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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天如玉 -【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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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12:42 |只看該作者
十九章

  到了五月中旬,北方天氣逐漸熱了起來。

  文素上次瓊林宴上表現不錯,得了皇帝陛下不少賞賜,便揀了一卷薄綢、幾尺輕紗交與王府內的繡娘做了兩身夏裳,一件給傅青玉,一件給自己。

  聽聞攝政王最近胃口不好,她就將皇帝賞賜的美酒珍饈給送了過去。另外平陽王、趙全,朝中來往的一些官員,甚至是身邊的兩個侍女和府內的管家老媽子一干人等,幾乎都或多或少的得了些好處。

  一干賞賜幾乎要被分光了,文素自然心疼,可是這也換來了她的好人緣。

  蕭崢有一日回府晚了,見管家挑著燈籠在等門,甚覺詫異,一問才知道是在等文素。

  當時他便笑著對趙全說了句:“這丫頭是天生八面玲瓏,左右逢源啊……”

  對此,得了好處的趙全表示深切贊同。

  青海國與梁國的官方交易尚未完成,三位元使臣都還未離去。文素這幾日便早出晚歸的出入戶部,儼然一副高官模樣。

  做戲是很累的,何況對於官場她還是個新人,又是女子,應付起來便有些吃力。

  不過新人也不止她一個,劉珂也是。

  劉珂如今已在翰林院任侍講學士,地位不高不低卻很受皇帝倚重,在朝中倒也有了些地位。

  二人也就在上朝時有機會碰面,點個頭便過去了。算起來,這幾日說的話加起來還不及瓊林宴那一晚說的多。但畢竟是老相識,話雖不多卻也不覺生疏,加之二人年紀相仿,一來二往便撇去了官銜,直接以名字相稱。

  可即使如此,文素對二人之間的界限還是認得很清楚的。

  那晚攝政王的話言猶在耳,只要新政還未結束,她就還是攝政王的屬下,就有必要跟劉珂這個保皇黨保持一定距離。

  不過距離是雙方的,她這邊保持著,不代表人家不會主動縮短。

  所以她此刻很想歎氣。

  說來也巧,她剛好準備去驛站陪陪青海國使臣,出門就撞上了前來拜訪的劉珂。

  “朝卿這是從何處而來?”文素微笑,親切的跟他打招呼,卻微微側了側身子拉開些距離以避人耳目。

  劉珂笑的靦腆,“陛下恩賜我擇地建宅,我在城中轉了一圈,未有收穫,恰好經過攝政王府,便來拜會一下王爺。”

  文素當即眼紅了,真是好命啊,哪天她也能混到一幢宅子就好了!

  正說著,進去通稟的管家已經出來,朝劉珂行了一禮,示意他隨自己進去。

  文素本想就此出門,管家忽然又道:“文大人留步,王爺吩咐,請文大人也一併過去。”

  “……”什麼情況?

  拜見的地方不在攝政王的書房,而是湖心亭。這讓文素覺得攝政王跟劉珂之間沒有一點罅隙,如同私友會面,親切友好。可是朝中稍微有點耳力的都知道當初是攝政王將劉珂從狀元之位上拉了下來。

  於是此情此景便又讓她覺得有些忐忑了。

  亭中石桌邊圍坐著兩人,正是蕭崢和蕭端叔侄。桌上還擺著棋盤,顯然是棋下到一半被打斷了。一邊有人奉茶而立,竟是傅青玉。

  文素有些咂舌,傅青玉這般清高的人物都願意做伺候人的事情,看來確是對攝政王動了心思不假。

  然而攝政王好像對此覺得十分平常,神色間無絲毫異樣,仿佛站在一邊的只是府中的侍女。

  “臣劉珂參見攝政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尚未進入亭中,只在外沿,劉珂便停下行了大禮,十足的儒生做派,禮數周全。

  蕭端似對此有些不屑,舉起茶盞抿了一口,唇邊綻笑,眼神卻很睥睨。

  “朝卿快請免禮。”蕭崢親自起身相迎,眼神若有若無的掃過他身後的文素。

  劉珂又對蕭端行了禮,方才舉步入亭,愧然道:“微臣來的莽撞,打擾了二位王爺雅興,萬望恕罪。”

  “無妨,”蕭崢擺了擺手,和顏悅色,“朝卿太過拘禮了,坐吧。”說著朝文素也招了一下手,“文卿也過來一起坐吧。”

  文素愣了愣,呐呐的看了一眼傅青玉,後者垂目,看不清神色。

  四人圍坐下來反倒一時沒了話題,蕭崢便笑著問劉珂怎會有空來此。劉珂立即將理由說了,與對文素所言並無二致。

  “陛下是一番好意,不過本王卻覺得有些不妥。”

  蕭崢這麼一說,文素便覺得有些不妙,接下來不會來個不歡而散吧?

  一邊的蕭端也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劉珂倒沒那麼敏感,只是好奇的問道:“王爺覺得有何不妥?”

  “朝卿在京中沒有住所,朝廷撥款建宅本是應當,但如今大樑正是養精蓄銳之時,無論是購地還是動土,都是一筆不小的花銷啊……”蕭崢故作歎息,端起面前的茶盞,眼神卻緊盯著面前的人。

  劉珂怔忪了一瞬,面露赧色,“王爺所言不假,是微臣未作深慮,慚愧慚愧。”

  蕭崢淡淡一笑,對他這不驕不躁的反應很滿意。

  文素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滴溜溜轉了幾個來回,暗笑自己想多了。

  以劉珂的溫順脾性,定不會輕易翻臉。而以攝政王的深沉,更不會將對人的情緒在面上表露出來。

  頓了頓,蕭崢又道:“不過總要找處宅子安身才是,依本王看,不如在城中擇一舊宅,翻新一下即可,一切費用由本王出。”

  劉珂慌忙起身,行禮道:“王爺所言極是,但微臣萬萬不可讓王爺破費啊。”

  蕭崢笑了笑,“不礙事,本王給你留意著,看有哪間宅子空著便給你盤下來便是。”

  劉珂還要婉拒,被他揮手阻止,只好不再推辭了。

  就這麼不著痕跡的給了好處,攝政王可真是有手段。文素暗暗思忖了一番,忽而想起攝政王府斜對面便有間閒置的宅子,離此處極近,幾乎步行就可到達。

  她抬眼看了看劉珂,正打算明說,忽然對上攝政王的視線。

  陰冷,幽深,寒光四射。

  文素頓時倒抽了口冷氣,冷靜啊王爺,下官不說還不成麼?-_-|||

  誰知她這邊不說,那邊卻有人開了口:“王爺,王府斜對面不是正好有一處宅子麼?還是半新的呢,正適合劉大人啊。”

  文素頭皮發麻的看向傅青玉,眼神滿是擔憂。小心翼翼的去看蕭崢的眼神,好一陣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不過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

  “傅修撰的話倒是提醒本王了,不過本王居住的地方本就偏僻,上下朝多有不便,朝卿常侍君側,還是擇個離皇宮近些的地方吧。”

  劉珂是個老實人,哪裡聽的出蕭崢的弦外之音。只覺得離此處近些便可多與文素接近,心中自是歡喜無比,當即便回道:“王爺關愛,微臣感激不盡,豈敢再做挑剔?只盼王爺莫要嫌棄微臣這個鄰居才好。”

  蕭崢反被這句話給噎了一下,悶聲道:“豈會?能與朝卿這樣品德高潔的才子做鄰居是本王的榮幸才是。”

  文素悄悄去看攝政王的神色,強忍著笑意,肩膀直抖,憋得滿臉通紅。

  王爺,遇上這種一根筋的,您也沒轍啊……

  劉珂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文素提心吊膽到現在,終於等到個和平結尾,心中大安。

  蕭崢吩咐趙全送劉珂出府,後者禮貌,忙說不用。他也不堅持,指了指文素道:“那就請文卿代本王相送吧。”這回劉珂不再推辭,眼神閃爍了幾下,臉紅著同意了。

  這麼一來,連蕭端也察覺到了其中蹊蹺。

  文素將劉珂一路送到門口,二人竟然一路無言,一直到即將離去,劉珂才終於道:“素素,其實今日前來,我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嗯?什麼?”

  劉珂垂著頭,臉更紅了,“無淵即將外放為官,我與觀遠兄約在明日為他餞行,不知你可有空前來?”

  文素愣了一下,無淵便是探花郎齊簡。她不明白,三甲相聚,她這個半生不熟的外人跑去做什麼?

  “這個……明日我還要招待青海國使臣,怕是不得空啊。”

  劉珂失望的垂了眼,點了點頭,告辭離去。

  文素看著他寂寥的背影,微微不忍,可是也沒辦法,誰叫你的主子是皇帝呢?

  轉身回去,剛踏上回廊便撞見要回住處的傅青玉。只見她對文素招了招手,神秘的道:“素素,你來,我有話與你說。”

  文素正好也想把剛才的事情跟她提個醒,便走了過去,還未開口就被她一句話給驚得差點摔倒。

  “素素,你可看出榜眼對你的心思了?”

  “……啊……哈?”

  “那日探花郎來翰林院尋他說事,無意中說到了你,我留了心,聽到了些話。”傅青玉說著,湊到文素耳邊低語了一陣。

  文素一陣風中淩亂。

  她也留意到劉珂有時看她會臉紅,有時說話會吞吞吐吐,有時叫她名字會手足無措……

  可是那難道不是因為他害羞靦腆的性格麼?你看平陽王那臉皮就不會嘛!

  然而傅青玉卻給她給了她這麼個震撼的理由,而且還說的有理有據。

  文素怔怔的聽完,默默轉身朝南,抬頭望天。

  爹啊,你女兒居然有人看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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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13:07 |只看該作者
二十章

  青海國是佛教國家漯漧漢漮,銡銅銣銔上至王族,下至平民榜槊槔榶,漹滿漊滷俱是虔誠信佛之人。三位使臣來到梁都日久,覺得荒廢了禮佛大事漺滼漜滌,銠鉻銝銇心中難安,便想去城郊的相國寺拜佛上香。攝政王知道她們人生地不熟嗽嘔嘍嘓,嫝嫪嫥嫖自然不會怠慢,便吩咐文素好生作陪。

  可惜文素對京城也熟不到哪兒去髣魁鬿魂,潃漱漪漵正在苦惱要怎麼安排,來串門子的平陽王毛遂自薦,這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哪知深宮中的皇帝陛下最近也正有出遊之意,聽了這消息便拍板說要一起去。

  蕭崢覺得這段時間一直跟小皇帝劍拔弩張也不是個事兒,也許出遊是個緩和矛盾的好時機,便點頭同意下來。

  皇帝此次打算微服出遊,只宣了新科三甲伴駕,不過攝政王是肯定要陪同的。文素見攝政王府幾乎傾巢出動,乾脆連傅青玉也捎上了。以致于出行當日皇帝自馬車內揭開簾子看到外面站著的眾人,頓時朝天翻了個白眼。

  有這麼隊伍龐大的微服出遊麼?

  一行人分乘了三輛馬車才終於啟程,趙全帶著喬裝的王府禁衛兵嚴密守護,速度自然很慢,一路趕到相國寺時已是中午。

  雖說是微服私訪,可是攝政王既然答應了帶皇帝出來,哪能不做些準備?寺中早有人備好了齋飯,幾人入了寺院便直接吃飯,路上的一點疲憊經過休整頓時一掃而空。

  有個小沙彌過來做嚮導,引著幾人在寺院中小逛了一圈。東德卓依不感興趣,就帶著兩個隨從去禮佛,還要虔誠的誦經,估計沒一時半會兒走不開。

  眾人覺得無趣,便自尋樂趣去了。

  大雄寶殿內有大師坐鎮解簽,皇帝陛下去求了支簽。文素見了,覺得十分新鮮,便也拉著傅青玉去求了一支,然後就樂顛顛的跑去請大師解簽。

  那大師約摸七八十歲了,鬍鬚花白,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給皇帝陛下解了簽,說了一通天花亂墜的好話後就坐在案後假寐,弄的文素覺得他很不靠譜。

  傅青玉先把簽遞了過去,大師睜開眼睛閑閑的掃了一眼,不痛不癢的說了一句:“心境通達,事在人為。”而後繼續合眼假寐,與之前對待皇帝的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傅青玉低聲咕噥了一句:“您都沒問我求什麼呢?”

  大師也不理她,直接招呼文素將簽給他。

  文素有些不放心的遞過簽去,誰知他老人家看都沒看就放下了,然後掀了一下眼皮子掃了她一眼,道:“面含貴相,一生和順。”

  於是文素笑了。

  其實她壓根不介意他老人家看的是面相還是簽文,她只要權威人士的一句話,好似一句保證,叫人心安。

  誰知剛要離開,那大師忽又問了她一句:“施主年方幾何?”

