖麥大將軍的別分子,好像是叫做麥子仲。當初在長安的時候,就是四小霸王之一,他和裴小姐年紀相仿」哦!還有廠件事,我聽別人說,裴小姐在長安的時候,便有才女之名,麥子仲一直在追求裴小姐。」

  言慶聽罷,不由得苦笑連連。

  這哪兒跟哪兒的事幾啊「只是簡簡單單的救個人,卻沒想到變成了當銜非禮!

  不過,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反正言慶現在正想著如何自污其名,倒不會太過於在意。但問題是,現在又冒出來了一個柱國大將軍的別子「還長安四小霸王?

  「言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言慶長出一口氣,接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而後他苦笑道:,「我只是伸手相助,可天曉得怎麼就變成了我去非禮裴家小姐了!」

  他突然間醒悟過來,長不員明明已經答應了李基,為何回來了快一個月的時間,卻毫無動靜呢?莫非也是受了這謠言的影響,以至於讓長不員心裡生了芥蒂?

  言慶越想,就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否則就會被人誤會成是浮蕩浪子,無良少年。若在平時,言慶也不會這麼緊張。可現如今正是他要拜師的關鍵時刻。如果長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對他產生了不好的看法,真才是一個大悲劇。

  但要解釋清楚這件事,光靠鄭言慶一個人,怕是解釋不清。

  當務之急,還要請裴翠雲站出來說明一下,否則鄭言慶就是渾身是口也難以洗脫。

  鄭言慶想到這裡,立刻拿定了主意。

  「沈大哥,你知不知道裴郎將的府邸在何處?」

  沈光這兩年混跡洛陽,說實話對洛陽的情況,遠比鄭言慶一個足不出戶的宅男強百倍。

  他說:「裴郎將前不久才撤過來,就住在宣仁門旁邊的清化坊。聽人說,那是河東裴氏名下的產業,很容易找到。」

  宣仁門,是皇城東城的一座城門,在附近居住的,大都是朝中的權貴。

  鄭言慶說:,「我立刻寫一封書信,還清沈大哥你趁城門尚未關閉,馬上送到裴府,將書信轉交給裴家小姐。」

  說完,鄭言慶急匆匆上樓去了。

  倒是徐世績領有些好奇的詢問:「沈大哥,你怎麼對長安的事情,也這麼熟悉?」

  「徐公子有所不知,通遠市毗鄰洛水碼頭,這天下豪客富商雲集,都是通過那洛水碼頭進出貨物。我們兄弟整天在通遠市討生活,自然可以聽到各種的消息「

  「那長安四小霸王又是誰?」

  這仁,才是徐世績最感興趣的問題。

  沈光想了想,「麥子仲算是一個,還有宇文成基,宇文城趾兄弟,是濮陽郡公宇文述的不少爺。劑下一個名叫獨孤修德,是皇傑後的族人。不過聽說皇太后薨後,獨孤修德倒是比之早先改變不少,這兩年很少露面,不似其他三人惹是生非。」

  王正和雄大鎚,並不知道麥子仲是誰,只是他那爺爺的頭稗,柱國大將軍的名號太過於讓人惶恐。

  可聽沈光後面一說,兩人已不僅僅是惶恐了,而是驚懼...

  獨孤修德,是皇太后的族人,那也是皇親國戚了吧;宇文述的名號倒是聽說過,據說也是權勢熏天。雖然不曉得麥鐵杖是什麼來歷,可麥子仲能和那三個人混在一起,起以說明麥鐵杖同樣了不得。如今麥子仲要找言慶的麻煩...鄭言慶,能撐過去嗎?

  兩個老頭相視一眼,臉上都流露出濃濃的憂慮之色。

  五千七百字,越發覺得老新厚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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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9 23:34:09
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十一章 大定酒樓 庚新

沈光在亥時過後,也就是晚上大概十點左古,回到了竹國。

    除了沈光的三個同伴之外,大家都沒有去休息。沈光把一封書信,遞交到言慶手中。

    「裴小姐的回信。」

    鄭言慶連忙打開,就著燭火的光亮,一目十行的看下來,而後輕輕出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是真有些擔心。

    不是怕那個什麼麥子仲,而是害怕麥子仲的爺爺,柱國大將軍麥鐵杖。傳說那傢伙在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悍匪。史書中記載,說此人能在一夜間往返幾百里,頗有些像《水滸》裡而的神行太保戴宗。當時他是皇帝舟侍衛,專門為皇帝打傘。

    結果這傢伙是白天替皇帝打傘,晚上跑去幾百里外的地方搶劫,清晨時再跑回來。

    聽上去有點玄乎,但也說明了麥鐵杖是何等的強悍。

    後來麥鐵杖跟隨了楊廣,對楊廣是忠心耿耿,而楊廣對麥鐵杖也是極為寵信。其寵信的程度,據說連當時的晉王王妃都有些不高興……再後來,楊廣成了太子,麥鐵杖更進一步。此後楊廣數次征戰,麥鐵杖都立下了赫赫戰功、官路亨通。

    到楊廣當上了皇帝,這麥鐵技更加了不得,進爵柱國大將軍。

    一個目不識丁的傢伙,居然被委任為封疆大吏,由此可以看出楊廣對他的重視。

    鄭言慶著實擔心,萬一惹得麥鐵杖出來,豈不是又要被楊廣盯住了?

    同時,言慶也擔心因為這流言蜚語,而影響到了長別是對他的感官?很多事情,往往就是因為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壞事。言慶想獲得進一步的保障,那麼拜師長不是就事在必行。想要消除流言蜚語不容易,但要是澄清卻不困難。

    所以言慶寫了一封信,讓沈光送給裴翠雲,約她出來相見。

    畢竟這種事情,裴翠雲也不好站出來告訴大家:鄭言慶沒有非禮我,他當時是救我。

    越解釋就越不清楚,估計裴翠雲此刻的心情,也非常鬱悶吧。

    所以,消除流言蜚語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和裴翠雲相約、相見。

    如果言慶真的非禮裴翠雲,裴翠雲又怎麼可能以禮相見呢?

    只要消除了流言蜚語,即便是再有謠言,最多也就是說裴翠雲和言慶才子佳人之類的閒話。本來嘛,這年月名士多風流,才女愛才子,傳揚出去也無傷大雅。

    長孫是自然也會消除了疑慮,收言慶為徒。

    只要長別是出面,只要鄭言慶能順利的成為長孫晟的弟子,那麼麥子仲就不足為慮。大家都是有靠山的人,雖然你麥子仲有個好爺爺,可是我也有個好師父。

    麥鐵杖即便是想要為麥子仲出頭,恐怕也會多幾分顧慮吧......

    總之,只要裴翠雲願意出來和言慶相見,這件事就是一舉數得,對大家都有好處。

    裴翠雲也似乎明白言慶的用意,在信中再三道歉,說是因為她的事情,讓言慶染上了麻煩。不過,言慶原本是約她正午相見,可她明日一早要隨母親去白馬寺上香,正午恐怕趕不回來。所以,裴翠雲和言慶相約,明日申時過後,在豐都市的大定酒接相見。

    申時,也就是下午三點到五點左右,正是豐都市最為熱鬧的一個時間段。

    「大定酒樓是哪一家?」

    鄭言慶不禁有些疑惑的問道。

    沈光說:「就是之前豐都市的天和酒樓,生意非常好,不過聽說前些日子轉讓給一個襄州商人。」

    「生意好,還轉讓?」

    鄭言慶不免有些奇怪,扭頭向雄大錘看去。

    「你別看我,這件事我不太清楚,可能雄威知道一些吧。我從不關心這些事情,豐都市裡的產業,都是張家派人打理,我這邊除了負責捉供貨物,就是等著分錢。」

    沈光說:「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早前有客人說,天和酒樓的掌櫃也不知道惹了什麼禍事,急匆匆的把生意盤給了那個襄州的商人,而後一家人就離開了洛陽。不過我刷是聽說,那個襄州商人挺有實力,據說過些日子還會請唐輕河唐大家來洛陽獻藝呢...」

    唐輕河,涿郡人,是一個歌姬。

    歌舞出眾,擅長各種樂器,並精通詩賦,在北方極有名氣。若在後世,大約就是一位實力派的全能歌星大腕兒吧,與當朝權貴,各地大豪關係極好,被莫為『唐大家』。

    此前,這唐輕河主要是在河北以及關中地區,很少來洛陽獻藝。

    這大定酒接的老闆能請出唐輕河過來,想必除了高昂的出場費之外,也有很強的背景。否則的話,普通的商賈別說請唐輕河來獻藝,恐怕連見她一面都不容易。

    鄭言慶對大定酒樓的老闆是誰,沒有興趣!

