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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天如玉 -【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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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47:19 |只看該作者
三九章

  福貴托著一封信件急急忙忙的走入禦書房,雙手呈至書案後明黃色的身影前,“陛下,攝政王剛剛命人送來的急件。”

  “什麼急件?念來聽聽。”因為國舅之事,小皇帝多少還對攝政王心存芥蒂,因此回答的很不痛快。

  福貴知道他的脾氣,不敢怠慢,連忙拆了信念了起來,還沒幾句便聽見“啪”的一聲,抬頭一看,小皇帝手中的毛筆已經掉落在桌上,在宣紙上暈出了好大一灘墨漬。

  “你剛才說什麼?皇叔說誰來了?”

  福貴連忙要去再看一遍以確保無誤,信已被皇帝一把奪了過去,沒一會兒,就見他無力的垂下了手,一臉痛苦,“怎麼會這樣?她竟然親自來了?”

  試問普天之下能叫皇帝陛下如此痛苦不堪的能有何人?

  自然是攝政王要將他賣掉的主家——青海國女王。

  而攝政王在信中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青海國女王已經來了大樑,且是微服私訪,早就到了京城。

  這突來的一出源自那日在碧波湖的偶遇。

  因為之前與東德卓依打過交道,文素記得她們身上特有的香味,那是因為長期禮佛而沾染上的一種香氣。而那日大船上的五色彩帶也是佛教特有的裝飾,她當初也聽東德卓依說過,五色代表五乘佛法,含五蘊皆空之意。

  由此聯繫一番,再推算那少女的排場、年紀、氣質,文素便有了這番結論。之後蕭崢根據她的說法派人去驛站和京城各大客棧查探,果不其然。

  皇帝陛下唉聲歎氣,冤孽啊……

  第二日,朝堂又沸騰了。

  丁正一看青海國一百個不順眼,自然怒不可遏,“前次派來使臣便也罷了,這次居然是女王親自前來刺探,還悄悄潛入大樑,定然來意不善!”

  陸坊不緊不慢的撥弄著手指,發揮與他作對的優良傳統:“我說丁大人,堂堂一國女王被您說成刺探和潛入,想善意也會變成不善了。”

  “你……”丁老爺子正要發飆,被文素的突來的話給打斷了。

  “陛下,下臣以為應當儘早派太常寺卿前去相迎,且不論其身份高貴與否,也該讓她們知曉陛下您耳聰目慧、眼下無塵,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早已在您的掌控之下。”

  她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再怎麼也有了一定的話語權,是以此時丁正一與一干保皇黨再多不滿也沒能出言阻止她的話。

  更何況攝政王還在她前面站著,一副護犢的姿態。→_→

  “啟奏陛下,下臣覺得文大人言之有理,千萬不可叫青海國小覷了我大樑能力。”

  身後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文素頓時愣了愣,竟然是劉珂。

  她很想回頭去看一眼,可惜終究還是沒有勇氣。

  劉珂在後面看到她僵直的背影,心中有些悵然,這些日子以來,她似乎一直回避著他,他不可能毫無所覺。

  皇帝見劉珂都這麼說了,已經有些動搖,再去看攝政王的臉色,一副你自己拿主意的模樣,但是眼中光芒深沉,如同那日叫他決定是否要放過國舅時一樣。

  他永遠是這樣,不說逼你的話,卻總有本事叫你自己無奈就範。

  皇帝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精巧龍頭,嘴唇抿了抿,又翕動了幾下,想到自己就要將皇后之位給一個素未謀面的外邦女子,心中始終不甘。

  最後在下方諸位大臣一致詢問的眼神裡他才終於下定了決心,揮了揮手道:“便依文愛卿所奏,太常寺卿去請人吧,定下具體時日,待朕與之會面。”

  太常寺卿剛掀了衣擺下跪領旨,殿外忽然有侍衛匆匆趕來,拜倒在門邊,“起奏陛下,宮門處有人自稱青海國女王,前來請見。”

  “什麼?”

  眾人譁然,皇帝甚至驚訝的站起了身來,卻見攝政王輕輕抬手朝他做了個下壓的動作,這才回過神來,又緩緩坐回了原位。

  “她……可有身份憑證?豈可擅自求見於朕?”儘管已經儘量壓住了心中的震驚,小皇帝還是有些慌亂,好似即將見到洪水猛獸,臉色微微發白。

  蕭崢終於看不下去,轉身吩咐道:“太常寺卿前去相迎,若能證明其確為青海國女王,便立即引來覲見。”

  “是。”太常寺卿連忙領命去辦。

  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這突來的一幕中,不自覺的屏氣凝神,靜待結果。

  文素心中有些沒底,青海國女王行事太過乖戾,而她是大樑首位女官,新政代表,接下來若是直面,該要如何應對?

  這個時候真是羨慕傅青玉,她雖然在翰林院供職,可是特許不用每日上朝,真是舒服死了。

  蕭崢微微轉頭,看見她模樣懊惱,已然猜到了些原因,低聲安撫道:“切莫多慮,隨機應變即可。”

  文素抬頭,對上他鎮定的眼神,心神稍定,點了點頭。

  旁邊離得近的陸坊看得清楚,想起平陽王的話,直到此時才算完全相信攝政王的確是對文女官動了心思。

  沒多久,殿外傳來一陣淡淡的檀香,熟悉的叫文素立即就轉頭看了過去。

  一陣若有若無的銀器輕響,叮噹悅耳,殿門之外,隱隱可見一行女子緩緩而來。

  殿中大臣不自覺的朝兩邊退避,臺階高闊,先是見到高豎的節杖,而後才看見幾人的頭頂,慢慢的,隨著她們登上臺階,所有人都暴露在眾人眼前。

  清一色的女子,人數不多,只有五六人,但每人的服飾頭飾都極其華麗,品階應該不低。

  幾人簇擁著一名少女,純白的厚重禮服,外面自右肩斜下一條衣襟,色彩斑斕的罩在外面。頭髮編了無數的小辮,再盤到頭頂,配以莊重的銀器頭飾,陽光下晃眼的厲害。可即使如此也沒有奪去她相貌的美麗。

  不過是個少女,卻已經有了這般容貌,豔若桃李,面似芙蓉,唇染丹朱,眉飛黛色。

  她一路毫不停頓,步履沉穩而鄭重,眼神淡淡的掃過周圍的殿宇樓臺,直到進入殿門的一刻才似漫不經心般將眼神投向玉階上的龍座。

  皇帝陛下的呼吸頓時亂了一拍。

  他已長高了一些,眉目漸漸長開,顯露淡淡英氣,帝王氣質也開始展露,然而面前的女子在緩步而來的時候,只一眼便叫他有些心緒紊亂。

  除去被她美貌所惑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氣勢,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從沒有女子敢這般大大咧咧的盯著他看,毫不避諱的好似打量一個貨物。

  “你便是大樑的皇帝?”

  這就是青海國女王與梁國皇帝說的第一句話。

  據說後來因這句話還難倒了不少負責記載的史官,因為這樣的話著實叫天朝上邦的大樑丟范兒。= =

  青海國女王的聲音不同於這個年齡的少女該有的清脆悅耳,反而有些低沉,說話又帶著上位者特有的沉穩和緩慢,一句話聽入眾人耳中,竟叫人不覺感到一絲震懾。

  此時反倒是皇帝陛下最先醒悟了過來,轉頭去看攝政王,果然正眼含深意的盯著自己。他低咳一聲,穩住心緒,臉色也肅然起來。

  “正是,來者又是何人?”

  女王陛下顯然沒有想到他會轉變的如此快,原先看他神色還有些慌忙,此時倒很快恢復了鎮定。何況那在十二旒後若隱若現的面貌也長得不錯,算是合她的口味了。

  “孤乃青海國女王東德玉頌。”她微微一笑,朝上方的皇帝昂了昂下巴,“你又叫什麼?”

  殿中一片死寂。

  皇帝陛下徹底無語,手抓緊了扶手上的龍頭,大有咬牙切齒之意。

  一個女子,一個王而已,竟然敢直接問其名諱?

  諸位大臣也是心有憤憤,特別是丁正一,已經忍不住就要開口。

  “恭喜陛下。”

  殿中忽然傳來一人突兀的聲音,將眾人都從驚愕中震醒。

  文素出列,朝皇帝行禮道:“原來女王陛下千里迢迢趕來,正是為了與陛下您一結秦晉之好啊。”

  “你說什麼?”

  東德玉頌幾乎與她站在一排,聞言不禁詫異的轉頭看去,頓時一愣,這才發現她就是那日在畫舫上見過的女子。視線再一轉,看到她前方的蕭崢,眼神有了些變化。

  文素朝她行了一禮,“女王陛下,周禮訂下婚儀程式共有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其中問名乃是第二步,而女王您剛才直接越第一禮而行問名,不是意欲與我國陛下結下秦晉之好麼?”

  東德陛下張了張嘴,懵了。

  雖然皇帝算是扳回了一局,但其實他此刻還是有些不悅的。

  因為按照梁國禮儀,問名一禮乃是由男子出面問女家的,現在被文素這麼一說,顯然自己成了那待嫁的女子了,他自然不滿。手不自覺的又摸上了龍頭,大有把它捏碎了的衝動。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哼!

  “既然如此,我國自當好好招待女王,以期二位陛下早日定下白頭之盟。”

  蕭崢看了一眼文素,二人相視一笑,簡直如同狼親狽友。

  “這……”

  東德陛下不高興了,她此番突然前來其實是想給這些梁國大臣們一個下馬威,畢竟梁國自詡天朝上邦已久,難得有機會有求于她們青海國,豈能不把握機會?

  可是沒想到卻被一個丫頭給難住了。

  文素是在場唯一的女子,朝服又與諸位男官區別明顯,所以東德玉頌一下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你就是大樑的首位女官?”

  “正是。”文素態度恭敬。

  東德玉頌的眼神又掃向蕭崢,“你便是大樑的攝政王?”

  蕭崢淡淡點頭,“女王慧眼,正是。”

  她冷笑一聲,沉聲道:“國既有君,何需攝政?”

  在場的眾人俱是一愣,連一向沉穩的蕭崢也怔了一下。

  反應過來後,丁正一與保皇黨們便樂了,原來來了個幫手,甚好甚好啊。

  甚至小皇帝也十分驚喜的看了她一眼,剛才那點不快全沒了。

  蕭崢與小女王冷眼對視半晌,忽而輕笑,“先帝托孤,陛下年幼,政治未清,天下未定,哪一個都是攝政的理由,女王需要本王一樣樣解釋清楚麼?”

  東德玉頌一時沒話可接了。

  “請女王在梁都好生做客吧,年關將至,但願能有個喜慶的新年可過啊。”蕭崢一語雙關的撂下句話便朝上方的福貴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會意,高呼退朝。

  托他的福,飽受震驚與錯愕連環打擊的大臣們解放了……

  青海國女王是被打發走了,可是皇帝陛下還很憂慮,便留下了攝政王等重臣去禦書房商議了。

  文素很鬱悶,人家女王這麼一現身,她又要開始正兒八經的扮演高官了。

  累啊!

  她幾乎是與東德玉頌同時出的宮門,因為怕失禮,便刻意放緩了腳步,等著她們一行人先離開。

  皇帝特命太常寺卿好生相送,禮節上倒是做得很足。東德玉頌卻似乎很不滿,一路走得極慢,甚至最後在上車之際還忿忿的說了句什麼,因為是青海國語言,文素並未聽懂。

  “她說攝政王叫她很不舒服。”

  身後傳來輕聲解釋,文素循聲轉頭,正對上劉珂的臉。

  “素素,你似乎一直在躲著我。”

  文素其實已經想要逃走,聞言又生生止住了步子,再看他最近似乎都有些瘦了,心中生出不忍。

  “我……朝卿啊,那個,我們可否過兩日再說?”

  “素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文素抽嘴角,一根筋也有轉彎的一天呐,可是您別這個時候轉呐!

  “這個……”她急的不行,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素素……”

  身後驀地傳來一聲輕喚,文素下意識的嗯了一聲,轉頭去看,僵在當場。

  攝政王系著大氅踏著陰沉的北風朝她走來,神情自然的好似在賞花觀水。他看也不看劉珂一眼,步履沉穩的走到她跟前,伸出了手,“回去吧。”

  昨日那個擁抱驀然浮上心頭,於是文素覺得,一切都太昭然若揭了。

  偷瞥一眼劉珂驚訝受傷的臉色,她十分真誠的希望能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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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49:25 |只看該作者
四十章

  夜深人靜嘧嗾嘜嗶,甄畽疑疐傅青玉將從翰林院帶回來的一本書攤開來,坐在燈下細細研究。

  今日她去幫忙編修史書摧摦摥搴,蓂虥虡蜨無意中翻到一本冊子,看到裡面記載的人物竟然有文子衿誧誣誤誚,緆綣綩綠忽然想到那日文素的囑託,便將這書帶了回來。

  此時在燈下細細一翻撂摝摛敲,褓褙褐裶不覺大為震驚。

  原來這個文子衿竟然大有來頭,書中記載他乃是前朝慶熙年間的宰相。

  傅青玉詫異豪豩貌貍,嶍嶀嶈嵿文素說文子衿是她的先人,那她的身份豈不是前朝顯貴之後?

  她來不及多想,忙不迭的去看下面的詳細記載,越看卻是越發的心驚。

  這個文子衿也太……出格了吧?

  慶熙是前朝最後一位皇帝厲帝的年號,文子衿是當時橫空出世的一位大才子,弱冠之年便官拜宰相,一人當朝,極受厲帝寵信。

  書中記載這位元前朝最後一位宰相當初只憑幾封書信遙遙指揮,便將大樑開國太祖的十萬雄兵拒於都城之外數月之久。

  太祖皇帝恨其入骨,曾以千金厚祿懸賞其項上人頭,但也不禁讚歎其為千古難得的人才。

  連這樣的事情都記載在冊,恐怕當時的實際情形還要比這個更加令人驚歎。

  然而就是這麼一位驚采絕豔的才子,卻做了件叫天下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在厲帝朝廷最後一年裡,他突然主動向太祖皇帝求和,並在國都城破之際悄無聲息的拐走了厲帝最寵愛的男寵,從此杳無音信。

  這便是文素一心想要查探的先祖?