  文素停下腳步,微帶疑惑,“快滿十八了,大師問這個做什麼?”

  大師半眯著眼神情莫測高深,看著卻像是根本就沒睡醒,“姑娘你今年便要紅鸞星動啊,而且極有可能那人就在身邊呐……”

  文素張著嘴,仿佛聽見自己的下巴咯噔一聲掉了。

  我有說自己求姻緣麼?大師您睡昏了?

  站在旁邊的幾人都聽到了這話,頓時齊刷刷的投來了視線。

  攝政王身著白色常服,烏髮垂系,風姿卓然。淡淡的掃了這邊一眼,面色無波,只是眼神微微閃了閃,不知在想什麼。

  旁邊的蕭端與他一樣白衣寬袍,卻要顯得瘦弱些,聞言只是笑,黑亮的眸中滿是戲謔。

  周賢達和齊簡覺得有趣,齊齊看向劉珂,後者早已臉頰緋紅,目光閃爍,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紅鸞星動的人是他呢。

  眾人皆處於沉默狀態,皇帝陛下左看右看了一陣,十分誠懇的問道:“何謂紅鸞星動?”

  文素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打哈哈道:“啊,少爺,咱們出去逛逛,外面的風景肯定十分的好啊……”

  皇帝得不到答案很不滿,走到蕭崢跟前道:“叔叔你說。”

  可能是不滿那聲“叔叔”,蕭端幽幽的看了小皇帝一眼,眸中寒光閃爍。

  蕭崢看了一眼文素尷尬的臉,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形容人要交好運罷了。”

  “哦?那朕……我什麼時候紅鸞星動?”

  “噗……”文素捂嘴,身子笑的發抖。

  陛下你真是可愛啊可愛。

  ※

  相國寺背後有朝廷作支撐,自然建的宏偉壯觀,背靠雄山,占地極廣,花草樹木也多為名品。

  文素出了大雄寶殿就四下轉悠,好轉移剛才解簽帶來的尷尬。可是想到那日傅青玉說的話,再聯想到劉珂就在身邊,心中總覺得有些異樣。

  那大師說的紅鸞星動……莫非物件就是他?

  文素不知道,此時有人心如鹿撞,惴惴不安,情緒比她還強烈,正是劉珂。

  平日裡倒還能說些話,融洽相處,經過剛才那一事,他對文素反而忸怩起來,連叫她名字的勇氣都沒了。

  “朝卿兄,有花堪折直須折啊。”齊簡從他身後走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文素,臉帶取笑之意。

  “無淵,莫要胡說。”劉珂低垂著頭,眼神閃避。

  “愚兄倒覺得這花還是不折為妙。”周賢達手執摺扇,儒衫翩翩,走至二人身邊。

  劉珂呐呐的抬頭,“觀遠兄何出此言?”

  周賢達手中摺扇收起,朝前遙遙一指,“你自己看啊。”

  劉珂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文素雖然一個人緩緩走著,但卻始終跟在攝政王後面,幾乎寸步不離。

  一行人各懷心思,自然逃不過蕭崢的眼睛。趁著福貴伺候皇帝坐下休息,他招手喚過文素去一邊說話。

  文素一直留意著攝政王的動靜,見狀趕緊跟了過去。

  傅青玉在一邊看得清楚,心下黯然。

  二人穿過回廊,避開了其他人,在後院一棵榕樹下停了下來。蕭崢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開口道:“那大師的話文卿切莫相信,他見誰都這是這副說辭,本王也被說過,很不可靠。”

  文素一愣,“不可靠?”

  “不可靠!”

  “唔……是。”

  蕭崢要說的說完,瞥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文素鬱悶的跟著他走回,誰知剛出了後院就撞上了劉珂。她本就因那大師的話覺得尷尬,加之攝政王又在前面,於是當即掉頭就走。

  劉珂早已看到了她,剛要開口便見那身淡青襦裙從遠處隱去,心中十分驚愕,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攝政王見狀停下腳步,袖手以觀。

  文素轉身看到跟在後面的劉珂頓時無語凝噎,早知道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走過去了,這下可真是欲蓋彌彰了。

  也許是怕驚其他人,劉珂也不敢叫她,只希望加快腳步快些追上她,問清楚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文素覺得有機會一定得給他介紹個大夫,一根筋是病,得治!

  後院榕樹後有個假山,靠著圍牆而建,文素提著裙角沖到那兒,眼見劉珂就要趕到,乾脆丟了淑女形象,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劉珂一介儒生,腳程不比文素快多少,到了跟前已不見文素的蹤影,頓時摸不著頭腦了。

  文素擔心他一根筋又犯了,便想從假山旁的圍牆翻出去,再繞到前面就好。誰知剛爬上牆頭就懵了。

  難怪這假山建在牆邊也不怕引賊翻入,下麵竟然是懸崖峭壁!

  “素素,你要做什麼?!”

  文素正頭皮發麻的想要回到假山上去,下面突然傳來劉珂的驚呼聲,驚的她一個哆嗦翻了過去,多虧手攀在牆頭上才沒摔下去,不過也被嚇的不輕,立即鬼哭狼嚎的叫了起來。

  劉珂沒想到會弄成這樣,一時間呆住,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文素自己叫他去喊人才把他的魂兒給叫回來。他忙不迭的轉身,卻見遠處已有道白影迅速掠來,不多時已經躍上假山。

  “把手遞過來。”

  文素嚇的額冒冷汗,顫悠悠的道:“王爺,我不敢鬆手啊……”

  蕭崢面露不悅,這丫頭平日裡挺機靈,怎的今日這麼不穩重?他轉頭看了一眼下方一臉焦急的劉珂,心道莫不是因為這書呆子?

  他踏上牆頭蹲了下來,伸出一隻手拉住文素的手腕,另一隻手卻遲遲沒有動作,只是看著她滿頭大汗可憐兮兮的回望他。

  “朝卿,去叫其他人來幫忙。”

  “哦,是是是!”劉珂回過神來,趕忙轉身去了。

  蕭崢將他支走,這才悠閒的看著文素道:“文卿這是在做什麼?”

  “……王、王爺,我們能上去聊麼?”

  蕭崢勾唇,手微微往下一送,嚇的文素“媽呀”一聲叫了出來:“王爺,王爺,您別撒手啊,千萬別啊……”

  “那你無事翻牆頭作甚?”

  “嗚嗚,王爺,下官是被逼無奈啊,為表對王爺赤膽忠心,寧願落崖也不跟劉大人私下會面啊……”

  蕭崢聞言微微一笑,將她往上提了提,文素趕緊用另一隻手攀住他的胳膊,雙腳用力往上蹬,卻忽又聽他道:“本王還以為你是因那大師的話而害羞呢。”

  呃,王爺我們上去說吧,求您了!

  見文素不作回答,蕭崢又要將手往下送去,文素心中一慌,攀著他胳膊的那只手猛地用力,整個人都撲到了他身上。蕭崢一愣,手一松,她另一隻胳膊便順勢環住他的脖子,口中哀嚎不斷:“王爺,下官不敢了,您可千萬別把我丟下去啊……”

  “你……”蕭崢尷尬不已,正要說話,反應過來的文素從他頸邊轉過頭來,電光火石間有什麼碰到了他的唇瓣,柔軟溫暖,似有什麼呼嘯著從心頭碾過,叫他渾身一震。

  文素也愣住,兩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皆是雙眼大睜,驚愕非常。

  “你們……”

  旁邊忽然傳來傅青玉的聲音,文素慌忙轉頭,就見下方齊刷刷站了一排的人,十足的強勢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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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13:48 |只看該作者
二一章

  文素一直覺得自己鬼點子還算不少,可是遇到這樣的情況還真沒轍了。

  清白盡毀啊!

  相比較而言,攝政王就淡定多了,眼前眾人神色不一,或驚愕或深思或探究,他卻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手環在文素腰邊,一手在牆頭上撐了一下,輕輕巧巧的就落到了地面。

  站穩之後,他鬆開手撫了撫弄皺的衣襟,看了一眼面紅耳赤的文素,視線掃向眾人,語氣不鹹不淡:“你們都看到什麼了?”

  “……”眾人一陣沉寂。

  許久之後,才終於有人打破了僵局,竟是周賢達。只見他不慌不忙的走出,朝蕭崢行了一禮,“微臣只看到文大人身體不適,王爺體恤下臣,親自送文大人下山回府去了。”

  蕭崢滿意的看了他一眼,“那麼本王是何時離開的?”

  “午時三刻。”

  文素默默看了看日頭,午時三刻早就過了……

  周大人,好個指鹿為馬啊!

  蕭崢幾乎沒有一點遲疑,對文素使了個眼色就舉步離去,周圍那些人仿佛純是空氣,他老人家一點也不在乎。

  此時實在尷尬,既然有機會離開,文素自然不會留下,見攝政王離去,忙不迭的就跟了上去。

  福貴陪同小皇帝趕到時就見到攝政王帶著文素一言不發的擦身離去,身後是一張張風中石化的臉。

  齊簡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劉珂,只見他滿臉震驚與不敢置信,已經接近呆滯,叫他心中不忍,若不是人多不便言明,定會上前拍著他的肩好生安慰一番。

  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傅青玉也好不到哪兒去,站在一邊雙眼茫然,面色蒼白如紙。

  小皇帝的腦袋左右轉了轉,疑惑的問道:“怎麼了這是?叔叔怎麼突然走了?”

  身側有腳步聲響起,白衣翩躚的蕭端施施然走近,笑的陰沉邪魅,“放心吧弟弟,不是還有我這個哥哥作陪麼?”

  “那、那什麼,福貴!”小皇帝慌忙朝福貴招手,“擺駕,朕……我要回去!”

  ※

  一前一後出了山門,走下長長的臺階,沉默。

  一前一後上了王府的馬車,轆轆而行,還是沉默。

  直到進了城,車外鼎沸的人聲打破沉寂,蕭崢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此事本王可以負責。”

  文素的身子驀地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神情,鳳眼半垂,面沉如水,完全看不出他心中作何所想。

  “不過此時若是給文卿名分必會招致非議,一切還是待到聯姻成功之後吧,屆時撤去新政,你也不用做官……”

  “王爺……”眼見自己的後半生就要被規劃好,文素趕緊出言打住:“此事實乃意外,王爺並非有意,若是要王爺負責,下官實在有愧。”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這個身份怎麼可能配得上攝政王?屆時就算嫁了他,頂多也就是個側室。她爹說了,甯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她沒必要為碰了一下嘴皮子就賠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吧?

  不過攝政王就不這麼理解了。身為一個男人,聽到這種婉拒之辭,不免有些自尊受挫。

  本王是哪兒不如你的意不成?

  這想法讓蕭崢很不爽,他抬眼看來,雙眸半眯,透出幽幽的暗光,“所以,文卿是不要本王負責了?”

  也許是這語氣太過詭異,文素疑惑的抬頭看去,但一眼對上他的臉又慌忙的垂了頭。

  不是被他的眼神給震到,只是好死不死的掃到了他線條優雅的唇便覺得臉頰燥熱,羞愧難當。

  “王、王爺的好意下官明白,只是此事錯在下官,自然該由下官一力承當,怎敢要求王爺負責。”

  心頭猛地竄出一股無名火,蕭崢咬了咬牙,“好,那便依你,就此揭過!”

  反正寺中圍觀的眾人都被擺平了,就此揭過再好不過。文素不解的托腮,可是王爺您為何說的這般怒火滔天呢?

  兩人再無二話,一路沉寂。

  馬車很快便到了攝政王府的大門口,文素正準備下車,掀開簾子便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入耳中。她抬眼看去,只見一人一馬背朝夕陽,頃刻間狂奔而至。

  來人身著王府禁衛軍服飾,在見到探身而出的蕭崢時,慌忙翻身下馬,一手卻始終護著胸口前的一個包裹,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寶貝物事。

  “參見王爺。”即使行禮,那人也一手托著包裹,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蕭崢下了車,走近問道:“你手中托著的是什麼?”

  說話間文素也跟著下了車,好奇的走到跟前,忽見那包裹動了一下,嚇得她往後退了一步,“哎呀,什麼東西啊?”

  那衛兵一拜到底,語帶慌亂的道:“回稟王爺,是蜀王世子。”

  “什麼?”蕭崢愕然。

  文素穩住神,上前從他懷中解下包裹,抱到手中一看,果不其然是個睡著的嬰兒。

  這……是什麼情況?