    同樣的,他對唐輕河來不來洛陽獻藝,也沒有興趣...」

    「慶娃兒,要不你明天帶沈光一起去吧。」

    也許是之前沈光那一句警告,讓王正有些擔心,於是走到言慶身邊,向他提出建議。

    「哦,那倒不用!」

    鄭言慶想子想,拒絕了王正的好意,「明天的事情挺多,而且我去見裴小姐,又能有什麼危險?」

    對了,沈大哥你們幾個耳慌用什麼兵器?

    雄爺爺可是打造兵器的好手,讓他幫你們打造好趁手的兵器,日後也能護衛周詳。」「我喜歡用長刀!」

    沈光眼睛一亮,扭頭向雄大錘看過去。

    雄大錘點了點頭,「那這樣吧,一會兒你詳細的和我說一下,你們的一些要求,我明天去城裡安排此事。」

    「如此,多謝老爺子。」

    沈光退了下去,鄭言慶也告辭,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一夜,言慶睡得並不安寧,在榻上翻來覆去,今天出了不少事情,爺爺鄭世安突然和鄭仁基回了滎陽,自己這邊又發生了這種緋聞嗎,言慶索性翻身坐起來,抱著腿思考這兩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鄭大士病危,想要見一面鄭世安,好像沒什麼過分的地方。

    但鄭言慶感覺不是很踏實......

    至於緋聞,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當時在液浦書棺的時候,雖說言戾和裴行儼先是因為誤會而產生了衝突,但後來似乎也解釋清楚了。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謠言?

    如果說這謠言是有人故意散播出來的話,那麼其目的又是什麼?

    前世宦海沉浮,讓鄭言慶遇事總會先往壞處想,這樣才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可思來想去,言慶想不出是什麼人要和他過不去,麥子仲更加不可能......鄭言慶都沒有見過這個麥子仲,自然也就沒有恩怨,而且麥子仲追求裴翠雲,也不可能去扣這麼個屎盆子。不是麥子仲,那又會是誰?鄭言慶站起來,推開了窗戶。

    寒風湧入書樓,令那火盆子的炭火忽明忽暗。

    兩頭小冀早在言慶坐起來的時候,就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他。

    這時候也跑過來,咬著他的衣角嗚雞的輕聲叫喚。言慶蹲下身子,把兩頭小莢抱在懷中。

    月亮挺圓,但略顯清冷。

    幾片雲彩悠閒的飄著,似乎很愜意......

    但願得,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亂想吧;但願得,這只是一個誤會,裡面並無陰謀。

    第二天,兩頭小冀把言慶吵醒了。

    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竹樓外似有些嘈雜。

    鄭言慶昨天睡的有些晚,以至於早上沒能起來。他披著衣服,用清水洗漱了一下之後,走出竹樓。

    徐世績正在竹樓外的空地上和王正學刀,一板一眼的很有章法。

    幾個工匠在樓後面搭建棚子,而沈光則牽著玉蹄俊,悠閒的在林中散步,遛馬。

    說來奇怪,這玉蹄俊平日裡除了言慶之外,並不喜歡別人接近。

    可是對沈光並不排斥,很溫順的跟在他的後面。看起來,雅大錘說沌劃費長養馬,倒也不是虛言。言慶也一直想要找個馬伕,畢竟他不可能天天去照顧玉蹄俊。

    現在好了,一個沈光,不僅僅是解決了護衛的問題,還解決了馬大的問題。

    言慶還沒有見過沈光的身手,但盛名之下無虛士,想必不會差了。再者說,這竹園裡也沒有太值錢的東西,有幾個護衛充場面,就足矣去威懾那些心懷叵洲的流民。

    「言慶,聽小念說,你昨晚沒有睡好?」

    王正料正完了徐世績出刀的姿勢,擦著汗走過來。

    「哦,還好吧。」

    毛小念住在他樓下,樓上若有什麼動靜,想必是瞞不過她。只是言慶沒有想到,那丫頭居然也沒有休息。

    於是問道:「小念呢?」

    「哦,和毛旺進城購置東西去了。你還別說,這一下子增加四五口人,倒是讓這裡多了不少的生趣「」毛嫂在後面做飯,毛旺走的時候說,今天進城事情多,中午就不回來了。等一會兒竹棚蓋好,咱們也準備開動。大錘子也進城去了。」

    雅大錘進城,想必是為了沈光幾人的兵器。

    言慶點了點頭,帶著兩頭小龔繞著竹林跑了一因,然後休息了一會兒,毛嫂就做好了飯菜。

    吃過羊飯,鄭言慶又午睡了一會兒。

    午後看了一會兒書,見時間差不多了,就騎上馬往洛陽城趕去。

    豐都市很大,長足有兩里有餘,寬約有一里,格外繁華。

    這裡不僅僅是聚集了大隋朝治下的各地商賈,還有塞外的胡商,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海外商人。

    商品也是琳瑯滿目,品種多不勝數。

    大定酒樓就位於豐都市南端「居了一整排的衙道。一座極為恢宏的樓坊,長大約近一里,在豐都市極為搶眼。酒樓經過了重修,紅瓦白牆,門頭的橫匾上寫著,大定,兩個字。

    仔細看落教的話,又會令人大吃一驚。

    赫然是當世書法大家智永所書,僅這一塊橫匾,那就已經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徵。

    普通人想來這種地方吃飯,觀摩歌舞,那得要考慮一下自己的接包是否充裕。

    言慶在門前下馬,裡面有穿戴整齊的夥計,極為熱情的迎過來。

    「這位公子,可是要休息一下?」

    吃飯不叫吃飯,叫做體息。鄭言慶笑了笑,把韁繩交給夥計,「我在這裡見一位朋友,請為我找一個臨窗,但又清靜的位子。」

    臨窗,意思是說要醒目,但又要清靜,不能吵鬧。

    如今洛陽城中的官宦子弟很多,十來歲呼朋喚友出來吃喝的事情,昏也不少見。

    言慶雖然才十歲,但體態修長,看上去比他實際年齡要大一些。

    加之他衣著不俗,氣度不凡。

    胯下白龍馬,更是萬金難求的寶馬良駒,所以這伙計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懈怠。

    「您請進!」

    夥計命人把玉蹄俊帶去單獨的馬廄。

    他知道這種寶馬良駒,大都性情很孤傲。和幾馬呆在一個馬廄的話,天曉得會出什麼岔子。

    見夥計做的井井有條,言慶也就放了心。

    他隨著夥計上了二樓,來到一個靠近窗子,但周圍又有屏風遮掩的地方坐下。

    來往的客人可以從樓下一眼看到樓上的情況,而環境又不是非常的吵鬧。

    看樣子,這酒樓在設計之初,就已經算到了客人的各種心思,若在後世,怕也是個商業奇才吧。

    鄭言慶正在感嘆的時候,夥計奉上來一些小點心和茶水。

    他一邊慢慢品嚐,一邊喝著茶水。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接下來了一輛馬車。

    只見裴翠雲在一名小婢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幾名家將盔甲鮮明,在馬車四周護衛。

    「裴小姐!」

     鄭言慶突然探頭出來,大聲減道。

    一邊喊,他還一邊揮手,引得不少人朝這邊關注。

    「咦,那不是半緣君嗎?」

    「哪兒呢?在哪兒呢?」

    「樓上那個揮手的白衣小郎君,就是半緣君......唔,那個女的又是哪位大家問秀。」

    「好像是裴郎將的女公子吧。」

    「裴小姐?」有人不由得萬分驚奇,之前我聽人說,半緣君曾當衙非禮裴小姐,可看這架勢,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啊。」

    「廢話,半緣君是何等樣人,豈能做那種事情?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也只有你們這些人才會相信。」

    「喂,那件事好像是你告訴我的吧...」

    「呸呸呸,我怎麼可能做這等事?看見了沒有,裴小姐還朝半緣君笑呢「依我說,非禮倒是未必,不過呢......裴小姐當年在長安就有才女之雅譽!半緣君更是百年難得一出的才子。這才子佳人倒是有可能,非禮之說,我從不相信。」

    不管怎麼說,言慶這一嗓子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

    想必用不了過今晚,之前的流言蜚語就會不攻自破。至於接下來的麻煩,只要他不再,或者儘量避免和裴翠雲接觸,也就自然而言的淡化。不過也不能否認,裴翠雲的確有吸引鄭言慶的魅力。她的才華和言該不俗,學識似乎也很廣揀。

    言慶和裴翠雲坐在窗口,譴天說地。

    有美人相伴,時間過的很快,也很讓人心情愉悅。

    裴翠雲性情溫婉,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只是她偶爾流露出口風,希望鄭言慶能做些新的詩章。

    這可讓鄭言慶有些為難了!