  傅青玉完全呆住,一個天縱英才卻隱于歷史洪流且有龍陽之癖的先祖?

  這個……不能告訴文素吧?看她那日明明是一副十分憧憬的模樣,告訴她會不會很受打擊?

  驚才絕豔不假,可是站在一國之相的角度來說,背叛國家還背叛君主,實在說不上忠臣義士啊。

  她捏著那日文素給她的紙條看了又看,可既然如此,為何又將他說的這般空前絕後?兩份記載都是來自梁國宮廷,卻一個隱晦,一個直白,是否又有什麼暗含在其中呢?

  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現這麼一件叫人驚詫的往事,看來還是要弄清楚才能告訴文素。畢竟牽扯到前朝,而且那個文子衿還是太祖皇帝懸賞的重犯,這個身份也許會給她帶來厄運啊。

  傅青玉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將書籍收好,心中卻又忍不住暗想,難道說機智也能遺傳?無論是隨機應變的能力和出身,她竟都比不上文素。

  燈火輕搖,將她悵然的身影在地上投成一道暗影,飄忽擺舞,如同她不斷動搖的內心。

  ※

  連續飄了幾日大雪的天氣開始放晴,讓文素的心情也跟著愉悅不少。

  秉承著在青海國女王面前積極演戲的原則,早朝之後她還特地端著侍郎的架子去轉悠了一下戶部。

  這一耽誤,回到攝政王府時已經是午飯時分,正急衝衝的要去吃午飯,卻忽然聽見了個叫她差點摔跤的震撼消息。

  平陽王被調戲了!

  文素很不厚道。這個時候她不是想著罪魁禍首是誰,也沒有想到平陽王是否悲憤欲死,而是興奮地朝西閣沖了過去,一臉八卦樣。

  可惜事實與想像偏差太大,平陽王正好端端的坐在簷下回廊處曬太陽,一副悠閒模樣。

  見到文素滿面紅光的沖了進來,他也不奇怪,只是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接著便將視線移向了院中站著的兩人身上。

  剛進院門的文素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兩人,只因其中一人的衣裳著實豔麗,想忽視都難。

  那是青海國女王與攝政王。

  院角的花圃中還留有殘雪,在陽光下泛著瑩瑩光芒。那兩人並肩而立,一個成熟威儀,一個年輕貌美,雖然身高差異很大,可是高貴氣質相近,竟讓人覺得十分協調。

  文素悄悄挪著步子到了平陽王跟前,湊到他跟前跟他咬耳朵:“平陽王爺,能解釋一下麼?”

  “哦,這個啊……”蕭端故意拖著調子,壓低聲音慢悠悠的將原委告訴了她。

  原來今早他正準備出門去見陸坊,一出門便撞上了來拜訪的東德玉頌。

  小女王一見攝政王府藏著這麼個美男子,登時來了興致。

  這也難怪,人家是女子為尊的國度,好比大樑國內的貴族見到美貌女子,偶爾狼血沸騰一下也是情有可原嘛。

  不過人家東德陛下是個十分愛端架子的人,也就是說她調戲你吧,還十分的一本正經、高貴凜然,一副我調戲你是你福分的模樣。

  偏生她撞上了不羈的平陽王,一來二往沒落得好處,東德陛下很不滿,立即引發了一頓不快。好在攝政王及時回來,這才阻止了事態惡化。

  之後得知平陽王身份的東德陛下竟然一反高傲態度,十分好心的提出將蕭端送回住處,還不忘噓寒問暖了一陣,這才跟攝政王一起閒話去了。

  蕭端覺得她好心送自己進門完全是想要進王府大門,所以十分警覺的留了下來,便一直坐在這裡看著兩人到現在。

  說到這裡,他十分感慨的看著文素,“知交一場,本王為了給你把風,多不容易啊……”

  “平陽王爺,您怎麼又來了!”文素無奈,眼見遠處那兩人因為這揚高的音調就要發現自己,連忙轉身就走,竟像是逃一般。

  蕭崢已經自她身後轉過頭來,看到這場景不禁一陣詫異。

  “哎,可歎呐……”蕭端勾著唇故作歎息。

  “可歎什麼?”發問的是東德玉頌,她也是為了示好,剛才不知身份而調戲了人家,的確是失禮。

  “沒什麼,”蕭端神情轉淡,一副不歡迎她的態度,“女王陛下也該回去了,這裡可不是驛館呐。”

  東德玉頌畢竟是外邦人,中原話說的地道卻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所以蕭端很直接的表達了逐客之意。

  “不得無禮!”蕭崢低喝一聲,以眼神示意他莫要使性子,而後才抬手朝東德玉頌做了個請的手勢,“女王請吧,先前說的那些協議,可以稍後再繼續商議。”

  東德玉頌面染不悅,低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卻在剛至院門時驀地停住,頭未回,脖頸高昂,“攝政王,孤知曉你身份高貴,但你招待孤不周可是事實。孤來此許久,您竟不請孤入室商議,反倒在此站著吹冷風,可是有意羞辱?”

  蕭崢淡淡一笑,“女王息怒,本王知曉青海國氣候嚴寒,還以為女王適才是故意站在外面,卻不知女王竟也眷念梁室溫馨麼?”

  “你……”小女王猛然轉身,一臉怒意。

  好個攝政王,一語雙關的,這是在給她下馬威麼?見她這些時日擺譜多了,所以忍不住要打壓打壓了?

  東德玉頌眯眼,盯著離自己兩三丈遠的男子。

  威儀自生,凜然高華。

  她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好像這個人天生就要成為她的對手。

  “哼哼……”她低笑起來,說不出是什麼意味,“攝政王,孤忽然覺得你還不錯。”

  蕭崢一愣,就見她已經自顧自的提起裙角朝外走去,一直等候在外的隨從立即跟上她的步伐,離去的十分迅速。

  “呀,叔叔,大事不妙啊……”蕭端挪到蕭崢身後,促狹的笑,“似乎您也被她給調戲了啊。”

  “……”

  “哎,叔叔,”蕭端用胳膊抵了抵他的胳膊,“您可得注意點兒,素素似乎吃味了啊。”

  “什麼?”蕭崢愣住。

  蕭端笑著搖頭,“唉……叔叔啊,侄兒覺得,您帶她去賞雪什麼的,著實無用啊。”

  蕭崢頓時面若寒霜,“你如何得知?”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侄兒我可以教叔叔些法子,您也知道,取悅女子是要技巧的,若不抓緊,小心便要被那些喜歡吟風弄月的書生給搶了先啊。”

  蕭崢慢慢轉動黑眸,轉身迎上他的視線,冷笑一聲,“你會什麼法子?難不成你還有什麼經驗不成?”

  “叔叔這話說的可就瞧不起人了。”蕭端左右看了看,湊近他耳語:“這種事情可不是看經驗的,需要的是腦袋靈活。”

  “哼,你留著自己用吧。”蕭崢不自然的咳了一聲,轉身便走。

  蕭端無奈的撇撇嘴,將他一路送到院門邊,而後便抱著胳膊倚門等候。

  果然,不多時就見蕭崢又慢悠悠的踱了回來,見他就在門邊等著自己,臉色又是一陣不自然。

  “咳,好吧,且聽聽你有什麼法子好了。”

  ……

  夕陽將沒之時,文素又被小世子給纏上了,好一會兒才擺脫掉,連忙七拐八繞的四處閃避,回到住處時都有些額頭冒汗。

  聽聞蜀王已經在進京朝貢的路上,此次親自前來,定然是為了見兒子的。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對攝政王和自己這麼黏糊,也不知該作何所想啊,唉……

  胡思亂想著正要進門,卻被一隻手臂給攔了下來。

  蕭端慢悠悠的從她院門後步出,揣著手爐,笑若春風,“素素,知道就要過年了吧?”

  “知道啊。”文素莫名其妙,“這跟您在我院子裡有什麼關係麼?”

  “自然有,本王是來邀請你的。”

  “邀請?邀請我做什麼?”

  蕭端朝她擠擠眼,“邀請你赴約啊……”

  文素滴汗,邀請我赴什麼約需要笑的這般一臉奸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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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1:54:05 |只看該作者
四一章

  崇德陛下自當政一年以來,政績斐然——當然都是在攝政王的一手操持之下。

  民生亦算安泰——當然除去被反賊佔據的廣大地區。

  再加上此次勝利治理了江南水患,所以,朝廷決定好好的慶祝一下新年。

  晚宴設在除夕當晚,雖然仍舊如同前幾次那樣考究,但氣氛卻大不相同。

  文素對此做了一番統計。

  其一是太后,因為國舅一事,太后家族幾乎被牽扯的七零八落,從此一蹶不振,這個年她老人家過的很沒奔頭,所以不開心。

  其二是皇帝,因為青海國女王傲驕非常,一副我嫁不嫁你還待定的模樣,又喜歡擺譜,弄的他九五之尊大為受挫,是以十分鬱悶。

  其三是蜀王,這位千里迢迢趕來京城納貢的投誠王爺,其實最大的願望莫過於抱一抱自己的寶貝兒子,誰知張著手叫了“靖兒”半天,小世子愣是一個勁的往攝政王的懷裡鑽,惹得他淚流滿面。

  兒啊,你這是認賊作父啊!>_<

  宮燈在頭頂映照出大殿華麗場景,美酒飄香,佳餚精緻,宮娥翩翩,樂聲嫋嫋。

  可惜這場宴會眾人各揣心事,以致于讓文素覺得只有她一人是真心來吃菜的。→_→

  劉珂因為受皇帝器重,特地被安排與周賢達同座,剛好就在她的斜對面,文素只有埋頭吃菜,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也不知道是誰給安排的座位,竟然讓她與攝政王坐在一起,雖然這足以讓青海國看出大樑對新政的重視,可是劉珂會作何所想?

  想起攝政王那天當著他面的一聲“素素”,文素越發的內疚。究竟要怎麼對他說呢?

  是直接說明那不可言明的關係,還是當做之前的承諾根本就是一場夢話?

  身側衣袖一閃,她的思緒被打斷,側頭看去,便見攝政王端著酒杯朝對面遙遙敬了一下。順著酒盞方向看去,原來是在與青海國女王對飲。

  剛才一直在走神,竟然對殿中喧嘩一無所聞。她盯著東德玉頌看了又看,忽然覺得她看著攝政王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那眼神……算不算欲語還休?

  是自己想多了吧?文素輕輕搖了搖頭,垂頭繼續吃菜。

  可不知為何,又想到那日東德玉頌與攝政王並肩而立的場景,忽然就覺得沒了滋味。

  “文卿怎麼了?”

  耳側一陣溫熱的氣息,又酥又癢,叫文素忍不住笑著縮了縮脖子,轉頭對上蕭崢疑惑的雙眼,臉又一紅,忙不迭的垂下頭去。

  這一幕恰好悉數落入劉珂眼中,文素那般嬌嗔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卻是對著攝政王的。

  杯中酒不知何時已經潑出大半,而他卻毫無所覺……

  歡宴散場,結果卻不容樂觀。

  主要是蕭崢終究沒有將青海國女王拐到答應聯姻的正道上來。

  他頗為鬱悶的要出宮回府,卻又被女王陛下給叫住。

  “攝政王這般急著回去作甚?那日不是說還有協議未曾談完麼?”

  她站在宮門口,就這麼笑顏如花的看著攝政王,完全無視一干出入的大臣們八卦的眼神。

  文素撇了撇嘴,自覺地轉身要走,胳膊卻被一隻手拽住。

  借著不甚明亮的宮燈,蕭崢湊近她低語:“文卿莫要忘了今晚的湖心亭之約,本王屆時在那裡等你。”

  文素微怔,他已經轉身朝東德玉頌走去。

  說起這個湖心亭之約,還是平陽王那日傳信的,今日卻沒見到他入宮赴宴,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文素又瞟了一眼攝政王的背影,轉身朝馬車邊走去。

  她哪裡知道此時的蕭端正是在為她與攝政王那場約會忙活呢?

  剛要登上馬車,忽然聽見有人喚她,文素停下動作,順著聲音看去,原來是周賢達。

  “周大人有事?”

  周賢達一改往日溫和儒雅的模樣,面色有些沉重,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車夫,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隨自己走開幾步說話。

  “周大人究竟想說什麼?”兩人走入一片暗影裡,文素這才再次發問。

  “文大人,在下一向不願插手大人的私事,然而今晚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適才朝卿在回去的路上忽然暈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什麼?”文素大驚,稍稍一怔之後便趕忙快步朝馬車而去。

  所幸劉珂的住所與攝政王府離得近,文素一路催促車夫加快速度,找了個藉口在攝政王府附近停下,以免屆時節外生枝。

  說來她還是第一次來劉珂住的地方,站在大門口唯一的感覺便是冷清。

  聽聞劉珂父母早亡,如今高中之後也沒有親近的人在身邊,也難怪如此景象,門口連個燈籠也沒有。

  像是害怕打擾了這沉靜,文素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去敲門。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探出頭來。見到文素,他先是愣了愣,接著便立即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可是文素文大人?”

  “正是。”

  “那可太好了,我家公子暈暈乎乎的還在念叨您呢。”

  文素尷尬,府上人都認識她了,念叨的不止一次了吧?→_→

  由他引路,文素腳步匆忙的趕去見劉珂。

  宅子不是很大,繞過前院穿過一個小巧精緻的花園便到了劉珂的住處。

  那管事十分識相,停在院門邊朝她向內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轉身離去,不再打擾。

  文素只好自己朝亮著燭火的屋子走去。

  到了門邊,她猶豫了一下,許久才抬手敲了敲門。

  一時沒有回音,過了一會兒才傳出劉珂飄忽的聲音:“誰?”

  “我,文素。”

  一陣手忙腳亂乒乓亂響,片刻之後房門被拉開,劉珂的臉逆著燭光叫人看不分明。

  “素素,你、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文素多少有些歉疚,也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垂著頭甕聲甕氣的道:“你好些了沒?突然暈過去是怎麼回事?”