  “王爺容稟,吾等奉命接世子入京,本一路平順,卻不想在將出蜀地時遭遇了劫匪,世子乳母被殺,屬下匆忙帶世子逃出,連夜趕路,這才將世子安全送到王府。”

  聽了稟報之後半天也不曾感到懷中嬰兒再有動作,文素這才去仔細去看懷中嬰兒,只見他雙目緊閉,嘴唇青紫,顯然不妙。她趕緊用手拍了拍孩子的小臉,也得不到半點反應。

  文素心中一慌,快速的盤算了一下日期,差點暈倒,前後加起來還不到一月。

  那是蜀地啊,到京城只用了二十來天,這位大哥你比八百里加急還迅速吧……

  “王爺,還是先救人要緊。”

  文素這一嚷,將蕭崢的視線吸引了過來,一看到她懷中嬰兒,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對跪著的衛兵冷喝了一聲:“快去傳御醫!”

  衛兵嚇了一跳,趕緊上馬去傳令,文素已經快步抱著孩子進了府。

  ……

  天色將暮之時,護送皇帝等人安全返回的趙全去向蕭崢覆命,走到西閣便看見有御醫從正屋走了出來。

  他以為自家主子在路上遇到了什麼意外,心中一慌就沖了進去,卻發現蕭崢好端端的站在屏風旁,旁邊的文素懷中抱著個孩子在輕輕搖晃,嘴中輕輕哼著歌,似在哄他入睡……

  趙全瞬間風中淩亂了,王爺您這是什麼速度啊?不過先離開幾個時辰而已,這就後繼有人了?

  據說後來得知他有過這個想法的文素曾追了他兩條街,一心要好好懲戒他。最後還是攝政王大發慈悲,罰他抄了一千遍靜心咒,據說那可以很好的治療他的臆症。→_→

  ※

  夜晚的京城繁華不褪,十裡長街被燭火映照的亮如白晝,酒肆茶樓林林種種分列兩旁,往來行人不斷,喧囂勝似白日。

  然而有一間酒樓卻燭火晦暗,安靜非常,因為這裡被平陽王給包了下來。

  蕭端自出了相國寺便沒有急著回攝政王府,而是派人傳信給陸坊,之後便來了常與他相會的這間酒樓。

  二樓寬敞的雅間之內,陸坊與之相對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小酌。“平陽王爺今日只招下官一人前來,有何差遣?”

  平常相聚的話,這裡幾乎都是攝政王和平陽王在朝中的心腹,絕不只他一人。

  “不是差遣,是有件事情不得不說。”

  陸坊有些疑惑,“敢問王爺是何事?”

  手中酒盞輕執,黑眸倒映燭火,此刻的蕭端風情萬種,然而神情卻有些意味不明,“今日在相國寺中發生了點事情,本王發覺叔叔似乎對姓文的丫頭有點意思。”

  “什麼?”陸坊愣了一愣,半晌才回味過來他口中姓文的丫頭指的就是女官文素。

  “當然本王也不是十分確定,然此事卻給本王提了個醒。”

  “什麼醒?”

  蕭端左手執住衣袖,右手食指蘸了蘸杯中酒,在桌上寫了兩個字:天子。

  陸坊一怔,就聽他道:“吾等為此位而煞費苦心,叔叔卻一直不作回應,然而今日本王卻想到,也許文素是打通叔叔這環的缺口。”

  一番話說的晦暗不明,陸坊根本不是很明白,但見到平陽王一臉笑意,似十分篤定,便閉嘴不再多問了。

  晚風微涼,月上中天。

  完全不知自己已經捲入一個未知漩渦中的文素疲倦的從攝政王居住的西閣走出,一邊走一邊交換著敲打酸疼的手臂。

  當初攝政王就不該選蜀王最小的兒子來啊,這麼小,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料,加之又因旅途困頓而生了病,一時半會兒又來不及找乳娘,倒把她給忙得夠嗆。

  走入自己的院落時,見到有人從拐角處走過,她趕忙追過去,只看到一截湛藍的衣角。

  是傅青玉。

  文素這才想起白天那事正是她先發現的。她當時只顧著尷尬了,完全沒在意她的心情,想必很不好受吧。

  可那純屬意外啊……>_<

  正猶豫著要不要找個機會跟她解釋一下,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攝政王的聲音已經響起:“文卿……”

  文素轉頭,對上他欲言又止的臉,頓覺奇怪,“王爺,這麼晚了,有事麼?”

  蕭崢乾咳了一聲,點了點頭,神情說不出的尷尬苦惱,“你……今日去本王那裡睡吧。”

  “哈?”文素當即抱胸,一臉驚恐,“王、王爺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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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章

  攝政王也的確是沒轍了。

  文素這樣想著的時候,正抱著蜀王世子坐在西閣回廊邊悠閒的曬太陽,。

  御醫說世子一路勞頓箙算箤箄,暠暟暨暢飲食不善,又多日不見陽光慴態慞慓,緄緀綡綰需要多出來透透氣。

  她抬頭瞄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攝政王,垂下頭死命憋笑。

  自作孽啊……

  說來好笑綯綻網緄,夢奪奩奫也不知為何,這小世子偏偏十分喜歡攝政王僦僣僛僖,雌雿需靘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一個勁的哭,一看到攝政王立馬就停了。

  文素起初還以為他是被攝政王嚴肅的表情給嚇到了,再一看,這小子笑的歡騰著呢,叫她瞬間大囧。

  昨晚準備入睡之際,文素本要好心的帶這娃娃回自己那兒睡,攝政王也樂得撒手不管,誰知剛要離開,他便放聲大哭,文素無奈,只好讓他跟著攝政王了。

  之後蕭崢叫了一屋子的丫鬟奴婢來伺候這位小祖宗,誰知他偏就是哭,最後蕭崢只好自己抱著他低聲誘哄,驚的一屋子的人風中石化。

  蕭崢很鬱悶,只好怏怏的把文素叫回頭。

  文素尷尬的不行,大晚上的跟攝政王同處一室,她的清白真的是一點沫沫都不剩了啊。

  可是能咋辦?這臭小子就是這麼煩人啊,除了攝政王之外,也就她能碰一碰了。

  蕭崢說:“許是你最先抱了他,還救了他一命,他心有感應吧。”

  文素於是誠懇的問道:“那他怎麼也如此喜歡王爺您呢?”

  蕭崢摸著下巴想了想,回答的更加誠懇:“也許是覺得本王容易親近吧。”

  文素默默扭頭,王爺,室內無風,不用擔心閃了舌頭,您儘管說吧。→_→

  好在最後將這煩人精給哄睡著了,不過攝政王也不敢驚動他,便讓文素帶著他睡在自己床上,自己則去了隔壁的房間。

  這一夜睡在權勢滔天的攝政王的床上,文素心中十分忐忑。

  所幸這孩子睡覺很沉,直到日上三竿也沒醒,托他的福,文素免了一日早朝,也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此時早朝剛結束不久,攝政王回到府中,朝服尚未來得及換下便又被這小魔王給纏住了。

  他擱下手中的書籍,不耐的看了看文素懷中的孩子,“他睡著沒?”

  文素終於憋笑成功,嚴肅的搖頭。

  蕭崢頹然,本王政務繁忙啊……

  “王爺不打算查一查那些劫匪的來歷?”見蕭崢情緒低落,文素只好說些話來轉移他的注意力,“連官家的車馬都敢劫,想必不是一般來頭啊。”

  蕭崢冷哼了一聲:“今早蜀王的信件已經送到,言辭急切的詢問他兒子一切可好,這一切昭然若揭,還用查麼?”

  文素愣了愣,“難道是蜀王自己做的手腳?”

  “他不敢欺瞞本王用他人替換,便打算中途以劫匪的名義將人留下,可惜本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想要奪回兒子,簡直妄想!”蕭崢說著,眼神幽幽的掃了一眼她懷中的孩子,“叛亂未平,你就在我這個叔叔這兒好生養著吧。”

  小世子眨著黑葡萄一樣的眸子沖他沒心沒肺的笑。

  囧的不像話的文素只好再次轉移話題:“王爺,這孩子不是一周歲了麼?怎麼還這麼小?”她說的是實話,昨日那衛兵將他掛在脖子上也不過就是個包袱的大小而已。

  蕭崢掃了一眼,淡淡道:“一看就是不足月出生的,與端兒出生那會兒很像。”

  他說這話時,凝視著孩子的眼神十分溫和,叫文素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端兒”是指平陽王。

  仿佛感受到了蕭崢的友好,孩子張開小手依依呀呀的朝他的方向作勢欲撲。蕭崢皺眉,剛要起身離去,孩子就嗚哇一聲哭開了,嗓門大的出奇。

  他無奈,只好彎腰抱住了他,動作生澀的很,簡直像是夾。不過語氣放的很柔和:“乖侄子,叔叔疼你,別哭了……”

  文素又垂頭抖肩膀。

  “文卿,你是在笑本王麼?”

  “啊?”文素抬頭,對上他陰沉的臉,慌忙擺手,“不是,不是,下官……下官只是在想,王爺對小世子極好,簡直親如父子啊,呵呵……”

  蕭崢聞言稍怔,語帶感慨:“本王要有子嗣,還不知要到何時呢。”

  “嗯?為何?”文素一時好奇,沒注意就問出了口。

  蕭崢瞥了她一眼,將孩子遞給了她,“你再受些累,下午乳娘就該到了。”言罷轉身離去,剛才的話好像根本沒有說過。

  文素忽然覺得除去冷漠威嚴高不可攀這點之外,她對攝政王其實一點也不瞭解。

  ※

  下午乳娘果然來了,小世子告別了一日的米糊生涯,正式回歸合理飲食,表示十分歡欣鼓舞,心情大好,文素如蒙大赦,趕緊遠遠避開。

  傍晚時東德卓依送了帖子過來,說要請文素去城中楚南館一聚。

  文素接到帖子時手抖了一抖,甚為惆悵。

  誰都知道楚南館是什麼地方,那是妓院,不過裡面卻是清一色的男子,專為有龍陽之好或者圖新鮮的達官貴人們所設。

  她覺得自己那清白沫沫已經成了塵埃,於淩亂的風中消弭殆盡了……

  雖不願,使臣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文素知道自己僅剩的價值也就在此處了,不把她們伺候好了便是瀆職,所以晚上還是慎重的換了官服,駕車前往楚南館。

  初夏的夜晚涼風習習,拂在面上只覺得一陣陣的舒適。

  楚南館于城中有名的花街一角靜靜佇立,大門洞開,華燈高懸,客人卻不多,清清淡淡反倒顯出一絲嫺靜淡雅。

  文素提了裙擺下車,頭一抬,正對面走來一道身影,白衣勝雪,眸中含笑,步步生蓮。

  “平陽王爺?”她愕然,僵硬的轉頭看了看旁邊楚南館的大字招牌,抽了抽嘴角,“在這兒也能遇上,真是有緣呐……”

  蕭端勾著唇笑,“看你這表情好像是誤會了,本王只是經過此地,見你在便過來打個招呼罷了。”

  文素尷尬非常,“啊,那可真巧,呵呵……”

  蕭端眉頭一挑,看了一眼楚南館的招牌,戲謔的道:“既然來了,不如一同進去吧。”

  誒?文素愣住,就見他已經施施然朝門內走去了。

  東德卓依是個豪爽之人,何況蕭端又是個美男子,所以眼見著文素帶他進了雅間也沒有半分不悅,反而十分歡迎。

  文素則有些惴惴,因為她完全不明白蕭端來此有何用意。不過對方三人,她有個人作陪,倒也可以壯壯膽。

  五人不分主次圍坐一桌,氣氛融洽,卻並沒有文素想像的那般有小倌前來作陪,看來東德卓依找她來是有話要說,並非為了尋歡作樂。

  酒菜頃刻擺滿了一桌,蕭端起身,自發自動的為四位女子倒酒,神情自若,仿佛根本不覺得此舉會折辱了他郡王之尊。

  文素很驚悚,東德卓依則面色正常,好似一切都是應該。

  “前些日子一直忙於兩國交易,倒是對文大人冷落了,還望莫怪。”東德卓依朝文素舉了舉杯,笑的很友善。

  文素趕緊也舉杯回禮,“哪裡,哪裡,貴使能者多勞,本官欽佩。”

  東德卓依露齒一笑,金晃晃的頭飾在燭火下金光閃爍,“大樑推行新政不久,文大人想必也入官場不久,不知這正五品的官銜是如何得來的呢?”

  蕭端一直和煦如春風的臉色瞬間變的有些僵硬。

  文素知道,直到今日,真正的考驗才算上場。

  她抿著唇故作深沉,心裡卻一陣亂似一陣。

  其實只要人家想找茬,總能找到說辭。如果官銜低了,便是不夠尊重女子,但若是高了,又覺得來路不正。

  怎麼都不對!

