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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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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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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4 18:59: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器靈


  “誰?”羅伊被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就把手中的劍丟了出去,“出來!”

  裁決靜靜地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小院夜色中只傳來風的呼嘯聲。

  羅伊神色陰晴不定,小心翼翼地挪到裁決的面前,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把劍拾起來。

  劍一入手,那聲音就罵道:“小兔崽子,你再把老子亂丟試試看……”

  哐當,那聲音話音未落,羅伊一哆嗦,又把劍給丟了出去。

  聲音再度從腦海中消失了。他張口結舌地看著地上的裁決,終於確定跟自己說話的正是這東西,一時間有些傻眼。

  雖然一年多來,每次冥想裁決總會以漩渦的形像出現在他的身邊吸收天地能量,朝夕相伴。他也早已把這個擁有意識的神秘家伙當做奧利弗,麥芽兒一樣的伙伴。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它居然能用語言和自己交流。

  “器靈!”羅伊腦海中瞬間浮現了這個詞。他走到長劍旁邊,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劍柄:“喂,是你在說話?”

  “小王八蛋你死定了……”隨著手指和劍柄的接觸,羅伊腦海中迅速出現了這個氣急敗壞的聲音。

  “真的是你在說話?”羅伊駭然道:“你是誰?”

  “我是誰?!你跟著老子砍人砍了一年多,居然問我是誰?!”那聲音暴跳如雷:“老子一斧頭劈死你!”

  “跟著你砍人砍了一年多?”羅伊一愣,驚喜交集,叫道:“你是那位在山崗上殺魔族的矮人英雄。”

  “哼!”聽羅伊口稱英雄,那聲音雖然怒哼,卻明顯有些得意。

  “你,你剛才不是走了嗎?”羅伊喜得抓耳撓腮:“我看見你消失的。”

  “消失個屁,老子那是解開封印的蘇醒。”那聲音果然和矮人一樣暴躁易怒,“要不是你太笨,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完成一次完整的戰鬥,老子怎麼可能等到個天才擺脫那個該死的封印,真正成為裁決之斧的器靈!”

  羅伊又是赧然有是驚訝:“封印?器靈?”

  “鄉巴佬小子,沒聽說過器靈?”那聲音很不耐煩。

  “當然聽說過。”羅伊道。

  所謂器靈,是指一件原本沒有生命的物品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產生的意識魂魄。因為它的本體是器物,因此,被稱為器靈。

  器靈誕生的方式有很多。

  傳說一些神器在誕生之初,就會自然產生器靈。這也是神器評定的最基本標准之一。沒有器靈的武器,再厲害也不能評為神器。

  而器靈卻並非神器所獨有。

  除了許多七星以上的傳說級武器就擁有低級器靈外,從小在各大種族中生活的羅伊也知道好幾種器靈。

  例如精靈,就會將魔化植物的靈魄通過生命之水滋養在他們的武器中。矮人則會尋找到一條礦脈的核心精魄,用以賦予武器靈魂。而野蠻人,更是有將死去親人的靈魄附著於隨身器物的傳統秘術。

  不同的器靈,有著各自不同的作用。

  就拿羅伊以前見過的那位精靈女王的長弓來說。她的火凰之弓,不但能夠射出三支毀天滅地的火凰箭,對精靈女王本身的戰鬥力也有極大的增幅。當精靈女王手持火凰之弓的時候,她的戰鬥力是平常的十倍!

  而當年羅伊所在的那個地下城的矮人之王手中的巨斧“命運輪盤”……則可以召喚出一個鋼鐵巨人出來,那是矮人之王的坐騎,也是他的戰鬥伙伴。在擊殺鋼鐵巨人之前,任何人都休想碰到矮人之王一根汗毛。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器靈都這麼恐怖。

  根據器靈的等級高低不同,作用也不一樣。

  一些器靈能為魔力和鬥氣增幅,一些器靈能融入戰技之中,以本身的特性,提升攻擊力或者使攻擊更加出其不意。而一些傳說級武器的低級器靈,本身並沒有多少意識。它們的存在,只是武器本身的等階達到一定程度的證明罷了。

  雖然羅伊知道器靈,但是,他一直以為,裁決的器靈最多就是表達一點情緒罷了。卻沒有想到,它能直接跟自己交流,而且,其中的器靈居然就是那位矮人戰士。

  “原來你就是裁決的器靈!”羅伊喜道。

  “誰說老子是裁決的器靈?”那矮人怒道:“你耳朵聾了嗎,老子是裁決之斧的器靈,不是裁決的器靈。”

  裁決之斧?羅伊臉上一陣抽搐,自己現在手裡拿著的裁決,可是一把劍的形態。

  感知到羅伊的想法,那矮人不耐煩地道:“白癡,裁決的器靈可不是一個。除了我以外,還有裁決之弓,裁決之矛,裁決之杖,裁決……對了,裁決之劍的器靈是剛才你看見那個渾身都是洞的家伙,等你解除了他的封印,他就能跟你說話了。”

  “你的意思是,我學會他的劍法?”羅伊嚇了一跳。那位人類戰士的劍術高深莫測,沒有足夠的鬥氣支持,根本不可能學得會。

  “劍法能學多少學多少,不過,解除封印不是看劍法,是挨揍。”矮人道:“等你哪天走到最後的時候,身體上的洞只比他多一百個,你就能解除他的封印了。”

  羅伊費力地咽了口唾沫。

  這個跟上萬魔族拼命的矮人就不說了,那個渾身是傷的人類騎士,也是個瘋子。不知道什麼裁決之弓,裁決之矛,裁決之杖,裁決之匕,裁決之刀,裁決之盾的一幫家伙,又是些什麼樣的人。

  估計也不大正常。

  “你們不是原生器靈吧?”羅伊問。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用問。沒有那一個器靈,會是矮人或人類的形態,更別提和魔族戰鬥了。

  羅伊可以肯定,這些器靈都是人類來到救贖大陸之前的人物,因為某種原因,靈魂被封印在了裁決之中,以器靈的形態存活下來。

  果然,矮人怒道:“當然不是!你看見過老子這麼威猛這麼有脾氣的原生器靈?”

  “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一問。”羅伊眼珠子一轉,道:“封印是怎麼回事?還有我該怎麼稱呼你呢,這一年多來,你可是我的偶像。”

  矮人脾氣暴躁,性格直爽,迷信,管不住自己的嘴,好酒,愛打架,更喜歡被人恭維這些羅伊再清楚不過了。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能把整個矮人城的每一個矮人哄得滿面紅光的他,對付這幫家伙有一整套本事。

  果然,聽到自己是羅伊的偶像,矮人有些得意,語氣和善了一點,猶豫了一下,道:“封印不能說,名字嘛你叫我斧靈好了。”

  “那怎麼行!”羅伊斷然道:“像您這麼偉大的英雄,我要是連您的名字都不知道,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恥辱。”

  “這個……”矮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能說。當初大家說好的,誰先解除封印,都不能說自己的名字,得大家湊齊了,把事情搞清楚了才說。”

  “為什麼連名字都不能說。”羅伊開始激將:“像您這樣偉大的英雄,難道名字還見不得人。”

  “這個這個……”矮人躊躇半晌,大發脾氣:“他媽的,不能說就是不能說,跟見不見得人沒關系。都怪你個小王八蛋實力太弱,要不老子跟你說了也沒什麼。”

  這一擊,正中羅伊命門。

  大腦袋一陣呲牙咧嘴,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心頭一陣腹誹。

  “跟你這樣的變態比起來,老爺實力是差了那麼一點兩點,呃,七點八點,不過跟盧克那幫家伙比起來,我可算厲害的!”

  在可憐的學員們身上重新找回了自信,羅伊想了想,有些不甘心,開始繞圈子:“以前我的實力就算差點。不過你瞧,我這不也學會了您的斧法,解除了封印不是。有您的這套斧法,誰敢說我實力差?”

  大腦袋知道矮人一向好面子。自己把自己和他的那套斧法綁在一起,他總不好意思再說自己實力低下了吧。

  可沒想到,話一出口,矮人頓時一通咆哮,差點把他的腦子給轟裂了:“放你的屁,你那也叫學會。三腳貓把勢。剛照著畫出個模樣你也敢說學會?”

  羅伊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只聽矮人越說越氣:“知道老子的那套斧法叫什麼名字?雷神斧法!十重威力!你個小王八蛋連入門第一重都算不上!鬥氣連最基礎的戰環都沒有,你也好意思吹牛!老子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就給老子地獄特訓,不然老子丟不起那個人!”

  “地獄特訓?!”羅伊一下子傻眼了。

  “說對了,小子!”矮人咬牙切齒,鼻子裡直哼哼。

  “我幹嘛要聽你的!”羅伊天性執拗,說東偏要往西,下意識地就嚷嚷道。

  “小子,還想不想做騎士?”矮人嘿嘿冷笑道:“還想不想報仇,想不想你的公主美人兒,想不想有力量保護身邊的人不受欺負?”

  羅伊不吭聲了。

  矮人的話,每一句都正砸在他心底最深處。

  一年多來,之所以沒日沒夜的修煉,正是因為他一輩子也忘不了湯姆死的時候,自己面對阿歷克斯,卻只能逃跑跳崖的那種痛入骨髓的無力感。

  “說到痛楚了吧,小子。”矮人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不過,想報仇,你還差得遠!別以為你買個什麼狗屁心法就能變厲害,那東西給我擦屁股我都不要!”

  “五星級的功法,難道還不如一星功法?”羅伊不服氣地道。

  “什麼一星五星亂七八糟的。”矮人氣憤地嚷嚷道:“功法只分合適不合適!每一種武技,需要的功法都不一樣。但基礎都是一樣的。道理訣,就是基礎功法!懂嗎,白癡!”

  “基礎功法?”羅伊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聽說這種鬥氣理念。

  “真不知道你們現在都學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矮人怒道:“沒聽過那句老話?”

  “什麼老話?”羅伊問道。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矮人斬釘截鐵地道:“拳頭要大,得道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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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5 19:04: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五十章  半個月


  救贖曆320年的春天,救贖大陸烽火連天。

  自攻破了聖索蘭帝國的普魯行省之後,斐烈帝國集結在邊境上的重兵,就像積蓄已久的洪水終於在千里長堤上尋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般,瘋狂地向聖索蘭帝國的縱深內地席捲。所過之處,屍橫遍野烈火沖天,一片悲慘景象。

  “貝林城城門失守之後,成群結隊的斐烈騎士縱馬沖進了城市。他們先是集中力量對付抵抗的守軍。在確認整個城市已經再也找不到一個身穿聖索蘭帝國軍服的軍人之後,他們將屠刀對準了平民。”

  “長時間的圍攻,讓這些終於攻破了貝林城的斐烈人變成了殘忍的野獸。他們沖進貴族們的府邸,平民的住宅,把人如同牲口一般砍翻在地,搜刮所有能帶走的財物,然後縱火,

  將隨有的一切付之一炬。

  “每一個人得眼睛都是血紅的,槍尖時血紅的,劍刃是血紅的,就連馬蹄都在血水中染得通紅。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理智,只要有人出現在視野中,他們就會策馬追上去,用騎槍捅進人們的背心,用長劍劈開人們的腦袋。”

  “那是完全徹底的發洩,是對這個在他們的圍攻下,堅持了很長時間的城市的報復。也是勝利者暴戾的宣言。他們用這種方式告訴那些曾經抵抗,正在抵抗或者未來將要抵抗入侵的人們,這就是抵抗者的下場。”

  除了教堂以外,整個城市完全變成了地獄。我站在教堂的屋頂上,看著普魯大公城堡爆出的黑煙,看見那些來不及跟隨大公一起逃亡的奴僕和士兵們,被一排排拉出城堡砍頭。而那些尊貴的女士們的遭遇……請原諒,我沒法用語言描述。

  “街道上到處都是奔馳的馬蹄聲,到處都是慘叫聲和哀嚎聲,這些聲音從早響到晚,又從夜晚響到天亮……幾天以後,聲音漸漸地少了,但偶爾還會有漏網之魚的出現,為斐烈軍人增添歡樂。”

  “已經洗劫了整個城市,殺得血流成河的斐烈軍人,似乎已經厭倦了無休止的殺戮遊戲,當發現一個漏網之魚的時候,他們最喜歡做的就是將這些人當做獵物,用各種各各樣的方式圍殺,戲弄。”

  “那是一個中年平民男子,他們放他跑,在後面用弓箭,用騎槍驅趕著他,直到他精疲力竭,然後,他們把他剝得精光,用鞭子抽他,用開水淋他,或者綁住手,用馬拖著跑,直到他不成人形的死去。”

  這是不知堂發佈的諸多關於普魯行省戰事公開信息中的一份摘錄。類似的資訊還有很多,都是不知堂的情報提供者們,通過各種管道,以各種角度對戰爭的觀察。

  這些前線親歷者的描述,加上那些冰冷的不帶一點感情色彩的戰報,為資訊封閉的人們展開了一幅殘酷的戰爭畫卷。

  人們在這恐怖的戰爭陰雲下站立著,惶恐著,同時也憤怒著。

  320年2月15日,聖索藍帝國邊軍第九軍團殘部,在逃亡中被斐烈名將本森公爵指揮的斐烈黑旗騎士團的兩個千人營,在距離龍門東南六十公里的平原上追上並殲滅。自此,邊軍第九軍團除名。

  次日,西北戰場普魯大公腓特烈率領貴族殘軍,轉戰向北,試圖迂回到萊頓河北岸,卻不料在河邊遭遇了斐烈騎兵的伏擊,最終渡河的人,十不足一。滔滔河水都被染紅,下游數十公里沿岸,浮屍隨處可見。

  西北和西部的戰局,震驚了整個聖索藍帝國,更牽動著南方同樣身處斐烈人兵鋒之下的美丁城民眾們的心。

  大家每天聚集在不知堂的公告欄前,等待著最新的戰報。街頭巷尾,所有的話題都是關於這場戰爭。

  誰也不知道阿道夫大公還能在不斷通過沿岸港口登陸的斐烈大軍的進攻下支撐多長時間,更不知道美丁城會不會被貴族們所拋棄,成為下一個貝林城。

  日益增多的難民,如潮水一般湧入美丁城,而當地的許多貴族和富商,卻已經開始變賣家產向北方轉移。

  就在羅伊在美丁城中住下的第三天,兩個消息在城內迅速引發了恐慌。

  第一個消息是有跡象表明,盧立安行省的南方戰局,將從前一段時間的沿海城市,向西南方轉移,據說,主要攻擊目標很可能就是美丁城。

  第二個消息,則是美丁城南部,出現了雪狼騎士團的蹤跡。

  這個消息,甚至讓許多傭兵們都緊張了起來。

  要知道,在號稱騎兵之國的斐烈帝國中,雪狼騎士團也絕對算是凶名赫赫。

  雪狼,是生活在斐烈帝國北部高原的一種三級魔獸。其特點是性情兇猛,奔跑迅速,耐力極強。既能作為攻擊型魔寵,又是極佳的騎乘魔寵。和人類鬥氣的契合度高達百分之四十六,甚至超過了很多優秀的戰馬。

  而雪狼騎士團,正是以其騎士全部騎乘這種魔獸而得名。

  在戰鬥中,他們和坐下的雪狼互相配合,對手不但要和人作戰,還要防備雪狼的尖牙利爪。一些訓練不足或者沒有鬥氣支撐的戰馬,在面對雪狼的時候甚至會因為恐懼而屈膝跪地乃至轉身而逃。

  自從組建以來,雪狼騎士團東征西戰,為彼得一世的統治立下了汗馬功勞。曾經創下了在人類騎士團排名中,一戰躍升前一百名的奇跡。現在在人類騎士團中,名列四十一,根本不是美丁城的邊軍騎士能抗衡的。

  雪狼騎士團的出現,為整個美丁城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每天早晨去任務堂的路上,羅伊都能在廣場或街道的公告欄前,看見焦慮議論的民眾,而那些不斷傳來的戰報,更加重了美丁城的緊張氛圍。

  經歷過波拉貝爾的一夜,羅伊早就見識了戰爭的殘酷,並且對斐烈人的仁慈不抱任何幻想。

  戰爭就是戰爭。

  這是國家和民族,用生命進行的較量。比角鬥場上的死亡決鬥更加殘酷。

  角鬥場上的鬥士倒地後,或許還能憑藉自己的勇敢和高貴的品德,征服看臺上的觀眾,通過他們的裁決,留下一條性命。可是,在兩個帝國的這場戰爭中,沒有觀眾。

  除了殺死敵人以外,根本沒有第二條生存的路。

  因此,當整個美丁城人心惶惶的時候,這個十八歲的黑髮男孩,每天都會鎮定的從公告牌前走過。

  有時候他會駐足下來,看著戰報,有時候則會腳步匆匆的走過。

  誰也不會注意到這樣一個平民男孩,更沒有人會知道,他就是轟動了整個美丁城的魔紋師,獨狼。

  獨狼,也許是美丁城的民眾們除了戰爭以外,最為津津樂道的話題了。

  自從幾天前,獨狼出現在美丁城的任務堂,為鐵匠阿裡斯鍛造了一個風板,又為資深傭兵老熊繪製魔紋長劍以來,他的傭兵標記和製造的魔紋,就迅速以美丁城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引發了各行各界的震動。