  “沒事,只是酒喝多了罷了。”劉珂忙解釋,說完之後卻沒了話題,二人僵在門邊,一時無話。

  “既然無事,我、我先回去了。”實在承受不了這氣氛,文素直覺的便想要逃走。

  “素素!”劉珂一腳踏出門來,伸手扯住她的袖口,“你當日說的回京之後給我一個答覆,我一直在等……”

  文素的身子僵了僵。

  “素素,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決定了?”

  “我……”文素歎息,“朝卿,這件事情一直拖著是我不對,可我真的還未想好,你可否再給我些時間?”

  “怕是你已經不需要時間想了。”劉珂的聲音滿是惆悵,叫文素聽了不禁有些心酸。

  “朝卿,並非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他忽而湊近,伸出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扳著正對自己,“素素,你、你直言好了,我不會怪你的。”

  他越是這樣說,文素越是愧疚,所幸門外一片昏暗,彼此看不清神色,也稍微避免了直面的尷尬。

  “朝卿,我是真的還沒想好,我……並非有意這般躲著你的。”

  “那你要怎樣才能想好?”可能真的是飲酒的原因,劉珂突然一把將她往身邊拉了拉,甚至還一把扣住了她的腰,這個動作換做平時,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你……”文素慌亂無比,連忙伸手撐住他胸膛,“朝卿,你你你冷靜啊……”

  “我很冷靜,我只是……”只是嫉妒。

  看到她對著攝政王笑,看著攝政王看她的眼神,便會嫉妒。

  他一直默默等著她回京,可是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畫面,為何會這樣?難道在江北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們之間生出了變化?

  劉珂手中不覺有了些力氣,文素微微吃痛,一聲輕嘶還未出口,人已經被他一把拉到了懷裡,額角一涼,是他微帶顫抖的雙唇,一觸即離,猶如蜻蜓點水。

  “素素,我給你時間便是,你、你再好好想想。”

  可能是太過緊張,他忙不迭的鬆手,轉身就走,心中也是一個勁的忐忑。

  當日攝政王那聲“素素”無疑是在他面前宣告了意圖,可是他現在的行為卻是在向攝政王宣戰。想到這點,心中越發的慌亂。

  文素在原地怔忪了許久才算回過神來,抬手撫了撫被他輕觸過的額角,心中默歎,轉身朝外走去。

  離攝政王府只是一段極近的距離,她卻用了許久。

  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她走得極慢,寒風陣陣,捲入她的領口,卻不覺得冷,反而覺得清醒不少。

  她覺得這麼多年來從未遇到過這般難解之事。劉珂是最適合她的人,可是攝政王對她卻是恩情深重。

  等等,她驀地想起一件事,攝政王雖然有過暗示,但並未明言,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了他的示意?也許他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呢?

  想得越多,懷疑越多。她自嘲的笑了笑,搖著頭走入攝政王府。

  已經入夜,府中安靜下來,只有回廊上的燈籠與她作伴。

  一路走入後花園,正要往住處而去,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悠然琴音,她腳步一頓,側耳細聽,順著聲音來源穿過一道拱門,頓時心中一慌。

  攝政王跟她說好了在湖心亭會面的,她居然忘了!

  此時的琴聲正是從湖心亭傳來的,文素不敢多想,忙提著裙角心急火燎的朝湖心亭跑去,然而待到近處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八盞燈籠高懸頭頂,將亭中照的亮如白晝。周圍透風處用帷幔遮住,只留了入口,當中放著炭火很足的暖爐,熱氣還在不斷朝外溢出。

  一人披著厚厚的大氅坐於琴案之後,墨發半散在肩頭,他垂著眼,正專心致志的撥弄琴弦,卻不知是否因為不熟悉的緣故,總是時不時的發出一兩聲不和諧的聲音,眉頭便忍不住皺了又皺。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琴音一頓,他搖了搖頭,繼續重新撫琴,“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又是一頓,他忍不住搖頭重重的歎息了一聲,似極為懊惱。

  他的神情實在太過專注,以致於這麼長時間也沒有發現文素,亦忽略了早在暗處憋笑到內傷的趙全。

  他正抹著眼角的淚花感慨,咱們英明神武的攝政王其實是個音癡啊,您學別人彈什麼琴呐!

  文素卻不這麼認為,她看著眼前的攝政王無奈的模樣,忽然心裡覺得松了下來。

  因為這讓她生出了一種感覺,原來眼前這個男子還是有不會的東西的,起碼還沒有完美到那種地步,那種讓她一眼便會自慚形穢到想要退避的地步。

  嘴角不自覺的扯出一抹笑容,她緩步走入亭中。

  “王爺唱的很好,歎氣做什麼?”

  蕭崢抬眼看來,見到她立即面露尷尬,“這個,本王只是無事,隨手彈來玩的。”

  “王爺叫下官來赴約,便是看您自己彈琴玩麼?”

  “……”蕭崢乾咳一聲,不做聲。

  都怪他那個好侄兒,言之鑿鑿的模樣,卻只給他出了這麼個主意!

  “本王自幼不善音律,以前林瑄曾專門教導許久,亦未曾見效。”他淡淡解釋,稍稍緩解了臉上的不自然。

  文素在他身邊坐下,抬手撥了一下琴,“那也比下官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強多了,起碼王爺的歌聲還是很好的。”

  “文卿覺得很好?”蕭崢轉頭看她,面容雖然仍舊沉靜,卻難掩眼中喜悅。

  “嗯,王爺唱得很好,只是……”她偏過臉,迎上他的視線,“王爺是唱給下官聽的?”

  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問的這般直接,蕭崢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是。”

  沒什麼好隱瞞的,本就是為了她才準備的這場約會,自然就是要她知曉自己的心意。

  文素垂下眼,“原來如此……”

  就這樣?蕭崢微微失望。

  “王爺?”

  “嗯?”

  她抬眼盯著他擱在琴弦上的手指,輕輕微笑,“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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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章

  大年初一,]朝廷特免早朝一日,攝政王卻仍舊忙碌慚慬愻慪,嵽嶆嵹嶇因為王府又迎來了青海國女王這位貴客。

  文素認為,這次的拜訪有些詭異。

  一大早獄獐獑獃,榽榦榯榳她正準備例行禮節去給攝政王拜個年,便見到一行人步履輕快的從她眼前走了過去彯彰徹徶,摳摺摵摭為首的正是東德玉頌。

  不同於以往,東德玉頌特地著了漢人女子的裝束慇慢慱慵,骱骰骯髦華麗的大紅宮裝將她少女鮮嫩的面容襯托的越發嬌豔,原先高高在上的氣勢上又平添了幾分婀娜姿色。

  一國女王大年初一不入宮見皇帝太后,卻來到了攝政王府,還做了這般精心且意含討好的裝扮,能不讓人覺得詭異麼?

  而此時,她又看了一眼攝政王緊閉的書房大門,絞著手默不作聲。

  趙全在一邊貼心的安慰她:“文大人,安心吧,王爺昨晚的歌聲還不足以表達對您的情意麼?人家女王來找王爺是公事,這大年初一的,就興個拜年啊,您別這麼緊張。”

  文素沒有回話,只是陰森森的瞪他,直到他識相的閉了嘴。

  被他這麼一說,文素不自覺的又想起了昨晚的場景,頓覺驚悚。

  攝政王啊,不是別人,是攝政王啊,對她唱歌了啊!而且還是唱的關雎!

  關雎啊!那是情歌啊!

  文素深吸了口氣,捂了下胸口,腦海中喧囂一陣一陣。也就是說攝政王對她唱情歌了!

  書房門終於在此時打開了來,攝政王走了出來,身後緊跟著東德玉頌。

  “參見王爺,參見女王陛下。”文素連忙走近兩步,分別對兩人行了禮。

  “文卿不必多禮。”蕭崢一如既往的言語淡淡,可是聽入文素耳中卻有些異樣。

  昨晚明明還是挺親昵的,呃不是,是挺親切的,現在怎的又變的這般疏離了?

  她悄悄抬眼去看攝政王,卻剛好看見他身後面紅耳赤的東德陛下。

  剛才她並未對文素的行禮做出反應,此時又是這般模樣,文素不禁開始奇怪她到底與攝政王在裡面談了什麼樣的話題。

  正在這當口,院門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文素轉頭看去,就見管家腳步急切的走了進來,然而他人還沒到跟前,已有人率先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一身絳紫裘衣,金冠束髮,眉目精緻暗含英氣,竟然是小皇帝蕭翊。

  在場幾人盡皆愣住,蕭翊已經在對面站定腳步,冷冷的看向文素身邊的兩人,不動不言。

  “女王好興致。”

  對視良久,他突然丟下這麼一句,沒再多留片刻,直接轉身便走。

  文素看了看眼前的兩人,已經隱隱猜到皇帝陛下發怒的緣由,連忙追了上去。身後的蕭崢黑眸微微閃動了幾下,卻什麼都沒說。

  “陛下,陛下,陛下留步……”一直到了大門口,文素才勉強追上了皇帝,“陛下定然是誤會了,女王陛下與攝政王並無……”

  話音被皇帝猛然抬起的手阻斷,他憤怒的甩袖道:“文愛卿,你的好意朕明白,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這話說的隱忍而憤怒,他的臉都因此而漲紅了起來。

  文素探頭看了看大門口,護衛們都遠遠避了回去,看不見半個人影,這府門前本來就又安靜,她這才放心的朝皇帝拱手道:“還請陛下明示,究竟出了何事?”

  “哼!”皇帝喘起了粗氣,半晌才壓低嗓音道:“叫朕顏面盡失的事!”

  “啊?”文素皺眉,實在弄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皇帝像是在壓抑什麼,捏著拳不吭聲。

  “陛下,下臣願為陛下分憂,但是還請陛下明言呐。”

  “文愛卿……”皇帝皺著眉搖頭,“不是朕不想說,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說。”

  “陛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您是一國之君,什麼顏面盡失的事情也算不得什麼啊。”

  皇帝這才有了些動搖,抿著唇思忖許久,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耳語了一番。

  文素徹徹底底的驚呆了,差點膝下一軟就要摔倒。

  皇帝見狀,強撐了半天的堅強頓時有些土崩瓦解,臉色都青了。

  文素回過神來,連忙出言安慰:“陛下安心,安心,這些都是誤會,真的!下臣很快便將解決之法告之陛下,陛下定能保全顏面。”

  “真的?”皇帝的臉色立即好轉不少。

  “千真萬確,下臣保證。”其實文素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皇帝這邊前腳剛走,她便立即快步朝西閣而去,剛要進門,便見攝政王與東德玉頌一起走了出來,她只好壓下紛亂的心緒退到一側。

  看到她在門邊,蕭崢愣了一愣,眼神一轉,已經有了數。抬手朝東德玉頌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隨自己出去。

  文素腦中亂哄哄的一片,也不知道是被皇帝那話嚇的,還是被自己胡思亂想給整的。就這麼過了許久,還是站在院門口沒動。

  “文卿,找本王有事麼?”

  她一抬頭,面前是攝政王溫和的臉,原來他已經回到了這裡。

  “王爺……”她張了張嘴,猶猶豫豫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想問什麼便直接問好了,不必吞吞吐吐。”

  文素對旁邊的趙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回避一下,這才轉頭看向攝政王,捏了捏手心,又深吸了口氣,終於橫下心來,問道:“王爺可知青海國女王改變聯姻計畫了?”

  蕭崢微微挑眉,不語。

  “陛下剛才來此絕非偶然,今日女王突然叫身邊使臣向他轉達了同意聯姻的意願,而她想要結親的對象……”她抿了抿唇,對上他的視線,“正是王爺您。”

  但凡心高氣傲的人都是需要被馴一馴的。

  這是文素事後對此事作的總結。

  東德玉頌年紀雖小卻因為早早掌權而心智沉穩,行事驕傲講究排場自不必說,這樣的人向來不會將別人放在眼中,更何況一般也不會有人違逆她的意志。

  可是這神話被大樑的攝政王殿下給終結了。

  早在二人與碧波湖上相遇時,東德陛下一顆傲驕的心就被蕭崢那隱隱透出的氣勢給震懾了一把。等到在金鑾殿上一番對駁,攝政王毫不相讓,她語塞而終,突然讓她感到這個成熟強大的攝政王是足以與之比肩的對手。

  事實上,正是這樣的針鋒相對的開端讓她產生了之後的想法。

  在青海國內從未有人違逆過她,從未有人敢那般高高在上的與她說話,或者說,她從不知道世上還有這般氣勢迫人的男子。

  這世上的男子難道不該低眉順目?

  她不忿,也曾生氣的砸過東西,也有過結束這次親訪的念頭乾脆回國去,可是想到那人幽幽淡淡的雙眸,就覺得不甘心。

  那雙視線偶爾落在她身上,卻好像只是在看著她身後的兵力與國家,從未多看過她一眼?

  她是青海國萬民敬仰的女王,是被所有男子膜拜的神女,到了他這裡卻一直繞來繞去就是那幾個話題:

  聯姻,結盟,邊防兵力分佈。

  畢竟只是個少女,青海國女王對蕭崢的感情可以說更多的來自於不甘心,來自于早已習慣成自然的大女子主義心態。

  可是不管如何,她的確是將這事付諸實際了。

  那個坐在金鑾殿上年紀輕輕的皇帝太過年輕稚嫩,更何況攝政王現在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

  於是我行我素的東德陛下忘了來之前姨母東德卓依對小皇帝的誇獎,直接授意身邊的使臣前去向皇帝透個風聲,大意為您自個兒看著辦吧,孤看上你皇叔了。

  皇帝陛下自然不爽,怎麼能這樣被扇一巴掌?

  他是真龍天子,憑什麼輸給攝政王?就因為他有實權?

  他氣衝衝的趕去攝政王府,卻不曾想看到那貌美如花的女王陛下正面紅耳赤的站在他皇叔身邊,哪裡還有半點那日直闖金鑾殿的氣勢?