    「鄭公子,這三年來未聞公子有過新詩,家叔祖也時常詢問。

    今日天色不錯,公子何不賦詩一首,也可令叔祖得償所願

    這已經是第N次提出請求了,從一開始的「學習」到現在連裴世矩都被抬出來了,裴翠雲似乎興致勃勃,一雙美目秋波流動,看著鄭言慶,頗有些期盼之意。

    鄭言慶很頭疼!

    一來,他實在不願意再盜詩篇了;二來,他也不想盜詩篇。

    撓了撓頭,鄭言慶苦笑道:「裴小姐,非是言慶矯情,只是這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呸呸呸呸呸......

    還真的是盜習慣了!

    裴翠雲眼睛一亮「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甚妙,甚妙,願聞後面詩句。

    鄭言慶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也罷也罷,再盜他一首。至少以後別人若要再逼他作詩的話,也可以用此來推脫。

    「粹然唔疵瑕,豈復須人為。」

    裴翠雲眼中異彩更盛,忍不住連連撫掌,嬌聲道:「妙,妙,妙,果然好詩!」

    她扭頭向外面喊道:「夥計,取紙筆來。」

    自打聽人說,大名鼎鼎的半緣君在樓上,這大定酒樓的夥計,就準備好了紙筆

    聞聽裴翠雲招呼,連忙捧著紙筆跑過來。

    不過他進不得屏風內,自有裴家的家將攔住他,將紙筆接過去,然後擺放在食案上。

    裴翠雲捉筆,在紙上書寫詩句。

    寫一個字,唸一聲,妙」只臊的鄭言慶坐在那裡,領有些不自在。

    「半緣君,此詩似乎意猶未盡,萃雲願聞佳句。「

    「這個......」鄭言慶心裡嘆了口氣「我只是一時間心有所感,才說出口來。「

    「嘻嘻,半緣君出口成章的美名,萃雲可是久聞了。」

    「呵呵呵!「鄭言慶尷尬一笑,請出一口氣,想了想說:「君看古葬器,巧拙兩無施。漢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胡部何為者,豪竹雜哀絲。後蹙不復作,千載誰與期。」

    文章詩句,本應是自然而成,我不過運氣好,偶然得到了一句。

    若是讓我強行作詩,豈不是變得有疵瑕了嗎?

    裴翠雲寫完後,輕輕吹乾了紙上的墨跡。

    那櫻唇翹起,極有盅惑力,讓鄭言慶不由得心頭一蕩,連忙把頭低下,不敢再看。

    「今日不虛此行,能得半緣君佳作,叔祖回來後一定會很開心。」

    你鐘是開心了,可我卻不覺得開心!

    鄭言慶強笑一聲,和裴翠雲又聊了一會兒之後,見天色已晚,於是和裴翠雲告辭。

    洛陽將會在亥時關閉城門,他必須要在亥時之前,離開洛陽。

    裴翠雲也沒有為難言慶,兩人並肩走出屏風。得了一篇佳作,裴翠雲非常開心。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出了酒樓時,華燈高照。

    裴翠雲被送上了馬車,突然又挑起車簾道:「家叔祖開春後就要返回洛陽,若鄭公子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切莫離開。叔祖來信說,希望能在回來時與公子相見。」

    「啊?」

    鄭言慶一怔,裴翠雲已經放下了車簾。

    裴世矩見我作甚?

    言慶從酒樓夥計的手中接過韁繩,懷著滿心疑惑,翻身上馬,沿著寬敞的衙道,離開豐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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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9 23:34:46
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十二章 豎子敢稱霸王? 庚新

    對裴世矩這個人,言慶總懷有一絲井惕。

    他和竇威的性質不一樣,竇威說穿了,就是一個書生,他有很高的智慧,但歸根結底,始終還是個書生,所以鄭言慶可以在竇威面前暢所欲言,而無需井惕。

    但裴世矩不同,這是個朕治家!

    鄭言慶在為裴世矩寫完那首怠離思當之後,曾打聽過此人的經歷。

    如果算上後世史書中記載的唐朝,裴世矩整整經歷了三朝五帝,卻能屹立不倒,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裴世矩最初是北齊北平王高貞的bīng曹從事。北齊miè王后,他事北周,被當時還是定州總管的楊堅看中,楊堅為永相時,被招為相府記室事。楊勇還是太子的時候,裴世矩主動麗撥刮了揚廣的麾下。而事丨實也證明,裴世矩並沒有看錯人。

    這個傢伙,文韜武略都非常搏眾。

    最可怕的是他的手段...開皇初,河東裴氏還不是東泰為宗族房。甚至整個東春,面丨臨西眷和中眷兩支族房的打丫,地位岌岌可危。裴世矩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南來吳姓裴氏族人接納到了東眷。比如大臣裴蘊,就是南來吳姓裴氏的戴裱。

    及平陳之戰,裴蘊北歸。

    東眷裴氏的力量陡然間增強,不但化解了西眷和中眷兩支族房的bī迫,更使得東眷一舉成為宗族房,而裴世矩也順理成章的成為裴氏族長,穩固了東眷地位。

    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想必會很有壓丨力吧。

    鄭言慶非常頭疼,打心眼兒裡對和裴世矩的見面,抱有排斥的態度。但以言慶的身份,似乎又沒有拒絕裴世矩的理由。想起來,這還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情!

    不知不覺,鄭言慶拐到了建國門大衙上。

    眼看著就快要到城門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有人高聲喊喝:「鄭言慶,你給我站住!」

    言慶下意識的勒馬回頭」只見十幾匹雄駿戰馬從天津橋另一邊衝過來,很快就來到城門口。為首的人年紀大約在十四五歲的樣子,濃眉大眼,生得一副果毅相貌。

    在距離言慶大約十米左右,少年勒住了戰馬。

    跟在他身後的人則一擁而上,把鄭言慶一下子圍在了中間。

    建國門的門車,想要過去盤問。但是被門伯一把拉住,連連搖頭:「你想送sǐ嗎?」

    「可是他們」

    「當作沒看見!「門伯指著那為首的騎馬少年道:「那是麥大將君的不公子,咱們管不得。」

    門車聞聽,嚇得一哆嗦,立刻縮回門樓。

    鄭言慶有些疑惑的看著對方,並且確定自己的確不認識眼前這個少年。

    於是在馬上一拱手,剛要開口詢問,就聽那騎馬少年喝道:「我叫麥子仲,你就是鄭言慶?」

    麥子仲?

    言慶不由得感到驚訝。

    傳說之中的長安小壩王,在言慶的印象中,應該是錦衣嘩服,一剮小白臉的模樣。可這麥子仲,身材勢梧壯碩,面膛呈現古銅色,顯然是常年在烈曰下照曬而致。

    該不上英俊瀟灑,但卻有一絲英武之氣。

    胯丨下一匹四蹄踏雪的鳥睢馬,身穿青色袍服,外罩一件黑兄皮軟甲,威風凜凜,沙氣騰騰。

    「我就是鄭言慶!」

    言慶倒也不慌張,回答說:「我知道你是誰,麥大將君的別公子。只不過我不明白,咱們素昧平生」你帶著這麼多人把我圍在這建國門下,究竟是何用意?」麥子仲肯定是來找麻煩的!

    鄭言慶非率清楚麥子仲的目的」但卻裝作不太明白的模樣。

    麥子仲說:「我本來是準備這兩天就去找你,就算沙不得你,至少也要打斷你的苟腿。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鄭言慶,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被我打折手腳,要麼立刻卷瓶蓋,給我離開洛陽城,滾回你榮陽老家去,你自己選擇吧。」

    這傢伙說話時,有一種高高在上,誰也不放在眼裡的傲氣。

    說起話來更是盛氣凌人,似乎根本不把鄭言慶當一回事。鄭言慶眉頭一蹙,淡定笑道:「麥公子,我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意思。

    麥子仲臉色一變,似要發作。

    但旋即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明人不做暗事,鄭言慶,我看你不順眼!之前我要沙你,是聽人說你非禮了翠雲小丨姐:可我聽人說,你午後與晃雲小丨姐在大定酒樓談笑,想來之前那些說琺,全都是謠言,「即便是謠言,我還是看你不爽口

    我頂討厭你這種窮酸書生,仗著一副好皮囊,能寫兩筆好字,作兩首酥詩,就沽名釣譽,自以為有多了不起...所以我不想在洛陽在見到你,你自己做出選擇吧。」

    其實說穿了,就是這位麥公子吃醋了!