  “這……”她斟酌了一番,硬著頭皮道:“其實說來多少還靠了些運氣,陛下認為推行新政表面看來是尊重女子,實際卻是尊重貴國之舉,所以只要符合條件,給的官職都不低,便是與我一起的那位女幕僚,也是個六品官。”

  這話故意將青海國抬高,使東德卓依十分受用,與身邊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彼此都還算滿意。

  一旁的蕭端暗暗松了口氣,微笑著看了一眼文素。

  “在下還有一事十分好奇。”前面一口氣剛緩過來,東德卓依就又開了口:“聽聞文大人如今住在攝政王府,既然是堂堂五品官,為何不另建府邸?難道說……”她故意拖著調子,半眯著的眼中露出點點精光,“文大人其實只是攝政王的傀儡?你的主子不是皇帝吧?”

  文素手一抖,杯中酒灑了一半。

  蕭端緊抿雙唇,已經有些不悅。他本來來此只是為了幫襯一把文素,好拉近一些距離以謀後效。誰料東德卓依這只老狐狸根本視他如無物,字字句句針對文素,顯然是對新政有諸多疑慮。

  文素吞了吞口水,穩住心神道:“貴使又誤會了,本官初入官場,府邸也不是一日即可建成,總要費些時日,加上攝政王提倡節儉,這才於府中辟院安頓本官,所以便有了眼下的情形,並無傀儡一說,本官的主子是大樑的主子,而大樑永遠都是皇帝陛下的。”

  東德卓依眼神閃了閃,不再做聲了。

  她如今這麼問只是因為青海國內關於攝政王的傳言實在太多了,若要她們的女王嫁給一個毫無實權的皇帝,那還不如趁早作罷。

  這段時間她一直忙於他事,如今將要離開,才想起要好好試探一下這位女官。

  如今看來,大樑推行新政一事雖然還有許多不足,但能選出這麼一位女官出來,也是費了些心思,苦勞也可算做一件了。

  這念頭文素自然不知道,她的手心還在冒著冷汗呢!很久之後,當她從東德卓依口中得知了這一想法時,唯一的感想就是:大誤啊!

  幾人各懷心思的坐著,忽然聽到有人在門外高呼:“文大人,你在裡面麼?”

  文素一愣,這不是齊簡的聲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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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章

  齊簡明日將離京赴任,今晚便約了周賢達、劉珂出來做最後相聚。地方是周賢達挑的,楚南館正對面——隔雲樓。

  所謂隔雲樓,取美人如花隔雲端之意,說白了就是一青樓!

  開始倒還算好,只有劉珂不習慣。一直正襟危坐不知婉拒了多少投懷送抱的美人也便罷了,更甚至他還一直躲到了樓頭,可誰知一低頭,就見文素帶著個翩翩美男進了楚南館。

  打擊啊!

  三甲之中,齊簡與劉珂出身相似,關係也更親近些,所以眼見著劉珂愁腸百結,借酒消愁,他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就竄起來了。

  那日是攝政王,咱鬥不過,不表。可現在是怎麼回事兒?你一個女子做了官就了不得了是不?就可以尋歡作樂不顧風化了是不?

  多少也是因為少年心性,齊簡當即拍了桌子就朝對面奔了過來,惹得楚南館的老鴇心花怒放。

  這個小倌不錯,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哇!

  誰知這小子看著文弱,卻是個惹不起的主兒,蹭蹭蹭奔上二樓,扯著嗓子就嚷開了:“文大人,你在裡面麼?”

  話倒是說得客氣,怒火卻是怎麼也壓不住的。

  四周靜默了一瞬,連續有幾道門打開,各色各樣的人物從中探出頭來,衣著華貴的嫖客有之,香肩半露的小倌有之,眼神卻都是清一色的讚賞。

  好個標緻的小相公呐……

  就在齊簡忍無可忍差點就要發飆之際,忽聽一旁有人疑惑的問道:“無淵,你找我?”

  他轉頭看去,文素正從側面的一間雅間出來,身上淡青色的朝服一陣陣的扎眼。

  來狎妓還穿朝服,你你你……

  齊簡捂著胸口喘粗氣。

  “怎麼了?”文素走到他跟前,有些摸不著頭腦。齊簡也不廢話,一把拽起她的衣袖就往下拖。

  “誒?這是幹嘛?我還有事兒啊!”文素一邊叫喚一邊急急忙忙的轉頭,就見蕭端倚在門邊朝她點了點頭,意思是他可以善後。她這才松了口氣,任由齊簡拖下了樓。

  進入隔雲樓的一瞬,文素頓覺人生大為圓滿。

  今夜的生活可真是豐富多彩啊……

  齊簡還在氣頭上,也不顧四周眾人詫異的目光,一路拽著文素上了樓,推開其中一間雅間就把她往裡面一攘。

  文素好不容易站穩,滿頭霧水的去看室內場景,只見圓桌邊端坐著周賢達,正懷擁美人對她似笑非笑。其餘一干美人或站或坐,俱是雙眼大睜驚愕非常的看著她這個不速之客。

  旁邊還有一人,素青長衫,雙頰緋紅的趴在桌上,顯然已是酩酊大醉。

  “這是……”文素怔忪片刻,不敢置信的走近,“這是朝卿?怎麼醉成這樣?”

  齊簡在她身後冷哼,“還不是因為看上了個不知檢點的白眼兒狼!”

  “無淵!”周賢達適時的出言阻止,對文素笑了笑,“文大人,既然來了,就請坐吧。”

  文素還有正事在身,當然不能答應,搖頭道:“我只道無淵找我有事,所以才趕了過來,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還有人在等我呢。”

  “什麼!”齊簡幾乎要吐血,為了幾個小倌,竟然絕情至此!

  最毒婦人心呐!

  “你不准走!”他氣衝衝的上前,推著她往劉珂身邊的座位上一按,“今日你便跟朝卿把話說清楚!”

  文素莫名其妙,剛要問到底怎麼回事,一隻手忽的搭上了她的胳膊,她一轉頭,就見劉珂眨著醉意朦朧的雙眼怔怔的看著她,似有些不敢相信。

  “素素?”

  文素點頭,“是我。”

  “真的是你?”劉珂繼續眨眼,像個懵懂的孩子。

  “嗯。”文素耐著性子,心中卻有些焦急,正打算告辭,劉珂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神那叫一個透亮!

  “素素,你……你那日是無心的是不是?”

  “啊?”文素覺得他有點兒古怪。

  “就是你跟攝政王……”劉珂皺眉,聲音越說越低,一臉的委屈。

  周賢達見狀低歎一聲,朝齊簡跟幾位美人擺了擺手,不動聲色的走了出去。文素還在因劉珂的異狀詫異,也沒太在意。

  “你說那個……”她回味過來,尷尬笑了一下,“自然不是有心的,那是意外。”

  劉珂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宛如烏雲密佈的天空驀地被豔陽穿透,明媚灑了滿眼,“那你對攝政王無意?”

  文素好笑,“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我想說……你看我如、如何?”

  “啊?”

  劉珂已經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此時簡直如墜夢中,乾脆一股腦將心裡想的都說了出來:“實不相瞞,自與你見過之後,我便一直對你念念不忘,那大師說的話你可還記得?一定便是說的你我!我們,你跟我……”雖然酒壯熊人膽,但本性難移,劉珂始終無法對她說出嫁娶二字,只有紅著臉結結巴巴的囁嚅。

  文素張了張嘴,呆了。

  她雖機靈,可於男女之事還所知甚少。以前那粗線條的爹又沒教過她,她所知無非就是話本中那些才子佳人的橋段而已。

  可是人家書生不都是含蓄委婉的麼?他也是書生,怎的這般直接?

  文素心想,許是醉酒所致,做不得數。

  話雖如此,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震動,她趕忙起身,也沒在意周圍早就沒了人,急急忙忙的就要出門,簡直像有人拿棒子在身後攆她一般。

  劉珂慌忙喚她,想要追上前來,卻被凳子絆著摔了一跤,文素轉頭看了一眼,見他摔得不重,狠狠心出了門。

  一拉門,就見一道雪白人影背身而立,聽到響動,慢悠悠的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我道是有什麼大事急著叫你來,原來是終身大事啊。”

  “平陽王爺,您可別誤會。”文素趕忙走出,左右看了看,周賢達跟齊簡站在一邊表情各異,原先熱鬧的回廊此時竟空無一人,顯然是被他趕走了。

  蕭端瞥了她一眼,又朝室內掃了一圈,淡淡道:“本王什麼都沒聽見,此事就此作罷,不可外傳。”

  齊簡聞言有些不滿,瞥見一邊周賢達的眼色,只好老老實實的躬身稱是。

  蕭端也不多言,逕自拂袖下樓。

  文素這一晚多次受驚,大腦已幾近僵化,心中所想無非是趕緊逃離此地,於是急匆匆的跟周齊二人打了招呼便隨平陽王下樓出門。

  青海國的三位使臣已經在蕭端的好言安撫下回了驛館,文素聞言也沒什麼反應,神情怔忪的登上馬車,腦中還在想著剛才劉珂的話。

  其實自傅青玉那次提醒過後,她便留意著劉珂,但今日這情形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然而不可否認劉珂的話很有誘惑力。對她來說,他年輕有為,斯文俊秀,性子又溫和,雙方身份也沒有太大落差,實在是個好人選。但畢竟彼此還說不上瞭解,他又是在醉酒時說的這番話,究竟是真是假,還真不好說。

  “你在想什麼?”

  蕭端的聲音忽然響起,驚得文素一下子回過神來,連忙搖了搖頭,“沒什麼。”

  “是在想那書呆子的話?”蕭端笑的鄙夷,“你要記著,你與我叔叔已有了肌膚之親,怎可對別的男子有念頭?”

  文素愣住,只以為他這是在試探自己,慌忙道:“平陽王爺,下官自知身份低微,可不敢對攝政王有非分之想。”

  蕭端不悅:“怎麼,我叔叔是哪兒配不上你不成?”

  “這……”文素實在摸不著頭腦,怎麼他突然像是要撮合她跟攝政王了?誰都看得出他對自己叔叔崇拜有加,怎麼著也不可能選她這樣的配他叔吧?上次他看中的可是京中第一美的太傅千金啊!

  似乎看出了文素的疑惑,蕭端微微一笑,安撫她道:“本王句句出自真心,你無須懷疑。”

  文素不做聲了。

  其實平陽王在她心中一直都有些陰晴不定,而攝政王更是強大不可捉摸。她本是混口飯吃才進了攝政王府,可是現在進入官場後,已漸漸有許多事情超出了她的預想。

  如果可以,她倒真願意與劉珂那樣簡單的人一起生活,看話本曬太陽,養花種草,混吃等死。

  而現在平陽王卻大有將她往攝政王身邊推的意思。

  不過她很清楚,無論如何,一切都要等到新政結束之後……

  到了王府,一下馬車文素就直奔蕭崢的書房而去,她知道此時他還沒睡。

  果然,還未走近便瞧見窗戶中透出的明亮燭火,映著門邊趙全的高大身影,帶出一絲肅穆之意。

  文素提了提精神,走了過去。趙全見是她,當即轉身朝門內通稟了一聲。不多時,蕭崢的聲音便傳了出來:“進來吧。”

  文素推門而入,抬頭看了他一眼,捏著手心趨步走近,行了一禮。

  “文卿這麼晚來,有事?”蕭崢自案後擱下毛筆,抬眼看她。

  “王爺……”文素垂著頭,半晌才道:“下官是想問問,他日聯姻成功後,王爺將對下官作何處置?”

  “嗯?文卿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了?”

  “下官只是想知道自己之後會有怎樣的下場罷了。”

  蕭崢失笑的搖了搖頭,垂眼繼續手上的政務,“你言重了,有本王在,你且安心便是。”

  文素眼光閃爍,咬牙道:“其實下官……是想為自己的以後謀劃謀劃。”

  蕭崢眸光一閃,倏然抬頭看來,半張臉浸在燭光之下,溫潤如玉卻又隱含威儀,頓了一瞬之後,語氣溫和的道:“文卿儘管謀劃便是,他日總會美夢成真的。”

  這話如同一個保證,文素心中一松,連忙行禮道謝,心滿意足的退了出去。

  聽著屋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蕭崢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吩咐趙全:“去查查她今晚都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儘快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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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章

  攝政王府一直都有專屬的隱秘勢力維綼綪綱,罰罳翟翡除去如影子般護衛主人的暗衛外,也有關門負責查探消息的密探。

  身負此等要職的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絕頂高手髦髧髣魁,瑵瑣瑪瑲接手的自然也都是艱巨至極的任務,然而今晚高手們卻都有些受打擊。

  王爺髦髧髣魁,瞀瞉睼瞁您叫拉風高手深入妓館查一女子為哪般?