  於是事情就這麼鬧僵了。

  文素抬手按了按眉心,這麼久以來,即使面對劉珂也沒有這般憂心過,此時卻著實煩心,因為她沒有忘記自己剛才為了安撫皇帝而誇下的海口。

  她要拿什麼法子去讓他扳回顏面?

  推翻攝政王的話可能還有點希望。→_→

  “王爺,您有何打算?”她皺著眉看向蕭崢,卻發現後者面上根本不見一絲波瀾。

  “今日女王的確是跟本王說了這麼件事。”蕭崢抱起胳膊,語氣平淡:“所以本王現在也正在想該如何處理。”

  “……王爺您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文素一臉怨念。

  蕭崢笑了一下,“本王為何要在意?”

  “王爺您被看上了啊,難道您真的打算拿自己去聯姻?!”

  這話想也不想就說出了口,說完後兩人都愣了愣。

  蕭崢眼中慢慢浮現笑意,身體微微前傾,與之平視,饒有趣味的盯著她的雙眼,“那麼文卿覺得,本王該不該答應呢?”

  ……

  這個問題太過直接,叫文素根本無法回答,於是她再一次選擇了逃走。

  這似乎是她最近處理事情用的最多的一種方式了,在面對劉珂的眼神時,面對攝政王那個擁抱時,甚至是他直接唱出那首關雎時……

  蕭崢沒有攔她,只是在她即將踏出院門之時,淡淡的說了一句:“本王不知你在回避什麼,也許你疑惑的是自己究竟想要何種生活,但本王還是那句話,比起相夫教子,你更適合出謀劃策。”

  文素的腳步頓了頓,眼神微暗。

  她不是沒有這種念頭,沿江治理貪官一事著實讓她心中生出了成就感,可是歸根到底她不過是個掛牌女官,新政總有結束的一日,到時候她回歸草民布衣,又豈能再與他堂堂攝政王共立一處?

  即使她現在已是三品大員,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路過後花園,遠遠瞥見湖心亭,她的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第一次見攝政王是在此處,他撇開暗示直接表達情意也是在此處,可是看來自己是要辜負他這一番好意了。

  文素垂頭,耷拉著肩膀怏怏的往前走,誰知沒走幾步便冷不丁的撞上了一人,腦袋磕在冷硬的肩胛骨上,叫她不禁嘶了一聲。抬眼一看,原來是平陽王。

  “這麼心不在焉的做什麼?”蕭端揉了揉肩膀,故意皺著眉瞪她。

  “對不住王爺,下官不是有意的。”

  “無妨。”蕭端朝她身後探了探頭,意識到她是從西閣出來,眼中染上笑意,“原來是從跟叔叔那裡來的啊,對了,昨晚的相會如何?”

  文素默默看了他一眼,原來這世上八卦的人不止她一個。= =

  “算啦,你不說本王便不問了,那你總要告訴本王為何這般若有所思吧?”蕭端慢悠悠的轉著手中暖爐,“好歹你我也算至交嘛。”

  他刻意強調的“至交”二字總算讓文素的神情有了些變化,想起自己跟他共同斂財的光輝事蹟,只好無奈的開了口:“是陛下聯姻一事出了些變故,不是平陽王爺您想的那般。”

  “哦?什麼變化?”

  “女王她……似乎看上別人了。”

  蕭端揚起眉毛,張了張嘴,然而這怔愕不過一瞬便被斂去,“哈!本王就知道那小丫頭對叔叔沒安好心!”

  “平陽王爺,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麼用?”文素撇嘴。

  “嗤,皇帝也著實無能,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他也不害臊麼?”

  這話說的有些大逆不道,然而文素卻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有些怔忪,像是一下子被觸發了什麼思緒,眼珠一圈圈的轉悠。

  “喂,你這是怎麼了?”蕭端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招了招。

  “對了!”文素猛的嚷嚷了一句,興奮的扯住蕭端的衣袖,“平陽王爺您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多謝多謝!”

  話音未落,人已經忙不迭的越過他朝前院跑去,似乎十分興奮。

  蕭端莫名其妙的喃喃自語:“我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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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章

  皇帝陛下此時正蒙在被子裡不肯見人。

  福貴早已被斥退到了殿外,偌大的寢宮中,他孤獨的擁著被子側躺在龍床上淒淒哀哀。

  太悲涼了,怎麼能這麼對他?他是皇帝啊,怎麼會淪落到被叔叔搶了皇后的地步?

  蒼天啊,沒臉見人了,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兩條腿在被子裡劃的正歡,腦後忽然傳來一人略顯呆滯的聲音:“陛下……”

  小皇帝的脊背一僵,轉過頭去,頓時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文愛卿,你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文素抽了抽嘴角,抬手行禮,“下臣剛剛進來,陛下寬心。”

  皇帝臉黑了,這話不是明擺著說她什麼都看到了麼?

  “那那那你是如何進來的?”皇帝打算待會兒好好整治一下福貴。

  文素看出他神色間的懊惱,忙道:“下臣是急著告訴陛下解決之道,這才不管不顧的沖了進來,福貴公公也不曾攔得住下臣,還望陛下恕罪。”

  “你說有法子了?”一聽到這話,皇帝自然不會再去在意她的擅闖之罪,立即掀了被子端正的坐好,朝她抬了一下右手,“愛卿快說。”

  剛才還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現在突然目光灼灼的盯著她,轉變之快還真叫文素覺得好笑。但想到還有正事,她又忙嚴肅了神色,抬手行禮道:“敢問陛下,對青海國女王可有意?”

  皇帝一愣,臉上驀地染上兩團紅暈,“文愛卿為、為何這麼問?”

  “若是無意,下臣下面的話便也不需要說了。”

  皇帝嘴唇翕張,眼神開始閃爍。

  “那便是有意了。”文素瞥他一眼,一錘定音。

  小皇帝垂下頭,耳根一陣滾燙。他自幼接觸女子不多,除去那傲驕脾氣,青海國女王貌美無雙,他心中歡喜也是正常,可是被這麼直接的問出來,還是覺得十分不自在。

  文素見他這模樣,也不再賣關子,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下臣覺得陛下絕對不能輸給攝政王!”

  皇帝唰的抬起頭來,一臉愕然,“你說什麼?”

  文素的右手在他面前緩緩握成拳,慷慨激昂:“下臣的意思是,陛下應當將女王從攝政王手中奪過來!”

  “奪?”陛下一臉茫然,“如何奪?”

  “用您的氣勢!”文素緊盯著他,面色凜然,“陛下須得記住,您是大樑的主子,是真龍天子,是九五至尊,誰人可與您相比?您要拿出氣魄來,要有將女王手到擒來的自信!”

  皇帝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半晌,突地從床沿跳下了地,握著拳點了點頭,“沒錯,朕乃天子,憑什麼會輸給攝政王?朕偏不信這個邪,不過是一個女子,還能逃得出朕的手掌心不成?”

  “陛下英明,正當如此。”文素適時的給予鼓勵。

  “好!”皇帝氣勢騰騰的拍了一下掌,卻又一下子愣住,呐呐的抬眼看文素,“那朕到底要如何做?”

  “……”-_-|||

  文素派人去驛館請青海國女王,也不說別的,只說皇帝陛下為她在宮中特地辟了一處宮殿作為住所,請她立即搬過來,這之後陛下發點力,也就不怕沒機會了。

  皇帝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將她放在驛館,太過自由,動不動就去找攝政王,難怪會出事兒!

  可惜想得太過美好了,女王陛下壓根不吃這套,直接謝絕,於是皇帝等了半天,連個面也沒見著。

  文素覺得這可不是個事兒,越拖下去越是麻煩啊。

  天色已經將近傍晚,她還不曾回去,心中一直盤算著,最後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向皇帝借了筆墨書信一封,讓福貴去送交攝政王,而後便將皇帝寢宮大門一關,開始給他授課。

  感情這事兒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文素對於皇帝的事情可比她自己的看的通透多了。

  而此時,她正在向陛下灌輸一個思想,就是一定要一次性拿下青海國女王!

  不多時,接到書信的攝政王便親自趕了過來,到達寢宮時剛好文素授課完畢,他一臉疑惑,她紅光滿面,二人對視,頓覺詭異。

  “文卿怎麼突然入了宮?”蕭崢邊問著,頭已經轉向了小皇帝坐著的方位,在對上他幽怨憤怒的眼神時已經明瞭了幾分。

  “下官稍後再向王爺解釋,卻不知王爺是否已請女王陛下入宮了?”

  “自然,你在信中說了,本王料想有事,立即便派人去請了。”

  幾乎是話剛說完的一瞬,福貴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陛下,宮人來報,青海國女王入宮了。”

  皇帝冷幽幽的看了一眼蕭崢,心中滴血,一句話就叫來了,果然比他這個皇帝招待見。>_<

  “陛下,您該去了啊。”文素見他一臉哀怨,連忙出言提醒。

  “哦……”

  皇帝耷拉著腦袋起身,心不在焉的理了理衣襟頭冠,耷拉著腦袋朝外走。本一切正常,卻在與攝政王擦身而過的一瞬驀地變了臉色。

  像是故意要激怒他,蕭崢側著頭看他,嘴角帶一抹笑意,泛著一絲嘲弄,眼中亦滿是懷疑。

  於是皇帝被這眼神給刺激到了,捏著拳冷哼了一聲,一甩衣袖,大步朝外走去。

  就不相信這次朕贏不了你,你給朕等著!

  文素被眼前叔侄倆的模樣弄的愣住,反應過來後忙跟了上去。

  她要密切注視陛下的行為舉止,以便及時提出修正方案。

  身後的蕭崢猜到她定是又有了什麼鬼主意,搖頭笑了一下,舉步跟了上去。

  夕陽隱了一半,天色將暮,御花園中仍不時可見枝頭殘雪,微涼靜好。

  層層堆疊而成的假山威武靜立,皇帝陛下默立于其下,與面前的少女大眼瞪小眼。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般近距離的接觸,東德玉頌本就年長於他,已然顯露少女柔媚之姿,個頭也要比他還要高一點,於是皇帝陛下稍稍後退著站上了一塊石頭上才算是終於有了文素口中的氣勢。

  “怎麼是你在這兒?”東德玉頌顯然有些不耐,也不行禮,對皇帝簡直如同對待本國男子。

  皇帝自然是要提醒她這裡是大樑的事實,於是昂著頭道:“這裡是朕的皇宮,朕自然該在這裡,倒是你,因何來了此處?”

  “什麼?”東德玉頌皺了皺眉,剜了他一眼,轉身便走。她還要去找攝政王,才不要跟他耗。

  然而腳步尚未邁出,已有只手及時的攔在她身前。

  “朕還未發話,你竟敢先走?”

  東德玉頌挑眉,“皇帝陛下這是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便是不讓你走,如何?”

  躲在假山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文素一臉興奮,好樣的陛下,繼續加油!

  與她一道蹲著的蕭崢不解,這有什麼好興奮的?→_→

  “東德玉頌,朕問你,你可是真心要與大樑聯姻?”有了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就好辦多了,皇帝陛下已然習慣了這種裝腔作勢。

  “不錯,孤的確有意與梁國聯姻,不過不是與陛下您,您也無須再多費心了。”

  面對東德陛下的傲慢,皇帝終於爆發了,“放肆,你要聯姻也只能與朕!”

  唰唰唰——

  面前的一人,假山後的兩人齊齊震驚了。

  文素更興奮了,皇帝陛下您的演技實在太好了,繼續繼續,看好你哦!

  “你、你說什麼?”東德玉頌有些回不過神來,一直被她視為懦弱的小皇帝什麼時候變的這般強勢了?

  “朕說了,你要嫁也只能嫁朕,別忘了,你是一國之君,只有帝國皇后的頭銜才配得上你,一個王妃頭銜,你甘心麼?”

  皇帝冷哼一聲,板著臉走下石塊,朝她逼近,“朕乃九五之尊,天下萬物皆歸朕一人所有,現在朕只要你一句話,若你點頭允下與朕的婚事,便與朕同擁萬里江山,如若不然……”他眯了眯眼,聲音漸冷:“你什麼也別想得到,包括朕的皇叔!”

  東德玉頌大張著嘴,平生第一次震驚到毫無形象。

  莫非他之前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否則怎會轉變的如此之快?

  還在沉思中,手腕已然被他一把抓住,起先似乎有些輕顫,然而一瞬之後便消弭無蹤,好像剛才那一顫是她自己的幻覺。

  “玉頌,你若允了朕,朕什麼都給你,就算是這江山,朕也全然不放在眼中。”

  原先的強勢又忽然化作溫柔,小小少年的眼中帶著固執和柔情,更多的卻是屬於這個年紀特有的純淨。他還太小,哪裡知道什麼情愛,可正是這種青澀讓人更覺無法拒絕。

  東德玉頌無論年紀和心智都要比小皇帝成熟,所以她更能體會出皇帝這轉變的意味。

  這一句話說出來,之前的強勢便都成了對她假意的威脅,目的便只是為了留住她。

  原來她對他如此重要麼?

  生出這個疑問的同時,小女王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歡喜,一國皇帝將自己看的比江山還重,還有比這個更讓人甜蜜的事情麼?

  此時再看這少年的眼神,對比一下那人深沉淡漠的視線,竟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有些草率。

  她歎了口氣,自嘲的一笑,回握了皇帝的手,“多謝陛下好意,孤記下了,定當好好考慮,給陛下一個答覆。”

  “不行!”皇帝又回到了強勢狀態,扣緊了她的手腕,“你現在就給朕一個答覆!”

  東德玉頌看了一眼他倔強的臉,皺著眉不吭聲。

  時間點點滴滴過去,假山後的兩人和皇帝陛下俱是面上冷靜,心中緊張。

  “答應還是不答應?”

  “孤還需考慮考慮。”

  “答應還是不答應?”

  “孤……還需……考慮考慮。”

  “答應還是……答應?”

  “孤……嗯?”