  貴族們將宴會的請帖送進了任務堂,魔紋師們等候在魔紋專區,成群的傭兵和騎士們排著隊委託指定任務。甚至連遠在幕尼城的一些商人和各大機構的負責人也聞風而動,紛紛趕到美丁城任務堂,試圖找到這位魔紋師。

  不過,無論是誰,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任務堂裡面外面如同沒頭蒼蠅一般打轉。

  任務堂嚴防死守,不但把獨狼的保密等級提升到了三S級,甚至把整個五層樓的工作人員的保密等級也提升到了S級。別說跟獨狼見面打招呼,就算是工作人員的爸媽也沒法見到自己的兒子女兒。

  這一招實在夠狠。別說工作人員都不知道獨狼是誰,就算知道了,估計也能視死如歸拒不交代。一段時間見不到親人有什麼關係,每天幾個金路郎送回家,親人見了遠比見自己親切。沒事兒,讓他安心工作。家裡好著呐!能不回來就別回來了!親人們接過金幣的時候,通常眉開眼笑的如是說。

  除了保密措施之外,任務堂自然還有一些別的手段。比如幾位從摩尼城趕來的任務堂魔紋師,就被人有意無意地誤導為獨狼。

  等到人們搞明白,這傢伙獨狼肯定不是,頂多算個白吃白喝還騙自己的白眼狼時,時間又不知道浪費了多少。

  因此,到最後大家就只能放棄搜尋獨狼本人,把目標轉向了他的作品。

  鐵匠阿裡斯,是最早被人找上門的。一開始是一些腦筋動得快,想趁機賺點錢的傢伙。聽到七十,八十一類的報價,鐵匠掄起鐵錘就發飆。

  後來陸續上門的就不一樣了。大大小小的商人,拍賣場的主管,魔紋師塔的魔紋師,貴族……開價一個比一個高。

  到最後,阿裡斯鐵匠不得不把那個讓自己睡覺都不清靜的風板,用一千個金路郎的價格,賣給了一位他絕對招惹不起的貴族。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就像在火上澆了油一般。

  別說那些本來就需要繪魔的委託者,就算是一些原本不需要繪魔的人,也拼命往任務堂擠,試圖弄到獨狼的作品。

  獨狼魔紋的價格被越炒越高。第一天結束之後,他所做的近二十件作品,除了老熊等人手裡的少數幾件外,全都成了人們的收藏品。

  有等著升值的,有炒高價格的,還有買回去研究的。

  任務堂裡委託任務的人,出價也越來越高。一個一級火焰傷害魔紋,當初老熊是一百六十個金路郎,第二天就飛漲到了五百個金路郎,還有繼續向上攀高的架勢。

  似乎是發現了這一點,在大概流傳了三十多件作品,七八種新魔紋之後,獨狼承接的繪魔就不再使用新魔紋,而是傳統魔紋。

  再加之他之前的作品雖然魔紋古怪,但都是一些一二級繪魔作品,實際價格並不高。偶爾有兩個被魔紋師塔買回去,不但沒有研究出什麼名堂來,反而把幾位魔紋師看得頭暈吐血,這股風潮才慢慢停歇下來。

  不過,這樣一來,獨狼在傭兵們心目中的地位就更高了。

  畢竟,他們才是真正需要魔紋的人。那些貴族和有錢人只是收藏或牟利,可他們卻是為了生活,為了保命。如果不是獨狼斷了那些人的念想,使得一些價格超高的任務紛紛取消,他們連發起委託的機會都沒有。

  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輪盤,在不停的輪動著。一天又一天,喧囂嘈雜,熙來攘往。

  羅伊在美丁城靜靜地住了下來。

  每天早晨,羅伊都會準時到任務堂的秘密工作室裡開始繪魔工作。

  雖然掌握著生命魔紋,不過,那並不意味著就能繪製所有等級的魔紋。就像一個畫家,剛開始學畫就學的是比別人更高明的繪畫技巧,但也同樣需要時間練習成長,而不是一出手就能畫出名畫來。

  除了繪魔的技巧需要不斷地練習提高以外,繪魔這門學科中,還有很多知識也需要掌握。例如魔紋墨水的配置,複合型繪魔的方法,魔紋之間的關係和影響等等。這些東西,需要長時間的學習和練習才能掌握。

  抽空,羅伊去了一趟神匠堂,註冊了一個以自己的名字為公開身份的初級魔紋師。

  註冊的過程很順利,負責考核的兩位考官一直在聊著關於獨狼的話題,對眼前這個初級魔紋師並沒有特別的關注。

  羅伊只運用一些傳統的基本技巧就考核過關,拿到了一個初級魔紋師的徽章。這意味著,他正式成為神匠堂和魔紋師塔的一員,作品可以署名並公開出售。

  上午,羅伊基本上就是在工作和閒逛中度過。這是他一天最輕鬆悠閒的時光。他會逛逛商店,翻翻任務堂的任務報酬,尋找一些需要的配藥和鍛造材料,為自己日後製藥和鍛造魔甲做準備。或者到教堂附近,打聽一下那位約瑟夫神甫的事情。

  從中午開始,一回到家,就是矮人斧靈的地獄特訓。

  自從那一晚和矮人談過話之後,羅伊就很自然的接受了這一切。他不知道矮人的名字,不知道裁決的來歷,不知道劍靈,弓靈以及其他的器靈又是一些什麼樣的人,在這些人背後有什麼樣的秘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信任這些和魔族戰鬥的戰士,而且,無論是矮人還是那位人類劍士的實力,都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能夠跟隨他們學習,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幸運。

  當然,幸運並不等同於幸福。

  矮人是一個很直率也很不喜歡撒謊的種族,因此,他說的地獄訓練,那就是真的地獄訓練。而且是以他本身的實力為標準,能被稱為地獄的訓練。

  對羅伊來說,那不僅僅是地獄,還是地獄的最底層!

  每天的三次冥想,依舊是雷打不動。只不過,力量補充漸漸增加的裁決,在吸收天地能量的時候,一步步減少份額。

  這就意味著,羅伊的穩定修行的美好生活結束了,每一次冥想,他都會面臨越來越狂暴的天地能量潮的衝擊。

  雖然矮人對關於裁決和他們的事情守口如瓶。不過,修煉方面的問題,倒是有問必答。

  通過矮人的講解,羅伊才弄明白,原來別的魔法師冥想的時候,感受到的都是很稀薄的天地能量,跟自己感受到的潮水完全不同。追問原因,矮人給出的答案只有一個。

  “白癡!老子是斧戰士,又不是魔法師,哪知道那麼清楚。等你能解開裁決之杖的封印,問仗靈那傢伙去!”

  解開裁決之杖的封印,至少在現在的羅伊看來,就像天國那麼遙遠。他只能將希望寄託在第一訓練營中。

  距離入學考試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並不準備成為一名魔法學員的羅伊,必須在短短一個月內,把鬥氣提升到一階。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這一點對羅伊和矮人斧靈來說,卻是理所當然。

  矮人自然不用說了。無論是他本身的身份還是器靈的身份,指導讓一個五層鬥氣的小子在一個月內凝結戰環,都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而大腦袋羅伊,則完全是無知者無畏。

  無知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因此,每天除了冥想增長魔力,並且進入裁決世界跟隨那位人類劍士學習如何挨揍,如何用各種各樣古怪的身法和奇妙的方式讓自己身體上出現更多古怪奇妙的傷口外,就是接受矮人的訓練。

  現實中的訓練,可不比裁決世界中的訓練輕鬆。

  如果說,在裁決世界中,羅伊揮動十萬次斧頭也不會累的話,在現實世界中,揮動一千次就已經能要了他的命。

  這一千斧,可不是像以前砍柴或者像之前修煉一樣在空氣中隨便揮舞就行的。而是必須按照矮人傳授的斧法,配合道德訣,劈砍湖邊山崖的堅石。

  一斧頭能劈入青石一寸,才算踏入門徑。

  劈入青石一尺,才算雷神斧法第一重。

  羅伊第一次信心滿滿地一斧頭劈下去,石頭上留下了一條深不過半寸的缺口,手掌虎口,也震出了血。

  於是,第一天的訓練,就是在矮人的嘲笑聲中進行的。等一千斧頭砍完,羅伊的雙臂已經疼得連抬也抬不起來。可這個時候還不算完,武技不用修煉了,鬥氣修煉卻不能停。手疼就用腳,練習步伐,跑步,縱躍。

  直到深夜,羅伊才掙扎著爬著回了自己的小屋。給自己施展了一個治癒術,又讓麥芽兒去摘了一些草藥,按照奧斯丁筆記的藥方配了瓶專門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水,翻來覆去在床上呻吟了一晚上才恢復過來。

  而第二天,訓練量就被矮人毫不客氣地增加了百分之二十。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你既然會治癒術,我就放心了,反正弄不死你。”

  當時羅伊很想一揮手,把這個把該死的斧頭連同裡面那個沒人性的傢伙丟到湖中心去。

  不過,雖然訓練很苦,但是效果卻異常顯著。

  有矮人斧靈的指導,羅伊對雷神斧法的領悟每一天都在加深。鬥氣也在近乎亡命的修煉中飛速提升。就連睡覺的時候,裁決的能量都在幫助引導者羅伊的鬥氣運行。

  短短十天時間,羅伊的魔力,感知和精神力,都有了大幅度的增加。鬥氣已經突破了第八層,開始衝擊第九層。與此同時,雷神斧法,也修煉到了入石近兩寸的程度,凝結戰環後,突破第一重毫無問題。

  每天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實力的提升,讓羅伊興奮異常。訓練也就愈加刻苦。

  當每天劈青石已經超過三千斧後,矮人讓羅伊到湖水下去劈同樣地青石。

  水中劈石的難度,比起岸上來,大了何止十倍。原本已經一斧頭劈入青石兩寸的羅伊,剛下水的時候甚至連半寸也不到。湖水的阻力和壓力,不但影響著手中的斧頭,還影響著羅伊身體動作乃至體內鬥氣的運行。

  不過對於天性執著甚至是執拗的羅伊來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一斧頭劈開阿曆克斯那漂亮的腦袋,為了能在一年半之後,站在那位現今恐怕已經快要衝上聖騎士層次的奧古斯都面前,魔法鬥氣一起上陰他狗日一把,再大的苦他都能吃。

  水下的訓練,取得了顯著的成效,幾天過後,羅伊不但鬥氣和身體力量更進一籌,而且,隨著身體對包裹自己的水流的感知和借助,他對雷神斧法,以及在萬千魔族中閃避的步伐身法,又有了新的領悟。

  不過,這種平靜的日子,總共只過了十五天。隨後就被一偶然發生的事情和已經逼近到了距離美丁城只有五公里的斐烈帝國軍,給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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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  戰火逼近


  清晨,湖畔。

  隨著一聲輕吒,麥芽兒淩空躍起,腳下在一棵大樹上急點兩步,曼妙柔軟的身軀在紛落的樹葉中反折過來,合身持劍,射向地面上得羅伊。

  羅伊笑嘻嘻的看著迎面而來的劍光,巍然不動。直到麥芽兒不住晃動的劍尖終於在他眼前一尺定下來,他才身形一晃,避開長劍,反手一勾,叼住麥芽兒的手腕一撥,借勢將她拋了出去。

  “大腦袋,不許動!”麥芽兒淩空一個跟斗,在一棵碗口粗細的樹幹上一點。

  一時間,就看見她腳下光環急劇旋轉,將那彎曲的樹幹反彈之力化做一道流光,從腳底直躥劍尖,筆直的身形如同離弦之箭,反射回來。

  “那有不許動的?”羅伊依舊等著麥芽兒的招式已經用老,再無變化,這才仰頭往地上一倒,伸腳向麥芽兒踢去。

  “你上當了!”麥芽兒一聲冷哼,身體在空中一旋,長劍變刺為砍,直奔羅伊胸口。

  眼看倒向地面的羅伊避無可避,麥芽兒嘴角勾起一絲妖媚得意的弧線,卻不料視野中,羅伊臉上露出一絲熟悉的壞笑,隨即手掌在地上一拍,身體如同搓飛的竹蜻蜓般旋轉著從她身邊飄過。轉眼之間已經上下換位。

  噗,麥芽兒收勢不住,一劍砍在地上,隨即就覺得屁股一疼,整個人從空中被硬生生地踩落在地上。

  一旁觀戰的奧利弗嗚地一聲縮頭趴在地上,用爪子蓋住了眼睛。

  “大腦袋!”成一個大字趴在地上的麥芽兒,氣得臉都通紅,瞪著羅伊,恨不得沖上去跟這混蛋拼命。

  “麥芽兒,你真的是三星武裝騎士?”一臉驚異無辜。

  “不對!羅伊,你給我老實交代。”麥芽兒跳了起來,又是氣憤又是狐疑,道:“這些天你每天都在湖邊訓練些什麼東西,怎麼實力增長這麼快?!”

  “斬龍訣啊,你不都知道嗎?”羅伊撒起謊來眼皮都不帶眨的,模樣要多老實有多老實。

  “不信!”麥芽兒一撇嘴。

  自從十五天前那個夜裡,她醒來看見羅伊練功把小院給弄得亂七八糟之後,就嚴令禁止大腦袋在院子裡練功。

  對她說,這個小院是她來到救贖大陸之後的第一個溫馨小家,寶貝的不得了。十幾天來,羅伊在外面練功也好,去任務堂工作也罷,她都沒有跟去,而是呆在小院裡,學著做飯做菜,打理花草。

  呆在這裡,可比呆在死大腦袋的衣服裡透氣多了!

  可她沒想到,才這麼一點時間,羅伊鬥氣沖上了第八層,而且戰技更是提升得飛快,居然能把她這位三星武裝騎士玩得團團轉!

  這還得了?!要知道在絕境裡,只要規定不許用魔法,麥芽兒大小姐可是能隨便欺負大腦袋的!

  心理落差超大啊!

  “你一定有事情瞞著我!”麥芽兒走到羅伊身邊,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轉,挽住他的胳膊,膩聲道:“快說!”

  湖畔空氣清晰,風景如畫。

  麥芽兒穿著一身漂亮的蕾絲白綢上衣和緊身劍士褲,原本就因為連番對練,香汗淋漓。衣服緊緊地貼在凹凸有致的身軀上,勾勒出曼妙誘惑的曲線來。這番手挽著手,挺翹渾圓的酥胸壓迫在胳膊上,更讓人血脈賁張,難以自持。

  要命的小妖精!