  時至深夜,西閣內仍燭火通明。

  坐在桌邊的蕭崢放下手中茶盞綜綺緊綧,摔摎摙摸抬眼看向趙全,“你說她去了楚南館暢暡朄朅,墘塶塴塹還見了劉珂?”

  “是,王爺。”

  蕭崢抿了抿唇,不置可否的擺了擺手,趙全立即躬身退出。

  難怪突然要為自己的將來謀劃,又是跟劉珂有關!

  蕭崢胸口鬱堵,不要他負責,卻對一個書生的醉話這般上心!他堂堂一個攝政王竟還比不上一個書生?

  這個想法剛閃過腦海便讓他一怔,為何他會這般生氣?

  是了,身為攝政王的尊嚴被踐踏至此,不生氣才怪!

  如此寬慰了自己一番,總算作罷。不過這一晚,覺就睡的不怎麼好了……

  第二日,青海國使臣請辭歸國。

  此行三位使臣在梁都盤桓一月有餘,與梁國順利完成大宗交易若干,簽訂系列商約若干,達成口頭共識若干,氣氛友好。東德卓依更是對訪問期間受到的熱情接待深表感謝。

  啟程時已將近午時,天氣晴好,惠風和暢。攝政王親率部分官員于城樓相送,充分表達了希望兩國結盟的真誠願望。

  文素亦在送行之列,東德卓依對她印象不錯,臨走時還特地拉著她說了幾句話,其中一句叫在場男性都有些尷尬。

  她說:“文大人身居高位,還當做些實事啊。”

  文素靜默,您當這兒是青海國呢?→_→

  使臣終於歡送完畢,諸位大人下了城樓,各歸各家。

  蕭崢昨晚沒有睡好,待送走了人便毫不掩飾的顯露了一絲疲態。

  他不緊不慢的下城樓,一轉頭,就見身後三兩步處,身著素青朝服的文素微垂著頭亦步亦趨。

  人一累,心情便好不起來,而現在見到文素,昨晚的念頭又竄上心頭,真真是火上澆油。

  在她眼中自己還不如一個窮書生!

  奇恥大辱啊!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文素忽然抬眼看來,正對上他陰沉沉的眼神,心中一驚,怯怯的喚道:“王爺……”

  蕭崢眸光一斂,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文素一頭霧水,怎麼了這是?

  蕭崢向來情緒內斂,即使胸中憤懣,面上也始終一片沉靜。可儘管如此,還是叫文素惴惴了一路。

  然而這點鬱悶算什麼,待回到王府,見到劉珂一襲青衫恭恭敬敬的坐在前廳,那才叫真鬱悶。

  見攝政王與文素一前一後的走近,劉珂趕忙迎上前行禮,“承蒙王爺贈宅,微臣感激不盡,如今一切整修完畢,不日即可遷入,特來拜謝王爺大恩。”

  蕭崢神色淡淡的點頭,一隻手卻背在身後捏的咯吱作響。

  所以今後還要跟他做鄰居!!!(╰_╯)#

  文素跟在攝政王後方站著,悄悄瞄了一眼劉珂,見他也正面頰緋紅的望著自己,頓時一陣心慌意亂。

  昨晚他醉了酒,應該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吧?

  眼見著兩人在自己面前“眉來眼去”,蕭崢胸口的那把火有越燒越旺的趨勢,沉聲道:“聽聞無淵今日便要出京赴任,想必朝卿還要相送,本王便不多留了。”逐客令一下,也不顧劉珂愕然的眼神便轉身朝外走去,渾身氣勢威壓宛如山雨欲來。

  劉珂一陣尷尬,看了看文素,神情猶豫,嘴唇閉合了幾次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話來:“昨晚……我醉了酒,不知是否唐突了你……”

  其實今日他來主要就是為了見文素。昨晚說過什麼,他都記得很清楚,只是當時如同身處夢中,便有些不確定,這麼問無非是要證實一下而已。

  文素根本不願提起這讓人臉紅的事,眼神閃避著模稜兩可的回了一句:“倒無唐突之說,只不過有些不合時宜罷了,無妨……”

  她說的也是事實,若此時她已不再是掛牌女官,彼此沒有限制,兩人在一起並非不可。

  可惜劉珂本就一根筋,再想起昨晚她驚慌逃走的畫面更覺希望渺茫,以致於這話入他耳最深的就是“不合時宜”四個字,頓時叫他一顆赤誠之心碎成了渣渣。

  不過一根筋的優點就在於韌勁十足,所以當劉珂淒涼的邁著步子出門時,眼神仍頑強的聚集起一絲絲的堅持。相國寺大師的話在耳邊激蕩迴響,他豪情萬丈的握了握拳。

  文素被他的舉動弄的滿腦漿糊,回味了好一會兒才出門朝住處而去。

  初夏的陽光照在身上已能感到絲絲熱度,園中春花已謝,綠樹卻越發繁茂。鵝暖石鋪就的小徑旁是滿種著木槿的花圃,白色重瓣的木槿花開的嬌媚,惹人流連。

  文素一路欣賞著走入後花園,抬眼便見到藍綢襦裙的傅青玉側身對著她站在拱門邊,目視前方,顰眉微蹙。

  文素悄悄走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透過圓拱門,隱隱可見遠處湖心亭坐著的攝政王,也不知他何時又被那小世子給纏上了,正夾著小傢伙一臉糾結。

  “青玉……”

  突來的喚聲驚得傅青玉猛地轉身,一見是文素,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竟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般。

  “哎,你別走啊……”文素急急忙忙的去追她,她卻跑得更快,一溜煙便不見了人影。

  文素很無奈,自上次相國寺一事後,她便一直想與傅青玉好好解釋一番,可一來要陪同使臣沒有時間,二來傅青玉一直刻意回避她,也沒有機會。

  二人原本關係不錯,如今卻因那誤會弄成這副光景,著實叫人感歎。

  其實傅青玉也很苦惱,她並不願這般對待文素,可一見到她,當日的情景就會浮上腦海,便讓她心裡一陣陣的不舒服。

  她也明白對攝政王動了心思不會有結果,可心思動了是沒法改變的。正如她一遍遍的告誡自己不要遷怒文素,甚至還好幾次想過主動去找她,然而一見到她的人還是忍不住要回避。

  那始終仰望高不可及的攝政王從未多看過她一眼,縱使她滿腹經綸,一腔赤誠。然而她卻不止一次看到他將視線投向文素,那般冷漠威嚴的人物,見到文素時眼神卻總是會溫和起來。

  她不願多想,又止不住多想。

  心高氣傲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輸,還是輸給文素。官場、情場,還剩什麼?

  傅青玉撇著嘴苦笑,此時方才發現自己如此不濟,簡直一敗塗地。

  她貼在回廊拐角,又朝文素站著的方向看了一眼,轉身離去。卻不曾注意到身後一道凝視她許久的目光。

  蕭端自另一條回廊緩步走來,唇邊綻笑,饒有趣味的喃喃自語:“有趣,我倒是忽略了這一個了……”

  他剛才正要去湖心亭找蕭崢,未出回廊便看見傅青玉在門邊張望,而後文素趕至,傅青玉急急忙忙的朝他這邊逃離,他便趕緊退回去藏了起來。

  真是沒想到,若不是他叔叔有意的是文素,他倒寧願換成心甘情願的傅青玉……

  惆悵不已的文素用腳在原地畫了無數圈圈後,忽的被人扯住了衣袖,一抬頭,平陽王笑的好個百花失色。

  “午飯還未用吧?一起吧。”雖是詢問,卻根本不等她回答,蕭端直接拽著她穿過拱門,朝湖心亭而去。

  其實文素本也正準備去吃飯,可是沒想過要跟兩個王爺一起啊。

  “平陽王爺,不、不用了吧。”

  蕭端理也不理她,老遠就笑眯眯的跟蕭崢打招呼:“叔叔,久等了吧?”

  亭中確實放著酒菜,尚在冒著熱氣,旁邊站著兩個隨侍的女婢,趙全則在一邊望天,時不時瞟一眼自家王爺,嘴角抽搐。

  蕭崢努力撥開小世子揪他衣領的小手,抬眼看來,見到文素,臉色又沉了下來。

  “怎麼,叔叔要帶著這個小東西一起吃飯?”進入亭中,蕭端一把將文素按坐在蕭崢旁邊,然後像沒事人一般坐到了他對面。

  “這小子黏人的緊,不過是經過時被他撞見,就撇了乳娘纏上本王了,唉……”蕭崢繼續撥孩子的手。

  “王爺,讓下官抱吧……”

  蕭崢手下一頓,轉頭看去,文素朝他微微張手,臉上陪著小心的笑。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今日可能有些嚇著她了,臉上神情不由緩和下來,搖頭道:“算了,送去乳娘那兒吧。”

  誰知剛要將小世子交到別人手上,他便撇嘴皺眉作欲哭狀……

  “好吧,好吧,還是交給你吧。”蕭崢煩悶,一把將他塞到文素懷裡。

  “此情此景,使人覺得素素溫婉賢良的很呐,卻不知將來何人有幸,可得妻若此啊……”蕭端似笑非笑的打趣,眼神若有若無的掃過自家叔叔的臉。

  想起了劉珂的攝政王自然是一臉寒霜,面黑如鍋底。

  文素左看看,右看看,只好賠笑打破僵局:“啊,菜都涼了,二位王爺快動筷子啊。”

  蕭崢神色稍緩,剛舉起筷子,管家匆忙趕至,稟報道:“王爺,陛下急召平陽王爺入宮議事。”

  “什麼?”蕭端錯愕,“召本王入宮?”他沒聽錯吧?那個與他八字不合的弟弟怎麼有這閒情逸致了?

  蕭崢聽出異樣,問道:“既然是急事,為何只召平陽王一人?”

  “這個……老奴不知。”

  蕭崢微一思忖,丟了筷子起身道:“那便一起去看看。”說著轉頭看向文素,“文卿也一併過來。”

  文素訕笑,“王爺,不用了吧……”使臣都走了,就不必裝模作樣了吧?

  “東德卓依說你需做些實事,你忘了?”

  “……”文素滴汗,乖順的起身,就聽一邊的蕭端似不經意般道:“就是,多做些實事,少見些無關之人。”

  懷中的孩子恰好在此時唔嗯了一聲,文素抽了抽嘴角,不用配合的這麼好吧?

  蕭崢微笑,伸手拍了拍小世子的臉,“乖,叔叔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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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章

  雖說皇帝只召了蕭端一人,然而實際上禦書房內此時至少聚集了十幾位大臣,且以保皇黨居多。

  丁正一、王定永與劉珂俱在此列,有的還微微喘著粗氣,顯然也是剛剛趕到。

  蕭崢率先走入,一看到眼前場景,頓時眸色一沉。

  看來其中有些蹊蹺。

  因是急召,三人也沒做準備便直接趕了過來。好在文素之前的朝服尚未換下,此時剛好可以派上用場。蕭崢叔侄倆則都是身著朱子深衣,白衣勝雪,風韻有餘而稍遜莊重。

  若是以前,丁正一肯定少不得就此大做文章,而今日卻是難得的一言不發,更甚至面對攝政王時還目光閃爍,似有些心虛。

  文素與蕭端剛向皇帝見了禮,便聽蕭崢沉聲問道:“敢問陛下何事急召平陽王進宮?”

  “這……”皇帝眼神閃爍,模樣比丁正一還心虛,臉都不可遏制的紅了起來。

  “陛下,何事?”蕭崢走近一步,氣勢升騰。

  “皇、皇叔,是因江淮一帶的水患……”

  蕭崢微微一愣。

  此時的南方正處於梅雨時節,本就是洪澇的高發期。而今年還要比往年更嚴重些,梅雨來的早且持續時間長,近一月的雨水澆灌下來,終於引發了水患。

  這些蕭崢早已從奏摺中得知,所幸並不嚴重,奏摺中稱只是“毀田數傾,人畜所傷寥寥”而已。何況災患所在又是吳王佔據的江南等地,所以他當時並沒有採取措施。卻不知今日為何會突然被皇帝提上了議程,而且還有意瞞著他。

  蕭崢暗暗盤算了一番,終是不解:“陛下因何提及此事?”

  皇帝的臉色恢復正常,隨之染上一絲不符年齡的沉重,“皇叔有所不知,今日快馬急報,連續五日暴雨導致沿江地區接連幾處決堤,傷亡慘重,哀鴻遍野。”

  “什麼?”蕭崢不可思議的揚高了聲音,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突然惡化。

  聽聞家鄉遭受重災的文素頓時面露憂色,而一邊的蕭端則越發疑惑,此事與召見他有何關聯?