  一直到手腕被扯得發疼,東德玉頌終於挫敗的點了點頭,“好吧,孤……先答應你便是。”

  她不是那些矯情的中原女子,作為君主,又一向隨心慣了,覺得可行便會實施,覺得不行亦會反悔。

  原先看不上皇帝也是覺得他太過青澀懦弱,而如今見此陣勢,想必將來也非池中之物。而相比于難以駕馭的攝政王,剛才的那些話也的確讓她動心。

  畢竟那人可不會將她看的這般重要。

  她這裡心中百轉千回,皇帝卻是在得到答案的一瞬便露出了笑意,甚至還張開手臂擁了擁她。

  假山後的兩人心中大定,相顧一笑,悄然隱退……

  將出宮門之時,文素心生感慨:“陛下看來也是對女王動了真心,否則也不能說出這麼漂亮的話來,連江山都不放在眼中,嘖嘖,真男人啊……”

  蕭崢不給情面的冷哼,“他一個小孩子哪會說這些,卻不知是何人教唆的呢!”

  唔……文素縮了縮脖子,“王爺,您知道的,陛下他其實很聰明的,旁人稍稍一點,他就能舉一啊反三啊什麼的,咳咳……”

  蕭崢笑著看向她,“是,本王很清楚,但是文卿也要知道,對你好的表現不是說幾句漂亮話或是真的拋卻江山,而是……”話音頓了頓,他伸手牽住她垂在身側的手,“而是貴在一顆真心。”

  文素心中一悸,連忙就要抽回手,卻被他用力的握住,聲音也變的惱怒起來:“文素,你究竟要躲避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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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章

  究竟要躲避到何時?

  回到王府後文素還在想這個問題。

  她只記得攝政王的眼神,仍舊沉靜,卻在當時灌注了太過濃重的情緒,有怕驚擾了她的疼惜,又有想要猛然敲醒她的惱怒。

  於是文素終於忍不住出言提醒:“王爺,下官覺得陛下與女王的聯姻大事已經成了。”

  聯姻既成,她這個女官也就失去作用了,只待一個適合的理由,便會回到最初。

  蕭崢怔了怔,她已輕輕掙開他的手,率先離開。

  這一回來便沒有出門,衣食住行全由丫鬟喜鵲照料,她派人向朝廷告了病假,便徹底做起了縮頭烏龜。

  聽說劉珂想要來看她,被她推拒了。

  平陽王有次到了門口,卻只隔著門歎了幾口氣便離開了。文素覺得他實在算是自己的知交,很明白她此刻愁腸百結的心情。

  而至於攝政王,已多日未見,也不曾聽到半點有關他的消息。

  這一縮,一直縮到上元節,女王陛下突然派人來請她去見。

  宮中張燈結綵,佳節氣氛濃重。

  文素梳洗整齊,強打著精神進入宮中,由宮人一路指引著到了東德玉頌所住的宮殿,剛進門便看見殿中的異國風情撲面而來。

  看來陛下很用心嘛。

  殿中並無侍從,文素一路走入,耳邊只聽見一陣銀器輕響,東德玉頌已掀了珠簾從內殿走出。

  “參見女王陛下。”文素連忙斂衽下拜,悄悄看一眼女王的裝束,見她換了中原服飾,面色紅潤,容光煥發,心中大為欣慰。

  說來當日那一番對皇帝的教導唆使其實是從小女王的性格推敲而出的,能一擊奏效實在是幸運。

  因為年紀尚幼,小皇帝與女王的感情更多的還是接近于同齡友人,但也算是在穩步提升中。比起成年男女間你儂我儂,二人之間少了些濃烈,多了些純真,卻貴在發乎自然。現在也算是情投意合,甚至女王都收斂了不少驕傲秉性,著實不易。

  “文大人不必多禮,孤請你前來,乃是有話要說。”

  文素乖順的起身,垂著頭暗自思索其用意。

  “文大人,上次皇帝陛下與孤說的那些話,是你教的吧。”

  誒?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她要說的竟然是這個,文素連忙抬頭,“女王陛下,下臣並未說什麼,那些話俱是出自皇帝陛下一片真心啊。”

  女王嗤笑一聲,嬌俏畢現,“你這般緊張作甚?孤又不是在怪你。”

  她緩緩踱著步子坐到榻上,朝文素招了招手,指了指榻邊的一張軟凳,示意她坐下說話。

  “文大人,孤是第一次來大樑,雖時日不久,卻不難看出大樑的風氣。”她頓了頓,微微挑眉朝文素看來,比剛才深沉了許多,“孤看出大樑對女子的態度了,所以新政也不過只是個幌子吧?”

  文素一驚,剛要開口,卻被她抬手攔下,“放心,孤不是來討伐梁國風氣的,只是想讓你知曉,孤什麼都很清楚。”

  果然是個厲害角色。文素抿了抿唇,不做聲了。

  東德玉頌盯著面前的人,像是要看她能沉著到何時,但卻始終等不到她的回應。文素仿佛在聽到她得知一切後便徹底的放鬆下來,毫無慌亂之態。

  她有些挫敗的撇撇嘴,撤去了女王的深沉偽裝,“好吧,孤就直言了吧,雖然梁國是假意新政,但孤並不在意,因為孤已然決定要將它變成真的。”

  “什麼?”文素終於抬頭,一臉詫異。

  東德玉頌朝她眨眨眼,難得的活潑起來,“文大人,你該知曉孤的意思,你有才能,應當為國效力不是麼?”

  文素皺著眉細細琢磨了一番她話中的意思,明白過來,“女王陛下是擔心以後成為梁國皇后之後沒有幫手麼?”

  “嘖嘖,說的這般直接作甚?”東德玉頌搖了搖頭,接著又笑出聲來,“不過也的確是事實,孤正是此意。”

  東德陛下看問題是很深遠的,雖然正式大婚還很久遠,但她已經為將來做了謀劃。

  縱使皇帝現在說的話好聽,但她在大樑人生地不熟,難保那些迂腐不化的大臣們將來會對她指手畫腳。

  她需要一個得力助手,不需要是心腹,只要能夠在必要的時候出現,給予她一些支援即可。

  文素是攝政王的人,她很清楚,可是那日得知了皇帝那番表白是出自文素之手,她便有了這心思。

  這個女子比她想像的有能力,在朝廷周旋到正三品的高位不說,連攝政王和皇帝都能受其影響,不容小覷。

  然而文素對她的話只有回答一聲歎息:“女王陛下的意思下臣明白,但這並非女王陛下願意就可以的,梁國新政是為了尊重女王陛下您,而非所有女子。”

  她起身,恭恭敬敬的朝她一拜,“下臣所做的都已做到,應該不日就能功成身退,只願二位陛下永結同心,共禦外侮,以定河山。”

  東德玉頌不禁被她這模樣弄的怔住,“怎麼文大人不願做官麼?”

  “不是不願,是不能。”文素垂首,看不清神色。

  也許是見不慣女子這種萎靡模樣,東德玉頌一下子就被觸怒了,“此言差矣,既然願意,便該努力為之,難不成文大人介意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麼?”

  文素一愣,抬頭看去,從她眼中看到了怒其不爭的意味。

  “女子從來就不輸于男子,文大人為何這般畏縮不前?”

  畏縮不前?

  文素苦笑,從未想過,她回避的癥結所在竟然是被小女王給揭露了出來。

  她回避攝政王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的暗示明言顧左右而言他,其實是在回避自己隱隱生出的抱負。

  曾經她只想要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她爹也一再教導她要簡簡單單的生活,凡事不可強出頭。可是在懲治了那些貪官之後,這卑微而又渺小的願望卻生出了變化。

  攝政王在江邊的話將她點醒,竟讓她生出了成就之感。這麼多年不曾做過什麼大事,可如今卻能為民除害。

  而這抱負也提醒著她現在的官位只是暫時,離開了新政這個契機,一切便都會化作浮雲飛灰,消弭無蹤。

  但是從未想過攝政王會在這期間對她表露好感,他越是接近一步,她越是想要留住這個抱負,至少那是個可以與之比肩而立的機會,除去這身官袍,她還有何資格與他共乘一騎,同處一室?

  攝政王對她的保護,為她受的傷,甚至費心的取悅表白,不是不感動,不是不動心,只是她不敢往前邁出這步。

  而對身後默默守候的劉珂,她很想回頭,繼續按照之前的計畫走,將來便可過上簡單的生活。卻終究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不敢邁出,因為無法確定以後,不願退後,因為心有不甘,於是她只好抱頭縮在原地,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現在,一切都被小女王無意間的一句話給扯去了偽裝。

  真正叫她畏縮的是她無法確定要走的路。

  攝政王早已看穿一切,所以他一再的提醒她,她適合官場,而非平庸一生。

  可是誰都知道官場也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女王陛下所言極是,下臣確實因女子不能為官而畏縮不已。”

  見文素承認,東德玉頌的臉色緩和了不少,“文大人,孤知曉梁國女子如同我國男子,俱是溫柔賢慧為佳,可是你既然有才能,便不該被埋沒。”

  她抬手將文素的下巴抬高,迫使她昂起臉來,不過因為個子沒有文素高,這個動作做的有些有些像托。

  “文大人,你要記住,女子能做的並不比男子少,官位能者居之,你若執著於此,才是懦弱!”

  雖然年紀小,可是說這番話時她卻像是個長者,一副教訓的口吻。

  文素心中一跳,居然感到一陣羞愧。

  不錯,她太過懦弱了,不是聽從父親教誨,亦非自己貪圖安逸,正是懦弱!她習慣於接受安排,卻從未想過去打破。

  既然有了抱負,為何不能主動去實現?

  梁國以前是男子的天下,如今已經有了缺口,為何不能將它徹底打通?

  終於抬起一直垂著的雙眼,文素退後一步,朝東德玉頌行大禮一拜,“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女王陛下點醒下臣,下臣感激不盡。”

  “哦?這般說來,你是打算繼續做官了?”東德玉頌嘴角露出笑意。

  文素點頭,眼神堅定,“下臣不僅打算做官,還要做一個好官。”

  “很好!”東德玉頌拍了一下手,“還好你未叫孤失望,不然孤的苦心可就白費了。”

  “苦心?”文素不解:“什麼苦心?”

  “不過是為文大人你鋪了條路罷了。”見到文素仍然茫然,東德玉頌忍不住笑了笑,“對了,攝政王也是樂見其成的。”

  ……

  出宮門時天色已晚,空中煙花陣陣,慶賀著上元佳節。

  每到這日,宮門都會大開,允許宮人們出去賞燈,是以此時宮廷之中越發安靜,倒是宮外一片沸騰喧囂。

  文素沒有坐車,一步步走上街道,身上的朝服引人側目,她卻渾然不覺。

  過往的人生在腦中迅速閃過,直到今日才感到不同。

  只因今日起,她已有了明確的方向。

  明亮的燈火沿街亮了一路,彩燈懸掛,歡聲笑語,入眼皆是喜笑顏開的年輕男女,真是個相會的好日子。

  文素的眼神從兩邊各色各樣的花燈上流連過去,在一處圍著許多人的花燈攤位前停住。

  那裡站著一人,只著了簡單的一襲青衫,外面系著件披風,因為暴露在寒風中,臉色有些微微泛青,仿若初見時那般。

  她的眼神閃了閃,悄然隱退至一邊的字畫攤前,低聲問攤主:“可否借筆墨一用?”

  寒風瑟瑟,她縮著手將字跡勉強寫的娟秀,片刻後便寫完了一封信,封好後遞給攤主,從懷中摸出點銀子,“煩勞閣下替我交給那邊那位青衫書生,多謝。”

  又朝那方向看一眼,文素低聲呢喃了一句:“對不住了,朝卿……”

  話音剛落,她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徹悟,一把提起裙角朝後跑去,登上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馬車,“快,回王府!”

  攝政王府內依舊一排清冷模樣,似乎不管年節俱是如此。

  文素直接跳下了車,一路朝後院奔了過去,目標直指西閣。

  忠心守在門邊的趙全正百無聊賴,忽而見到一人迅速的沖了過來,黑夜中看不分明,以為是哪裡來的刺客,立即就要拔劍,卻聽見那人連忙說了一句:“是我。”

  房中燭火通明,攝政王必然又是在操持政務。

  文素瞥了趙全一眼,佯裝鎮定的吸了口氣,敲了敲門。

  “進來。”依舊是古井無波般的聲音。

  文素推開門,卻不急著進去,看到燈光下他安靜垂眉的模樣,心中竟有些激動。

  久未見動靜,蕭崢終於抬起頭來,眼下微微泛青,看來這段時日很是操勞。見到文素站在門邊,他眼中光芒輕輕一閃,卻又什麼都沒說。

  “王爺,”文素只好自己開口,笑的訕訕,“您要不要吃元宵?”

  蕭崢微微一怔,卻只見到她一張略含期待的臉。

  她這般匆忙趕回,只是想與他一起過個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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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章

  上元節的第二日,皇帝陛下在朝堂上宣佈了一道聖旨,一時如同油入沸水,大樑的朝堂瞬間炸開了鍋。

  丁正一已經咆哮了許久,作為輔佐過兩朝君主的老臣,面對如今的局面,他實在有些接受無能,差點便要當場暈厥。

  而作為造成這混亂局面的當事人,文素卻沒有當初面對他時的退避,而是十分鎮定的與之對視。

  於是丁老爺子覺得眩暈感越發的強烈了,捂著胸口直喘粗氣。

  “陛下三思啊,一個女子怎可居此高位?縱使她促成聯姻有功,此等嘉獎也萬萬不可啊。”

  皇帝蹙著眉看向他,“丁首輔難道叫朕收回旨意不成?可知君無戲言!”