  羅伊原本就正是血氣方剛的時期,被麥芽兒胸前柔軟貼住,一時間又是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又是無可奈何。

  艾瓦隆大陸各大種族中,黑暗精靈本以天生魅惑,性格狡猾放蕩,對男女之事放縱不羈而聞名。

  以前羅伊以為這只是天生敵對陣營互相之間的詆毀謠言之一。可和麥芽兒接觸一年多來,他卻發現,即便麥芽兒只是精靈中的小女孩,並沒有接受黑暗精靈成年禮的魅惑覺醒,但她偶爾顯露一點天性來,也足以讓人吃不消。

  男人最喜歡女人外人面前端莊,自己面前妖媚放蕩。魅惑的最高境界,並不在赤裸肉慾,而在有意無意之間流露的風情。

  這些東西,麥芽兒根本就是無師自通。

  尤其是這一年多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彼此之間的熟稔瞭解,小丫頭在第一形態軀體越來越成熟的同時,這方面越發變本加厲。以前偶爾逗弄一下自己,她還頗有些不好意思,而現在,這簡直成了她最愛的遊戲。

  嬌怯,聖潔,清純,妖媚,端莊,放蕩,她無師自通,扮什麼像什麼。但萬變不離其宗,總讓你浮想聯翩,心蕩神迷。

  “告訴我好不好?”麥芽兒把頭搭在羅伊的肩膀上,吹氣如蘭。一雙漂亮的眼睛,柔得能滴出水來。

  “去任務堂了!”羅伊咬了咬舌頭,才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掙脫麥芽兒蛇一般纏繞的雙臂,丟下一句話趕緊閃人。

  “哼!”看羅伊跑路,麥芽兒哼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在緊貼的綢衣下的迷人曲線,又是得意,又是羞澀,咯咯笑起來。

  離開家,沿著湖畔小路,剛穿過一片小樹林,羅伊就已經感覺到了四位紅葉騎士的氣息。

  “伊凡大哥,早。”

  羅伊如同往常一樣,停下腳步,向林中的一棵大樹道。

  “羅伊,早。”身穿黑色鎖子甲,外罩著套頭騎士長衣的伊凡從大樹後轉了出來,微笑道。

  隨著伊凡的出現,三傑也從不同的方向顯出了身形。

  “嗨,傑姆,傑克遜…”羅伊分別跟他們打著招呼。臉上洋溢著讓人愉悅的禮貌微笑:“你們早。”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交談不多,不過,羅伊已經和幾位紅葉騎士形成了一種默契。

  當羅伊回到湖畔小院的時候,四位騎士就會停留在小樹林外,而當他進城的時候,伊凡就會不動聲色的跟隨著他,其他三位騎士則應他的要求負責保護麥芽兒和奧利弗。

  雖然身為卡雷家族騎士的伊凡等人之所以貼身保護羅伊,是出於主人菲力浦不得違抗的要求。不過對羅伊來說,菲力浦是菲力浦,自己是自己。他絕不允許自己因為對方只是菲力浦的僕人,而對他們有任何輕慢侮辱。

  爺爺威廉曾經說過,其實並不只是一種職業,還是人生的態度,也是一種崇高不容踐踏的精神。

  謙遜,誠實,忠誠,勇敢,公正,憐憫,正直,犧牲,禮儀,自由和榮耀,永遠都是騎士需要堅持的。

  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完美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將所有美德集於一身。

  但是,堅持和背棄確實不同的。

  一個男人,應當主動培養自身的這些品質,哪怕只能做到其中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介平民,他也值得信賴和尊敬。

  而那些將這些品質棄之如履,甚至嘲笑的人,哪怕身份再高貴,實力在強大。人們也會在他華麗偉岸的身軀下,看到卑劣和醜陋。

  羅伊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高尚的人。

  但是,他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

  “早,羅伊。”紅葉騎士們的臉上,露出了親切的微笑。

  相處十幾天來,他們和羅伊說過的話屈指可數。但是每天早晨,必然會出現這樣簡單,卻讓人愉悅的對話。

  僅僅只是一聲問候,對於四位卡雷家族騎士來說,卻代表著尊重。

  十幾天相處下來,即便是四人中性格最桀驁的傑克遜,也不得不承認,雖然羅伊平日裡做的事情和他身邊忽然出現的那個精靈,給人的感覺有些神秘,甚至詭異。不過,他喜歡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年輕人。

  “今天還是去城裡嗎?”問候過後,一向沉默寡言的伊凡,出乎羅伊意料的開口問道。

  “恩。”羅伊有些意外,點了點頭道:“和往常一樣。”

  “羅伊。”伊凡躊躇了一下道:“我認為你應該小心一點。美丁城現在不怎麼太平。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到幕尼城去。交通方面我們可以為你安排。”

  “哦?出了什麼事了?!”一直關注著前線戰報的羅伊,心下一沉。最近幾天以來,斐烈遊騎兵和斥候在美丁城南部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昨天,我們的斥候發現了斐烈人的主力,第五軍團的一千人營和阿道夫大公麾下的兩個騎士大隊,已經和他們交手了。就在南面二十公里的地方。”伊凡道。

  羅伊一驚,問道:“戰況怎麼樣?”

  “不怎麼樂觀。”伊凡搖頭道:“只是暫時把敵人拖住罷了。”

  “菲力浦先生不是早就探查到了這個消息嗎?”羅伊不解的問道:“我以為阿道夫大公得到情報會提前解決。”

  伊凡皺眉道:“阿道夫手中的兵力要防禦整個盧利安已經捉襟見肘。

  能抽調到這個方向來的兵力並不多。而且,他也害怕被敵人調虎離山。所以必須等到確定敵人的主力在這個位置,才會過來。”

  “今天早晨已經來了兩個千人營,還有幾百名傭兵和巴伐利亞騎士團的一個中隊,就駐紮在美丁城外。”一旁的傑姆道:“我們早晨過來的時候,看見城裡多了不少士兵。都是阿道夫大公手下的人。”

  “那應該沒問題了吧。還有第五軍團呢,這一線本來就是他們的防區。”羅伊鬆了口氣。

  “那可說不準兒。”傑姆一撇嘴道:“第五軍團的軍團長是個三級將軍佩利侯爵。打仗倒是有一手,但是一向剛愎自用。早兩個月之前,他就準備放棄美丁城,堅壁清野,把防線放在東北方向的溫格子爵領,說是要誘敵深入,拉長敵人的補給線。

  上次菲力浦大人好不容易才探查到斐烈人的情報,結果阿道夫大公派人請他把防禦重心儘早轉移到美丁城,馬上就被他拒絕了。答覆說為了防禦美丁城而跟敵人打消耗戰,根本沒有必要。這一次,不知道會怎麼樣。”

  “按理來說,阿道夫大公既然已經派兵來了,一定是和佩利商量好的。不然,派這麼點人來完全就是送死。”伊凡接過吉姆的話頭道:“不過打仗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安全起見的話,還是先到幕尼城比較好。”

  羅伊撓了撓腦袋。

  對於斐烈人,他倒不怎麼擔心。畢竟,索蘭軍既然有了準備,敵人就不可能說圍城就圍城。時間還充裕。

  而且,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不過,出於謹慎,他想了想,決定道:“伊凡大哥,今天你就別陪我去了。幫我照顧一下這裡。我去城裡辦點事兒。事情一辦完咱們就走。反正第一訓練營還有二十多天就開學了,我也得早做準備。”

  伊凡想了想,點頭道:“那好,你自己小心。我們就在這裡等你。你那位精靈姑娘就交給我們了。有我們在,少不了她一根頭髮。”

  羅伊道了謝,和伊凡等人分手,快步向市中心走去。

  一走上街道他就發現,正如同傑姆所說,街道上多了很多士兵。

  有身穿制式鎧甲和制服的正規軍人,有身穿各種各樣鎧甲和服飾的傭兵,還有成群結隊的騎士和推拉著輜重牛車的民兵。

  無論穿著什麼樣的衣服,他們身上佩戴或者用油漆顏料畫上的文章和編號,都清楚地表明他們的身份——阿道夫大公的盧利安軍團。

  在艾瓦隆大陸,三大帝國的政治和軍事制度都大致相同。

  整個國家體系如同一個巨大的金字塔。塔尖自然是皇室。這個家族擁有所有的土地和權力。

  而這些土地和權力,皇室除了自己保留的之外,通常會將其中的大部分分封給下面的大貴族,以獲得這個階級的支持。

  接受權力和土地的大貴族們,將承擔為皇室效忠的義務。但同時,他們也會把土地,權力連同需要承擔的義務一道,分給更小的貴族。

  於是,金字塔就形成了。

  通常來說,貴族為了保護領地,都需要擁有武裝。但是,為了穩固皇權,正規的軍隊只有皇室才能擁有。各級貴族們只能蓄養規定數量以內的私人武裝,並在戰時召集下面的小貴族或受封采邑的騎士來為自己作戰。

  而在非戰時期,任何一個貴族私自召集超過一千人營的武裝,都被視為謀逆。

  不過,貴族們的智慧是無窮的。

  既然不能在領地上組建職業軍隊,那麼,貴族們乾脆把屬於自己的武力放到傭兵和騎士殿去。

  現在的許多騎士團和傭兵團,名義上是獨立團隊,但實際上,都是大貴族們私底下豢養的私人武裝。

  他們除了在城市中可以設置辦公分部外,不能擁有城池和土地,不能大規模聚集。所有活動都必須在皇室制定的規則之內。平時除了接受一些委托工作以外,還會經營一些產業,不時要聽從皇室或騎士殿的調遣。

  雖然看起來,大貴族們在騎士團身上花了不少錢,平時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但一旦爆發戰爭,這些騎士團和傭兵團,立刻就能變成貴族武裝的主力。

  就像阿道夫大公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和海岸傭兵團,在戰爭爆發的第一時間,就立刻聚集到了大公下,和斐烈人作戰。速度比皇室的直屬軍團和騎士團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因此,街道上的這些盧利安軍團士兵成分非常復雜,有大公直屬的幕尼城守衛軍,有巴伐利亞騎士團和海岸傭兵團,還有來自盧利安行省三百多個大小貴族領地的貴族和他們的私兵。更有花錢請來的雇傭軍。

  當這些標志統一,卻形形色色的士兵們出現在美丁城的街道上時,整個美丁城,頓時一派緊張繁忙的氣象。

  在前往任務堂的路上,羅伊沿途看見的,都是往來奔走的士兵。大量的輜重車,如同流水一般。一些士兵在集合,一些則坐在路邊休息,擦拭著自己的武器和盾牌。

  不時還有穿著白色醫護背心的士兵,抬著擔架,趕著馬車,把傷患送向救治所。

  美丁城領主史密斯男爵下地士兵和騎士們,也全部出動了。抬眼望去,原本空空蕩蕩的城牆上,已經滿是警戒的士兵和運送物資的民夫。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聽。

  等走到城市中心廣場的時候,羅伊已經對現在的局勢有了更深的了解。

  從聚集在公告牌前,路邊和廣場上的民眾口中,他知道,現在的盧利安軍團的人已經在美丁城外駐扎了下來,砍伐樹木,修建營盤。和美丁城成掎角之勢。防止敵人在第五軍團和阿道夫大公的主力趕到之前,對美丁城形成圍攻。

  而前線的戰鬥,則在持續。情況看起來很糟糕,不時有傷員從前線流水般的送下來。

  原本駐守在美丁城以南防線的部隊,正在邊打邊退。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戰火就會燒到美丁城下。

  現在,史密斯男爵已經對城市實施了懲戒,城門只許出,不許進。同時發布了征集令,征集在美丁城的傭兵們加入新成立的烏合軍。而有消息說,決心死守美丁城一線的阿道夫大公,也正在趕往美丁城的路上。

  匆匆走進中央廣場,羅伊正准備穿過街道向任務堂走,卻忽然聽見一陣驚天動地的喧嘩聲和怒吼聲。

  轉頭看去,只看塵土飛揚的廣場空地上,數以百計的人們,正聚集在教堂前,同時怒吼喝罵,群情激奮。

  教堂?

  羅伊心頭一動,腳下下意識地轉向,跟隨潮水一般湧動的人流,擠進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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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指鹿為馬


  如果把時間倒撥回四年前,要在美丁城最招人痛恨的人中評選出第一名的話,一個名叫加拉斯的青年當選,絕對沒有爭議。

  這是一個性格卑劣的惡棍。

  當年,年僅二十一歲的他,就已經是美丁城一幫橫行霸道的無賴的頭目。每天仗著人多勢眾心狠手辣,幹一些諸如行騙、偷盜、搶劫或敲詐勒索的不法勾當,謀取錢財。可謂臭名昭著。

  不過,美丁城畢竟是領主史密斯男爵的領地。

  雖然加拉斯是自由民,但在美丁城這個地頭,他再大也大不過領主。

  史密斯男爵生性溫和,卻嫉惡如仇,是一名相當正統的貴族。一旦他決定對付加拉斯的話,就算加拉斯本事再大十倍也沒用。

  因此,當四年前的一天,加拉斯領人搶劫了一名受領主保護的商人並且致其重傷的事情暴露後,面對史密斯男爵派出的衛兵和警士,他選擇了逃亡。

  這一跑,以他為首的犯罪團伙頓時樹倒猢猻散。

  當年的惡棍們大部分被送進了監獄,另一些幸運點的則被迫遠走他鄉。沒有了這幫無惡不作的惡棍,美丁城的治安比以前太平了許多。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漸漸忘記了加拉斯這個人。

  可誰也沒想到,四年之後,逃出美丁城的加拉斯,竟然又大搖大擺地回來了。而且這一次,他竟然不知道憑著什麼本事,成了聖教盧利安教區西區的一名深得西區主教信賴的三級執事。

  教廷的機構複雜,職務等級也很繁複。人們有時候會弄不清紅衣主教和大主教究竟誰的權力更大一些,但這並不妨礙大家明白一個西區主教身邊的三級執事究竟意味著什麼。

  那意味著,即便加拉斯大搖大擺地回到美丁城,在城主史密斯眼前高談闊論他當年犯下的罪行,史密斯男爵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一個連領主老爺都不敢得罪的人,平民百姓就更不敢得罪了。

  況且這一次,和加拉斯一同回到美丁城的,還有一位西區主教派來的特使以及一支由三名騎士率領的教廷侍衛隊。

  人們看見,當三天之前加拉斯跟隨在特使的身旁,於教廷騎士和侍衛的護衛下抵達美丁城的時候,就連郡主教大人,也畢恭畢敬地親自出城迎接。

  加拉斯的出現,立刻成為了美丁城居民們熱議的話題。

  四年的時間並不長,雖然加拉斯和他的團伙在消失的這段時間裡,誰也不願意去想他們,但當這張臉出現在人們的眼中時過去的記憶,立刻就復蘇了。

  人們重新開始談論加拉斯。談論當年這個家伙犯下的那些罪行也猜測這個臭名昭著的家伙是如何搖身一變,成了聖教三級執事的。

  通過教堂裡的熟人,大家打聽到這次特使一行人來美丁城的目的是准備將美丁城教堂的一些珍貴財物轉移走,並護送郡主教大人離開美丁城,以避免在戰爭中遭遇不必要的損失和傷亡。

  如果加拉斯老老實實完成了任務離開,哪怕他恬不知恥地在街上大搖大擺走上幾圈,在當初那些敲鑼打鼓歡慶他逃亡的人們面前耀武揚威甚至奚落嘲笑一番,大家都只會忍氣吞聲。

  畢竟,在人們的心目中教廷是神聖的。

  加拉斯如果能夠在教廷的管制下,自此不再作惡就算他囂張一些,那也沒什麼。

  可是,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就在特使一行人,已經將美丁城教堂的大部分珍貴物品都打包裝車,並且和郡主教準備於今天離開時,加拉斯卻在昨天夜裡,展開了他蓄謀已久的報復。

  趁著夜深人靜,他找到了一個當初指證他的平民家,將其滿門屠殺。隨後,又回到他以前曾經住過的地方,找到了一個以前對他不假辭色,並且現在已經准備嫁人的女孩,殘忍地將其奸殺。

  可是,就在他殺了女孩,還想一不做二不休,把聽到動靜驚醒的女孩家人也一起殺掉的時候,卻不想被女孩父親和哥哥的奮起反抗和大聲呼救驚動了左右鄰居和巡邏的警士。

  在眾人的追趕下,加拉斯倉皇逃回了教堂。

  只在人群中站了一小會兒,羅伊就已經從旁邊人的講述中,明白了大家聚集在這裡的原因。

  “這種人渣,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趕緊讓郡主教大人把他給綁出來,送到史密斯男爵城堡去接受審判!”

  “對,這次可不能放過他!”

  一位聽了知情者許述的傭兵,義憤填膺地吼道。

  聽到傭兵的吼聲,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廣場外,更有不知情的人們紛紛向這邊聚集。

  “原本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那位知情者憤憤道:“可恨的是,當大家把追著他來到這裡,眼看就要抓住他的時候。卻沒想到,教堂門口的教廷侍衛把他放了進去,卻把追他的人攔了下來。”

  “這是什麼道理?”

  “哪有這樣幹的,他們這不是包庇嗎?”

  人們交頭接耳,紛紛譴責。

  “說的是啊!”那知情者道:“當時大家還想,衝擊教堂是重罪。反正那家伙也跑不了,教廷侍衛們放他進去的時候,他渾身都還是血呢。只要把話給教廷說清楚,誰也不能包庇他可沒想到……”

  說到這裡,知情者重重地一頓腳:“沒想到,一開始,教廷侍衛還承認放了加拉斯進去,後來竟然就矢口否認。還說加拉斯是教廷的人,世俗法庭沒有裁決權。就算加拉斯犯了罪,也只能由教廷處置!”

  “他們連放加拉斯進去都不承認,還指望他們處置個屁!”一名脾氣暴躁的傭兵頓時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事兒得讓史密斯男爵老爺來交涉。”

  “怕是史密斯男爵也不行。教廷的人本來就有特權。只有宗教裁判所才能審判,別說男爵,就算是一位侯爵,恐怕也不願意得罪教廷。”

  “是啊!誰願意得罪教廷被宗教裁判所那幫人盯上啊。就算沒事,他也能給你羅織出罪名來,送你上火刑柱!”

  “咱們這是聖索蘭可不是龐貝和斐烈。打索蘭大公開國起,咱們就沒跟教廷低過頭。憑什麼任他們的人胡作非為?”

  “皇室是沒跟聖教低頭,可唐納德呢?那可是教廷的狗。要是人家咬死了加拉斯沒出去過,就憑一幫平民能把人家怎麼樣。就算是史密斯男爵來了也不成。惹急了教廷,就等於惹了唐納德!”