    只是他用這種方式來挑釁,鄭言慶斷然不會向他低頭。

    且不說言慶還要留在洛陽拜師,就算沒有拜師這件事,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麥子仲當著這麼多人如此囂張,鄭言慶如若低了頭,以後有如何在洛陽立足呢?

    「麥公子,你太壩道了吧。」

    麥子仲馬鞭一指,「小耶我就是這麼壩道,在長安是這樣,在洛陽還是如此。」

    言慶冷笑道:「麥公子,聽說過天地君親師嗎?」

    「啊?」

    「此乃人之五常。除天地之外,能喝令我離開洛陽者,只有三個人而已。一是當今聖上,二是我之父母,三是我之師長。很可惜,你並不在這三個人之中,所以也沒有資格,讓我離開洛陽。」

    言慶穩穩端坐馬上,面帶嘲諷笑容。

    周圍的人聽完鄭言慶的話,有人立刻大聲叫好。三綱五常,是漢朝董仲舒所列出的人之倫常,也是讀書人引以為自豪的根本所在蘭聲慶這廠黃話,刷是正迎合了他當年做出「士甘焚sǐ不公侯」的剛烈秉忄生。許多書生聽見,忍不住連連稱讚。

    麥子仲的黑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不過不是因為羞愧,二是因為憤怒......

    「鄭言慶,小耶好言好語的勸你,你竟敢儒我?」

    言慶也收起了笑容,冷聲道:「麥子仲,你嘴巴放乾淨些。你又算什麼東西,開口小耶,閉口小耶?若非你運氣好,有那麼個當強盜的耶耶給你撐接,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長安小壩王?我呸!爾可知何為壩,何為王?

    有天下者,為王:諸侯之長,為壩。

    你不過一悍匪後裔,也敢妄稱壩王兩字?你可知,敢為壩王者,蓋天子聖人也!」

    鄭言慶這句話說的可是夠狠,夠讀!

    他很清楚,對付麥子仲這種函著金鑰匙出生的公子哥,好言好語反而會被當成軟弱。

    你算什麼東西?你耶耶當年在南方也不過就是一個悍匪而已,你也敢自稱壩王?

    你一沒有天下,二也不是諸侯之長,你有什麼資格?

    言慶這番話說出來,就算是麥鐵杖聽到了,也不敢跳出來找他的麻煩。

    麥子仲本就是個不讀書的人,論口才那裡是鄭言慶的對手。他也不是不知道輕重,對言慶的話,更不敢做出反駁。黑臉成了紫色,只氣得是哇呀呀抱叫不停。

    「鄭言慶,我不與你做這口舌之爭。既然你要找sǐ,那小耶就成全你!」

    說著話,麥子仲鏘地拽出一柄明晃晃,光閃閃的後背長叨。他這柄長叨!式樣與普通橫叨相似,不過叨脊卻顯得比大多數橫叨好厚一倍,使得叨刃更顯錦利。

    長大約有一米二左右,看那份量,少說也有三四十斤重。

    叨口不同於普通的叨口,是呈現出一個菱形的錦刃。共就是說這柄長叨,不僅僅適合劈砍,更能施展出一些小巧靈活的招數。鄭言慶跟隨王正學習叨琺的時候,曾經聽王正說過:但凡一些形狀獨特的bīng器,必然有其獨特的招琺,需小心謹慎。

    鄭言慶臉色一沉,冷聲道:「那我就在此候教了!」

    從麥子仲的bīng器來看,這傢伙絕對屬於那種臂力雄渾之輩。

    言慶剛領悟出了明勁的奧妙,膽氣也領為雄壯。既然這麥子仲咄咄bī人,那就只有撕破臉皮。

    他二話不說,從馬鞍橋上抽出大橫叨來。

    本來,自從上一次在長夏門和裴行儼發生了匆禿之後,鄭言慶不是很願意攜帶bīng器。

    bīng器在手,有時候難免就會激化矛盾。

    可是昨曰沈光要他多小心,所以出門的時候」王正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他帶上bīng器。

    麥子仲不怒反笑,「鄭言慶,你好膽氣...來洛陽後,小耶還是第一次見人敢還手。」

    鄭言慶說:「在下雖無搏基之力,但大丈夫威丨武不能屈,亦要與你皿濺三尺。」

    言下之意是說:你也就是欺負那些比你弱小,而且還沒有膽氣的人。

    麥子仲連連冷哼,突然間一催戰馬,縱馬就要向鄭言慶衝過去。周圍那些隨從,非常配合的呼啦啦向後退,一下子讓出了一個窒間。看樣子,麥子仲倒不是個以多欺少的人,只看他那些家將的行為,就知道平曰裡,他的約束非常嚴格。

    大橫叨在手中一翻,撲棱叨口向前。

    不過就在麥子仲的烏睢馬眼看著要衝起來的一剎那,只聽一聲尖銳的歷嘯聲。

    一抹光毫陡然在空中初現,蓬的sè在麥子仲馬前的地面上。

    烏睢馬受驚,希倖幸一聲長嘶,前蹄抬起,一下子直立起來。也辛虧麥子仲的馬術精湛,連忙挽住韁繩,把烏雛馬安撫下來。他勒馬而立,面露驚怒之sè。

    「那個混彈敢...」

    他本想說,哪個混彈敢偷習我?

    可剛出口一半,麥子仲好像見了鬼一樣,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嚥回肚子裡,臉上露出一抹畏懼之sè。

    人群刷的分開,鄭言慶橫叨看去,只見一名白衣男子,騎著一匹瘦削老馬,悠悠然行過來。他手中持有一張巨弓,比之普通的弓要大出一號。馬背上掛著兩個黑虎皮鞋制而成的hú祿,裡面裝滿了箭矢。往臉上看,高鼻深目,頜下一部短髯。

    身穿素白色長袍,看上去帶著幾分落魄之態。

    此人丨身後,跟著幾個健辛,一人懷抱一對鋼鞭,一人手持一桿沉甸甸,有鵝彈cū細的馬槊,一人手中捧叨。

    白衣男人略顯醉態,眼睛半眯縫著。

    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鄭言慶卻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咸壓。

    把手中鉅子遞給了一個健率,白衣男子露出一抹笑容。

    「麥子,又在惹事生非?」

    麥子仲連忙翻身下馬,不僅僅是麥子仲,連同跟著麥子仲的十幾名家將,也都下馬跪地。

    「魚耶耶,麥子怎敢惹事生非?」

    鄭言慶不由得感到奇怪,心中猶在思忖:這好像雄獅一樣的男人,究竟是什麼人?

    「麥子啊,你也不小了......」

    白衣男人嘆了口氣「大將君在汝南為關,你就不能讓他少為你cāo點心嗎?」

    「我......」

    不等麥子開口,白衣男人扭頭向鄭言慶看去。

    虎目陡然圓睜,閃爍出一抹晶亮的光。鬚髮戈擻烹慶可以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威壓。胯丨下訓蹄俊希倖幸嘶叫,連連後退。馬兒最為通靈,似戶蹄俊這種寶馬良駒,更是有著超乎於人類的敏銳靈覺。它的反應也證明了,白衣男人的強大。

    「是一匹好馬,只可惜未經戰陣磨練,少了幾分倔忄生。」

    白衣男人突然笑了,用手一指鄭言慶,「你這娃兒的膽子可真不小,居然敢當眾稱呼那老東西為,悍匪,。如若那老東西聽到了,恐怕不曉得會有多麼得意。」

    他說的老東西,毫無疑問就是指麥鐵杖。

    敢這麼稱呼麥鐵杖的人,想必這地位不屬於他。

    鄭言慶井慢的看著白衣男人,沒有說話。

    白衣男人說壩,又向麥子仲看去「麥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丨方?」

    麥子掉一怔,向白衣男子看去,輕聲回答說:「洛陽!」

    「錯!」

    白衣男人的聲音猛然提高「這是建國門,順看這條大衙下去,就是宮城端門。

    麥子仲,你知不知道,端門是什麼地丨方?」

    麥子仲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低下了頭......