  聽出皇帝語氣中的怒意,丁正一忙斂衽下拜,“陛下息怒,老臣並非此意,只是希望陛下另行賞賜。”

  “臣有本奏。”左都禦史王定永出列,“陛下三思,本朝從未有此先例,讓女子為官本也只是權宜之計,如今既然大事將成,又何需如此加封文氏?實在於理不合啊。依微臣之間,便如首輔大人所言,另行賞賜吧。”

  一直靜靜站著的文素捏緊了手心。

  縱使她做了許多事情,卻仍舊因為女子的身份而遭受這些官員們的排擠,平日裡還好些,一旦扯上官場便立場分明了。

  文氏。只稱一個姓氏,果然說到底還是瞧不起她的。

  她猛然抬頭,朝上方一臉為難的皇帝拱了拱手,“請陛下將之前封賞的話再說一遍。”

  “啊?”皇帝愣了一下,不自覺的與她前面站著的攝政王對視了一眼,後者也很驚詫。周圍原先持反對意見的大臣們也都莫名其妙。

  文素垂著頭又道:“請陛下再重複一遍。”

  見她這般堅持,皇帝便也如她所願,開口道:“戶部侍郎文素,自為官以來政績清明,屢立功勳,現加封為少傅一職,為朕之師。”

  話音落下的一瞬,文素一掀衣擺跪倒在地,朗聲道:“臣文素接旨,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在場的眾人都愣住,丁老爺子更是驚怒非常,王定永則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她她她……竟然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受下了這官職?

  少傅啊,天子之師啊,她一個女子,憑什麼敢承下這堂堂一品官職?

  坐在上方的皇帝幽幽的舒了口氣,見到這架勢也明白文素定然是被東德玉頌給洗過腦了,不然哪會有此番轉變?

  其實按照東德玉頌的意思,文素既然能教皇帝那麼精妙的“知識”,應當直接封為太傅。可是考慮到大臣們的接受程度,以及皇帝自己的考慮,還是改成了從一品的少傅。

  然而在如今沒有太傅的情況下,文素其實是皇帝唯一的老師了。

  偷偷看了一眼攝政王,皇帝納悶,這其中也有他的貢獻,卻不知為何今日在朝堂上他反而沒了往日庇護文素的勁頭了。

  “陛下,陛下不可啊……”終於回過神來的丁正一又開始咆哮。

  “有何不可啊?”殿門處忽然傳來一道少女的聲音,明明帶著笑意,卻又隱隱透出威懾。

  文素端正的跪著,嘴角微露笑意,就知道她會忍不住過來。

  東德玉頌一腳踏入殿中,身上換上了在青海國上朝時才會穿著的莊重朝服,顏色豔麗,炫目張揚。

  走至玉階之下,她轉頭看向仍舊跪在地上請命丁正一,冷笑一聲,“帝師責任重大,能者居之,試問皇帝陛下此舉有何不可?”

  丁正一眼中閃過惱色,奈何無法發作,只好甕聲甕氣的道:“她一個女子……”

  “丁大人!”攝政王及時的出言喝止,提醒他面前的人便是一個女子。

  丁正一乾咳一聲,改口道:“因為她才德不濟,難當重任。”

  “哦?孤倒是覺得她比你們都要厲害。”東德玉頌抱著胳膊眼神睥睨的掃視了在場眾人一圈,慢悠悠的道:“起碼孤與貴國皇帝陛下的聯姻一事便是她一手促成的,你們何人能夠做到?”

  四下一片寂靜,眾人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東德玉頌一臉冷肅之色,卻悄悄朝下方跪著的文素擠了擠眼,二人對視一笑,此間局面顯然讓兩人心中都十分爽快。

  “啪啪啪——”趁這間隙,東德玉頌三聲拍掌,殿外便有侍從托著一隻託盤走了進來,上面整整齊齊疊著一套衣裳,仔細一看,乃是一身官服。

  “孤在青海國中冊封太傅少傅時,皆鄭重行了拜師大禮,說來這禮儀還是來自大樑,貴國自古尊師重道,如今既然冊封了少傅,豈能沒有禮儀?”東德玉頌轉頭看著上方的皇帝,“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這……”

  皇帝有些為難,其實若不是為了東德玉頌,他也不是很願意冊封個女子為自己的老師,而現在……難不成還要他對文素下跪敬茶?

  一直沒有開口的攝政王終於出言道:“女王所言有理,陛下若真心冊封文素為少傅,不妨親自授予其官袍綬帶,以示尊敬。”

  他這麼一說,既尊重了女王,又解除了皇帝陛下的煩憂,於是立即得到了回應。

  “皇叔說的是,說的是……”福貴已經從侍從手中取了官袍站到身側,皇帝起身,朝文素抬了抬手,“文愛卿上前受封吧。”

  丁正一等人又想阻止,被轉過頭的東德玉頌一個眼神給扼殺住,好似在控訴他們的無能,直叫他們將滿心氣惱噎在喉嚨裡。

  文素起身,朝玉階上走去,卻在走出第一步時又頓了頓,微微偏頭看向蕭崢。

  她也不清楚為何會有此舉動,只是想在此時看清楚他的神情。

  這是引領著她走上這條路的人,是上級,更是不可多得的良師。如今踏出這一步,她便是一品大員,便是真正的與之比肩了。

  蕭崢亦只是平靜的回望她,情緒淡淡,不見波瀾,而後輕輕頷首。

  未發一言,便已肯定。

  從今日起,官場之上,他不會再說那句“凡事有本王在”,因為眼前的人在終於下定決心踏上這條路的同時,就已經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

  如今她已不是他的文卿,場面上,連他也得稱一聲文少傅或是文大人了。

  可是不覺得生疏,只覺得欣慰。

  因為她終究還是走入了他的圈子。

  得到這眼神的鼓勵,文素終於朝上方走去,一步一步邁的堅定沉穩,面容沉靜,再也不是之前的低眉順目。

  那身官袍並不同於她身上這件,除去尺寸外並未有過改動或特製,正是歷任天子少傅的官袍。雙手接過來的刹那,文素頓悟,這樣的朝服才是真正的一視同仁,才算是真的將她看成了官場中的一員,而不是特例。

  皇帝雖未下拜,卻也稍整衣冠朝她抬手作了一揖,“此後便有勞文少傅教導於朕了。”

  文素回禮:“定不負陛下厚望。”

  在她身後,眾人視線凝聚,卻只有兩人的最為特別,一人是蕭崢,另一人卻是遠遠看著她背影的劉珂。

  他的懷裡還揣著她昨晚給的信件,當時看時還不甚明瞭,此時卻驟然清晰。

  她說了拒絕,原因只有一個:她已選定要走的路,不再嚮往平淡悠閒,所以也不再適合他。

  ……

  崇德二年春,進入官場整整一年的文素成為了梁國歷史上第一個女帝師。

  後樑史記載其“動盪間孤身上位,辟萬江而獨懸一木,奇功技巧,不可外道。”

  但有人指出,那“辟萬江而獨懸一木”乃是指其力排眾議登上少傅之位元,卻獨獨將視線投向了攝政王這件事……

  冊封完成之後,由太后主持,在偏殿又設了宴慶賀。

  這自然還是東德玉頌的主意,可惜太后尚未從家族一事中恢復元氣,露了個臉便稱病回寢宮去了,剩下來的事情便都交給了小皇帝和小女王。

  作為主角,文素被特地安排坐在玉階下左手首位,尊崇備至。

  大臣們自然還是忿忿的,可是看著皇帝對小女王笑眯眯的模樣,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來,更何況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不過也別指望他們說什麼動聽的恭賀之言,以致於整個宴會肅然而冷清。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舉著酒杯走到了文素跟前,她抬頭一看,微微一愣。

  不僅是她,在場的人全都有些怔愕。

  竟然是皇帝陛下十分器重的劉珂。

  “文少傅,下官敬你一杯。”

  稱謂之間已經顯露疏離,更多的還有一絲酸楚,如今他們真的是再無可能了。

  “朝卿……”文素眼光閃動,忽而舉杯,仰脖飲盡,一滴不剩,而後低聲道:“是我對不住你……”

  劉珂亦一口飲盡杯中酒,酒氣衝撞,臉都紅了起來。他似乎想說什麼,可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吐出幾個字來:“我從未怪過你。”

  怪只怪他從不瞭解真正的她要的是什麼,於是終究成就了這場一廂情願。

  一場氣氛詭異的宴會終於宣告完結,大臣們幾乎在聽到陛下表示能走的同時便起身離去,一點也沒有待見文素的意思。

  她自己卻不在意,甚至還慢條斯理的飲完了最後一口酒,這才起身,下意識的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殿中已然空無一人。

  走出宮殿,仍舊不見他的人影。文素不免有些失望,步履沉重的踏出宮門,卻在抬頭的一刻瞬間復蘇。

  蕭崢披著厚厚的大氅,靜立于馬車邊,面朝宮門方向,顯然是在等她。

  是她太過多慮了,不過多走了一步,他終究還是會停下來等她的。

  文素緩緩走近,臉上帶笑,看了一眼馬車,朝他搖了搖頭,“不坐馬車了,王爺,我們一起走走吧。”

  蕭崢笑了一下,點了點頭,朝趙全揮了一下手,接過他手中的燈籠便迎了上前。

  街道上寒風陣陣,蕭崢瞥一眼她的側臉,無奈一笑,“走過來些。”

  文素轉頭看他一眼,也不多問,乖巧的湊了上前。

  蕭崢抬手,將身上大氅撩起披在她肩頭,二人同裹一袍,順勢攬住她的肩膀,輕輕一帶,人已貼近。

  “可覺得暖和些了?”

  “嗯。”

  “以後記得多穿些衣裳。”

  “這個……不用了吧。”

  “嗯?”

  文素偷瞄一眼他的大氅,淡笑不語。

  漸漸的又落起了雪花,周圍一片寂靜,二人相偎前行,只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和低笑聲時不時的散落在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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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章

  “竟然做了少傅?”

  攝政王府東暖閣內膏膋膃腿,鞃鞀靿鞅蕭端坐在桌前,手中捏著一張剛由信鴿傳遞到的紙條榙榛榬樆,蓍蓁蒟蒺輕聲的笑。

  陸坊幾乎在第一時間便派人將消息傳給了他。

  真是個好消息。

  他微闔雙目,靜靜思索塺墁境墇,翠翢耤聜接下來要走哪一步呢?

  驀地,羽睫一顫塼塽墉塵,漚漏漭滻雙眸再度睜開,神情已然變作輕鬆自在。

  “是了寢寥察寨,蒧蒱蒲蒪差點忘了還有個幫手了……”

  將手中的紙條就這桌上的燭火燃盡,他朗聲朝外喚了一聲:“去請傅大人過來。

  室內燭火輕搖,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看,外面已經開始飄雪。

  因為身子骨弱,他根本不能受寒,可是此時卻遲遲不願關上窗戶。陣陣涼風吹入□的脖頸間,直教人越來越清醒,很適合他現在的心緒。

  不多時,屋外有人輕輕敲門,傅青玉的聲音隨之響起:“平陽王爺,下官傅青玉求見。”

  “請進。”蕭端終於抬手關好窗戶,走回桌邊坐下。

  傅青玉推門而入,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果然是讀書人,跟劉珂一樣禮節周全。

  蕭端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不必多禮,傅大人最近在忙些什麼?”

  傅青玉對他突然問起這個十分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的作了回答:“下官近日來一直在修撰史冊。”

  “哦……”蕭端拖著調子,似不經意般感慨:“傅大人這樣的人才竟然埋沒在史書之間,委實可惜啊。”

  傅青玉低垂著的眼睫輕輕一顫,半晌才澀然的回了一句:“下官職責所在,說不上可惜。”

  蕭端瞥她一眼,低笑,“可是本王覺得傅大人這樣的人才應當身居高位,為民請命,甚至是……成為一朝肱骨之臣。”

  “平陽王爺……”傅青玉驀然抬頭,詫異的看著他。眼前的人卻依舊神色淡然,好像剛才說的只是一句在平常不過的話。

  “傅大人可知文素如今已是當朝帝師,天子少傅了?”

  傅青玉雙眼大睜,一臉不敢置信,“……真……的?”

  “自然,本王剛剛得到的消息,千真萬確。”

  蕭端一手點著桌面,姿態悠然,稍顯細長的雙眼朝她看來,幽深晦暗。

  “傅大人,本王一直覺得你的才能絕不輸于文素,只是缺少個機會罷了。”

  “機會?”傅青玉皺眉,尚未完全從剛才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沒錯,機會,本王如今請你前來,正是要給你這個機會。”他輕輕勾唇,眼中光芒明滅,心意難測。

  ……

  雪下大了不少,傅青玉走出東暖閣時,腳步尚且有些飄忽。

  平陽王會找她本就奇怪,可是當他說出他的目的時,才是震驚的開始。

  那個看似病弱,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平陽王,心中揣著那樣的目的……

  她扶住回廊邊的柱子,深深舒了口氣,剛才一直被驚訝恐懼佔據了所有思緒,直到此時才終於得以放鬆片刻。

  謀反。

  這兩個字在心中跳過,使她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讀書至今,只知道忠君愛國,怎可有此大逆不道之舉?

  然而不可否認平陽王的條件很誘人。

  他要輔佐的是攝政王,那樣天生的王者,亦是她仰慕的對象。一旦成功,她乃一朝元勳,更有可能成為唯一能入其眼的女子。

  傅青玉很動心。

  可是她很清楚這是她心中的欲念在作祟,所以終究還是將這心動給壓了下來。

  因為害怕平陽王會有什麼舉動,她只好謊稱回去考慮一下,心中卻在思索著逃開的對策。

  回廊邊懸著的燈籠在風雪之中搖晃不定,燭火將她的身影拉長,寂寥清冷。

  她一步步走的緩慢,心中翻滾不息。

  如今文素已到了如此高度,攝政王怎麼還會看的到她?

  機會,缺少機會……

  說到底,始終還是有些動搖。

  前方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低沉的話語聲。

  傅青玉心中一震,下意識的便隱藏到了柱後。

  那是攝政王的聲音,此時若叫他發現自己在東暖閣附近徘徊,只怕會引來懷疑。

  果然,很快便看到了他的人影,一手提著燈籠,一手卻還攬著一人,白色大氅披在兩人肩頭,好像早已相濡以沫,難分彼此。

  二人相攜著從側面走過,很快便踏上另一條回廊,在拐角處停下。

  “王爺,時候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文素掀去自己肩頭的大氅,剛要退開,卻發現他的手還擱在自己肩頭。

  “王爺?”她轉頭看向蕭崢,卻看見他微微閃爍的眼神。

  “朝堂之路並不好走,今日之後,你可會後悔?”