  “唐納德又怎麼樣!他難道還飛到這裡來?”

  “白癡,第五軍團就是他的人,用不著唐納德開口,第五軍團發發脾氣‧美丁城所有人都得遭殃!”

  “難道就讓他們這麼走了?”

  人們一時間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這樣的事情,在艾瓦隆大陸並不鮮見。

  三百年來,作為救贖之地唯一的宗教,聖教教廷早已經膨脹成一個超越世俗的龐然大物。

  沒有人能夠和這個龐然大物正面抗衡。別說這些普通民眾和大小貴族,就連一直和教廷矛盾重重的聖索蘭皇室,在表面上也必須表現出尊重和服從。

  因為,教廷代表著聖帝。以及天際那聖歌嘹亮,俯視凡塵的天國。

  喧囂聲中,羅伊冷冷地半眯著眼睛,看向教堂門口。

  莊嚴肅穆的教堂,矗立於廣場中央,氣派非凡。至少從外表來看,比起任務堂來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樣的建築,在救贖之地的每一個大小城市都有。它們的存在,撐起了一個堅固到無法撼動的信仰核心。

  就像在場的這些人們,哪怕他們再如何憤怒,再如何聲討加拉斯和包庇他的教廷侍衛,他們也不會把這種罪惡和他們信仰的神明聯系起來。

  在他們看來,任何罪惡,都來自於人類本身,和仁慈的聖父無關。

  聖約書中,聖父的教導是勸人向善,關愛世人,以信仰洗刷與生俱來的罪孽。

  而加拉斯這樣的人,雖然混入了教廷,成為了神職人員,但他背棄了聖父,他的所作所為只代表他自己。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信仰之力。這股力量不是某一個人能夠去改變的。

  再強大的人也不行!

  羅伊相信,如果有人此刻攻擊的不是加拉斯和包庇他的人,而是直接把矛頭對准聖帝和教廷的話,立刻就會有無數有著堅定信仰的騎士,拔出長劍來和攻擊者決鬥。平民們也會立刻和這人劃清界限。

  對信徒們來說,異教徒永遠是比罪犯更應該送上火刑柱的人。

  教堂,大門口,七八名教廷侍衛神色緊張的持槍而立。距離他們不遠處的空地上,幾名身穿教廷服飾的神職人員,正在和當事人交涉著什麼。

  羅伊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轉,忽然看到了當事人群中一張眼眶通紅的熟悉面容。

  凌萱?!難道……

  他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了,飛快地擠開人群,走了過去。

  ……

  ……

  站在教堂前,聽著不遠處的交涉聲,凌萱渾身都在顫抖著。她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悲憤,強迫自己拉著遠比她更衝動的雙胞胎妹妹,不衝進教堂把那個人渣揪出來。

  凌萱認識加拉斯,也認識被加拉斯奸殺的那個女孩安娜。因為家在同一條街道,她和安娜原本就是如同親姐妹一般的閏中密友。

  凌萱和安娜都不喜歡加拉斯。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天生的惡棍的話,那麼,人品低劣到沒有底線的加拉斯就絕對是其中的一個。

  四年前,加拉斯在美丁城衛兵的搜捕下倉皇出逃的時候,凌萱還和安娜好好慶賀了一番。

  要知道,一直覬覦安娜美貌的加拉斯,在那兩年中,對安娜的騷擾已經越來越頻繁。為了得到安娜,他甚至放話出去,宣稱任何人敢追求安娜,或者安娜家敢把安娜許配給其他人,他就要殺了對方全家。

  安娜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直到加拉斯逃亡,她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過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凌萱和安娜的感情極深,無論有什麼事情,都會彼此分享。

  就在不久之前,剛剛成為了美丁城任務堂主管的凌萱,還在安娜的家裡,抱著自己的好朋友又蹦又跳。

  那個時候,整條街的鄰居們,都在為凌家出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女兒而高興。父母的臉上笑呵呵的,即將去報考幕尼城第一訓練營的雙胞胎妹妹每天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姐姐。

  已經準備要結婚的安娜,和凌萱窩在床上嘻嘻哈哈地聊了一整夜。對未來滿是甜蜜的憧憬。

  可沒想到,轉眼之間,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就已經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當凌萱被喊叫聲從夢中驚醒過來,衝到安娜的家中,抱起渾身赤裸地躺在血泊中的安娜時。她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

  直到現在,凌萱的衣服上還滿是安娜的血,眼前,還是年輕漂亮,正如同花兒一般綻放的安娜那雙不肯瞑目的眼睛。

  凌萱認為,這是一件根本毫無爭議的凶案。就算把加拉斯千刀萬剮,也無法挽回安娜的生命。

  可她沒想到,自從幾名聖教助祭和修士走出來之後,教廷侍衛就改了口,一口咬定大家都看錯了。堅稱加拉斯一直都在教堂的房間裡休息。就連剛剛史密斯男爵派了人來,也毫無作用。

  “對不起,先生,我們已經說過了,加拉斯先生一直都在教堂中,從來沒有出來過。如果你們堅持要污蔑一名尊貴的三級執事的話,我建議你們先想好你們能夠付出的代價。”

  交涉已經進入了僵局。一位助祭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道。

  “不可能!就是加拉斯!聖父作證!叫他出來!”安娜的父親和哥哥已經在憤怒和悲傷中失去了理智。如果不是旁邊人死死拉著他們,恐怕他們就要撲上去,把那個指鹿為馬的助祭活活咬死。

  正僵持間,一名教廷騎士領著一對侍衛,匆匆從教堂走了出來。

  “散開!都散開!”

  一出門,侍衛們就在那一臉鐵青的教廷騎士指揮下擴展開來,用手中的騎槍驅散人群。

  “奉盧利安西區主教之命,護衛隊準備啟程。”一名身穿白色銀邊長袍的執事走到人群前面,環顧四周,用高亢的聲音道:“任何阻擋或攻擊衛隊的行為,將被視為對教廷的襲擊。”

  人群沉默著,所有人都用仇恨卻又無奈的目光,注視著這名在教廷侍衛護衛下高昂著下巴的執事。

  “散開!”侍衛們擴大驅散範圍。

  就在這時候,領頭的騎士眼睛忽然一凝,猛地指向凌萱身後,怒喝道:“你是誰,滾出去!”

  凌萱霍然回頭,正看見被驅散後退的人潮中,羅伊越眾而出,向自己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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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28 20:21: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腦海中漸漸清晰的聲音


  羅伊向凌萱走去的時候,正值教廷侍衛們將人群向後驅趕。

  就像潮水退去,礁石露出水面一樣,頃刻間,這個從兩名侍衛之間的縫隙中閃身而出的黑髮男孩,就成了在場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他十八九歲年紀,穿著一身最便宜的亞麻布衣服,身體普通,相貌文弱淳樸。在騎士的怒斥聲中,走向凌萱的他似乎還迷迷糊糊地沒有反應過來。整個兒就是一個絲毫不引人注意的小鄉巴佬。

  羅伊一邊走,一邊無辜地東張西望,擺出一副不知道那騎士在叫誰的模樣,腳下不停,三步兩步就走到了凌萱身邊。

  “你?!”那騎士手按劍柄,怒氣勃發。臉上青氣閃了幾閃才強行隱去。

  如果不是這裡已經聚集了太多的人,實在不值得冒著引發騷動混亂的危險去為這樣一個傻乎乎的鄉巴佬大動干戈的話,他一定會抓著這個白癡的頭髮,劈手給他兩個耳光,然後一腳踩個半死。

  “羅伊,”凌萱意外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羅伊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個加拉斯……”

  “他殺了我朋友!”凌萱說這話的時候,心頭一陣陣地絞痛。重復剛剛發生卻已經注定無法改變的事情,就像是在自己的心口扎一刀。可是,她還是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經過說完了。

  羅伊安靜的聽著,臉上還是那憨厚迷糊的模樣。

  在旁邊人的眼中,似乎凌董悲憤的聲音和敘述的這些驚心動魄的經過,對他來說,就如同對牛彈琴一般。

  只有凌萱才知道,自己說的每一個字,羅伊都很明白。

  他臉上的表情可以欺騙全世界,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長著一顆何等玲瓏的心。

  十幾天來,凌萱和羅伊之間的相處自然,愉快而投契。

  凌萱是一個極細心的人。身為羅伊的聯絡人,她起的作用遠遠不止在羅伊和任務堂之間溝通那麼簡單。

  她幫羅伊租房,幫羅伊購買日常用品,幫羅伊挑選報酬優厚的任務,也幫羅伊管理資金收購材料。

  每一件事情,她都做的很好。

  羅伊想到的,她也能想到,羅伊疏忽的,她會以她的細心彌補。可以說,羅伊除了工作以外,別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操心。

  再加之凌萱和羅伊天性合拍,到現在,已經是彼此熟悉而默契的搭檔和朋友。

  “他們不承認加拉斯殺了安娜……”凌萱說到這裡的時候,渾身都氣的顫抖。

  她無法想像世界上還有如此卑劣的人。

  不容辯駁的事實,在那些包庇加拉斯的人眼中如若空氣。他們混淆黑白指鹿為馬,做得如此輕描淡寫,如此毫無人性。

  沉默中,羅伊目光閃動。眼前的凌萱,讓他想起了當初抱著湯姆的自己。再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那種痛苦了。

  “確實是那個叫加拉斯的人殺了你的朋友?”他把目光投向教堂。

  “當然是他,我姐姐還會冤枉人嗎?”凌萱還沒來得及回答,雙胞胎妹妹中的一個就氣憤地道。

  凌萱的這兩個妹妹,今年十七歲。大的一個叫凌霜,小的一個叫凌雪。名字很普通,可模樣兒卻異常漂亮,皮膚白得如同雪娃娃一般,又長得一模一樣,每每讓初見者心蕩神迷,是美丁城出了名的姊妹花。

  除了美貌以外,兩姐妹在鬥氣修煉上也頗有天賦。剛過十七歲就已經雙雙突破了一階鬥氣,凝結了戰環。只等夏天一到,就要去幕尼城報考第一之練營。

  可沒想到,就在她們即將啟程的時候,從小待她們如同親妹妹一般的安娜姐姐,卻被人殘忍奸殺。

  追擊加拉斯的時候,兩姐妹是追擊人群中的主力。和加拉斯幾番交手。

  到了教堂門口的時候,她們原本能夠把加拉斯留下來,卻不料被教廷侍衛阻止,更沒想到就這麼一耽擱,事情卻變成了這樣。

  此刻,姊妹倆正是又悲憤又委屈,看姐姐跟一個根本就不相干的家伙說了那麼多,這表情連一點同情都沒有的白癡,居然還問出這樣的問題,性子比妹妹活潑急躁的凌霜當即就忍不住頂了一句。

  “凌霜!”凌萱低聲呵斥妹妹。

  羅伊則如同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看著教堂大門,無聲無息地攥緊了拳頭。

  隨著十幾名教堂侍衛的出現,緊閉的教堂側門打開了,幾輛貨運馬車過後,兩輛漂亮華麗的教廷馬車在兩位騎士和幾個教廷侍衛策馬護衛下飛快地駛了出來。先前出來的那名騎士和執事,也翻身上馬,跟了上去。

  眼看教廷車隊要離開,人群陡然爆發一陣騷動和喧囂。

  “交出凶手!”

  “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

  沸騰人聲中,紅著眼睛的安娜父兄,如同發了狂一般向衝上去,卻被教廷侍衛死死地攔住。

  馬車向人群駛來,試圖穿過人群駛向波拉貝爾城的東門。

  在騎士的厲聲呵斥下,在教廷侍衛們的威脅和推攘下,原本試圖擋住車隊去路的人們,只能一小步一小步,憤怒而不甘的被推開。

  “他媽的!”一名傭兵怒罵一聲,猛地把長劍頓在地上。

  “呸!”另一名傭兵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目光憤怒而勇敢地直視著策馬從他面前經過的教廷侍衛冰冷的眼睛。

  “狗雜種!”

  “婊子養的!”

  人群中,剛好能讓教廷的人聽到的罵聲此起彼伏。

  這已經是在嚴苛的等級制度下生活的平民們表達憤怒情緒時,能夠采取的最極端也最激烈的方式了。

  沒有人敢襲擊教廷的車隊。

  大家都明白,那樣做的後果,就是把自己變成城外絞刑柱上的一具乾屍,或者被宗教裁判所和貴族們送上火刑柱。自己倒霉不說,就連家人都要受到牽連。

  這就是現實。殘酷,壓抑,卻又無力掙扎。

  他們只是這個世界最底層的羔羊,即便是藏在人群中的一聲怒罵,對他們來說,也是冒著極大的危險。

  車隊在人群中前行。

  教廷馬車的車窗窗簾將車廂遮蓋得嚴嚴實實。

  所有人都知道,加拉斯就在其中的一輛馬車上。可面無表情的教廷侍衛和那木制車廂,卻如同一道無形的鴻溝,將人們的怒火隔絕在外。

  忽然,最後一輛馬車的窗簾動了一下。

  盡管只是飛快的撩起一角,隨即就放了下去。可是,人們還是看到了加拉斯那張讓人切齒痛恨的臉。

  沒有驚慌害怕,更沒有羞愧悔恨,他神色自若,目光從容,嘴角還勾起一點戲謔弧度,仿佛只是看了看窗外有趣的風景。

  哇的一聲,凌霜和凌雪忍不住哭出聲來。她們畢竟只有十七歲,驟然遭遇這種難以接受卻又無能為力的醜惡,心頭的極度悲憤和委屈,無從化解,就像山洪一般在哭聲中爆發出來。

  可就在這時候,她們的耳畔卻出現了那個黑頭髮毫無語氣波動的聲音。

  “他就是加拉斯?”

  淚眼朦朧的凌霜和凌雪同時向羅伊怒目而視。恨不得一拳把他那如同傻瓜一般討厭的臉給砸開花!

  凌萱的目光,正死死盯著從眼前不遠處駛過馬車,聽到羅伊的問話,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羅伊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轉身擠出了人群。

  或許是羅伊說話的聲音太小,精神處於恍惚狀態的凌萱,並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可片刻之後,她卻發現,羅伊的背影出現在車隊斜後方。他雙手插在兜裡,如同散步一般,隨著車隊緩步而行。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因為這時候,整個人群都在跟隨車隊湧動。看熱鬧的人,沉默的平民,還有一些盯著馬車目光不甘卻又掙扎的傭兵們。

  一多,兩步。

  一條街,兩條街。

  對人們的這種無聲的抗議,教廷車隊的人似乎完全不在意。騎在馬上的幾名教廷侍衛甚至還並馬談論著什麼,根本連看也不看旁邊一眼。

  很快,車隊就到了城門。

  現在的美丁城只許出不許進。臨近城門的街道已經被士兵們封鎖了。人群只能隔著街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車隊緩緩駛出了城門的衛兵關卡。

  當最後一名教廷侍衛的背影消失在城門的時候,目光聚集的城門洞,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這時候,大家忽然發現,一個沉默的身影,跟隨著車隊走了出去。

  因為這片刻的寂靜,這個身影就顯得異常扎眼。尤其是他那頭黑色的頭髮,讓許多人立刻想起了剛才在廣場上,他就是這麼從後退的人群中顯露出來。如同潮水退去後的頑固礁石。

  “他想幹什麼?”凌霜和凌雪驚訝地看著羅伊的背影,喃喃地道。

  人群在片刻的寂靜過後,忽然騷動起來。一名傭兵大步走了出去,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轉眼之間,已經有五六個傭兵衝出了城門。

  喧囂的人聲中,凌萱努力回憶著羅伊離開時在耳邊說的那句話。片刻之後,那個聲音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完整。

  “我去幫你要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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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先是箭


  或許是因為運送珍貴財物的馬車拖累了速度,又或許是要在從容穿過人群的圍堵之後更彰顯教廷的威儀,避免給人以落荒而逃的感覺,所以,教廷車隊出了城門之後速度並沒有加快多少。

  “美丁城的教化很差。”舒適奢華的馬車中,特使面若寒霜。

  “您說的是!”正襟危坐於特使對面的郡主教恭敬地微微一欠身,臉上並沒有任何羞愧的表情,淡淡地道:“我對美丁城發生如此嚴重的針對教廷的事件感到愧疚。不過要追就原因的話……”

  郡主教坐直了身體,迎著特使的目光微微一笑:“我想,這都是美丁城教堂約瑟夫神甫侍奉聖父不誠,玩忽職守的後果。”

  特使凝視著郡主教的眼睛,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郡主教也微笑著,頷首示意。

  短短兩句話,兩人就已經達成了默契。

  今天發生的事情,雖然沒有演變成一場暴動,但對於聖教來說,性質卻相當嚴重。一旦被人追究起來,他們肯定要承擔責任。

  雖然兩人都很清楚事情的起因究竟是因為什麼,不過,特使不願意承認事情的起因和他帶來的人有關,郡主教自然也不願意去得罪他和加拉斯。因此,很自然的,替罪羊就成了美丁城的神甫約瑟夫。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犧牲一個沒有後台也不怎麼受人待見的小城神甫,不但會讓郡主教和特使兩人的關系變得更加融洽,同時,也能送在西區主教身旁正當紅的加拉斯一個人情。

  至於整個美丁城都明白的事實真相教廷裡,沒有人在乎那個。無論是西區主教還是盧利安大主教,都不會尋求什麼真相。他們只需要知道,誰應該為這種丟臉的事情承擔他們的怒火罷了。

  “那麼,”片刻過後,特使問道:“關於那幾個平民……”

  “兵慌馬亂,”郡主教撩起窗簾看了一下窗外不斷向後退去的景色,輕描淡寫地道:“有人死,有人失蹤。他們既然敢圍攻教堂,證明他們的心目中已經把聖父視作了敵人。這種人,本來就應該下地獄。”

  特使點了點頭,見郡主教揮手招過一名助祭低聲吩咐,插口道:“事情做得乾淨利落一點,不用太著急。”

  片刻之後,助祭在一名教廷侍衛的護送下,撥轉馬頭,向美丁城飛奔而去。

  眼看車隊漸行漸遠,羅伊閃身進了道旁的樹林。

  “小子,你想殺他們?”手指一觸摸到裁決之斧的手柄,腦海中就傳來了矮人斧靈的聲音。

  “你能知道我腦子裡在想什麼?”