  奏摺是在蕭崢送人時到達京城的,因是八百里加急,誰也不敢耽誤,便送交到了宮中給皇帝過目。這也是蕭崢允許的,若有重要奏摺攝政王府無暇顧及,可改變順序,先送宮中再做處理。

  小皇帝畢竟還未曾處理過這樣的災情,看完奏摺就慌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召內閣首輔與左都禦史等人進宮商議。

  丁正一覺得此事可大可小,雖說吳王為保存實力不可能不救災,可若朝廷不出面,那可就會寒了江南百姓的心了。

  王定永深表贊同,亦覺朝廷當立即做出應對。

  可問題是如何應對?

  如今形勢不比當初,朝廷就算要救援也只能止於江北,再往前到揚州地帶便會受到廣陵王的二十萬叛軍阻截,想要過江則必要挑起一場惡戰。

  難題便在此處。此時作戰,且不說氣候與時機不宜,受難的百姓當作何所想?

  而不戰,則只能于沿江北部施救,江南百姓又當作何所想?他日招降時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皇帝將前因後果說完,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蕭崢回味過來,“所以陛下召見平陽王,是打算委以重任麼?”

  攝政王就是攝政王,一針見血!連小皇帝也不禁心生欽佩,點頭道:“朕確有此意。”

  蕭崢沒有立即接話,而是轉頭狠狠剜了一眼丁正一,他知道肯定又是這老釘子的主意。

  總算得知召見緣由的蕭端嘲諷的勾了勾唇,漫不經心的向皇帝行了一禮,“那麼陛下打算讓微臣做什麼呢?”

  “咳咳……”皇帝乾咳,一邊瞟蕭崢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道:“朕打算委任你為欽差大臣……去往長江巡視災情,撫慰百姓……”

  一邊的文素恍然大悟。

  以前受災時也有過朝中派遣欽差前往災區的事情。有的是親自指揮賑災,大多數則只負責走走場,說些好話,給賑災官員和當地百姓們一些安慰,以達到穩定民心的作用。

  可是本朝從未有過委派皇親國戚的先例。

  畢竟是災患之地,血統精貴的皇族怎麼可能去冒那個險?不過面對此時的情形,派個皇族過去,簡直是太適合了。

  一個身份就顯示了朝廷對江南百姓的重視,便是表示朝廷還沒放棄你們,然後……

  你們自己加油吧!→_→

  文素撇了撇嘴。

  “本王覺得不可。”蕭崢不容置疑的予以否決。

  “為何?”小皇帝不悅,國家大事面前,你還要護著這個侄子不成?

  “平陽王自幼身體羸弱,不適宜長途跋涉……”

  蕭端雙眸微斂,長長的眼睫輕顫,手也漸漸握緊。

  此刻竟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崇光帝要求蕭崢送他入宮之時,當時也是這樣的對話,不可。然而卻未能如願。

  他忽的抬眼,陰沉沉的掃了一眼皇帝,連自己也未曾發覺唇邊的笑意有多寒冷徹骨。

  還想再利用我一次麼?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了……

  見攝政王直接拒絕,丁正一忿忿道:“既然攝政王不願,那便就此作罷,反正江南已是叛臣巢穴,便讓那裡的百姓同亂臣賊子一同覆滅在這天災之下算了!”

  “放肆!”皇帝拍案而起,大怒道:“首輔位居百官之首怎可心生此念?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但百姓是我大樑的百姓,豈可聽之自生自滅!”

  眼前的人仍然青澀,卻掩蓋不了渾身的氣勢。文素盯著他怔了許久,反應過來這行為十分失禮才垂下了頭。

  蕭崢微微挑眉,掃過皇帝威風凜凜的臉,淡笑:“陛下如今真叫本王刮目相看。”

  皇帝渾身一僵。

  這一出配合的極好,丁正一唱黑臉,小皇帝唱紅臉,大顯皇威之餘又暗諷攝政王不顧社稷百姓安危。

  蕭崢忽然覺得蕭翊這個侄子還是有些做皇帝的天賦的,而實際上要成為一代明君,還真的需要點天賦。

  皇帝眼見自己的目的被拆穿,又尷尬又惱怒的坐了回去,腮幫子也不自覺的鼓了起來,又回到了八歲孩子的狀態。

  “陛下,臣有本奏。”在一邊久未發言的王定永行禮道:“平陽王體弱,自然不能經受舟車勞頓,但如今堪當大任的皇族確是寥寥無幾,既然如此,不如還是沿襲舊例,委任高官前去吧。”

  小皇帝皺眉,早知道不找這麼正直的人來了,臨陣還給朕倒戈了!

  正想著,就見劉珂也出列道:“起奏陛下,臣雖人微言輕,但願以草芥之身分陛下之憂,臣願請往沿江災區。”

  又一個!小皇帝捂著胸口差點飆淚,劉愛卿,連你也倒戈了麼?>_<

  文素挑眉,果然送了一幢宅子還是有好處的不是?

  “並非朕心狠,平陽王體弱多病,朕也十分憂心,只是此事非皇族不足以顯鄭重啊……”皇帝故意不看蕭崢的臉色,深沉的道:“蜀王剛剛歸順,朕不放心,他的幾個兒子又沒一個成器的,可堪重任者也就只有平陽王了啊……”

  文素抽了抽嘴角,陛下您人小鬼大的本事越發強悍了,數落蜀王一家真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陛下此言差矣。”蕭崢忽而打斷了他的話,冷笑一聲:“可堪重任者還有兩人,陛下,還有本王。”

  皇帝立即哆嗦了一下,“朕、朕覺得適才王愛卿的話倒也不無道理,劉愛卿的話亦可作考慮……”

  他才不要去那裡,聽福貴描述說宅禍一出,妖魔鬼怪都出來了,他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啊啊啊……

  “陛下九五之尊,自然不可冒險,所以,本王願自請前往。”

  話音一落,周圍一陣寂靜,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蕭崢的挺拔身影,懷疑是否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皇帝也是一臉震驚,“皇叔你……”

  “叔叔……”蕭端輕輕扯了扯蕭崢的衣袖,輕聲提醒:“叔叔不可意氣用事。”說完還不忘朝文素使眼色。

  “……”文素沉默,幹嘛看我?關我什麼事?= =

  “此事就此定下,無需再議。所有政務自本王到達江北後派專人送往批閱,這段時間京中事宜由京兆尹協同首輔內閣處理。”

  皇帝陛下倒抽了口氣,這下他連批閱過的奏摺都看不到了,果然皇叔是容不得欺瞞的。

  起先就不該聽丁正一的話,說什麼悄悄召見平陽王委以重任,待攝政王發現也早已塵埃落定,更改不了之類的……

  摔桌啊,這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啊!TAT

  陛下垂著腦袋一臉沮喪,正打算遣退眾人回去療傷,忽又聽蕭崢道:“本王還有一事請陛下准奏。”

  “皇叔請說。”皇帝怏怏點頭,心想你開口朕還能不答應麼?

  “此行責任重大,本王對沿江地帶並不熟悉,所以想帶一個熟悉當地的人做嚮導。”

  熟悉當地的人……

  文素往後蠕動,心中默念:不是我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本王覺得文大人極為合適。”

  “……”某人瞬間熱淚盈眶。

  “可文愛卿畢竟是女子啊……”小皇帝還是很有愛心的。

  “本王覺得文大人自己一定也是很願意的。”蕭崢微微轉頭,似笑非笑的盯著文素,“文卿,是不是啊?”

  劉珂在一邊委屈的絞衣角,而蕭端臉上卻憂愁稍褪,反而有些期待這個結果。至於丁正一跟王定永,自然是不滿的,一個掛牌的女官而已,還真要重用不成?不過攝政王已經退了步,誰還敢再有異議?

  “文卿?”蕭崢雙眼微眯,寒光閃爍。

  文素終於艱難的踏出一步,悲涼道:“下官……願隨王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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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章

  得知攝政王即將奔赴救災第一線,作為死忠王爺黨的陸坊十分憂鬱。

  他坐在蕭端對面,無意識的把玩著手中酒盞,情緒懨懨,“平陽王爺,您怎麼這麼放心呢?那裡可是接近反賊巢穴了啊。”

  “無妨,”蕭端擺了一下手,“叔叔身邊有暗衛和趙全保護,自己又武藝高強,不會出事的。”

  “可是王爺還帶著個女子呢。”陸坊歎了口氣,仍舊不放心。

  蕭端笑了笑,“叔叔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

  陸坊越發鬱悶,“平陽王爺似乎很開心?”

  “是挺開心,因為本王發現事情越來越順了。”

  陸坊仔細回味了一番他的話,疑惑道:“您說的是利用文素打通王爺那環的事兒?說實話,屬下至今沒弄明白您的意思。”

  “若是這麼容易就被看穿,那也就沒有成功的可能了。”蕭端起身,稍整衣襟,舉步朝門邊走,“告訴諸位大人,這段時間都安分一些,叔叔外出,吾輩需收斂,不可生事,這酒樓也就暫時不要來了。”

  陸坊慌忙起身,“莫非王爺發覺什麼了?”

  蕭端轉頭,勾唇淡笑:“你還以為我們這點事兒能瞞過他不成?”

  陸坊的臉色白了白。

  “他不阻攔,也不行動,自有他的道理,不過……我們是無從得知了。”說到此處,蕭端的言語中不禁帶上一絲惘然,歎息一聲,拉開門走了出去。

  回到王府時夜幕剛降,蕭端本打算去找自家叔叔話別一番,誰知經過花園時卻瞧見文素手裡攥著什麼,腳步匆忙的從眼前走過去了。他稍稍一頓,乾脆跟了過去。

  文素的腳步很快,可是沒一會兒又突然慢了下來,最後停在了一處院落前,徘徊不止。

  蕭端看了看那院落,若沒記錯,應該是傅青玉的住處。

  他心中暗笑,想必她是想在臨走前把那日的誤會解釋清楚吧。

  在院落前遲疑又遲疑,還是沒有勇氣去敲門,文素耷拉著肩膀歎氣不斷。

  那日傅青玉看見她就走,今日見到她又會怎樣?會不會二話不說就關門謝客?

  老實說,還真有這可能。

  身後忽然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角,文素轉頭,平陽王笑眯眯的看著她,“素素,要不要本王幫你送?”

  “送什麼?”

  蕭端朝她手中的捏著的東西抬抬下巴。

  那是文素寫的信。

  她想過了,要是傅青玉實在不願跟她說話,那好歹要留封信,也算有個交代。

  平陽王是個熱心的好王爺,見文素猶豫不決,立即決定出手相助,一把奪過那信笑道:“你若有難處,不如就由本王幫你轉交吧。”

  “別!”其實這個提議挺不錯,可是文素看著他那笑容就覺得沒好事兒,“小事一樁,豈可勞煩王爺大駕。”

  蕭端一個側身躲開她搶信的手,“本王不覺得是勞煩,好歹相交一場,你這般見外做什麼?”

  他越是這樣越叫人覺得可疑,沒事攪和她跟傅青玉的事兒幹嘛?文素儘量以不冒犯上級的態度繼續搶信。

  兩人你爭我奪,不知不覺已經離院門有些距離了,蕭端身子不好,不久就開始喘粗氣,文素趁機要去搶回信封,他立即舉起手臂,寬袖瞬間褪至肩頭,露出白皙粉嫩的胳膊。

  文素停下動作,愣了。

  那只胳膊肌膚如白瓷般通透,再經由周圍燈籠的燭火一照,便如同蒙上了一層輕紗,膠著人的視線。

  然而這樣一隻讓女子也自愧弗如的胳膊上卻蜿蜒著一道傷疤,從肩頭一直延伸到肘部,足有寸寬,像條泛白的蛇橫亙其間,猙獰可怖,可見當初傷得不輕。

  蕭端見到文素的神情,默默垂下了手,寬大的衣袖立即遮住了胳膊,剛才那一幕像是從未出現過。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著,文素看著蕭端,蕭端看著別處。

  時間過去許久,他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你……”

  剛轉頭說了一個字,手被一扯,信已被文素拿了過去,捏在指尖得意的揚了揚,“總算拿回來了,平陽王爺的好意下官心領了,就此拜謝。”說完人便直接轉身離去,半句別的話也沒有。

  蕭端怔忪片刻,抬手撫了撫那只手臂,輕輕轉身,纖弱的背影滿載孤傲。

  這天夜間,一場久違的夢境造訪了熟睡的平陽王。

  他站在窗前,看著燭火將那人的側影投在窗紙上,勾勒出微微佝僂的脊背。

  當那人吐出漸漸顯露蒼老的聲音時,他忍不住冷笑。

  “朕連日來總夢見長兄,心中難安呐,想來朕子嗣不豐,惡疾纏身,定然都是天譴吧……”

  “晉王驍勇善戰,朕心甚憂,連病了也要隱瞞著,便是為了皇兒著想啊,朕辛苦奪來的皇位,豈能落入他手……”

  “朕越發蒼老,他卻正當年輕,氣勢正盛,朕若不在,何人可掣其肘?”