  “王爺是擔心我思慮不周,一時衝動做了決定?”

  蕭崢怔了怔,不禁失笑,確實是多慮了。其實只是怕她日後會後悔,會逃離這個圈子而已。

  他松了口氣,卻在想起另外一件事時又皺起了眉,“以後你便是天子之師,恐怕無法再住在攝政王府了。”

  “啊,王爺所言甚是,女王陛下也是這個意思。”文素一副恍然模樣,卻在瞥見對面的人一臉鬱悶之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想起王爺總說大樑國庫不豐,還是作罷啦,只希望王爺莫要將下官趕出去才好。”

  蕭崢眼神一亮,唇綻笑意。

  “好了王爺,天色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著吧。”文素動動肩膀,示意他放手,真的該走了。

  誰知蕭崢反而收緊了手臂,一用力,她已經嚴實的落入他懷中。

  “王爺?”文素心中慌亂,問的惴惴,語氣也有些飄忽。

  “本王從未像今晚這樣踏實過。”他下巴抵著她的額角,似歎似訴。

  文素微怔,不再動彈,靜靜的偎在他寬闊的胸膛前,聽著他的心跳,平穩安詳。停頓一瞬之後,她抬起手來,從他腰間穿過,反摟住了他。

  自剛才進了王府,趙全便已悄然隱去,至於那些暗衛,此時肯定也退避的很遠,所以文素賊膽肥了,一動情就動上手了。

  蕭崢顯然沒想到她會這般主動,驚喜的低頭,卻看到晦暗燈火下一張紅透的臉和輕顫的眼睫,青澀而羞怯。

  夜色正濃,雪花輕舞,之前酒宴上的一絲酒勁突然就在此時竄了上來。

  蕭崢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對上那雙稍顯驚詫的眼眸時,臉已經俯下。

  她已經吹了半天冷風,雙唇一片冰涼,他的卻很溫熱,剛剛觸碰時尚帶著一絲赧然與青澀,然而不過片刻便被洶湧而來的情意沖的一陣激動,呼吸也急促起來。

  蕭崢從不曾這般對待過一個女子,曾經寥寥幾次招侍妾侍寢也是因為她們是先帝賞賜,聊充任務。心中無意,便味同嚼蠟,又何來的這般情意綿綿的親吻?

  如今卻不同,只是剛觸上那柔軟雙唇的一瞬,就好似被奪去了所有的意識,四肢百骸喧囂著興奮,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手中也忍不住開始使力,將她緊緊的扣入懷間。

  像是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文素也開始激動起來。

  那雙唇輕如羽扇,先是清清淡淡的觸碰,之後是漸漸加重的壓碾,等到文素終於忍不住要張口呼吸時,他已趁虛而入。舌尖拂過牙齦,惹來一陣酥麻,舌齒相纏之後卻又改為慢慢叼啄,輕抿描摹著她的唇瓣,時輕時重,不忍分離。

  兩人呼吸早已紊亂,情愫在胸腔間奔騰洶湧,一個是累積已久的迸發,一個是恍然醒悟的青澀,最後都化作這一場相偎相依。

  溫熱的唇移到耳側,輕輕吻了吻她的耳垂,蕭崢輕歎一聲,將她擁的更緊,“素素……”

  “王爺。”文素低聲回應。

  他輕輕一笑,如同夢囈:“叫我退之。”

  “退、退之……”

  沒有贅言,只是在她偎著他同行的一刻,便已相知。

  ……

  縱使離得再遠,這一幕還是如同烙印一般燙傷了傅青玉的心口。

  她已然震驚到無以復加,雪花卷了一頭一臉也毫無所覺。

  文素成為了一品高官,還得到了攝政王……

  這個事實一遍遍敲打著她的心房,泛出疼痛裡面更多的是不甘與嫉恨。

  為何會這樣?一夕之間,所有的都變了,為何?

  相擁著的兩人已從甜蜜中微微清醒,在攝政王轉頭看來之前,她連忙轉身就走,如同逃跑。

  傅青玉難以承受,心中如同火炙,煎熬難忍。

  直到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再過十年百年,恐怕那人也無法看到她,只要有文素在,就永遠不會看到她!

  腳步一頓,她驀然抬頭,竟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東暖閣的院門口。

  她緊握著拳,腳步想要邁出,卻又猛然收回。

  一步踏出便沒有回頭路了。

  可是轉身的一瞬,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兩人擁吻的畫面,刺激著她的太陽穴一陣陣的鈍痛。

  她深吸了口氣,猛然轉頭,沖進了院門。

  大門被一下子撞開,蕭端抬眸,手中還抱著暖爐,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好像之前邀請她一同謀反的是另外一個人。

  看到傅青玉,他臉上先是一怔,接著便露出了笑意,“怎麼,傅大人這麼快便想好了?”

  “是,下官想好了。”

  “哦?那答覆呢?”

  傅青玉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抬手行禮道:“下官願助王爺一臂之力。”

  “很好。”蕭端起身,放下手中暖爐,朝她一步步走近,“傅大人能想清楚最好了,之後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甚至是……”他微微垂頭,盯著她低垂卻不斷顫動的眼睫,“甚至是一國皇后,也是極有可能的。”

  傅青玉身子一顫,咬緊了下唇。

  “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本王會安排你去做的。”

  傅青玉應了一聲,眼神空洞的轉身要走,卻又在門邊停住,“王爺之前多次提及文素,卻不知……王爺可對她的身份感興趣。”

  蕭端眉頭一挑,眸光輕輕閃爍,“哦?說來聽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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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2:03:06 |只看該作者
四七章

  正月將盡之時,大樑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好日子。

  禮部上表,正月二十六乃是大吉之日,青海國與梁國兩位陛下聯姻結盟之日便定於該日。

  宮中已經忙碌了許久,張燈結綵、華麗鋪陳,怕是與大婚正日相比也不遑多讓。

  皇帝陛下一早就起了床,一干宮女早已等候多時,立即進殿服侍他穿戴。

  玄衣廣袖的帝王袞冕,上衣黑色以表天,下裳黃色以象地。

  以朱、白、青、黃、玄五彩絲繪出日月星辰,山龍花蟲,下擺則繡禮器藻火,此乃十二章紋。

  蔽膝則為朱色,上繪龍火山三章。腰帶佩玉,尾碼組綬,莊重非凡。

  經此裝扮,皇帝陛下氣勢頓顯,稍隱稚氣,外露沉穩。

  太后看著皇帝陛下眉目間隱約可見的勃發英氣,心中欣慰,拉著他好一陣叮囑:“皇兒今日可不只是與青海國女王定下白頭之盟,更是為社稷做了一件大事,今後一切決定需慎重,對女王也要禮待有加。”

  皇帝陛下起初還是認真的聆聽教誨的,不多時便意識到了不對。

  他又不是待嫁的女兒,是要娶妻,這般教導他作甚?

  陛下很不滿,決定待會兒一定要彰顯一下男兒雄風,好好提醒一下大家誰才是當家人!

  可是這些念頭在看到女王陛下的一瞬便化作浮雲了。

  東德玉頌著了最為莊重的朝服,陽光下看去,炫目又耀眼。

  她站在太廟外的臺階下,兩邊是垂目而立的大臣。皇帝陛下遠遠走來時,一眼看到她那淡然悠閒又嬌俏如花的臉就忘了之前的雄心壯志了。

  朝服仍然莊重,臉上神情卻有些羞赧,到了她面前,皇帝陛下已經有些面紅耳赤了。

  梁國眾臣們偷偷瞄去,原本垂著的眼更加不願抬起了。

  陛下您太讓咱們失望了!

  東德玉頌忍著笑意執起他的手,故意湊近他耳邊喚了一聲:“翊兒……”

  氣息拂過脖頸,叫皇帝縮了下脖子,大睜著眼睛看她,“你叫朕什麼?”

  “名字啊。”東德玉頌無所謂的眨眨眼,低聲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比如玉頌姐姐啊……”

  姐姐……

  陛下淚奔,娶個年齡比自己大的真是失策啊!>_<

  兩人的竊竊私語旁人聽不見,不過皇帝陛下面上變幻莫測的神情著實精彩。

  太廟大門左側,文素悄悄從蕭崢身後探出腦袋,看著那一對緩緩走近的璧人嘖嘖感歎:“陛下莫不是被調戲了?”

  蕭崢抽了一下嘴角,“陛下為大樑做的犧牲,會永載史冊的。”

  “……”

  鐘鼓聲聲,鏗然冷肅。

  二位陛下,一個強作正經,一個彆扭鬱悶,就這麼相攜著進了太廟,由攝政王親自主持,祭告列宗。

  出廟後,百官拜倒,山呼萬歲,見此陣仗,皇帝陛下的臉色才回歸最初的肅然。

  之後再移駕至天壇,共同祭天,告敕天下。

  至此結盟便算完成了。

  至於具體婚期,則交由兩國禮部再做商議。

  看二位陛下的年齡,也不算個急事兒。

  禮樂壯闊,悠然而息。

  大禮已成,眾人如潮水般退去。暖陽融融,空曠的廣場上,只有蕭崢與文素留在了最後,不緊不慢的並肩同行。

  “如今雖然算是塵埃落定,但之後朝堂必然會開始針對于你,新政可能也會化作擺設,你可做好準備了?”蕭崢瞥一眼文素的側臉,語氣仍舊平淡,卻難掩關切。

  文素笑了笑,“王爺說的是,下官會注意的。”

  蕭崢聞言皺了皺眉,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率先朝前走去。

  身後的文素一臉莫名其妙,突然這是怎麼了?

  已經快走上聽著馬車的街道,剛想追上前去,卻從側面一座石雕之後閃出一道人影,擋在了她的身前。

  “素素……”

  “朝卿?”文素愣了愣,“你……是在等我?”

  “嗯。”劉珂點了點頭,磨蹭著到了她跟前,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他歎了口氣,抬頭正視文素,“素素,雖然看了你的信,也得到了回復,我還是想專程與你談一談。”

  文素這才明白他的來意,心中隱隱愧疚。

  是她怠慢了,僅憑一封信就就想要解釋清楚,實在不算慎重。

  看了看劉珂微顯憔悴的臉色,她歉疚的笑了一下,“你說的是,朝卿,我本該當面與你說清楚的……”

  “別,你先聽我說!”劉珂出言阻斷了她的話,神情竟隱隱露出緊張,“素素,這幾日我想了許多,之前是我不知曉你的抱負,如今知曉了,也並、並不反對,那……我可還有機會?”

  他也是鼓足勇氣才說出了這番話,來此之前更是幾番思想鬥爭。那日在酒宴上,他本已心灰意冷,可是回去後輾轉反側,終究還是放不下。

  文素早已怔住,啞口無言。

  她早該想到的,劉珂為人善良而執著,本就不會輕言放棄。加上恪守禮教,當日的約定雖然是她提出,只怕反倒叫他背負了責任。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重重的歎了口氣,“朝卿,我想你還未想清楚。”

  “不,我想清楚了!”劉珂慌忙回答,卻見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並未想清楚……”

  “其一,我如今已決意為官,不同當初混口飯吃,是打算真正要為民請命,便是說我永遠不會成為一個相夫教子的傳統女子,而你讀聖賢書,最重三綱五常,是否真的適合這樣的我呢?”

  “其二,陛下雖然冊封我為少傅,除去念在我助其聯姻成功之外,主要則是為了討東德陛下歡心,也就是說,陛下其實也並非出自真心要讓我一個女子為官,而你,恰恰是陛下重視的臣子之一。”

  “其三,一手提拔我栽培我的乃是攝政王,無論今後怎樣,我也會是他的左膀右臂,換言之,你我有可能成為政敵。”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文素抿了抿唇,輕聲道:“我已心有所屬。”

  她抬眼,複又歎息一聲:“朝卿,你確定你真的想清楚了麼?”

  劉珂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臉色蒼白。

  眼前的人著實陌生,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從不曾瞭解過她的抱負,而是從未瞭解過她這個人。

  他是出現在她轉變之前的良人,那時她只願平穩一生,而如今,她已有了不輸於男子的淩雲壯志。

  他知道她口中心有所屬的人是何人,這些時日總能看見兩人同進同出的身影,實在再明顯不過。

  也是,這樣不輸於人的女子,也只有那樣天生的王者才可駕馭吧。

  劉珂朝她拱了拱手,未發一言,轉身而去。

  “朝卿……”身後傳來文素的輕喚:“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莫要背著包袱。”

  劉珂沒有轉身,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我說過,不論是何結果,我都不會怪你,我自會放下這包袱,但求你自己也莫要背著。”
  文素一怔,點了點頭,“好,只要你願意,你我還是朋友。”

  劉珂的身影頓了頓,沒再說話,舉步朝前走去,背影雖難掩寂寥,步伐卻依舊沉穩。

  他的確執著,關於此事,努力過了,更是鼓起勇氣挑明瞭一切,這些對他而言,都是十分艱難的舉動,可是到了最後既然事實已經如此,也便罷了吧。

  只因除去執著,他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那便如她所言,不要讓這一切成為負擔吧……

  文素目送著他的背影遠離,理了理心緒,朝街道走去。

  也不知攝政王走了沒有。

  出了廣場,眼中落入那輛馬車。蕭崢果然沒走,正倚著車身不知在想什麼。

  許是從未見過他這般稍顯怔忪又姿態悠然的模樣,陽光在他肩頭一灑,那身玄色莊重的禮服落入文素眼中,竟多了幾分風流灑脫的意味。

  她剛要上前,卻聽他略顯無奈的開了口:“陛下,女王遲早都要回國,您賴在本王車中也無法留住她啊。”

  車內傳出一道憤懣的聲音:“不管,皇叔,你想個法子把她留下!”

  “這個恐怕不成,本王被女王打過主意,自此不敢再接近她,陛下您這是將本王往她身邊推麼?”