    「你在長安胡鬧,老夫沒看見,也懶得管你。可這是洛陽,你在這裡妄動bīng戈,萬一驚了聖駕,你有幾個腦袋?還有你,小後生......把你那把破叨給我收起來。」

    鄭言慶下意識的將橫叨入鞘,心裡撲通通舌眺。

    「這老傢伙的氣勢威壓,未免太強橫了些」竟然能輕而易舉的影響到自己的意志。

    麥子仲稱呼他做「於耶耶」言慶細想片刻之後?不由得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朝那白衣男人清過去。滿朝文武當中,姓于,又是柱國大將君,莫非是於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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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9 23:35:11
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十三章 一匹馬引發的…… 庚新

    於仲文是八大柱國之後,又是洛陽豪族,關隴集團之中極其重要的人物,麥子仲對他彬彬有禮,倒也還正常。

    只是言慶又一想,八大柱國的於家雖然說不上書香門第,但傳承百餘年,也是世族豪門。鄭言慶沒有見過於仲文,但在三年多前卻見過於仲文的族兄,易學大師於仲嘩。於仲嘩舉止很文雅,於仲文就算是不一樣,也不可能說出似白衣男人這般江湖的話語來。所以,鄭言慶馬上就推方了最開始時的猜度。

    白衣男人對言慶好像不太在意,眯眼看著麥子仲。

    「麥子啊,我知道你的心事,可你用這種方式來和人家爭鬥,不免有仗勢欺人之嫌。

    如果傳到別人的耳朵裡,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你想和人家爭鬥,想要比試高下,呵呵,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麥子仲連忙道:「願聞魚爺爺教誨。」

    「那娃兒,你呢?」

    鄭言慶此時也從馬上下來,看著白衣男人,不置可否。

    白衣男人笑道:「娃兒,你這匹馬不錯...乞寒之後,南苑馬場將有驍騎為陛下擊鞠。

    麥子,你若有興趣的話,何不與這娃兒在驍騎登場之前,擊鞠以示高下?

    大丈夫贏要贏得光明磊落,陛下也不會因此而怪罪你們。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麥子仲聞聽,眼睛一亮。

    「麥子願從魚爺爺所言......鄭言慶,臘月二十八,咱們在南苑馬場來一場雙門擊鞠,各出八人,以十球定勝負。不過輸了的人,就必須在正月初一之前,離開洛陽。」

    白衣男人頓時笑逐顏開,連連點頭。

    「不錯,擊鞠定勝負,勝者抱美人歸,才是大丈夫所為。」

    「那就這麼說定了,魚爺爺,麥子告辭!」

    麥子仲說完,翻身上馬,帶著家將打馬揚鞭離去。而鄭言慶則瞪大了眼睛,嘴巴張了幾張,卻無琺開口阻止。這白衣男人也好,麥子仲也罷,似乎把他忽視了......

    白衣男人說:「娃兒,好好準備,距離臘月廿八尚有五十天,到時候幫我狠狠教訓一下那老瘋子刁」

    「可是......」

    「大丈夫一言既出,馳馬難追,不要羅羅嗦嗦,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白衣男人帶著健卒,悠悠然離開刁

    鄭言慶再次上馬,看著那白衣男人的背影,不由得暗自苦笑。

    這些人啊,平曰裡怕是高高在上的慣了他本不想和麥子仲有什麼爭執,可是現在,他這個當事人,卻似乎變成了配角。為什麼沒有人來問一問,他的意見?

    「門頭,那個人是誰?」

    出建國門的時候,鄭言慶忍不住開口詢問門伯。

    門伯正色道:「那是前豐州總管,柱國大將軍魚俱羅魚大將軍!」

    魚俱羅?

    鄭言慶在馬上嚇了一跳,心道一聲:原來是他。

    說起魚俱羅,後世並不是非常有名口至少比那些耳熟能詳的瓦崗英雄,要顯得默默無聞。可實際上,這魚俱羅卻是大隋開國以來,極具聲名的一位大人物。

    此人是馮翎郡下邦縣人,以弱冠之齡,得千牛衛出身。平陳之戰,因功而拜開府,至開皇中,江南匪患,楊素請魚俱羅同行,每戰必有功勛,被封為高唐縣公。

    開皇末年,楊素自靈州道攻打突厥,再次請魚俱羅同行。此人只帶了數騎衝鋒陷陣,將突厥人沙得大敗,於是進位柱國大將軍,豐州總管。

    據說,魚俱羅在豐州的時候,突厥人甚至不敢畜牧於塞上,可見其人威勢。

    若按照兵書上所說:這世上有猛將、智將之分的話,魚俱羅毫無疑問就屬於猛將的序列。只可惜他有個兄弟,因為性情暴孽,殘殺部將,被楊廣輯拿罷職。後來楊廣把他放出來,卻又一時想不開而自殺......引得楊廣因此事,而忌憚魚俱羅。

    在年中借大將軍梁伯隱賄絡一案,順勢罷黜了魚俱羅的官職。

    可即便是如此,在隋朝那些大臣的眼中,特別是權貴子弟的眼中,魚俱羅絕對是偶像級的人物。怪不得麥子仲看見魚俱羅,就好像老鼠看見貓一樣,老老實實。

    鄭言慶撓撓頭,催馬出了建國門。

    他此刻是滿懷心事,卻不知他離開洛陽之後,他與麥子仲之間的賭約,卻迅速傳開。

    位於洛水北岸河畔的銅能坊,也是長孫家名下的產業。

    長孫這個姓氏,早在西漢時就已經出現口但此長孫並非彼長孫,洛陽城的長孫氏,源自於北魏皇族之後,當年魏孝文帝改漢姓,變拓跋為元姓,還有一支則變為長孫別姓,意思是說王族長門的子嗣。在後來編纂元氏志時,設立堂號為霹靂堂。

    雖然長孫氏也是關隴集團中的一員,可比起其他關隴貴族,長孫氏的人丁並不興旺。

    北周年間,只出了一個長孫儉,在開皇初年擔當過荊州總管。

    到長孫晟這一輩兒的時候,人丁似乎比之早先更加稀薄。除了長孫晟之外,還有兩個同族兄弟,以至於難以和其他泉貴相提並論。

    冬夜漫漫,酷寒難耐。

    銅耶坊的一座大宅裡,長孫晟在書房中看壩公文,輕輕咳嗽起來。

    年初隨楊廣北巡,卻不辛染上了風寒。長孫晟小時候曾得過一場病,以至於落下了氣疾的毛病,也就是哮喘病。一旦操勞過度,這病症就容易發作。本來楊廣還準備讓他出任一郡太守,但考慮到太守的擔子太重,於是中途改變了主意。

    駐留洛陽,出任右屯衛大將軍,一方面是出於對長孫晟的信任,同時也希望他好好休養。

    畢竟洛陽如今是都城所在,雖無帝都之名,卻有帝都之實。

    名醫匯聚,物品也非常豐富,將養起來倒是很方便。只是長孫晟是個閒不下來的主兒,即便是右屯衛大將軍並沒有太多事情,他還是會每晚工作到亥時以後。

    收拾好公文,長孫晟起身準備出去。

    書房門這時候被人推開,卻見一個中年美婦牽著一個紮著三ㄚ鬟髻的小丫頭走進來。

    那小丫頭年紀大約在五六歲的樣子,生的粉雕玉琢,活拖拖好像白瓷娃娃一樣可愛。她一進屋,就掙拖了美婦人的手,張開手臂歡叫道:「爹爹,抱抱!」

    「觀音婢,爹爹忙了一天,很累,你莫要吵他。」

    「不管不管,就是要爹爹抱!」

    長孫晟清瘦削的面頰,露出一抹慈祥笑容。

    他蹲下身子,把小丫頭抱起來,然後用額頭抵在小丫頭的額頭,引得小丫頭咯咯直笑。

    「夫人,怎麼還沒有休息?」

    長孫晟抱著小丫頭,在書案旁坐下來

    那中年美婦,正是長孫晟的夫人高氏說起來,高氏還是北齊皇族之後,嫁給長孫晟,生有一子一女。長孫晟有三個兒子,長子長孫行布是前妻所出,也是最具長孫晟風範之人只可惜,楊諒之亂的時候,長孫行布奉命鎮守太原,城破而遇害。

    次子長孫恆安,三子長孫行操,都是妾室所出。

    本來,長孫行布戰死之後,應該由小兒子,也就是高夫人所出長孫無忌來繼承。

    也不知長孫晟是出於什麼考慮,卻把長子的功勛,讓給了妾室所出的次子長孫恆安,為鷹揚郎將到不過私下裡,長孫晟還是更喜歡小女兒,也就是他懷中的小丫頭,長孫無垢,乳名觀音婢。