  羅伊從戒指中拿出弓,又將滿滿一壺箭背在背上,脫去外衣,穿上一件緊身皮甲,換上一雙適合在叢林中奔跑的遊獵者釘靴,綁緊了褲腿。

  “你腦子裡的彎拐得太多我可沒那本事……”矮人道:“不過你身上這個殺氣,十里外都能聞得到。”

  “那家伙該殺嗎?”羅伊擺弄完身上的裝別,用一張早就准備好的青銅面具,遮住了面容,直起身來。

  “該殺!”矮人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透著寒氣。

  “那就殺!”羅伊一聲怒哼,腳下一蹬,如同箭一般躥了出去。三步過後,他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

  陽光斑駁的叢林中,他宛若一只飛奔的黑豹!

  “怎麼辦?!”

  衝出城門,七八名傭兵漢子都把目光投在領頭的一名四級傭兵身上。

  說實話,大家之所以衝出來,全憑著一股義憤血氣。可真要跟向教廷的車隊翻臉動刀子,哪怕他們都是一群常年刀頭舔血的亡命之徒,也不禁心下忐忑。

  別說聖教車隊裡有三名騎士和十二個教廷侍衛,不可能將對方全部殺掉。就算沒有,襲擊教廷車隊也是一個極其嚴重的罪行。大家雖然平時幹的都是拼命的活計,可這種事情卻從來沒有做過。

  “不見了。”四級傭兵順著大道望去,沒有看見已經閃身進了叢林的羅伊,有些困惑地喃喃自語一聲。

  片刻之後,他回過頭來,目光從一幫彼此之間原本不認識的漢子臉上掃過,道:“大家既然都出了城,肯定和我一樣憋不下這口惡氣。咱們就算殺不了加拉斯那狗雜種,至少也能讓他吃點苦頭。”

  說著,這身材壯實,長著絡腮胡的漢子取出一張簡易的羊皮地圖來,對眾人道:“車隊是回西區主教所在的洛倫斯城,從這裡到洛倫斯城,只有走北面的這條路。咱們抄小道走,在這裡給他們來上一下!”

  傭兵們把頭湊在一起,看向地圖,發現四級傭兵手指的地方,是車隊必經之路的一個峽谷。

  大家很快就明白了四級傭兵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咱們從小路上山,然後…”眾人的眼睛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用石頭砸這幫狗娘養的,出口惡氣!他們在山下,咱們在山上。等他們繞上來,咱們早跑遠了!”四級傭兵嘿嘿道,“幹不幹?!”

  “幹!”

  “走!”

  美丁城所在的地區,都是小丘陵地帶。四周山林茂密,河流湖泊眾多。

  受地形所限,美丁城通往其他城市的道路很少有超過一公里的直路。基本都是沿著山坡之間的谷底蜿蜒曲折。有時候為了繞過一個只有二三十米高的小山坡,也拐出一個大彎,路途加長了一倍。

  而且,說走路,其實除了城市附近的石子路以外,大多數都是往來車輛行人多了,年長日久踩出來的泥路。平時還好,一遇見下雨,走一步一腳泥。馬車更是只能碾著深深的車輪痕跡前行。

  因為道路難行,出了美丁城之後,走了大概半個禱時,教廷車隊的速度又再次慢了下來。

  尤其是運送貴重貨物的幾輛馬車,甚至比起在美丁城廣場中穿過人群時也快不了多少。

  從山林中直線抄近道的羅伊,很輕鬆地就追上了車隊。不過,因為鄰近美丁城,道路上的路人很多,他沒有選擇下手,而是借著路邊茂密叢林和灌木叢的掩護,無聲無息地跟在車隊後面。

  有時候,他和車隊的距離,甚至只有四五米,車隊人們談話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車輪咕嚕嚕的轉動聲和馬蹄聲中,車隊在兩個小山丘之間的緩坡處停了下來。

  “該死!”

  七八名教廷侍衛牢騷著跳下馬來,幫著車夫將馬車使勁往上推。拉車的挽馬在,車夫的吆喝聲中,奮蹄向前,大汗淋漓。

  因為人手有限,只能一輛車一輛車的往緩坡上推,因此,第一輛車上去的時候,後面的馬車就只能停下來等待。

  車隊眾人紛紛下馬下車,在路邊透氣等待。就連一直窩在車廂裡的加拉斯,也走了出來,站在特使和郡主教身旁,談笑風生。

  陰暗的山林中,羅伊停了下來。透過樹葉的縫隙,凝視著陽光下加拉斯的那張臉。

  說起來,加拉斯的面相端正清秀,不但看不出窮凶極惡的模樣,反倒頗有些貴族般的氣質。不過,任憑他外表看起來再彬彬有禮,那雙不時閃過野獸一般凶狠目光的眼睛,還是暴露了他的本性。

  “加拉斯執事,你太魯莽了。”

  路邊的談話,轉到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特使笑著用手指輕輕一點加拉斯,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要收拾幾個賤民,何必親自動手,隨便找個罪名送進裁判所,還不任你處置?”

  一旁的郡主教也頷首附和。

  “這樣的小事,執事跟我說一聲就行了。教廷在索蘭帝國的威勢雖然不如在龐貝和斐烈,但擺布幾個平民,還是易如反掌。”

  “兩位大人說的是。”加拉斯謙恭地點頭,目光卻閃過一絲狠厲:“不過,像這種事情,我還是比較喜歡親手解決。如果假手他人的話,就沒這麼過癮了!”

  “下次過癮,手腳可得乾淨一點。別像這次一樣。事情鬧大了,西區主教大人的臉上也不好看。”

  特使說著,和郡主教對視一眼,輕輕拍了拍眼前這位主教面前當紅執事的肩膀,笑著道:“黑鍋我們會推到約瑟夫神甫的身上,郡主教大人,已經讓約瑟夫去處理那個女人的家人了。”

  加拉斯眼睛一亮,笑了起來。

  美丁城教堂的神甫約瑟夫,在盧利安西區教廷中,算是一個邊緣人物。

  這個人的野心不小,能力卻並不出眾。靠著和前任郡主教的關系,才跌跌撞撞爬上了美丁城教堂神甫的位置。

  而自從前任郡主教幾年前病逝之後,約瑟夫就徹底被排擠到了西區教廷的邊緣。現任郡主教早就想把這個家伙給弄下來換上自己的人。可偏偏這兩年來,約瑟夫夾著尾巴不犯錯,一直沒找到機會。

  既然沒有機會,那就創造一個機會好了。

  對於小心翼翼想要討好郡主教,重新找個後台的約瑟夫來說,郡主教的指令,就算不樂意,也不敢不從。但很顯然,一旦他向安娜的家人動了手,郡主教卻是絕對不會承認的。這個黑鍋,自然就該他背上了。

  畢竟,美丁城的事情掩蓋不了。無論是西區主教還是盧利安大主教,都需要一個出氣筒,也需要在貴族領主們追究的時候,給一個交代。

  知道眼前兩位,是在向自己賣人情,加拉斯自然要領情,當下陰笑道:“給兩位大人添麻煩了。”

  “麻煩倒算不上,”特使一擺手,輕描淡寫的道,“一群蒼蠅,只敢罵上兩聲罷了,難道他們還敢公然襲擊教廷?”

  既然存心送人情給加拉斯,郡主教也附和道:“別看美丁城廣場上擠滿了人,就算你當時走到他們中間也沒人敢對你動手……”

  說這句話的時候,郡主教和特使臉上的笑容如同春風般和煦。可是,郡主教的話音未落,他們身後的山林中,已經張弓搭箭的羅伊,就用宛如魔獸低哮般的聲音,把他們的笑容凝固在他們的臉上。

  “你們的夢該醒了!”

  “誰?”特使和郡主教陡然一驚,回頭。

  “你猜!”

  就在特使和郡主教猛然回頭的這一刻,“嗖嗖”,幾道毛骨悚然的箭矢破空聲響起。四支從山嶺中射出的長箭,就像四道閃電,撕裂的空氣,擦著他們的臉,掠過了他們急劇收縮的瞳孔。

  兩人的臉上被割得一疼。

  隨後,他們就看見,四支鬼魅一般的羽箭箭,帶著陽光下一抹清冷如霜的寒光,精准無比地洞穿加拉斯的雙手和雙腳。

  四朵鮮紅血花怒放!毫無防備的加拉斯整個人都被力道十足的銳箭帶得飛了出去,死死的釘在地上!

  “敵襲!”騎士們的叫聲,在加拉斯淒厲的慘叫聲中響起。

  可是,還沒等他們激發戰環,羅伊波動弓弦的右手,就在虛空中畫出一道圓形的幻影。一支支白羽箭從箭囊中躍上他的指縫,隨著錚錚的弓弦振動聲,如同追命毒蜂一般撲出了密林。

  嗖,七八支羽箭掠過虛空,扎入了兩匹正在上坡的挽馬屁股,割斷了挽馬拉扯的繩索。

  這是教廷侍衛們推著上坡的第四輛滿載沉重貨物的貨車。在這輛車之後,就是兩輛華麗的教廷馬車和站在後面道路上的人群。

  軌跡飄忽凌亂的箭雨斷裂的繩索受驚飛奔的挽馬失控滑落的馬車。視野中的一切,瞬間在教廷所有人的腦海中,組成了林中襲擊者那毒辣,深沉,且蓄謀已久的計劃。

  “閃開!”

  三名教廷騎士瘋狂地吼著,試圖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

  可是,一支白尾羽箭比他們的聲音更快。

  它嗖地從林中射出來,掠過虛空,扎入一名車邊的教廷侍衛的背心,將他射到在地。

  隨即,自坡上高速衝下來的馬車車輪就碾在侍衛的身體上,整個兒翻滾著騰空而起。車體、斷裂的車軸、車上城中的貨物,頃刻間遮蔽了天空。

  “轟!”的一聲巨響。兩輛華麗的馬車,被砸得粉碎。

  馬車旁的五六個人,更是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上一聲就被鋪天蓋地砸下來的貨物給活埋了。

  一個足有半人高的純金十字架砸落在特使和郡主教的面前。

  郡主教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而特使,則面色鐵青地轉過頭,看著密林,用手一指。

  “殺了林子裡的弓箭手!”

  說著,這位大家從來都沒見過他出手的特使,手中飛速地結了個手印,將一道戰環加速光環,釋放到了三名教廷騎士的身上。

  “神術師!”

  教廷騎士們精神一振,怒吼著拔劍向林中撲去。

  所有人都知道,無論從林裡的人是誰,在他出神入化的箭術下,唯一的求生機會,就是接近他。

  如果他只是一個弓箭手,那他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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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五章  再是斧,然後是.......


  撲向叢林的三名騎士速度很快。

  兩位二星級的武裝騎士,一位三星級的勇敢騎士,在鬥氣加速之後爆發出來的力量絕對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衝在最前面的勇敢騎士,身穿著一套銀白色的水系二星魔鎧,手中的長劍,也是繪著二級魔紋的三星魔劍。

  當他激發鬥氣,催動魔鎧時,左手小臂的臂甲上陡然飛濺出一蓬晶瑩的水花。這些水花在空中展開,連接,融合。迅速化作一個透明的小水盾。

  噗噗,兩支白尾羽箭射在小水盾上,如同凝固在虛空中一般。盾牌清澈的水面只蕩起兩圈漣漪,便恢復了平靜。而執盾的騎士已經利用這一瞬間,向前衝出十餘步,如同猛虎般撲入了叢林。

  一進叢林,騎士一眼就看見了面帶青銅面具,幾乎就站在叢林邊緣處的羅伊。

  春日上午已經開始漸漸熾烈的陽光,被頭頂上漫天樹冠一阻,便黯淡下來。騎士眼中朦朧的光暈和叢林中的弓手重合起來,讓他仿佛看見了一個依靠樹蔭,行走於陽光下的幽靈。

  勇敢騎士看不清這個已經在轉瞬之間毀掉了他們半個車隊的弓手面部,但透過地獄“復仇惡魔”造型的青銅面具下半部那獠牙般的細格縫隙,卻能隱約能看見他嘴角一絲冰冷的弧度。

  “死!”勇敢騎士一聲怒嘯,屈膝蹲身,腳下戰環在急速旋轉中化作兩個猛然發力的彈簧,一道圓形的衝擊波裹著塵埃從騎士腳下騰起,戰環巨大的推力,頃刻間將他的身形化作了一發出膛的炮彈。

  嘭。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飛射的勇敢騎士擠爆了。叢林中的枯枝落葉隨著騎士高速掠過帶起的狂風飛卷起來,如同一道平行的龍卷風一般,在這勇敢騎士的身後形成了一道漩渦。

  地面的泥土,也被騎士外放的鬥氣給割出了一條急促躥向羅伊的裂痕。就像被船頭劈開的浪花一般,四濺飛射。

  勇敢騎士還沒有到身前,羅伊就已經感受到了那強大壓迫力。

  一年半流亡以來,他曾經跟很多騎士交手。對手有斐烈帝國的武裝騎士,也有勇敢騎士。甚至還有那個被他砸了一身的龍蛋蛋清,然後引到龍穴被銀龍活活咬死的教廷公正騎士。且都是生死搏殺。

  但是,和他交手的這些人大多都是軍中騎士。雖然擁有鬥氣戰環,卻只是穿著普通的鎧甲。

  仔細數數,真正擁有一整套魔紋裝備的人並不多。阿歷克斯有,但羅伊其實根本沒有跟阿歷克斯交過手。那個公正騎士或許也有,不過正在烤火休息的他當時只穿著對騎士來說如同內衣一般的套頭鎖子甲。

  所以,這是羅伊第一次真正面對一個身穿全套魔鎧,並將裝備的特性和鬥氣武技完全融合在一起的騎士。

  好強的力量!

  迎著勇敢騎士的劍鋒,羅伊的瞳孔在瞬間收縮。

  就像蒼鷹擁有了翅膀,猛虎擁有了爪牙,人類本身力量和魔鎧的結合,同樣是物競天擇法則下的演化。

  只有擁有全套魔鎧的騎士,才是一個完整的騎士。也只有這樣的騎士,才能將力量發揮到極致!

  當騎士擁有全套魔鎧的時候,人們為了區別他們和力量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的普通同級騎士,給了他們一個共同的名字。

  天變騎士!

  人鎧結合,宛若天變。

  面對迎面而來的劍鋒,羅伊身形暴退!

  若是換做當初鬥氣九層的騎士學徒安德魯,恐怕在勇敢騎士這巨大的壓迫力下連手腳都動不了。

  可是對羅伊來說,這種壓迫力還遠遠沒有到他能夠抗衡的極限。

  別說一年多來在千萬魔族中的戰鬥,單是他每次冥想時候苦苦抵抗的天地狂潮,就遠比勇敢騎士的壓迫力強大得多!

  嗖嗖!

  飛身後退中的羅伊手上不停,四支羽箭離弦而出,直奔勇敢騎士的面門。

  眼看這“復仇惡魔”竟然在自己的壓迫力下還能後退反擊,勇敢騎士用左手小臂上的水紋騎士盾擋開羽箭的同時,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異色。

  從一進入叢林開始,他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假面弓手雖然箭術如神,但是身上的鬥氣波動強度甚至還沒有進入一階。

  若是教廷中同等水平的侍衛,在他全力發動的劍勢下,別說身體動上一動,恐怕連腦中的思維也停滯了。可這弓手,不但能動,甚至還能反擊!