  “朕每次看到那孩子都覺得難受,那雙眼睛太像長兄了,看著你像笑,卻總叫人覺得陰冷,若非他是唯一可以制約晉王的籌碼,朕也不想留他在身邊……”

  “誰!”

  忽來的怒斥打斷了說話聲,蕭端看見窗下縮著個少年,長長的白衣曳地,好似遊蕩在外的孤魂,右臂的衣袖卻在不斷滲出血跡,鋪陳在一片雪白之上,觸目驚心。

  一人手持長劍立於他面前,劍尖還在滴著血,少年側頭看了看傷口,往後退著抱頭慘叫。

  “端兒,你聽見什麼了?”窗內的人走了出來,在他面前輕聲詢問。

  少年繼續抖索著哭:“侄兒不過是想去看看弟弟,不曾想經過這裡時遭了刺客,陛下快救我!”

  “呵呵,這不是刺客,這是朕的暗衛。”崇光帝揮揮手遣退了暗衛,蹲下身子看著少年抖索的肩膀,“你待翊兒如同親弟,朕很欣慰,去吧,以後兄弟二人要好生相處啊……”

  少年抬頭,呐呐的點頭。

  “很好……”皇帝伸手,想要撫上他的頭……

  “拿開!”

  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蕭端忽然氣憤的大喊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汗水早就濕了衣被。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轉頭望瞭望窗外蒼白的孤月,冷笑了一聲:“兄弟?皇家如何來的兄弟?”

  ※

  一早起來,文素拿著一張清單,站在攝政王的書房裡一條條的念,直到被蕭崢不耐煩的打斷:“不用準備這麼多東西,你只需帶些換洗衣物即可。”

  文素對此表示懷疑:“王爺,畢竟路途遙遠,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

  “……”文素怏怏的耷拉著腦袋出了門。

  然而沒一會兒她又折返了回來,隔著門問:“王爺,您看這個能一併帶去麼?”

  蕭崢疑惑的抬頭,門被趙全推開,文素抱著手舞足蹈的蜀王世子一臉訕笑。

  “……”

  “王爺?”

  蕭崢幽幽的掃了她一眼,“文卿,別努力了,你去定了。”

  “……”OTZ

  多次努力以失敗告終後,文素終於還是不甘不願的踏上了前往江北的路途。

  攝政王下了令,此行一切從簡,所有可見上路人數只有數十人:攝政王,趙全,她,還有一干護衛。

  至於不可見上路人數……

  據趙全聲稱,那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出發當日天氣好的令人髮指,叫人想陰鬱一下也不行。

  蕭端扯著自家叔叔左叮嚀右囑咐,好一番叔侄情深依依不捨。文素就寒磣了,除了身邊兩個侍女忙東忙西之外,其餘的都只是露了個面,象徵性的問候了一聲。

  暴躁,你們這個時候難道不該送些臨別贈禮?!

  眼看著就要啟程,文素扒著馬車門邊,盯著王府大門幽幽歎氣。

  “想必是不會來了吧。”終於跟叔叔話別結束的平陽王施施然走近,笑道:“如何?現在肯讓本王幫忙了麼?”

  文素下意識的摸了摸懷間的信,抿著唇不吭聲。

  蕭端無所謂的攤攤手,“也罷,那便一直這樣誤會下去吧。”說著轉身就要走。

  “哎……”文素歎氣,從懷間摸出那封信來,“有勞平陽王爺了。”

  “無妨,你我相交一場,無須多禮。”

  文素乾笑兩聲,算是回應這位友人。

  “素素……”眼看要走,蕭端忽又停下腳步對她笑了笑,不似平日裡的漫不經心或是嘲弄戲謔,這個笑從他眼底深處浮出,蔓延了一臉,明媚溫暖,“一切小心。”

  文素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平陽王爺也要保重。”

  此行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半載,此時分別,倒真有些彼此是至交的感覺了。

  直到攝政王登上馬車之際,傅青玉仍舊沒有出現,文素最後一遍看了一眼大門,失落的放下了車簾。

  蕭崢對她剛才與蕭端的對話多少有些耳聞,安撫道:“朋友相交總難免磕絆,有些時候不如束之高閣,時日一久反倒化解了。”

  文素扭頭畫圈圈,明明就是您老人家惹出來的,還說的這麼容易,我還不如指望平陽王來的靠譜呢。

  站在門邊目送一行人漸漸遠離的平陽王將手中信慢慢揪成了團……

  馬車行至城門口,文素忽然聽到有人喚自己,揭開窗格布簾一看,頓時愣住。

  劉珂站在路沿望著她,水青色的長衫隨風輕輕擺舞,清秀的臉上神情複雜,幾次欲言又止,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在即將擦身而過的刹那,抬手朝她行了一禮,算是送別。

  文素於心不忍,剛要開口說話,身後傳來一聲低咳,只好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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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23:02 |只看該作者
二七章

  攝政王這次走的突然,讓小皇帝與一干大臣連象徵意義上的不舍也沒能表示一下。

  而隨著他這一離開,朝堂也變了樣,王爺黨們迅速收斂鋒芒,對保皇黨能避則避,對皇帝更是恭敬有加,惹得小皇帝好幾次登高南眺,很不厚道的祈求攝政皇叔可以一去不復返什麼的。

  可是天不遂人願呐,他的皇叔依然身體健康,安然無恙的奔赴在去往江北的大道上。

  從京城一路往南都天氣晴好,一直到過了徐州才有了些變化,天空陰沉沉的不見太陽,再往南就是淅瀝瀝的雨絲綿綿不絕。

  文素覺得沒什麼,攝政王以前四處征戰倒也還算習慣。只有趙全,典型的北方漢子,乍一泡到南方濕膩膩的空氣裡,不免有些心煩意亂,偏偏又不能對自家主子抱怨,只有不停的沖文素髮牢騷,整一個囉嗦婆娘。

  一直到抵達淮陰,趙全終於收斂不少,只因期間數月已過,已至盛夏,淅瀝瀝的小雨轉為了暴雨,乾脆。

  外面的暑氣不重,陽光常隱於烏雲之間,暴雨時不時的光臨一下,帶來一陣陣涼風。文素將窗格上的布簾挑起,車中悶熱頓減。

  轉頭看見一邊的攝政王正襟危坐,衣裳厚重,她好意道:“王爺,您要不要脫件衣裳?”

  蕭崢嘴角一抽,掃她一眼,搖了搖頭。

  馬車一路行走在官道上,期間幾乎不曾遇到行人,而如今再往前卻漸漸可聞車馬人聲了。

  文素探頭朝外看去,原來是逃難的流民,這本在預料之中,然而一路看過去的結果卻讓她有些奇怪。

  奏摺中稱哀鴻遍野,為何一直到這裡才看到流民,且人數並不算多?

  旁邊的蕭崢見她一直凝視窗外不語,好奇問道:“文卿,你在看什麼?”

  文素自己也沒弄清楚這其中蹊蹺,一時說不清楚,便搖了搖頭,找了個藉口搪塞了過去。

  然而越往南行,卻越叫她奇怪。

  眼前情景與她有生之年經歷過的幾場水患相比,怎麼也夠不上哀鴻遍野的程度。農田所毀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嚴重,過往道路也依舊暢通無阻。

  那奏摺又是怎麼一回事?

  顯然蕭崢也發現了這點,最終在即將進入泰州城時停了下來,打算親自下去巡視一番。

  途中停靠是安全的大患,趙全自然多加阻攔,蕭崢無奈,只能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文素自然是被提溜著一起去了。

  官道兩邊就是青蔥的田野,水稻已經長了很長一截,田裡面水汪汪一片,幾乎要蓋過稻苗。

  文素指著田地道:“王爺,還是要儘快疏導了洪水才行啊。”

  這話一說便引來蕭崢的不悅,“已經數月過去,難不成這些官員連這個都不知道?”

  文素趕忙道:“王爺切莫動怒,此地水患歷來最難疏導,且不說有泗水、汶水,還有貫通五大水系的大運河,再者,運河淮揚段以西是大片的湖泊窪地,這些大大小小的水系交錯盤結才是治理的癥結所在啊,更何況如今揚州等地也不是想去就能去得了的,怪不得那些官員。”

  “文卿怎會如此瞭解?”縱使在這裡生活過,若是不曾接觸,也很難瞭解此地的複雜水系,而她卻能這般詳細清楚的娓娓道來,蕭崢不免有些好奇。

  文素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下官以前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能知道的這般清楚,這些都是以前聽家父說的。”

  “原來如此。”蕭崢歎了口氣,“這樣說來,豈不是十分棘手?”

  “倒也不算棘手,以前比這更嚴重的水患也治理得了,只是自陛下登基後此地官員多有調動,不如當初那些官員們經驗豐富,怕是有些應付不來吧,不過……”

  話音被一聲突來的冷喝打斷,文素扭頭看去,趙全騎在馬上迅速的朝兩人方向奔來,高頭大馬在細窄的田埂上踩踏而過,叫人看的心驚膽顫,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要掉下來。

  “王爺,小心身後!”

  幾乎是瞬間的事情,文素正要下意識的轉身去看,人已被蕭崢一把攔在背後。她吃了一驚,貼在他背上半天也沒敢動彈一下,等了許久沒動靜,這才探出腦袋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實什麼事情也沒有。

  遠處的小道上,一人端坐在馬上,與攝政王兩相對視。

  那是個男子,離得太遠,看不清相貌,只可見一身褐色長衫迎風招展。

  文素無法看見攝政王的神情,但可以清楚的聽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似乎是不悅的徵兆。

  趙全終究是沒能以馬上英姿過了這獨木橋般的田埂,關鍵時刻從馬上躍下才免得摔個一身泥水,即使如此,他仍然英勇的帶著一隊護衛趕了過來。

  蕭崢忽的抬手,阻止了一干人等。

  對面馬上的男子見狀開始笑,聲音飽滿而有磁性,可以聽得出是個中年人。

  “退之,許久不見了。”

  一聽到這個稱呼文素就哆嗦了一下,上次聽到是從蜀王口中,那這次呢?

  這裡可是接近亂臣巢穴了啊,這要是出現個藩王,那就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然而蕭崢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對面的男子卻毫不在意,接著道:“你放心,她一切都好,聽聞你要前來,我們已經在此等候多日了。”

  蕭崢抿唇,不做聲。

  似乎終於發現了自己不受歡迎的事實,那人重重的歎了口氣,朝他抱了抱拳,正打馬欲走,忽又掃到他背後探頭探腦的文素,笑道:“這姑娘看著不錯,退之好福氣。”

  話音剛落,人已縱馬遠離。

  直到目送著那人的背影變成一點,蕭崢才淡淡吩咐道:“繼續趕路吧,停駐泰州。”

  泰州臨近江都,未至揚州,不用與廣陵王正面對抗,同時往南至一處名為高港的小鎮即可臨江,的確是個停留的好地方。

  到達當日,天上又開始下雨,泰州知縣還在江邊巡視,得知消息慌忙趕去迎接,已晚了半個時辰有餘。

  蕭崢掀簾而出時,眼中所見便是大小衙役與附近百姓在雨中跪了一地,泰州知縣跪在最前方,褲腳還是高高挽著的,渾身上下還濺滿了泥。

  文素跟在後面出來,抬手遮在額前擋著雨去看知縣大人,還未看清相貌,只那身形便叫她頓時驚喜叫了起來:“無淵?”