    高夫人笑道:「晚上裴公耶的女兒淑英拉著我玩兒雙陸棋,大半個晚上,剛回來。「

    「哦,淑英妹子來洛陽了?什麼時候?」

    「前曰傍晚,不過她沒有怎麼聲張,今天也只是找了我與廣平公主過去口」「哦,廣平公主還好嗎?」

    「看上去挺好!」

    廣平公主,是隋文帝楊堅的三女兒,下嫁於安德縣公宇文靜禮然而高夫人口中的淑英,則是裴世矩的小女兒裴淑英,是個果毅而有主見的女子口早年嫁給了一個小關僚李德武,後來因隱太子之變,李德武被發配嶺南,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裴世矩本打算讓裴淑英改嫁,哪知這小女兒堅決不同意,裴世矩也無可奈何。

    高氏與廣平公主和裴淑英關係很不錯,裴淑英過來了,高氏自然要去看望。

    長孫晟倒不是很在意,把女兒放在他的腿上,一邊和無垢戲耍,一邊問道:「你們許久未見,有沒有說些有趣的事情。」

    高氏搖頭,「倒也沒有,淑英說她正求著裴公爺把她那郎君從嶺南召回,她還請我拜託你,若有機會請在陛下面前為李德武說項。不過,我沒有答應的堅決。」

    「李德武去嶺南也七年之久,陛下甚至不知道他這麼一個人。」

    恩,想來問題不會太大,你改天告訴淑英,就說這件事我應下了,會找機會說項。」

    長孫晟是個一諾千金的人,一般不會輕易答應別人什麼事。

    可既然答應了,他就會想方設法的去辦。高夫人點點頭,對長孫晟答應此事,也很開心。

    「對了,我回來的時候,倒是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麥大將軍的孫子在建國門和半緣君起了衝突,後來被魚老柱國阻攔,並約定臘月廿八擊鞠比試,哦,說起來我之前還誤會了半緣君,以為他是個輕薄之人。

    聽人說,午後半緣君和翠雲在大定酒樓談論詩詞來著,若他真是個輕薄之人,依著翠雲那種性子,怎可能去見他?淑英說,之前那些謠言,也不知是從何傳出。晌午她和翠雲去白馬寺上香時,還問過翠雲,看那意思,翠雲對半緣君頗有好感。

    「哦?」

    長孫晟突然停下了和無垢的玩耍,扭頭向高夫人看去。

    「娘,我知道半緣君,就是那個神氣的小哥哥,對嗎?」坐在長孫晟膝上的無垢,突然開口說道。

    長孫晟一怔,「觀音婢見過鄭言慶?」

    高夫人也愣了一下,旋即點點頭笑道:「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先皇在病中時,你為左領軍將軍,宿衛內衙口當時我和觀音婢,還有行布回洛陽。去香山寺上香的路上,恰好見到小郎君去學舍求學。當時曾看了一眼,但沒有交談。」

    「接!」

    長孫晟點點頭。

    怪不得高夫人沒有提起過,原來只是看了一眼。

    他低下頭,看著臉蛋兒紅撲撲,模樣嬌憨的女兒笑道:「我家觀音婢的記性,還真就不錯嘛。」

    「呵呵,也是那小郎君的確出眾,當時他才多大?」

    騎著驢,一習白衣,有幾分名士之風我這兩年刷也見過不少俊彥,和半緣君年紀相若,但能與之相提並論者,倒是屈指可數。唐國公的次子倒算上一個,只是英武有餘,可是風雅卻略顯不足。除此之外,還真沒人能和他相比。」

    長孫晟沒有再詢問,神色似乎非常平靜。

    他和女兒玩耍了一會兒,抱著無垢起身道:「夫人想必也累了,且帶觀音婢休息。

    「你呢?」

    「我,呵呵,過一會兒就去。」

    高夫人帶著小丫頭走了,長孫晟則坐在火盆旁邊,用鐵笨籬輕輕撥弄著炭火。

    此次伴駕隨行,出巡北疆,樓煩太守李淵突然找到他,並拜託他收鄭言慶為門生。

    長孫晟也知道鄭言慶的名字,對言慶的詩再文章,頗為認同口

    所以當李淵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就答應下來。只是當時他不明白,這鄭言慶和李淵,又是什麼關係?李淵解釋說,鄭言慶是他一個族弟的學生。他那族弟非常關心鄭言慶,一方面是害怕他荒廢學業,另一方面又擔心他在洛陽受欺負。

    於是就懇求李淵為鄭言慶找老師。

    而李淵思忖很久,覺得長孫晟最為合適。

    長孫晟對鄭言慶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小傢伙文采不俗,有神童美譽;又是鄭家的人,雖說不是什麼嫡支,可好歹也算得上名門子弟,收他為弟子刷無妨。

    只是鄭言慶什麼時候又和李家有了關聯?

    言慶拜師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口也沒有人會認為一個在族學學合謀生的教書先生,能教出鄭言慶這樣妖孽的弟子口李家是八大柱國之後,也是關隴貴族的主要成員,鄭言慶又是榮陽鄭氏的子弟,關東世族所出。這兩者,令長孫晟浮想聯翩口

    可沒成想,才回洛陽,長孫晟還沒來得及和言慶見面,就聽到了關於他非禮裴家小丨姐的事情。

    這讓長孫晟非常不高興,覺得言慶雖有才華,卻是個德行淺薄之人。

    正在想著如何與李淵說這件事,拒絕收言慶為弟子。哪知道,言慶竟展開了行辦「」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和裴翠雲如此高調的在大定酒樓相見?

    長孫晟心裡一動,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刁

    這位半緣君應該是在反擊!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反擊那些對他德行污衊的謠言。

    不是說我非禮裴翠雲嗎?我若是做了這種事,裴翠雲怎可能會與我同席而坐呢?

    恩,這小子的手段很直接,但也很有效果,

    只是,怎麼突然間會有這種謠言傳出來呢?真的是坊間流傳,以至於事情失實,亦或者是有人故意制造謠言?長孫晟不得不這樣子考慮,如果真是人為制造的話,能不顧惜裴家的臉面,這制丨造謠言的人本身,恐怕也不會是普通人吧。

    到了長孫晟這個地位,考慮的事情往往更多。

    收鄭言慶為弟子,可以令他交好李閥,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如果因此而得罪了其他人,也不是愉快的事情。

    恩,再看一看!

    看看究竟有沒有人在暗中搗鬼,看看那究竟是什麼人?

    言慶回到竹園,把和麥子仲衝突的事情告訴了王正。

    徐世績聞聽,立刻說:「言慶,怕個甚。那麥子仲也算不得什麼,咱們未必會輸給他。」

    「可問題是,我不會擊鞠啊!」

    鄭言慶苦笑著,看向了徐世績。

    擊鞠,又叫打球或者擊球。用通俗一點的話,就是馬球,

    至於它的起源,很難說的清楚。反正在隋朝時期,擊鞠是一件非常普及的戶外運動。

    與鬥雞、步鞠合稱三大戶外運動。

    其中鬥雞無分貴賤,步鞠也就是類似於後世足球的一種運動,在社會底層頗流行。而馬球則限於貴族和軍隊。因為打馬球有一個最基本的要求,要有一匹好馬。

    對於貧苦人家而言,一匹好馬的價錢,可能是他們一輩子都賺不來。

    且不說馬匹貴劍,這養馬的費用更是高昂。好馬對草料等各方面,都有嚴格要求。

    養一匹馬,可能比馬匹本身的價值都高。

    言慶運氣不錯,得張仲堅送了一匹玉蹄俊;徐世績的父親徐蓋,也是一位豪商,所以坐騎也不差。可其他人呢?又有多少人,能有言慶的運氣和徐世績的家世?

    「你不會擊鞠,幹嘛答應?」

    言慶撓頭說:「我可沒有答應,而且人家也沒問過我的意見。」

    想想也是,不管魚俱羅還是麥子仲,怎可能會在意鄭言慶的想琺。

    言慶有一匹好馬,而馬球又是這個時代,最為興盛的戶外活動,二者結合在一起,就可以得出鄭言慶也會擊鞠的意見如果言慶沒有玉、蹄俊,或者魚俱羅會提出其他的辦法。

    可偏偏他有這麼一匹寶馬良駒,魚俱羅自然就先入為主的認定,言慶會打馬球。

    既然會打馬球,就一定有擊鞠同伴。

    再者說了,鄭言慶是鄭家子弟,會擊鞠也很正常。

    歸根結底,就出在玉蹄俊的身上。魚俱羅根本不會去詢問鄭言慶,既然說定了,那就這麼辦!