  他是什麼人。

  這個世界上,敢襲擊教廷車隊的人可不多!

  勇敢騎士擋開迎面而來的箭矢,伸腳在地上一踏。

  這一踏,就如同一個巨人踩上了河面的薄冰。大地在震動裂開放射狀的裂縫,四周林木如同失去了根一般急劇搖晃。

  隨著騎士那藍色的水系戰環從小腿猛衝而下,砸在地面上,一圈更大的衝擊波向四周擴散。地面上的枯枝落葉和林中野草,在衝擊波中陡然粉碎,他的速度卻已經再度增加了一倍!

  “邪魔小鬼,敢觸犯聖教天威。”

  剎那間勇敢騎士就已經電射到了羅伊的面前,手中長劍直奔羅伊咽喉。

  “死!”

  這一劍,已經超過了普通人眼睛所能跟蹤的速度。

  如果說勇敢騎士激射的身形,和身後旋風一般的草木,組成了一支綠色的銳箭的話,那麼,他手中的劍,就是破空的箭頭。

  如果單就鬥氣實力來說,羅伊接一百次,也接不下這一劍。

  騎士的等級,並不是隨意劃分的。

  就算同是勇敢騎士,三星對上二星,也意味著壓倒性的實力差距。更何況此刻的羅伊連武裝騎士都不是,雙方等級差距就算拋開騎士的魔鎧和戰環加速,也超過了兩級八星!

  如果按照通常高出一星十戰九勝的勝率來計算的話,羅伊想要在不使用魔法的情況下,全憑鬥氣跟對方戰鬥,勝率簡直比大海撈針還低。

  但是,戰鬥並非全由鬥氣和等級決定。

  還有戰技!

  迎著疾撲而至的騎士,羅伊手中的長弓,就像變戲法一般消失了。隨即,騎士就看見這“復仇惡魔”腳下踏出兩步,猛地一拳向自己揮來。

  這兩步,就如同普普通通的散步一般。可是,隨著第一步踏出,騎士已經發現自己的劍失去了目標。而第二步,復仇者已經到了自己的側面。同時,原本空空如也的拳頭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握住了一把斧頭。

  這一下,只嚇得騎士魂飛天外。倉促之間,只能強行扭身,用手中的長劍一格。

  轟。羅伊的斧頭猛地砸在勇敢騎士的劍身上。騎士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身體踉蹌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連戰環都沒有的家伙,怎麼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這個念頭剛在勇敢騎士的腦海中閃現,羅伊已經合身而上手中戰斧掄出一道讓人眼花繚亂的光團向著勇敢騎士的頭部,頸部,胸,腰,手臂大腿,甚至下陰,砍出了十七八斧。

  這勇敢騎士修習的戰技名叫旋流劍。是教廷騎士團中常見的一種三星級武技。其特點是在水系鬥氣的支持下威力有極大增幅一旦施展起來,攻如奔流守如漩渦。速度極快。

  可在這一刻,騎士卻發現,自己手中的劍跟“復仇惡魔”手中的斧頭比起來,簡直慢得令人髮指。

  轉眼之間,隨著一連串劍斧撞擊聲。勇敢騎士已經被羅伊一斧快過一斧的雷神斧法給逼得手忙腳亂。

  一邊拼命擺動長劍格擋對方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快如閃電的斧頭,勇敢騎士心頭一邊叫苦不迭。

  對方的這套斧法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簡直就是一套專門殺人的屠夫的斧法。一施展起來,攻勢如潮。占著先手,一斧快過一斧,一招狠過一招,神鬼莫測,全往要害部位招呼!

  如果不是憑借戰環支撐,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擋住對方的攻勢,他身上早就被砍得血肉模糊了!

  轉瞬之間,雙方已經對了十幾招。

  既然搶了先手,羅伊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他已經完全把這教廷騎士當做了湖邊山崖上的青石。一套雷神斧法在道德訣的催動下,橫砍豎劈,使得風車鬥轉。

  雷神斧法原本額就是在和魔族的戰鬥中磨礪出來的,十幾日的湖畔修煉,更讓羅伊將鬥氣和斧法結合了起來。

  普通一名武裝騎士,想要一斧頭劈入青石兩寸,都極困難。可羅伊施展雷神斧法的時候,在水中也能劈入兩寸。

  斧劈入石,並非力大,而是勢猛速快。

  青石雖然是死物,但要堅硬的石頭劈開,角度,鬥氣的配合,招式的連貫性,步伐,眼力,還有手腕,關節的運用,都缺一不可。

  而當這一切,都被羅伊用來招呼那勇敢騎士時,頓時將騎士殺的連連後退。再厲害,騎士也畢竟是血肉之軀。身上的低級魔鎧或許能經得住一斧頭兩斧頭,可誰又願意去嘗試到底行不行。

  更何況,羅伊手中的斧頭,根本就不離他的脖子,頭部這種沒有鎧甲保護的要害。

  騎士越打越心驚,羅伊越打越興奮。

  呼,揮劍擋開羅伊的斧頭,騎士剛剛攻出一劍,就看見羅伊手中黑斧當先橫掃過來。

  騎士一口氣憋在胸口,收劍回檔。

  羅伊這一斧,正是奔向他的破綻。如果不擋的話,恐怕他一劍沒刺中羅伊,反倒被削掉了腦袋。

  哐的一聲,劍斧相交。騎士憑借強大的鬥氣把羅伊的斧頭震開,順勢用一招反絞,試圖絞飛羅伊的斧頭。卻不料羅伊不退反進,猛地一膝蓋撞向他的下陰。

  這一招,完全就是街頭撥皮無賴的打法。

  “找死!”騎士又急又怒。

  這個時候,另外兩名武裝騎士已經領著幾名侍衛衝進了叢林。正高速向這邊撲來。在同伴的注視下,被對手用這種招數逼得如此狼狽,騎士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聲喝罵,揮劍砍向羅伊的大腿。

  “你媽才找死!”羅伊小腿一彈,踢在騎士手腕上。

  勇敢騎士獰笑。他早發現“復仇惡魔”因為鬥氣低弱,除了掌握主動進攻的情況之外,一直避免和自己身體接觸。自始自終,他面對自己的反擊時,都采用的是躲閃的方式。

  這一下,兩人肢體終於碰撞。

  雖然是以手敵腿,但早有准備的他,在碰撞的一瞬間,已經將戰環力量提升到了極致。

  嘭地一聲悶響。

  勇敢騎士的手臂固然被踢得生疼,羅伊更是在他陡然爆發的戰環中,被震得倒飛出去,身體還在空中,就已經歪七扭八,重心不穩。

  這樣的機會,勇敢騎士怎麼可能放過。

  他腳下一蹬,合身疾撲而上,手腕抖動間,藍色的鬥氣在長劍邊緣陡然冒出一道一尺多長的銳芒,向著羅伊削了過去。

  “湍流劍”

  衝進叢林的兩名武裝騎士,放慢了腳步。

  這一劍,是勇敢騎士的旋流劍三十招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平時施展出來,別說一個重心不穩,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普通人。就算是一個同級的騎士,也很難抵擋。

  那個假面小子,死定了!

  騎士的長劍,在林間破碎的陽光下,如同死神的鐮刀,清冷,致命。飛快地接近著目標。

  隨著距離的縮短,騎士的視野中,那“復仇惡魔”似乎是感受到了極度的危險,借著旁邊一棵小樹並不粗壯的樹幹,強行在空中一翻身,勉力砍出一斧。

  這一斧,依然精妙。

  無論是選擇的角度,掌握的時機,都異常准確。

  勇敢騎士甚至懷疑,這家伙不知道是從哪個戰場上下來的老兵。斧法中流露出的那種殺氣,那種只有殺人才能鍛煉出來的技巧,那種帶著血腥的冷酷和冷靜,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夠的具有的。

  不過,晚了。

  “復仇惡魔”手中那把黑色斧頭的長短,已經注定了他只能在貼身戰鬥中發揮威力。而現在,自己完全能夠在足夠的距離上,搶先一步將手中的劍,送進他的身體。

  石火電光間,雙方已經近在咫尺。

  勇敢騎士臉上的獰笑,忽然隨著一個不可思議的變化和一個讓他憤怒的聲音而凝固了。

  “傻逼!敢觸犯老爺天威。”

  “死!”

  噗!噗!兩道金屬割裂肉體的沉悶聲音,隨著兩團血花的綻放,同時響起。

  勇敢騎士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著羅伊。

  一道深深的裂口,從他的脖子上翻開來。大量的鮮血湧出來,瞬間浸濕了他的胸口,流過魔鎧美麗的花紋。

  他不明白,對方的身體,為什麼在空中用一種奇怪的姿勢一扭,就避開了自己那致命的一劍,只傷了左臂。

  他更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一把斧頭,卻在最後,變成了一柄長劍。如同殺雞一般割破了自己的喉嚨。

  勇敢騎士最後看著陽光斑斕的樹梢,眨了一下眼睛,想吐出一口冤氣,最最終只吐出一口血來。

  他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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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六章  神術師,海怒之熊!


  一番熱切的商議過後,決定襲擊教廷車隊出口心頭惡氣的傭兵們在領頭的四級傭兵的率領下,避開大路,穿林翻山,向著伏擊的目的地進發。

  美丁城一帶的小丘陵地帶對於戰馬車隊來說,或許崎嶇難行。但對這些常年在魔獸山中討生活的傭兵漢子們來說,簡直沒有一點難度。不到半個禱時,他們就到了距離目的地不遠的地方。

  走出一片密林,領頭傭兵站在山坡上,等陸續從林間飛奔而來的傭兵們聚攏,指著山坡下的道路道。

  “看車印,教廷車隊剛過去不久。過了這條路,我們再翻一個山頭,就能趕到他們的前面。”

  傭兵們互視一眼,眼中都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認真說起來,加拉斯跟他們並沒有直接的關係。除了其中一位名叫凱裡的傭兵住在美丁城下街,和安娜一家有些交道之外,其他的人要麼就住在其他的地方,要麼就是從別的城市過來的。

  不過,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卻和安娜一家有著一個相同的身份一一平民。

  平民這個詞通常的意思,就是沒權勢,沒地位,沒有財富的一群人。

  他們生活在人類世界金字塔結構的最底層,在塵土和汗水中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雖然住著最普通的房屋,幹著最累的活計,見了貴族還得避讓砸路邊脫帽行禮,還得承擔沉重的賦稅和徭役,甚至受欺負還要忍氣吞聲,但大家總算還有一點東西,是其他人沒有權利剝奪的。

  例如自由,尊嚴,親情和生命。

  那是他們最寶貴的財富。

  正是這些財富,讓他們還能在低矮的房屋中其樂融融,還能在辛勤的工作汗水中哈哈大笑。還能抱著自己的兒子,用滿是鬍鬚的嘴巴狠狠在他稚嫩卻充滿希望的臉蛋上來一下。

  誰要是敢隨意剝奪這一切,他們就會和誰拼命!

  “走!”領頭傭兵當先向山坡下沖去。片刻之後,大家已經穿過了山坡下的馬路,從路的另一側鑽進了叢林。

  大家加快腳步,一路疾奔。在走上一個山坡的時候,那位名叫凱裡的傭兵偶然側頭向山下張望了一眼,頓時壓低聲音叫了起來“等等,你們快看,是教廷的車隊!”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透過林木縫隙向山下看去,正看見直線距離不過七八十米的道路上,教廷的車隊如同一字長蛇般,停在一個長長的坡道前,侍衛們正將一輛輛滿載貨物的馬車推上坡。

  “這一段是上坡路。估計他們得耽擱好長時間。”四級傭兵看了一會兒,低聲道。

  “嘿!要是誰想幹掉他們的話,這倒是個好地方。”一位傭兵憤憤地啐了口唾沫道,“真想一劍一個把這幫傢伙全宰了!”

  “襲擊教廷車隊的罪名太大了。”另一名傭兵道:“除了混亂之地的那幫瘋子和異教徒,誰敢向教廷的人下手?”

  大家憤憤地看著下了車的加拉斯等人好一會兒,四級傭兵道:“走吧…”他話音未落,忽然間,眾人就看見山下的教廷車隊亂了起來。

  “出什麼事了?”

  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四支如同毒蛇般的銳箭閃著寒光從林中射出來,將加拉斯狠狠地釘在地上。

  隨後,一支支銳箭絡繹不絕從林中嗖嗖嗖飛出來。視野中,馬車的繩索被割斷,驚馬飛奔,車廂下滑,侍衛撲地…,,一連串變化的最後,馬車翻滾上了半空,如同塌方的山石一般向下面砸去。

  轟!當兩輛教廷馬車和幾名侍衛被砸得粉身碎骨的時候,山林中的傭兵們全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猛地一縮脖子。

  我的天啦,誰幹的?!

  剛剛才有人說這裡是個襲擊教廷車隊的好地方,結果話音才落,就有人這樣幹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

  加拉斯被釘在地上。

  翻滾而下的馬車,更是毀掉了半支車隊。

  兩輛豪華馬車被砸得粉碎不說,下面還埋著廣場上喊話的那名一臉高傲的執事,四五個教廷侍衛和一個助祭。

  一時間,叢林中就只剩下一陣粗重的呼吸。

  片刻之後,山下教廷的人反應過來,特使露出神術師的本來面目,為三位騎士施加了戰環加速,那名腳下有兩個戰環的勇敢級天變騎士,更是如同猛虎般向林中撲來。

  傭兵們情不自禁地對視一眼。

  “走!去看看!”當先的四級傭兵急促道。

  順著山坡,眾人飛快地向斜下方跑去。不一會兒,他們就拐過一個土坡,看見了正在戰鬥中的教廷勇敢騎士和他對面的“復仇惡魔”。

  傭兵們飛快地在草叢中俯下身來。一名傭兵低聲道。

  “是個弓手!”

  “好傢伙,膽夠肥的。一個人就敢襲擊教廷車隊。”另一位傭兵咋舌道:“怎麼不激發戰環?”

  “這弓手不是騎士!”雖然距離較遠,感覺不到鬥氣的波動,領頭傭兵還是憑經驗做出了判斷:“他的鬥氣沒進一階!”

  “啊?!”傭兵們都傻了眼!

  原本大家以為,敢隻身襲擊教廷車隊的,至少也是個勇敢騎士。卻沒想到,竟然是個鬥氣還沒進一階的普通人。

  要知道,就在場的傭兵當中,鬥氣上一階的就有兩三個。領頭的四級傭兵,鬥氣更是上了一階八層,擁有四星武裝騎士的實力。

  就連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敢做的事情,那弓手竟然一個人就幹了!

  說話間,那邊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身上連個戰環都沒有的弓手,忽然變出一把斧頭來,交手竟絲毫不落下風,反倒用一連串招式精妙的連環進攻,殺得教廷騎士手忙腳亂。

  “這傢伙不是弓手,是斧戰士!”先前那位傭兵驚訝地道。

  在軍中,斧戰士是一個專門的兵種。主要用於野戰絞殺。一旦投入斧戰士,幾乎就意味著戰鬥進入了最慘烈的白熱化。

  因此,斧戰士又被稱為步兵中的突擊隊,全是由力量最大,體魄最強壯,經驗最豐富的戰士組成。

  不過,那只是在各大帝國的嫡系軍團中,普通的邊軍和貴族的私人武裝裡,用什麼武器的都有,並非用斧頭就是斧戰士。

  而眼前的這個“復仇惡魔”雖然身體體格不算強壯,甚至在普通人中也顯得有些單薄,可是,他的戰鬥經驗卻相當豐富。一把斧頭使得出神入化不說,而且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讓人恐懼的殺氣。

  這種殺氣,這種經驗,沒有經過戰場的洗禮是絕對不可能擁有的。

  大家剛剛在心頭認同了那位傭兵的看法,忽然,隨著兩道血光,他們驚訝的發現,最後時刻,那傢伙手中的斧頭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一把劍,拼著受傷一劍割斷了勇敢騎士的喉嚨。

  當勇敢騎士睜著眼睛倒下的時候,整個叢林鴉雀無聲。

  沖進叢林的另外兩名教廷騎士和四五個教廷侍衛固然懵了,傭兵們更是一個個瞠目結舌,目眩神迷。

  “他殺….殺了勇敢騎士。”凱裡結結巴巴。他並不算聰明的大腦,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沒有人回答他,其他的傭兵比他還懵。

  大家看得很清楚,最後那一劍,劍勢靈動而淩厲,時機掌握妙到巔毫,絕對不是隨意揮出的一劍,而是某種和斧法同樣精妙的戰技。

  弓手,斧戰士,劍士……大家面面相覷,一臉呆滯。

  要知道,鬥氣和武技對應結合,原本就是修煉的基本常識。

  任何一種鬥氣都有它支持的武技。當然,也可能有一種鬥氣支持多種武技,或者一種武技適合多種鬥氣的可能。但戰斧和劍,卻完全是不同的武技體系。

  劍靠的是速度和敏捷。而戰斧則走的是剛猛的力量路線。這兩種不同的武技體系,根本沒有辦法用一種鬥氣來支撐。

  而沒有鬥氣支持的武技,除了表面做做樣子以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更別說像這位“復仇惡魔”這麼厲害了。

  “這傢伙好厲害!”一位傭兵壓抑不住心頭的激蕩,低聲贊道。

  大夥兒心有同感,一時議論紛紛。

  領頭傭兵把目光投在了假面弓手的服裝上。忽然低聲道:“你們說,這傢伙是不是剛才在咱們前面出城的那個?”