  知縣一愣,抬頭看來,赫然便是外放為官的齊簡。

  “文大人?你怎麼會來?”話剛問完,意識到旁邊還站著攝政王,心中已經了然。

  所以朝卿兄還是失敗了麼?>_<

  停靠泰州是攝政王的臨時決定,以致于連下榻之處也沒來得及準備。一行人車馬勞頓,都需要休息,手忙腳亂的齊簡只好暫時將眾人請去縣衙。

  一進入廳中,尚未就座,蕭崢便開口詢問災情,劈頭蓋臉一連串的問題。

  齊簡趕緊一一作答,事無巨細,將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情無論對錯全都稟報了一遍。

  畢竟年少,又是初入官場,齊簡在賑災之初遇到的困難不計其數。

  上級欺壓,下級藐視,百姓不信任等等,不過短短數月,已將他原先脆弱的少年之心鍛煉的堅不可摧。

  而他並不打算將這些隱瞞,對他而言,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問心無愧,如果因為某些差錯而被怪罪,那也只能怪自己時運不濟了。

  蕭崢對此並未多言,齊簡能毫無保留的坦陳過錯,勇氣可嘉,看這模樣也是盡心盡責,自己若是過多苛責,倒顯得不夠仁德了。

  他坐在廳中上首,靜靜的聽完稟報,手指無意識的點著桌面思索對策,不過片刻,心中已有了計較,當即一連發了數道命令:

  “立即召集周邊官員前來彙報災情。”

  “發佈告示,徵募民間醫者,越多越好。”

  “撤至後方的沿江百姓需按時發放衣糧。”

  想起之前文素的話,他又補充了一條:“重金徵募精通水利或熟悉此地地形與水系者,二者兼顧尤佳。”

  除此之外,對於齊簡的一些過失也給予了糾正。

  齊簡邊聽邊記,暗暗心驚,只聽了他的稟報便有了如此周詳的決策,若無周密的推斷和自信,絕對不可能做到。

  攝政王能夠僅憑一己之力而把持朝政,的確是有原因的。

  一邊要執行攝政王的命令,一邊還要為他尋找住處,這些都是眼前就要解決的事情,齊簡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當地有個鄉紳非常識時務的貢獻出了自己的某處宅院,這才解了知縣老爺的燃眉之急。

  文素覺得日理萬機這種事兒還是交給攝政王比較合適,於是決定先回住處休息一下。

  正要出縣衙大門,便見有個身著素白襦裙的女子一手撐傘,一手提著裙角迎面走來。到門邊時,被守衛攔下,女子停步抬頭看來,見到文素,沖她禮貌的點了點頭。

  文素有些吃驚,見她頭簪木釵,穿著尋常,卻是極其貌美,舉止也是無比的優雅端莊,僅僅是點個頭也掩不住眉目間的高貴風華。

  見文素一直盯著自己,那女子忍不住笑了笑,柔聲問道:“敢問姑娘,可知晉王是否在此?”

  文素愣了一愣,正在疑惑晉王這個名號怎麼那麼熟悉,就聽身後傳來了攝政王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她轉頭看去,攝政王看的人卻不是她,正是她面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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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23:59 |只看該作者
二八章

  文素覺得自己並不是個八卦的人,可是為什麼又改變計畫留下來了呢?

  攝政王坐在廳中上方,下方坐著剛到的那位美貌女子愨慒慟慷,漲漞熇煽而她就坐在女子的對面,頗為苦惱。

  對了瞉睼瞁瞄,漬漃滲漳為了傅青玉!

  她遠在京城,心系攝政王蒟蒺蒙蒔,嶁嵼嵾嶍做朋友的替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難道不應該?

  太應該了!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情頓時轉為舒暢,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嚴密的監視狀態中……

  那女子見她這般盯著自己也不覺尷尬稨穊稱稦,綿緂綮綯大大方方的一笑,伸手端過茶盞,一垂首,如墨青絲映襯白玉額頭,青蔥手指撚著茶杯蓋輕輕抹去上方浮葉,朱唇輕抿,呷了一口。

  優雅端方,高華自生。

  這一幕重重敲擊在文素的心坎上,叫她不禁心生歎息:青玉啊,這個對手估計你是抗不過了。OTZ

  “退之,這姑娘是誰,你還不曾與我引薦呢。”

  之前她說話時,文素並沒有注意,此時再一聽,只覺得這聲音太過沉穩,竟隱隱透出一絲滄桑之感。再仔細看她相貌,盤著婦人髻不說,眼角還微微顯露了細紋,看來至少也有三十出頭了。

  某人又振奮了:青玉啊,有希望啊!≧v≦

  “此乃我朝首位女官,文素。”蕭崢神色淡淡,回話時根本看都不看她。

  女子十分驚訝,轉頭上下看了看文素,眼露讚賞,“是我與世隔絕太久了,不知你已做了攝政王也便罷了,竟也不知我朝已經允許女子為官了。”

  文素詫異,新政鬧的動靜那麼大竟沒聽過,莫非是從世外桃源來的?-_-|||

  蕭崢在旁冷笑:“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既與世隔絕,又何必再來見我?”

  於是,文素終於察覺到攝政王是不悅的。

  顯然這不是個好兆頭,因為這意味著他們的故事可能很曲折,類似話本中纏綿悱惻虐心虐身那類的,而通常這類故事的結局都是兩人重歸於好。→_→

  女子聽了蕭崢的話有些尷尬,從袖中摸出帕子捂嘴輕咳一聲才算掩飾了過去,複又抬頭道:“對了,今日我不並是一人來的,本來彥……他也要來,只是後來怕你還在生他的氣,便作罷了。”

  “無妨,我們已在泰州城外見過了。”

  “什麼?”

  蕭崢這麼一說,不僅女子詫異,文素也詫異了,敢情那馬上的男子還跟這女子有關聯?

  三人一時沒了話題,相對坐著,氣氛沉凝。

  沒一會兒,蕭崢忽然起身對女子道:“若無事,你可以走了,下次也不用再來找我,既然要斷,便斷得乾淨些!”說完便直接拂袖大步朝外走去。

  這一幕來的太過突然,讓文素一時怔住,竟完全反應不過來。

  將要擦身而過時,女子忽然起身扯住蕭崢的衣袖,“退之,當年怪我不告而別,連累你們擔憂,但你也清楚,你我這般身份的人有多少身不由己……”

  “我本就不怪你,”蕭崢動了動胳膊,掙脫了她的手,“但是親情已斷,便該就此了結,何需再見?”

  旁邊聽得正入神的文素頓時被一桶涼水從頭澆到尾。

  親情已斷。

  親情……

  呃……是不是哪兒弄錯了?

  正僵持著,趙全腳步匆忙的從外走了進來,對蕭崢行禮道:“王爺,齊知縣派人來報,說有人自稱熟知此地水系,已經揭了榜,正往此處趕來。”

  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得到好消息,蕭崢聞言立即正色道:“快些請他過來!”

  話音未落,已有人笑著從門外走了進來:“迎接便不用了,退之不必客氣。”

  這麼熟悉的聲音……

  文素緊盯著那道漸漸走近的人影,那迎風招展的褐色衣袂喲,可不就是不久前在泰州城外見到的中年男子麼。

  先前沒看清相貌,待到近處一見,方覺世間什麼叫做氣質。

  不過是粗布褐衣,卻能穿的這般風度翩翩,年屆中年還面白無須,劍眉星目,唇帶淺笑,立于門前便如同明珠在堂,璀璨一室光輝,好一個儒雅端方的君子。

  蕭崢皺著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女子,沉聲道:“你們莫非是故意的不成?要麼便躲著不出現,要麼便一起出現!”

  “退之……”女子面露悲戚,在他身後站著,幾次欲言又止。

  “這是做什麼?好不容易見一面該歡喜,這般悲傷做甚?”中年男子施施然進了門,也不對攝政王行禮,直接走到女子身邊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以作安慰。

  深覺眼前場景已經詭異到讓人忍無可忍的文素再也按捺不住,挪啊挪的到了蕭崢跟前,硬著頭皮低聲問道:“王爺,這二位……究竟是誰啊?”

  蕭崢臉色鐵青,抿唇不語。

  她只好悻悻的閉了嘴。

  一邊的中年男子低聲安撫了女子幾句,抬頭對蕭崢道:“在下揭了榜便是王爺的座上之賓,王爺這般態度可不應該啊。”

  “哼,若你有真本事,本王自當重用,但若是招搖撞騙……”蕭崢幽幽的轉頭看向他,“本王歷來最痛恨騙子,你該知道下場!”

  從未見過攝政王這副模樣的文素與趙全對視一眼,齊齊後退一步。

  “哈哈,如此甚好,”褐衣男子颯然一笑,“明日在下便將治理之法呈上,若無效果,願以項上人頭抵償。”

  蕭崢終於站正了身子與他對視,彼此眼中俱是毫不退讓的堅決:“你這顆腦袋早就該搬家了,也好,本王這次便給你個機會。”

  “做了攝政王果然氣度不凡了,說話也是這般氣勢洶洶。”

  “總要與宵小之輩有些區別的。”

  “……”

  一番氣氛詭異的談話至此宣告結束,中年男子乾脆的告別,關愛有加的攬著女子出門而去,關於身份隻字未提,留下無數遐想。

  不過很快文素就從趙全口中得知了那男子的名字,據說他姓林名瑄,表字彥純。

  前面的名倒不覺得熟悉,只是他的字,真真如雷貫耳,以致于文素當場就驚叫了起來:“天呐,他就是林彥純?!”

  攝政王挑眉,“你認識他?”

  何止她認識,整個沿江地區的百姓誰不認識他?

  文素摸著下巴遙想當年……

  約摸是她八歲那年,長江突發大水,淹沒周邊農田無數,數以萬計的百姓無家可歸,那才真是哀鴻遍野,甚至都到了吃草根樹皮的地步。

  當時的兩江總督親自帶領百姓抗洪,日夜奮鬥於堤壩之上,但偏偏收效甚微,洪水在幾大水系間盤桓不去,甚至連帶京杭大運河的周邊也開始受災。

  林彥純便是此時出現的。

  說來此人頗有些傳奇色彩,誰也不知道他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兩江總督讓他負責治水的,只知道他連面都未露,只是吩咐了下去要於何處開挖管道,何處築高堤壩,便輕輕鬆松將這場浩劫渡了過去。

  當時總督大人本要將其事蹟上奏朝廷為其請功,卻被他連番推辭,聲稱自己對官場頗多忌諱,此生絕不會踏入仕途。

  這麼一來,民間便有了各種傳言,稱此人本是姑蘇才子,少年得志,名冠京城,封侯拜相。後來不知是何緣故突又回到了家鄉,從此神龍見首不見尾,只在百姓需要時才現身。

  這還算靠譜的,離譜的直接稱他乃是救苦救難觀世音座下善財童子所化,奉觀音之命前來普度眾生,就差給他建廟供奉了。

  當初文素她爹對此人亦十分仰慕,曾四處尋訪想要拜見他,據說後來還真叫他給遇上了,回來後樂呵了半天,有關此地複雜水系的那些知識便是從他那裡聽來的,所以文素才能在蕭崢面前說的頭頭是道。

  這番話說完,趙全是一臉的佩服,只有蕭崢錯愕的不行。

  當年崇光帝派了多少人追捕此人,結果他還大大方方的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治水賑災,甚至還贏得了一片讚譽。

  而這一切朝中竟無半點風聲!

  是了,那些官員還指望著他治理水患,自然要護著他,難怪這麼多年都杳無音訊。既然如此,現在突然出現又是為了什麼?若只是為了治水,為何又要等到他到來才現身?

  蕭崢皺緊了眉,總覺得有些蹊蹺。

  這邊文素對那兩人身份的興趣已經完全轉化成為對林彥純個人崇拜,一個勁的纏著趙全問東問西:“他家住何處?幾口人?讀什麼書?吃什麼飯?”

  趙全也是聽林瑄自己介紹才得知他的名姓,哪裡能對他的情況瞭解的這麼清楚,被她這麼一糾纏,立即忙不迭的抱頭鼠竄,終於體會到了自己這一路給她造成了什麼樣的心理陰影。

  文素卻不肯放過他,拼命的拽著他的衣角詢問:“你告訴我啊,像他這樣神仙般的人物究竟過的是怎樣一種生活啊?”

  “神仙?哼!不過是個騙子罷了!”攝政王一聲冷哼,甩袖出門。

  “啊?”文素與趙全在他身後大眼瞪小眼,懵了。

  ※

  身為好下屬,是要時刻關注上級動態的,比如上級不開心了,你要適時的出現,就算是充作發洩憤怒的工具,也比不露面的強。

  本著這個原則,晚飯過後,文素戰戰兢兢的到了攝政王的下榻的房間前。

  ——好吧,其實她是被趙全拖過來的。

  幾聲輕輕敲門之後,裡面毫無回應,文素有些忐忑,轉身看站的遠遠的趙全,以眼神詢問自己是不是可以不要那麼英勇。

  趙全果斷的搖頭,以眼神回應:我與你同在,你大膽的上吧!

  轉身繼續敲門之際,文素心中默默計畫著以後一定要以無數江南糕點來感謝他的陪伴……

  最後一下敲擊落了空,門從裡面打開,攝政王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文卿有事?”

  “呃……”文素捏著冒汗的手心訕訕的笑,“王爺還未用晚膳。”

  “不必了,本王沒胃口。”

  文素一時語塞,開始眼神游離的想對策。

  蕭崢早就注意到一邊趙全的神色,豈能不知她來此的目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感動,面上卻故作不悅的道:“文卿如若有空,不如來幫本王處理災情,其他的事情就不必多想了。”

  “誒?”文素一愣,人已經被蕭崢一把拉進了門,一看到桌上堆積如山的摺子,立即心慌了,“王爺,您……這打算忙到什麼時候啊?”

  蕭崢抱著胳膊似笑非笑:“通宵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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