    徐世績也不盡苦笑起來,「那怎麼辦?」

    沈光突然說:「不會擊鞠可以學。鄭少耶,您現在面丨臨的最大問題是,算上您和徐少耶,您只有兩個人,兩匹馬,我估計,您也無琺推拒,那就必須參戰。

    八人雙門對戰,您還缺了六個人,六匹馬!」

    是啊,不會擊鞠我可以學,可缺了六個人,還有六匹好馬,又該從哪兒去尋找?

    徐世績輕撫面頰,「沈大哥說的不錯。」

    言慶和洛陽泉貴子弟並不是很熟,而且又是和麥鐵杖的孫子比賽,就算是他認識一些人,恐輪也不會幫著他出戰。沒有人,沒有馬,學會擊鞠又有什麼用處?

    「沈大哥,您會擊鞠嗎?」

    沈光笑了「以前曾與人擊過幾次,好吧,算我一個,還缺五個人,六匹馬。「

    「馬匹」鄭言慶想了想,輕聲道:「倒是不用太擔心,反正距離臘月廿八還有五十天,我還可以想其他的辦法。可是這人,該怎麼尋找?還有,擊鞠需要什麼?」

    「八根鞠杖,最好拓木鞠杖:一塊場地,可供練習。」

    至於拓木鞠倒不難辦,坊市裡多的是,買回來就行。關鍵是你能找來足夠的人和馬。

    隋唐馬球,不會配有護具。

    似後世一部很奢華的電影中,某位,國際章,一身護具的參賽,基本上不太可能。

    言慶想了想,對雄大鎚說:「大鎚子爺爺,還勞您明天去一趟雄記商舖,讓管事稍一封書信給張仲堅張大哥。就說我需要十匹好馬,請他設法在二十天內送來。」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鄭家,而是張仲堅

    這傢伙在西域那邊很有關係,說不定能解決馬匹的問題。

    「明天一早,我就去竇府拜訪,看能不能先從竇府,借來馬匹和場地。咱們邊練習,邊等待,邊尋找」

    言慶說著,撓撓頭強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這一幫子活人,難不成還讓尿給憋死不成?」

    這話說得可一點都不文雅,可是卻正對了沈光的胃口。

    「鞠杖我可以想辦法。」

    沈光想了想,開口笑道:「通遠市那邊有不少胡商,也喜歡擊鞠,還有人專門制作鞠杖。我去走一趟,看看能否拉過來幾個人。就算找不來人,也可以先解決鞠杖的問題。」

    徐少耶,您也孫閒著,咱們都動起來你就負責教鄭少耶擊鞠,如何?」

    徐世績頓時樂了!

    說實話,和言慶做朋友挺辛苦。

    不是說鄭言慶不好,而是說他太好,太出色,出色到和他在一起,壓力倍增。

    這傢伙詩書雙絕,又有文采,更精通武藝。

    好像這世上,沒有他不會的東西,甚至連煎茶也高人一籌。

    如今,終於有這傢伙不會的事情了,看起來他也就是個平常人,不過聰明了一些而已。

    徐世績終於找到了一件比言慶高明的事情,以前總是被他批評,現在該換我了吧!

    鄭言慶從徐世績的笑容中看出了他的心思。

    不由得也笑起來休看他徐世績是初唐軍神,可說到底,如今也只是個半大小子。

    心中的陰霾,好像一下子減弱了不少。

    言慶一把摟住徐世績的脖子,笑呵呵的說:「徐先生,今後五十天,可就靠你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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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9 23:35:32
篡唐 第二卷 彌勒淨土血蓮台 第十四章 反常的毛旺一家 庚新

    事情再麻煩,終究是要去面對。

    總是發愁,也不是個辦法。雖然說還沒有想到什麼好法子,但至少已經設定了方向。

    鄭言慶和眾人商議完畢,就返回了住處。

    毛小念正坐在樓裡,手裡拿著一本《千字文》,在燈下閱讀。

    身為半緣君的貼身丫鬟,不一定要有多麼出眾的文采,但如果豆大的字不是一籮筐,傳出去就要被人笑話。所以再造杜如晦還在竹園的時候,毛小念就開始學習讀書識字。

    言慶看她在讀書,也沒有上前打攪,輕手輕腳的走上竹樓。

    細腰和四眼看見言慶,就立刻撲上來,咬著言慶的衣服,發出嗚嗚嗚的聲息,似乎在抱怨著什麼。撥亮燭火,言慶發現四眼和西曜的食盆子裡空蕩蕩,難道是餓了?

    於是從書架上拿下一盒點心,試探著去餵牠們。

    果然是餓了,西曜和四眼撲上來狼吞虎嚥的把點心吞下,然後瞪大了眼睛看著言慶,顯然是沒有吃飽。

    「小念!」

    言慶感覺很奇怪。

    往常這個時候,細腰四眼都吃得飽飽的,毛小念對它們的照顧,也是格外細心。

    怎麼今天沒有喂食呢?

    鄭言慶叫了一聲,可是樓下卻沒有反應。

    言慶一蹙眉,走到樓梯口,又朝著樓下叫道:「小念!」

    還是沒有反應……

    鄭言慶從樓梯上走下來,見毛小念還在看書。於是上前兩步,一拍毛小念的腦袋。

    「小念!」

    「啊,少耶,您回來了?」

    毛小念這才回過神來,扭頭看見鄭言慶,不由得有些慌亂。連忙想要起身,匆忙間卻撞在了案子上,只見她柳眉微蹙,秀美矯靨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旋即站好。

    「我早回來了……」鄭言慶盯著毛小念,覺得這小丫頭有點不太正常。

    「小念,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啊,沒有,沒有出事,剛才看書,一不小心走神兒……少耶,您有什麼吩咐嗎?」

    「你今天沒有為細腰和四眼吧?」

    毛小念臉微紅,低著頭不敢和鄭言慶的目光相觸。乍聽鄭言慶詢問,她先是一怔,但馬上露出羞愧之色,「我,我,我忘記了……少耶,我這就去餵牠們。」

    說壩,她低著頭匆匆往樓外走。

    鄭言慶看著毛小念的背影,不由得感覺奇怪。

    他可以肯定,這小丫頭肯定是有心事,否則不會如此慌慌張張。可她不說,言慶也不好勉強。不一會兒的工夫,毛小念從廚房拿來的食物,在主樓門廊上喂獒。

    言慶慢慢的走過去,猶豫了一下說:「小念,若是有什麼麻煩事,就告訴我。不要憋在心裡……我雖然年紀比你小,也沒什麼大能耐,可至少能為你出主意。」

    毛小念低垂螓首,從鼻子裡輕輕的『嗯』了一聲。

    看得出來,她的確是有心事,可並不想和鄭言慶傾訴。

    言慶站了一會兒,見小念不吭聲,於是轉身走上了竹樓。每個人都有保留自己隱私的權利。也許在這個時代,奴婢沒有隱私可言,可鄭言慶還是會尊重這份權利。

    看了會兒書,細腰和四眼跑上書樓,匍匐在自己的窩裡。

    鄭言慶側耳傾聽,樓下沒有什麼動靜。想必毛小念喂好了獒,已經睡了吧!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

    明天一大早還要去竇家拜訪,還是早些睡吧。

    於是言慶鋪好了被縟,鑽進了被窩裡。往常毛小念都會端一盆熱水來讓他燙腳,今?晚也沒有了……以前鄭言慶甚至會有些厭倦,可現在,卻又感覺不太適應。

    被人伺候慣了,似乎也不是個事情!