  這麼一提醒,大家越看越像。

  雖然他脫了外衣,換了一件皮甲,用兜帽罩住了頭髮,甚至連鞋都換了。可是,他的褲子和身形,卻像極了。

  “快看,”一位傭兵看向叢林邊緣,低聲叫道:“那神術師進來了。還有郡主教。”

  眾人悄悄探頭看去,只見神術師和郡主教在幾名侍衛的護衛下,走了林中來,隔著的前面的兩名騎士和侍衛,和那受傷的弓手遙遙相對。而那弓手,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神術師啊!白癡,快跑啊!”

  傭兵們都在手心裡捏了一把冷汗。

  神術師,是指聖教中能夠施展治癒系法術的法師。

  雖然在很多人的眼中,神術師主要作用是施展治癒法術,為騎士提供輔助。但人們同樣沒有忘記,神術師,也是法師!

  他能施展神術,自然也能施展攻擊性法術。

  在六名教廷侍衛,兩名武裝騎士的前後護衛下,一個法師,不管什麼等級,都不可能是那個連戰環都沒有的弓手能抗衡的。哪怕他能殺了勇敢騎士也不行。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接近法師的機會。

  看著林中捂著受傷左臂的弓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跳到了嗓子眼。

  走進林間,特使一眼看見倒在地上的勇敢騎士,第二眼看見手中依然握著滴血長劍的“復仇惡魔”,瞳孔不禁一陣收縮。

  “你是誰?”

  羅伊用手指指著鼻子:“看看我的臉,這不明擺著嗎?”

  “復仇?”特使道:“”

  “看來你是不準備說了。”特使拿出一根銘刻著魔紋的黑橡木法杖,冷冷地道:“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丟掉你的劍,摘下面具,跪下。”

  或許是他長期身居高位慣於發號施令,又或許是法師天然的恐怖和神秘,他的聲音雖然平靜,卻帶著一種強大的威勢。甚至遠在數十米外的傭兵們,都情不自禁的有一種難以抗拒的感覺。

  不過,這對一向腦子中沒有什麼等級權威觀念的羅伊顯然沒什麼作用。他詫異地道:

  “你在跟我說話?”

  “當然。”特使道。

  “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羅伊更加詫異。

  周遭一陣死寂。

  弓手的回答,像是一耳光直接抽在特使高傲的臉上,讓傭兵們大感痛快的同時,也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他面對的是一名神術師和兩名武裝騎士,六名教廷侍衛。

  別說神術師本身的攻擊性法術,單單是有他神術支持的騎士和侍衛,就已經不是弓手能抗衡的了。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底氣,特使才會說出那樣的話。除了慣於頤指氣使外,他們也通常用這種方式羞辱對手,打擊對方的信心。當然,當對手落在他們手中的時候,他們也更有快感。

  “聖父的仁慈被你拒絕了。”特使面色森冷,“祈禱吧!”

  話音落地,兩名武裝騎士和四名侍衛同時向羅伊撲去。

  而在兩外兩名侍衛保護下的特使,則開始雙手筆直地向前伸出,十指張開,猛地向兩側一拉。

  成百上千條細若遊絲的藍色光絲,隨著手掌的分開而拉長,無數水滴從虛空中滲透出來,隨著這藍色光絲的震動而飛快的融合。眨眼間,一隻渾身碧藍透明的水熊,就咆哮著現出了身形。

  “五級魔法,海怒之熊!”傭兵們一聲驚呼,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海怒之熊一種標準魔力消耗為七百法碼的單體攻擊魔法。攻擊力極強不說,水熊還會跟蹤被攻擊者。除非被擊碎或者法師的魔力枯竭,否則,它會一直如影隨形般不斷發動攻擊。

  這種攻擊並非魔獸那樣的撕咬攻擊。而是魔法攻擊!

  一旦被它的身體任何一個部位接觸,魔法的力量就會全部釋放出來。就算是一名公正騎士,也不敢直攖其鋒,更何況一個沒有戰環的弓手!

  這位特使,至少是二星級的朗星法師!而且,他的攻擊針對性更強,簡直一下找准了那弓手的致命要害!

  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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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法師,火龍焰虎!


  危險的念頭才剛剛從傭乓們的腦海中劃討,那碧藍水熊已經和教廷騎士們同時撲到了羅伊面前。

  “吼!“水熊仰天一聲咆哮,人立而起,原本就巨大的身軀更是驟然暴漲數倍,厚厚的手掌宛若泰山壓頂一般拍向羅伊。

  與此同時,教廷護衛們也齊齊向羅伊攻去。兩名侍衛近身一個地滾,揮劍砍向羅伊的雙腿,另外兩名侍衛則騰空而起,揮劍下劈。再加上水熊左右的兩名教廷騎士手中劍芒閃爍的長劍,完全封死了羅伊的閃避空間。

  傭兵們心頭一緊。

  眼看弓手就要喪命在水熊的巨掌和教廷騎士們的蚌下

  忽然1一道黃色的光芒,在虛空中浮現出來,如同一個巨大的光蛋一般,將羅伊包裹在其中。

  習時,羅伊一聲獰笑,雙手成爪,猛然翻開向上。兩團紅光在光線暗淡的叢林中,綻放出萬丈光芒。

  “天啦!他是法師!”

  “七級魔法,火龍焰虎!“

  這一刻,傭兵們全都駭然從草叢中人立而起,同聲驚呼。

  聲音未落,羅伊雙手上的紅光,已經懸浮而起,陡然膨脹。左邊的火團在劇烈的扭動中分散開來,化作五只樸稜著翅膀的火龍,而右邊的火團,則化作五只渾身燃燒的猛虎。

  沒有人能夠用語言形容這龍虎齊現時的震撼場面。

  傭兵們一時間只感覺當這些膨脹的魔法猛獸陡然成型的時候,原本如同潮水一般湧向弓手的教廷眾人和那只巨碩無比的水熊,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群雄獅面前臉色慘白的小豺狗。

  “轟!”

  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一團刺目的光芒以羅伊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吞噬了周圍的所有人,並伴著巨大的衝擊波席卷了整片叢林。

  傭兵們的頭發、衣擺都在颶風中陡然飛揚起來。

  高空中的樹葉如同下雨一般飄落。而低矮的灌木叢中的樹葉,則如同沙漠中被卷起的塵埃般紛揚而起。草叢中的草被割斷,地面上的枯枝落葉和塵埃泥土一起卷上天空。整個世界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爆炸中心,龍吟虎嘯聲驟然升起!

  火龍和焰虎迎面撞進了教廷騎士們的戰團中!

  當先的水熊被一只火龍狠狠撞上,雙雙厲嘯一聲,化作星星點點的紅藍光點消散於虛空。兩名教廷騎士手中的劍剛剛觸及到羅伊身上的黃色光芒就停滯了下來。如同被虛空中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一般,再也無法向前遞進分毫。

  隨後,兩只焰虎咆哮著樸到了他們的身上。

  騎士身上的戰環在頃刻間消散身上的鎧甲,手中的劍,如同紙糊的一般,片異碎裂飛散。

  猛虎縱聲咆哮1烈焰熊熊的身軀變成了透明的淡紅色,如同幻影一般穿透了兩名騎士的身體。它們的後肢和尾巴還在騎士們的前胸呈現透明淡紅,從後背透出來的頭部和前爪已經變成了鮮紅色。

  那不是烈焰,而是從騎士身體中帶出來血霧!

  當渾身妖紅的焰虎落地回頭時,兩名武裝騎士圓睜著不敢置信的眼睛向地上倒去,身體還在半空中,就隨著呼嘯的狂風化作了飛灰o

  與此同時剩下的其他人也迎來了他們的末日。

  兩只火龍從四名距離最近的教廷侍衛身邊掠過時用展開的烈焰翅膀將他們包裹了起來。

  熊熊烈焰鑽進侍衛們的身體,又變成火流從他們的七竅噴出來。頃刻間四人就變成了四團烈火。場面看起來詭異而恐怖。

  疾撲的紅光,向前方延伸。

  空中振翅急撲的火龍,地面奔騰的焰虎,所過之處草葉枯卷,林木焦黑。空氣因為水汽的蒸發而扭曲。

  頃刻間,這些紅色的猛獸,就在特使等人的瞳孔中放大。

  特使臉上的冷酷和高傲就像他釋放的海怒之熊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極度的恐懼震驚和絕望。

  “不!“這個淒厲而絕望的聲音,只喊出一半,轉身欲逃的他和兩名教廷侍衛,就已經被烈焰猛獸追上並淹沒。

  林外陽光明媚。干燥的泥土路,在風中飛揚著塵土。

  那是特使視線中的最後景像。隨後,他就被一只焰虎從背心樸進身體,從前胸透體而出。

  妖紅焰虎落地1化作星光消散,一蓬鮮血,如同血雨般撒落在距離特使兩米外的土地上。

  特使的身體和其他人一樣,在落地之前,就已經化作了飛灰消散於風中。唯一不同的是1他強大而充滿了怨念的精神力1讓身體沙塵最終飛散之前,組合成了一張充滿了驚恐和怨毒的扭曲的臉。

  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的對手,竟然是一位遠比他強大得多的魔法師。

  “呸!***算個什麼東西!”

  這個他原本一點都不在乎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就像一記耳光,終於用最響最狠的方式落在了他的臉上。

  而他,卻永遠也沒有機會再還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光芒消散。只剩下羅伊和完全石化的郡主教,站在一片狼藉和死寂之中。

  羅伊撤去了土盾,身體放松下來。

  這一戰,他已經竭盡全力。尤其是這最後發動的【火龍焰虎】,消耗了足足兩干五百法碼的魔力,遠比兩干魔力的【春筍怒發】更多o再加上一個兩百魔力的【土盾】,此刻體內只剩下了兩百法碼的魔力。

  不過看起來,此刻雖然左臂受傷,魔力也消耗到了幾乎枯竭的地步。但這一戰,畢竟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大戰。能夠取得這樣的戰績,比起一年多以前,簡直是天壤之別。

  憑借這些底牌,雖然距離報仇還差得很遠,但至少在這個亂世豐行走,算是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小子”腦海中的矮人斧靈的聲音有些發呆,“你夠狠!“說著,矮人暴跳如雷的吼道“你瘋了。哪個魔法師像你這樣干的?白癡!蠢貨!等杖靈醒了你就等著好看吧。看他不把你罵個狗血。”

  “那我就不叫醒他。”羅伊一咧嘴。

  矮人斧靈的罵聲嘎然而止羅伊想像著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嘿嘿一笑,向郡主教走去。

  “你想干什麼?”

  郡主教看著向自己逼進的“復仇惡魔“那冰冷的青銅面孔,心膽俱碎,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著。全然沒有了平日裡的威嚴。

  在他的四周,火焰還在熊熊燃燒著,滾滾黑煙直衝天際。可原本整整一支車隊十幾個人,現在卻只剩下了他一個。

  被壓死的人和勇敢騎士還留了個全屍。特使和其他人,則化作了地面上的一灘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和風中飛揚的白灰。

  “襲擊教廷,可是死罪。若是被教皇知道了“郡主教一邊說著,腳下一邊後退。片刻之後,他就在羅伊的逼迫下,退到了公路邊。

  “站住。”隨著羅伊冰冷的聲音1郡主教頓時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眼看“復仇惡魔“向自己走近,自己卻又不能動,郡主教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了,口中再沒有任何強硬威脅,改口哀求道“我們無冤無仇,如果是要錢,我可以給你,一干金路郎不,不一萬。”

  “一萬?”羅伊走到他身邊,卻沒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被釘在地上的加拉斯,“一萬金路郎能讓死去的那一家人和安娜都活過來?”

  這話一出口,時間就仿佛凝固了下來。

  看著加拉斯絕望的眼睛,郡主教蒼白的臉色,傭兵們都是大感快意。

  雖然大家都隱約猜到“復仇惡魔”襲擊教廷車隊的原因,是為了安娜他們報仇,可這畢竟只是猜測。

  只有此刻“復仇惡魔”親口說了出來,大家才最終確定。

  隨即,就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喜憂油然而生。

  不久之前,當加拉斯逃入教堂,並在教廷的包庇下乘車離開的時候,大家再憤怒,也只能在旁邊看著。

  那個時候1教廷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高高在上,根本不理會平民們的聲討?

  即便大家明明看見加拉斯殺人,追著他到了教堂,他們也能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蠻不講理地包庇加拉斯。

  可沒想到,這才短短不到一個禱時的時間,他們的報應就來了!

  “活該!”傭兵們都在心底大感暢快吐氣。一時間只覺得這位復仇惡魔冰冷猙獰的面具,看起來簡直比天使降臨還讓人親切。

  聽到這個答案,郡主教一時間簡直把加拉斯給恨到了骨子裡。如果不是加拉斯這個白癡,怎麼惹出這麼一個煞星來。

  為了幾個低賤的平民,他竟然就滅了整支教廷車隊!

  此刻保命要緊,郡主教飛快地向旁邊挪開一步,和地上的加拉斯劃清界限道“這事情和我沒關系,是加拉斯還有,還有”他想要用手去指特使,卻發現那裡除了灰以外,什麼也沒有。

  羅伊在加拉斯面前蹲下來,看著這個美丁城中臭名昭著的惡棍“還有一點時間,有什麼遺言沒有?”

  被活活釘在地上的加拉斯,目光怨毒地看著羅伊。知道自己絕對逃不過這一劫,厲聲道“你騙“

  噗!鮮血飛濺。

  隨著羅伊一劍斬下,加拉斯最後的話還沒出口,就隨著他的脖子一同被斬斷。臨死,他還睜眼瞪著羅伊1似乎在說,你讓我說話,我還沒說光。

  “***,抱歉,時間到了。”羅伊一膾遺憾。

  “太太壞了”傭兵們個個眼睛發直。而旁邊被濺了一臉溫熱鮮血的郡主教,已經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羅伊抓起郡主教,用繩子把他綁好。

  “干嘛把他留下來?”矮人斧靈覺得,自己哪怕比羅伊早生了幾百年,也永遠猜不透這個渾身都是心眼的小狐狸的心思。

  “烤著吃。”羅伊嘴裡胡說八道,扭頭看了一眼遠方草叢中一幫傻傻的傭兵,衝他們揮了揮手,然後拎起郡主教大步向叢林深處行去o片刻之後,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密林中。

  望著羅伊消失的方向,傭兵們一時間竟是心蕩神搖不能自己o

  “他剛才衝我們揮手?n良久,一位傭兵傻傻地扭過頭問自己的同伴們,“你說,他要是想滅咱們的口,咱們誰能逃得掉?”

  領頭傭兵搖頭道“如果他想殺咱們,咱們一個都跑不掉。不過他不會。”

  “為什麼?”一位傭兵困惑地道。

  “***,我怎麼知道,你很想被人家滅口嗎?”領頭傭兵眼睛一瞪。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他們和對方的距離並不算太遠,從草叢中跳起來的時候,就知道瞞不過對方的眼睛。

  要說沒一點害怕,那畢竟是假的。

  可打心眼裡,他們就不認為這位替冤死的安娜和所有憤怒的平民討公道的復仇惡魔,會向自己下手。

  況且,這麼精彩痛快的一出戲,自己若是因為害怕跑掉了,漏掉其中一個情節,以後怎麼跟人吹牛?!

  就在這時候,凱裡忽然興奮地跳了起來,拔腿就往美丁城的方向跑。

  “回美丁城去!我得趕快挺這消息告訴他們!”

  傭兵們回過神來,眼睛放光,互視一眼飛快地追了上去。

  這個好差事,可不能讓凱裡一人獨占!

  “你說什麼?”

  在搬空了大部分貴重陳設,顯得有些寒酸的教堂房間中,約瑟夫臉色蒼白的看著眼前神色恭謹的助祭。

  “這是郡主教大人的命令?”