  “……”

  車內停頓了一瞬,皇帝氣鼓鼓的道:“那就叫文少傅去,她不是跟東德玉頌很要好嘛!”

  蕭崢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緩步而來的文素,裝模作樣的問旁邊憋笑到一臉通紅的趙全:“之前叫你回府去取的扣帶呢?這麼莊重的日子,本王該系那條才是。”

  趙全心領神會,揚了揚手裡的馬鞭,“喏,王爺,這不是取來了麼?”

  “啊,對了,朕想起還有些事未曾處理好,這便回宮去了。”

  簾子被一把掀開,在趙全不動聲色的將馬鞭藏于身後時,小皇帝已經怏怏的下了車。

  “皇叔,朕走了……”一步三回頭,眼神淒哀,叫人視之不忍。

  “陛下且慢。”

  “什麼?”皇帝立即停下了步子,這是要幫他了是不是不?

  蕭崢對他熾熱的眼神視而不見,站直身子,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襟,“陛下如今該專注學業,為他日大業著想,沉迷兒女情長,可不該啊。”

  皇帝立即耷拉下了腦袋,“謹記皇叔教誨。”這次走的是義無反顧了。

  眼見皇帝走遠,文素才從馬車側面繞出來,笑道:“王爺,您的扣帶可真是百試百靈啊。”

  蕭崢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默默爬上了車。

  文素奇怪,從剛才就是這樣,到底是怎麼了?

  她趕緊跟上了車,盯著他左瞧右瞧,“王爺,怎麼了?”
  蕭崢不做聲,神情冷淡。

  文素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往他跟前湊了湊,又喚:“王爺?”

  仍舊毫無回應。

  奇怪,她沒說錯話啊,到底是哪兒不對呢?

  驀地,腦中靈光一閃,文素恍然大悟。

  馬車已經開始行駛,轆轆的車轍聲很好的掩蓋了車中的聲音,她挪啊挪的湊到蕭崢面前,憋著笑意喚他:“退之?”

  蕭崢眼神一閃,終於看向她,嘴角隱隱露出笑意,卻又刻意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隱忍的樣子叫文素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蕭崢低喝,耳根微紅。

  文素何嘗見過他這副模樣,見狀更加忍不住,差點就要捶車廂了。

  “你……”蕭崢氣惱,伸手將她一拉扣入懷裡,另一隻手及時的捂住她的嘴。

  文素憋得滿臉通紅,只好趕緊眨眼,示意自己再也不笑了。

  蕭崢卻沒有鬆開她,捂著她嘴的手移開,卻又撫上她的臉頰,掌心薄薄的老繭輕輕摩挲著她的側臉,好似手中撫摸的是最鍾愛的珍寶。

  “咳咳,你忘了剛才教訓陛下的話了?”

  “什麼話?”

  “莫要沉溺於兒女情長啊……”文素臉上火熱,明明羞赧到不行卻還強作鎮定。

  聽聞此言,攝政王殿下手下動作一頓,滿頭黑線。

  所以……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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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2 22:05:29 |只看該作者
四八章

  已是月上中天,蕭端仍舊坐在酒樓裡悠閒飲酒。

  對面的陸坊壓低聲音絮絮叨叨:“王爺最近與文大人十分親近啊,看這模樣餅餂飹馜,漲漞熇煽莫非好事要近了?”

  “親近不假,好事麼……”蕭端勾了勾唇角銩銚銠鉻,穊稱稦稫又飲了一口美酒。

  陸坊對他賣關子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也不多問僣僛僖僩,塽墉塵壽自顧自的飲了杯酒後,抬眼問他:“對了嘧嗾嘜嗶,歍殠殞殟平陽王爺,您為何要將傅青玉拉入此事?見她也不是個機靈的主兒,萬一出了事可怎麼好?”

  今日剛到酒樓便聽平陽王說了此事,陸坊十分擔憂。

  “本王本就不需要她機靈,何況,她現在已然發揮了作用。”

  原本蕭端只是想利用一下傅青玉對自己叔叔的愛慕以及對文素的嫉妒之心,想讓她去刺激一下文素以達到促成她與自己叔叔的好事,

  卻不曾想她會主動告之文素的隱藏身份,看來傅青玉比他想像的還要心急呢。

  蕭端嘲諷地一笑,擱下酒杯,擺了擺手:“先不說這個,如今結盟一事定下,朝廷的重心就該轉向江南平叛了吧?”

  陸坊點頭:“平陽王爺所言極是,攝政王已經開始吩咐吾等進行部署了。”

  “嗯……”蕭端隨口應了一聲,手指點著桌子,眼珠輕輕轉動,不知在想什麼心思。

  片刻之後,他忽而輕笑了一聲,開口道:“平叛必要出兵,朝廷也必然要開始考慮主帥人選,陸坊,本王要你主動請纓。”

  “啊?”陸坊愣了一下:“敢問王爺為何有此安排?”

  蕭端微微一笑,眸色深沉:“你很快便會知曉了……”

  ※

  走過巍巍宮牆之下的道路,轉彎穿過一道宮門,再往前便隱隱可見禦書房的簷角。

  今日是文素正式走馬上任的日子,作為天子之師,責任重大啊。

  剛剛下朝不久,來的路上她先後碰上了不少大臣,除去首輔大人依舊傲慢之外,其餘眾人雖然對她諸多不滿,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向她行了禮。

  所以此時文素的心情就一個字:爽!

  神采奕奕地走至門前,還未等守門的小太監通稟,已經見到門被打開,出來的人竟是王定永。

  見到門外站著的文素,王定永面色複雜,說不清是赧然還是憤懣,“文少傅有禮。”

  “禦史大人有禮。”文素回了一禮,朝他身後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好笑。

  看他這模樣,定然是不自覺的到了此處。這些日子一直由他教導皇帝,走著走著就走習慣了吧。

  看出她眼神中的揶揄,王定永越發不自在,匆匆話別兩句就要離去。

  “禦史大人留步。”

  “文少傅還有事?”王定永轉頭,對上她一張笑臉。

  “也沒什麼,只是希望禦史大人記住陛下如今的模樣,因為本官定會讓您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陛下。”

  這笑容……算不算邪惡?王定永有些冒冷汗:“文少傅此言何意?”

  “意思便是,本官會讓大人看到成果,終有一日,大人一定會認同本官!”

  王定永一怔,眼前的女子已經轉身推門而入。

  那日朝堂上的一聲“文氏”言猶在耳,所以文素這話說的其實有些賭氣的意味,不過仔細算來,其實是種爭取。

  相比較而言,丁老爺子是往死裡的頑固,只要有一點點可能,也會將她這個離經叛道的女子給打回草民階層去,絕對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染指朝堂。

  而王定永不同,對她只是持觀望態度,不褒不貶。

  換言之,他守著自己的底線,只要不出格,他都可以接受。直到那日文素被冊封為一品少傅,他才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祖宗禮法在他眼中實在被看得太重了。

  因此此時文素便是在動搖他的理念,終有一日要讓他認同她一個女子也能為官,也能做出些成就,而不只是縮在男人身後默默無聞一輩子。

  話說的是很堅強有力,然而待看到小皇帝的狀態,文素覺著,這其實是項萬分艱巨的挑戰。

  皇帝陛下無力的趴在桌前,見她行禮也是一副怏怏的模樣。

  “陛下,該學習了。”文素好言提醒。

  “少傅,能否停一日,朕沒心情。”皇帝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繼續憂鬱。

  “陛下,一寸光陰一寸金,荒廢不得啊。”

  “可是朕真的沒有心情啊……”

  文素搖了搖頭,歎息道:“莫非陛下是因為女王陛下的離去而難過?”

  昨日一早東德玉頌已經啟程返國,皇帝陛下當時親自送出城門,于樓頭遠眺時甚至紅了眼眶,分明就是兩隻情意綿綿依依不捨的小鴛鴦。

  嘖嘖,文素當時就感慨,皇帝陛下真是早熟。

  傷心事被提及,皇帝陛下更加無力,連話都不願回了。

  文素有些好笑,看他這模樣其實倒更像少了一個夥伴。想到此處,文素記起以前聽蕭崢提過,皇帝並無兄弟,只有幾個姊妹,年齡雖相近卻不常往來,想必一直以來都非常寂寞吧。

  她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福貴,低聲道:“陛下,不如讓福貴陪您出去玩兒吧,散散心也好。”

  “啊?”福貴和皇帝都是一臉詫異。

  “少傅,您此言當真?”

  “自然,今日的課程便是教陛下如何玩耍,明日微臣前來聽陛下的心得便是。”她朝皇帝擠了擠眼,轉身出門。

  皇帝愣愣地坐了一會兒,又漸漸開心起來。

  此時看看,這個老師還是不錯的嘛!

  回到住處,剛走到院門口就見丫鬟喜鵲笑眯眯的迎了上來:“大人,東西奴婢都給您備好了。”

  “乖,喜鵲你真是越來越伶俐了。”文素嘴上讚賞著,還不忘從袖中摸出點碎銀子塞給她。

  喜鵲接了銀子,眉開眼笑的道了謝,越發的盡忠職守:“大人,要不要奴婢替您將東西送過去?”

  文素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去忙吧。”

  喜鵲應了,快快樂樂地走遠了。

  文素進屋一看,桌上擺著兩套成衣,幾盒胭脂水粉,更多的這是上好的筆墨紙硯。

  這些是她上朝之前吩咐喜鵲出去購置的,準備去送給傅青玉。

  這些日子如同歷經了一場新生,先是決定了人生目標,又是決定了感情歸屬,文素的情緒一直在激動澎湃中起伏跳躍,所以待清醒之後,才猛然想起她忽略了一個人。

  在感情這方面,她只想到了劉珂會受傷,倒差點忘了傅青玉。

  比起劉珂,傅青玉心中只怕更不好受,除去攝政王這一因素,如今與她同時進府為幕僚的自己已然成為一品高官,她心中該作何所想?

  文素歎了口氣,抱起禮品朝傅青玉的院子走去。

  院內很安靜,只有兩個丫頭在打掃,似乎是新來的,但很機靈,見她手中抱著這麼多東西,連忙上前幫忙,一人拿一半,她立即就輕鬆了。

  “傅大人在屋內看書呢,奴婢去通稟一聲。”一個丫頭抱著東西率先幾步朝屋門走去。

  文素撇撇嘴,以前她可都是直接闖的,看來以後要注意些。

  剛走到門邊,忽然聽見一陣響動,似乎是茶杯翻落在地的聲音,文素吃了一驚,連忙快走幾步,一腳踏入屋內,正對上傅青玉驚慌失措的神色。

  “青玉,怎麼了?”見她神情在見到自己後越發慌亂,文素不免疑惑。

  “素、素素,你怎麼來了?”

  “哦,我來給你送些東西。”

  兩個丫頭已經將東西放到了桌上,文素走上前去,一件件拿給她看,“這是兩件春裝,你成天只知讀書,從不知曉該為自己添身衣裳,這兩件我瞧著顏色不錯,待再過兩月踏青時可以穿。”

  “胭脂水粉你一般比較少用,所以筆墨紙硯多送了些,本來是要給你挑亳州的狼毫的,可是老闆說沒到貨,所以就挑了這種,我看著不錯,你看看呢?”

  抬手遞上那支毛筆,文素不禁一愣,這才發現傅青玉一直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些什麼。

  “青玉?”

  “哦……”傅青玉回過神來,揮手遣退了兩個丫頭,緩緩坐下:“你送這些給我做什麼?”

  文素笑了一下,在她對面坐下:“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時間來看你,來了也不能空手嘛。對了,上次不是還托你幫忙查我的先祖嘛。”

  傅青玉的臉色又白了一層,想要喝口茶平復一下情緒,卻發現茶杯已經摔碎在地上,還未曾收拾。

  稍稍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女子,她忽而苦笑了一下:“我知曉你的用意,你與攝政王的事,還有你升官的事,我都知曉了……”

  室內有一瞬的安靜,片刻之後,響起文素平淡略顯肅然的聲音:“是,青玉,我來此之前確實是揣著一顆愧疚之心,所以才會給你帶來這麼多的東西,可是更多的是關心,你我同時進入王府,談不上知心至交,卻也是一路同行至今,在我心裡,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永遠都是個值得我仰望的朋友。”

  傅青玉擱在膝頭的手下意識的揪住了裙擺。

  “要說攝政王這事,我確實歉疚,但今日我來此是要向你坦誠的,而非祈求你原諒,因為感情發乎於心,我與他彼此傾心,便不該欺瞞與你。至於升官一事……”文素頓了頓,目光堅定的看向傅青玉,“青玉,你是個有抱負的人,應當理解我的心情,如今我與你已是同等心態,比較起來,只是比你多了個機會而已,所以這件事,我無愧於心。”

  傅青玉愕然地抬頭:“你是說你如今做官是因為有了抱負?”

  “是。”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文素說的句句在理,她與攝政王的感情發自真心,郎情妾意,她有何資格指手劃腳?她做官也是因為有了抱負,難道自己無法實現抱負,便要遷就于那些成功之人麼?

  文素已然離去,那些話還一字一句在耳邊迴響。傅青玉頹然的跌坐在地上,自責難堪。

  曾經飽讀聖賢之書,她因何變成了這樣的人?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她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就朝外沖去。外面的兩個丫頭嚇了一跳,連忙跟上,卻在見到她進入東暖閣後又悄然退去。

  傅青玉一把推開屋門,顧不得對斜倚在榻上的人行禮便直接道:“平陽王爺,抱歉,下官不能與你合作了。”

  “哦?”蕭端掀開眼皮看她,情緒淡淡,“為何?”

  “下官不能害了文素。”

  “嗤——”蕭端輕笑,眼神陡然轉為淩厲,“你不是已經這麼做了麼?”

  說了那個身份,還想要收回麼?只要他願意,那個身份可以變幻出無數版本,她現在後悔,又有何用?

  傅青玉在他凜然的眼神中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半晌,終於還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未多時,屋內又走入兩人,正是負責伺候傅青玉的兩個丫頭。
  “好好盯著她,莫要出什麼岔子。”蕭端淡淡吩咐。

  “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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