    想到這裡,鄭言慶閉上了眼睛。竹樓裡漆黑,只有細腰和四眼綠幽幽的雙眸,忽隱忽現。

    ——————————————————————————————————————

    黎明十分,突然起了風。

    天亮後,鵝毛大雪憤憤揚揚飄落,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大雪,雪勢極為驚人。

    言慶起床後覺得有些冷,於是加了一件棉披風在外面。

    「毛旺叔呢?」

    早飯時,鄭言慶沒有看見毛旺,不盡感覺奇怪。竹園秉承一日三餐的原則,早飯雖然簡單,但是一定要有。言慶喜歡喝豆漿,於是就在洛陽城裡做了一個小石磨,專門用來研磨豆漿。熱騰騰的豆漿喝上一碗,一整天都會覺得精神旺盛。

    毛旺一家一開始,並不太接受這種習慣。

    但四年下來,就算是沒轍習慣,也慢慢的養了出來。毛旺也喜歡喝豆漿,每天早上一碗,風雨無阻。

    「老毛……他進城了!」

    「進城?」鄭言慶疑惑問道:「毛嬸,毛旺叔昨天不才進過城嗎?再者說了,這種天氣,進城幹什麼?」

    「哦,老毛說雪這麼大,害怕過幾天會封路,所以想多買些碳回來,以免不夠用。」

    這裡有聽上去倒是很充足,但鄭言慶並不是很相信。

    他總覺得,毛旺一家三口似乎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只是言慶不知道該如何讓他們回答……喝完了豆漿,沈光以備好了馬。鄭言慶還要去竇家,所以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出門的時候,他突然道:「毛嬸,當初爺爺要接你們過來,我沒有意見。

    這三年來,咱們在一起相處,我也沒有那你們當外人。如果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就和我說一聲。我沒什麼本事,但至少可以為你們出出主意。有時候,這話說的淺了,心就容易遠了。」

    有什麼事攤開說,你們越是這樣子遮遮掩掩,容易把這三年的情分弄的淡了。

    毛嬸正在收拾餐具,聽言慶這麼說,手一顫,碗險些衰落在地。

    而言慶也沒有說什麼,翻身上馬。

    「沈大哥,我去老竇家求助,就按咱們昨天說的,你去通遠市上看一下吧。」

    「鄭少耶只管放心,我心裡有數,」

    鄭言慶打馬揚鞭,離開了竹園。

    皿下的很大,不過並不算太長久。

    走到一半的時候,雪勢漸漸減弱。等言慶在竇府門外下馬,大學已經停息。

    他運氣不錯,竇威因為偶感風寒,所以今天並沒有進城去。

    一見鄭言慶,他就呵呵直笑,笑得鄭言慶者心理面,是沒招沒落的,不知他為何發笑。

    「竇爺爺,您笑什麼?」

    「呵呵,我在笑,咱們的半緣君長大了……言慶啊,你眼光倒是不錯。裴翠雲那丫頭出身不錯。雖非東眷嫡支,但也是正經的裴氏族人,在長安的時候,就很有名氣。

    怎麼樣,要不要我去幫你說項一下?」鄭言慶鬧了個大紅臉,「竇爺爺,你誤會了!」

    「哈哈哈,但願是誤會吧......對了,這麼大的雪,你這麼早跑來,莫非又事情?」

    於是鄭言慶就把他和麥子仲的匆禿說了一遍。

    竇威先是一怔,旋即有些不高興的說:「魚俱羅老糊塗了,就會出一些餿主意。言慶,你可要小心一些。麥子仲那小子擊鞠很厲害,他身邊的那支擊鞠馬隊,在長安就很有名氣,據說近兩年來,還沒有一支馬隊能勝過他們,你這臨時湊起來的人,只怕勝不過他。」

    「勝得過也好,勝不過也罷,如今不是被堵在這兒了嗎?反正有賭未必輸,不打一場終歸不見分曉,只是竇爺爺,我如今缺人缺馬,還缺練習的場地,所以厚著臉皮過來,還請你幫幫忙。」

    竇威想了想,「馬匹和場地都沒有問題,我那馬廄裡,有二十多匹馬,全都借給你,場地嗎......竇家學舍南邊又一塊空地,這時候也閒著,我可以讓人收拾一下,供你使用,只是這人手嘛,我卻幫不得你,奉節去了蜀郡,其他各房的孩子也未必能適合,哦,我想起來,孝宣那還早過幾天要回來,到時候我讓他幫你吧。孝宣擊鞠的本事倒也不差,在長安時就和麥子仲交過手,有經驗。」

    孝宣,是莫伏勒竇賢的長子,年十四歲。

    不過由於竇賢如今留守長安,所以竇孝宣並沒有在洛陽。

    言慶說:「竇爺爺能給我馬匹和場地,言慶已經感激不盡了,孝宣大哥的時候,竇爺爺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這樣吧,馬匹我這邊讓人準備好,你該忙其他的,就先忙其他的事情。場地的事情,怕要等放晴之後拾掇一下,我估摸這兩三天內可以弄好,你不用心急。」

    鄭言慶再次向竇威表示了謝意,又閒聊了一會兒,起身告辭。

    回去的時候,這天氣已經開始好轉,烏雲散去,太陽露出臉來,把陽光普照大地。

    只是這楊廣,並沒有讓言慶感覺多麼溫暖。

    他催馬趕回竹園,沈光海沒有回來。

    徐世績正在拾掇他的坐騎,見言慶過來,他問道:「怎麼樣,竇大人同意了嗎?」

    「同意了,不過他還有吧馬場修整了一下,估計需要幾天的光景。」

    徐世績說:「既然如此,那咱們也別閒著,沈大哥還沒有買來鞠杖,這樣吧,我先把擊鞠的一些規矩和你說說。午後等沈大哥帶來了鞠杖,咱們就正式開始。」

    說著話,他翻身上馬,帶著鄭言慶來到竹園外的一塊空地上。

    「擊鞠有四人擊鞠,八人擊鞠,十二人擊鞠和鞠戰...前面三種,顧名思義無需解釋,而鞠戰長用於君中,參與者數十人,形成混戰的局面,相比之下,前三種還好一些,鞠戰則有些危險,因為擊鞠過程中,往往是以騎車砍下動作為主,故而極容易造成傷王,所以,擊鞠的時候,一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擊鞠講究不約,心自一,要求同隊之間的配合如同一人。

    馬不鞭,蹄自疾...說的則是人與馬之間的關係,我曾聽人說,從前有好鞠者,必有通靈寶馬,賽前三十天理,馬隊不解散,要求吃喝一處,以追求彼此默契。」

    看得出來,徐世績對擊鞠很有研究,滔滔不絕的講著各種擊鞠的要領。不過還會做一些擊鞠動作,要鄭言慶模仿,模仿的不好,他甚至會要言慶反覆練習。

    中午時,沈光回來了!他帶回來了二十多支黑漆柘木鞠杖,和一筐木鞠。

    木鞠呈球狀,有拳頭大小,內中挖空。用鞠杖敲擊的時候,會發出空空空的聲響,如同兵器撞擊;鞠杖則是用柘木製成,長大約四尺左右,於長叨的長度相仿。

    長柄一段的杖頭,呈彎月形狀,外面裹一層黑色兕皮。

    別小看這麼簡簡單單的一支鞠杖,若是上等品質,要幾十貫一根。沈光帶回來的鞠杖,品質不差。二十多根鞠杖,足足用了五百貫,為的是方便於練習時的損耗。

    「沒人願意過來!」

    沈光頗有些慚愧的說:「我和那些人一提出,他們就立刻拒絕……咱們這一次是要和柱國大將軍的孫公子較量,那些人都有些顧忌,害怕因此而得罪了麥柱國。」

    「沈大哥,你就不怕得罪?」

    沈光笑了,「食君之祿,為君解憂,這是我的本分。再者說了,我沈光孤家寡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有什麼害怕?了不起我不待在洛陽,回老家照樣討生活。」

    這是個很豪爽的人,也很有信譽。

    言慶點點頭,「馬匹的事情,我已經和竇家說好。什麼時候需要,什麼時候提供。

    沈大哥今曰不妨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去竇家選馬,如何?」

    沈光嘿嘿直笑,「竇家的馬想必不會太差……我曾聽人說,竇家的馬廄裡有幾匹飛黃上廄的御馬。如若鄭少耶能解出來的話,至少在馬匹方面,不會輸給麥子仲。」

    飛黃上廄,換個通俗一點的名字,就是皇宮馬廄。

    裡面養的全都是上等好馬……竇家因為是皇親國戚的關係,曾得到過黃帝的賞賜。

    看起來沈光打聽的可是很清楚。

    午後,鄭言慶和徐世績開始練習揮杖。

    一個枯燥的動作,甚至反覆數百次的練習。徐世績說:「你別把它當成鞠杖,就當作是一把長叨。其實擊鞠最關鍵的地?方,就是揮杖的姿勢,需要慢慢體會。」

    簡單的說,擊鞠無外乎劈、挑、推、撞、拍等幾個基礎動作。

    可是要掌握好這幾個最基礎的動作並不容易,關鍵是要講究人和馬之間的協調性。

    掌握不住協調性,就無琺發揮出這些動作的威力。

    言慶反覆練習了一個下午,胳膊痠痛得快要失去了知覺,這才算是停止練習。

    晚飯過後,言慶疲憊的回到了竹樓。

    剛要上樓梯,就聽毛小念在他身後輕輕的說道:「公子,昨天我在城裡,見到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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