  “是的,神毒大人。”

  “這個”約瑟夫臉上湧起一絲驚喜的血色,隨即又消褪得干干淨淨“郡主教大人沒有帶給我的信嗎?”

  “神甫您知道1這種事情”助祭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他不明白約瑟夫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才爬到這個位置上的。但很明顯,他提出的這個問題,就算是自己也知道答案。

  那樣的事情,郡主教大人可能留任何證據在你的手裡嗎?

  “好吧,好吧。”約瑟夫顯然知道鼻己的問題有些愚蠢,急急忙忙地道“我知道了,你回復郡主教大人,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看怎麼把他交代的事情辦好。”

  說著,他有些為難地道“郡主教大人也該知道,事情剛剛發生,如果現在就動手的話,恐怕會搞出大亂子來。!

  “我來的時候,郡主教大人說,這件事就交給約瑟夫神甫負責,我相信,他會干得很好。至於計劃和時間,我沒有任何意見。”助祭恭敬地重復了郡主教的話之後,接著道“大人會耐心等候您的好消息。”

  “好的,我明白了。”約瑟夫又是興奮,又是惶恐。連連點頭道。

  等到那位剛剛離開美丁城不久,就匆匆趕回來的助祭離開房間。約瑟夫搓著手,在房間裡來回亂轉。

  “殺人“一想到這個讓人心悸的字眼,約瑟夫就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渾身都在冒汗。

  要知道,自從誠心鯨依聖父的光輝下以來,二十多年,約瑟夫可從來沒有干過什麼虧心事。

  雖然有時候在平民面前擺擺譜,心安理得的收些財物。在聖教中也一門心思地想往上爬。干些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事情。可是,他卻從來沒想過殺人,這個字眼一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就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房間裡一片安靜。

  約瑟夫忽而繞室徘徊,忽而在椅子上坐下來,忽而跪在聖父像前念念有詞,忽而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地攥著拳頭給自己鼓勁。

  自從上一任郡主教死後,他已經漸漸被排擠到了邊緣。別說升級無望,就是這個神甫的位置,也眼看不保。

  他不是沒有想過辦法。平日裡送禮也好,低聲下氣忍辱吞聲也罷,他一直試圖向郡主教表達自己的忠誠。

  可是,或許是天性優柔寡斷,能力普通,又或許是在某些觀念上有分歧。總之,在錯失了幾次機會之後,他被完全排除在了郡主教的圈子之外。

  到最後,就連這個原本是在他管轄下的教堂,權力也被郡主教的親信助祭和執事分走了大半。

  而現在,郡主教居然又給了一個機會一柵派人殺了安娜的父母家人。

  約瑟夫有些拿不定主意。

  從他的本性來說,他一點也不想干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也是他遲遲不能融入郡主教圈子中的最大症結。可是他更明白,若是再錯過這個機會,或許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擁有同樣的機會了。

  現在的美丁城教堂,已經成了一個爛攤子。

  西區教廷布置下來的任務完成率,對世俗的影響力,財務狀況等等數據,美丁城每每都排在最後。西區主教早已經大為不滿。而現在又鬧出了平民圍攻教堂的事情柵

  若是不抓住這個救命稻草,約瑟夫實在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麼機會逃脫被貶到邊遠鄉村去的命運。

  干,還是不豐?!

  這個問題在約瑟夫心頭反復糾結著,就像兩條毒蛇一般,左咬一口,右咬一口。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仁慈的聖父啊。”約瑟夫又可憐巴巴地在聖帝像前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心裡一陣哀愁。不久之前,他花費重金,好不容易才買到了盧利安大主教的嗜好。准備定制一個組合魔紋的馬鞍,送給對此異常癡迷的大主教。

  大主教的這個嗜好,可是連郡主教和西區主教大人都不知道o

  約瑟夫一直將其視作自己爬出泥潭的唯一希望。

  可是,或許是組合的設計太難,在幕尼城任務堂和神匠堂中請人做出來的幾個效果都不理想。到後來,不但沒有魔紋師願意承接,就連約瑟夫原本就不多的財產也花得差不多了。

  在美丁城任務堂發布的任務,已經是他賣掉了一個莊園才湊齊的錢。

  前幾天,聽到美丁城任務堂忽然出現了一位能制作新型魔紋的魔紋師的時候,約瑟夫在第一時間就趕去了任務堂。

  除了自己的馬鞍以外,他更明白這樣的一位魔紋師,對教廷來說意義同樣重大。就連郡主教,也親自交代了這件事情。

  可誰知道,他不但想盡了辦法也沒有見到獨狼的面,就連他發布的那個任務,獨狼也沒接。

  若是獨狼不接三級任務也就罷了。可偏偏美丁城任務堂不多的三級任務他都接了,唯獨不接馬鞍的任務。這就由不得約瑟夫不哀嘆自己的運氣之差了。就在約瑟夫跪在聖像前可憐巴巴祈禱的時候,忽然,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名助祭飛也似的衝了進來。

  約瑟夫嚇了一跳,趕緊收起臉上的可憐相,裝出一副威嚴的模樣,瞪著這位一直跟著自己的助祭“埃文,慌慌張張的干什麼,連敲門都不會嗎?”

  “大大人“助祭埃文圓乎乎的臉上,說不出是驚恐還是興奮。結結巴巴地道“出…,出大事了!”

  “大事?”約瑟夫皺眉問道“什麼大事?”

  “死了車隊的人,都死了。”埃文喘了好半天,才勻過氣來,“剛剛有傭兵回城,說是郡主教大人的車隊被人襲擊。加拉斯,特使和所有人都死了。郡主教大人也被抓走失蹤了!”

  約瑟夫驚駭地張大了嘴巴,隨即就聽到敞舁的門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舟聲音。

  “您快去看看吧,外面前鬧翻天了。”

  埃文話音剛落,約瑟夫胖胖的身軀,已經以他前所未見的速度衝了出去。

  片刻之後,約瑟夫和埃文以及一干教堂的工作人員站在教堂頂的平台上,個個目光呆滯,如同石化了一般。視野中,整個美丁城都沸騰了起來。

  那些原本聚集在一起聲討議論,遲遲不肯散去的憤怒民眾,此刻已經是一片歡騰。安娜的父母,哥哥在人群中哭成了一團。四周的平民們有些在叫好,有些在安慰,有些在陪著他們抹眼淚。

  而更多的人,則自發的用整齊的掌聲拍著手。如同迎接英雄一般,簇擁著六位回城報告卉息的傭兵們,在衛兵的護衛下,向領主城堡走去。

  “啪!“

  “啪!”

  這有節奏的掌聲,一下,又一下。片刻之後,已經隨著無數平民,無數傭兵,甚至高貴的騎士們的加入,席卷了整個美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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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5 21:21: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  密修士,獨狼!


  當史密斯男爵收到報告,面色嚴肅地匆匆走出城堡接見幾位傭兵時,城堡大門四周已經是人山人海。

  歡呼聲和掌聲已經平靜了下來。人們站在陽光下,凝視著被衛兵護衛在中間的傭兵們,聽他們講述教廷車隊覆滅的整個過程。

  傭兵們之所以會將這個消息報告給史密斯男爵,完全是因為城門被封鎖的原因。

  因為宣布戒嚴之後,為了防止斐烈人混入城中,在戰爭爆發的時候給美丁城帶來毀滅性的動亂,所以,美丁城現在只許出不許進。

  而傭兵們想要進城,就只能選擇這唯一的方式罪行報告。

  所謂罪行報告,是根據聖索蘭帝國律法形成的一條公民義務。意指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在目擊罪行的時候,都有義務向當地領主和官員進行報告,以協助領主官員制止罪行或追捕罪犯。

  因此,當傭兵們在城門前,向衛兵提出罪行報告的時候,衛兵們立刻就帶他們面見城主。

  不過這一次,往日嚴肅而讓人憤怒的罪行報告,顯然已經從聲討罪犯,演變成了人們慶賀受害者遇難的集會。

  隨著傭兵們的講述,人群不不時發出陣陣嘩然和歡呼。

  這驚喜的聲音,自傭兵們講到四支箭把加拉斯釘在地上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其後翻滾的馬車,擊殺勇敢騎士,七級魔法,以及最後加拉斯之死,更像一出跌宕起伏的大戲,讓人心動神搖,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因為圍觀的人實在太多,能聽見傭兵們講述的就只有人群最裡面的人。而人群外的人聽不真切,只能不斷向前面的人打聽。

  傭兵們的敘述,不斷通過人們的口向外傳遞。歡騰的聲音,也就如同石頭砸出的漣漪般一圈圈向外擴散。

  平民們興奮的議論紛紛,口沫橫飛;傭兵漢子們大呼小叫,擊掌相慶;就連那些高貴的騎士,也不時微笑著和身旁牽著馬的扈從低聲說笑兩句。扭頭看向遠處教廷的目光充滿了戲謔。

  而安娜的親人們更是眼中含著淚水,面色潮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顫抖著的嘴唇,喃喃自語。似乎在告慰安娜的在天之靈。

  幾位傭兵一路講下來,自然略過了不少東西。

  除了他們出城去的目的以外,那位“復仇惡魔”的身高體型,年齡大小,聲音和戰斧莫名變成長劍等細節,統統含糊過去。

  到最後,就連一直端著嚴肅架子,擺出聆聽罪行報告模樣的史密斯男爵,也恨不得踢這幾個家伙一腳。

  這哪裡是罪行報告,簡直就是為那弓手歌功頌德。

  只要一說起弓手,這幾位就口沫橫飛眼睛放光,說起教廷受害者,就一臉快意奚落嘲諷。

  他媽的,有這樣的罪行報告嗎?就算大家伙兒並非把矛頭對准教廷,但那幫混蛋畢竟也是教廷的人。

  整整一支車隊被滅了已經夠丟臉的了,這一宣揚,這一歡呼,簡直是在往教廷臉上吐唾沫啊!

  好容易等一幫在大家崇敬的目光中如同英雄般神氣活現的傭兵做完“罪行報告”,一個頭兩個大的史密斯趕緊派出一隊騎兵去事發地點“營救”被擄走的郡主教,自己則趕緊躲進了城堡中,寫信讓信使快馬加鞭交給趕來美丁城路上的阿道夫大公。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其嚴重程度,讓他甚至不敢把消息拖到大公抵達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想像,這個消息將會對整個帝國產生多大的震動。而作為美丁城的領主,他自己也多少會受到些牽連。

  看見信使帶著信離開之後,史密斯心事重重地從書桌前站起身來。忽然扭頭看見空空如也的花瓶架,嘴角不禁一陣心疼地抽搐。

  於是,這位曾在加拉斯事發時憤怒地砸碎了所有花瓶的男爵大人,趕緊走到窗邊,側耳聆聽著陣陣歡呼聲,愉快地呼了一口濁氣,向樓下狠狠吐了唾沫。

  “呸,活該!”

  人潮終於漸漸散去。

  時近正午,正是吃飯的時間。陽光下的美丁城街道上,到處都是從領主城堡散入大街小巷的人們。

  “大姐,你說那個復仇惡魔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凌雪拉著凌萱的手興奮地問道。凌萱扭過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凌霜道:“我說,他一定是個身材頎長,彬彬有禮,氣質非凡,又嫉惡如仇的美男子。”

  女孩雙手合十,眼中滿是憧憬:“他一定有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啊……”

  凌萱和凌雪,還有周邊向同一方向而行的人群,都被凌霜最後的尖叫嚇了一跳。

  大家呆呆地看著凌家最活潑二女兒揮著小拳頭宣布:“從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偶像,我的白馬王子!我一定要找到他,親手摘下他的面具!”

  “神經病!”凌雪在凌萱耳邊嘀咕一聲,卻被凌霜聽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頓時嬉鬧成一團。

  人群笑了起來。大家可是早認識這對美丁城最漂亮的雙胞胎和她們才二十五歲就掌管任務堂的姐姐。早晨也在教堂門口看見三個女孩哭得梨花帶雨,又是傷心又是委屈的模樣。

  也難怪凌霜這樣說,那位復仇惡魔先生,可真是為她們和整個美丁城的民眾們大大的出了一口惡氣!

  “呀!走開,”凌雪笑得氣喘吁吁,使勁推開凌霜胳肢自己的手,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凌萱的胳膊上道:“討厭,又沒有問你。我問大姐呢。”

  說著,凌雪搖了搖凌萱的手:“大姐你說。”

  “我不知道。”

  凌萱搖了搖頭,伸手攬住自己的小妹,笑問道:“你覺得呢?”

  “我……”凌雪咬了咬手指甲,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凌霜,笑聲地在凌萱耳邊道:“我的想法和二姐一樣。”她漂亮的眼睛,閃著少女特有的憧憬光芒:“真想親手摘下他的面具呢。”

  凌萱看著妹妹,微笑著,目光卻有些恍惚。

  人群從她的身邊經過,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的興奮。在人潮中,她能很清晰聽到他們談論著罪有應得的加拉斯,談論著那些蠻橫無恥的包庇者的下場,也和凌霜凌雪一樣,對“復仇惡魔”充滿了好奇。

  傭兵們講述的那動人心魄的一戰,被他們反復提及。所有人口中的語氣都帶著難以抑制的驚嘆音。雖然並沒有親眼看見那場戰鬥,但是每一個人都能把那一戰的轉折和精彩之處倒背如流。

  可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除了--自己!

  “我去幫你討個公道。”羅伊的聲音,伴隨著他那還帶著些青澀稚氣的臉,出現在凌萱的腦海中。

  凌萱偷偷笑了起來。

  除了那個外表憨呆迷糊,低調,卻又渾身都是心眼的家伙之外,美丁城哪裡還能找到一個同樣厲害的魔法師!

  正想到這裡,凌萱發現雙手被兩個妹妹一左一右挽住。

  “對了,姐姐,你的那個討厭的朋友呢?”凌萱一撇嘴,“問來問去問了半天,結果泡都沒冒一個就跑了。”

  “就是。”凌雪也附和道。

  雖然她天性比凌霜溫婉可人,但當時正是傷心的時候,被羅伊問來問去打聽半天,實在對他很反感。

  看著兩個一向記仇的妹妹,凌萱張了張嘴,最後只能苦笑。

  聽羅伊說,不久之後,他也要去第一訓練營。

  如果到時候她們和他做了同學,以兩個妹妹的脾氣和羅伊的性格心眼兒,可有得熱鬧瞧了。

  …………

  美丁城教堂,大門緊閉。

  主樓,中央天井,鐘樓,副樓,除了鴿子飛起時的翅膀撲稜聲外,偌大的樓群中,竟然沒有絲毫的聲音。

  穿著不同顏色長袍的信徒,讀經員和助祭們,或發呆,或竊竊私語,或目光閃爍腳步匆匆,東跑西躥閉門商議。

  車隊覆滅的經過,死亡的人員名單,領主史密斯男爵已經派了他的管家來通報。

  這是男爵管家今天第二次到這裡來。第一次是在今天早晨。當時他代表史密斯男爵請求教廷將加拉斯交給領主府,並保證會給加拉斯一個公正的審判。

  不過,管家的請求,被特使和郡主教兩個人用最傲慢的方式拒絕了。

  管家離開時,面色鐵青神情憤怒。

  短短兩個禱時之後,這位文雅溫和的中年人再度來到了教堂。和早晨走進教堂時一樣,他依然面帶微笑,神色恭敬彬彬有禮。

  但他越是這樣,大家越是覺得臉上火燒火燎。

  這種無聲的譏諷,可比破口大罵都厲害。

  最讓大家委屈的是,真正該負責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留在美丁城教堂中的這些人,不過是一群平日裡被排擠在以郡主教為核心的權力圈子外,戰爭臨近又被拋棄的留守人員罷了。

  將房間的所有窗簾都拉上,約瑟夫呆坐在光線暗淡的神甫室中,腦子一片空白。

  郡主教失蹤,特使死了,加拉斯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原本這對他來說,應該是一個好消息。至少他不用犯愁去頭疼如何執行郡主教喪天害理的密令,也不用再被他排擠了。

  不過,現在的這一切,加上之前平民圍攻教廷的事情,可就不是好消息了。

  約瑟夫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用屁股想他也知道,當西區主教大人和盧利安大主教的怒火降臨的時候,唯一的承擔者,就是自己這個忽然成了美丁城教廷職位最高者的倒霉蛋。

  約瑟夫甚至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完了。”他失魂落魄地念叨著這個詞,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就在約瑟夫眼神越來越絕望,甚至想到自殺這個讓人駭然的念頭時,忽然,房門被推開,莽撞的埃文再度衝了進來。

  約瑟夫臉色慘白地抬起頭,目光呆滯:“還有什麼更糟的消息?”

  “大人,”埃文氣喘吁吁地道:“有個人想見您……”

  “誰?”約瑟夫神情麻木地問了一句。

  “他說,他的身份只能跟你說。”埃文期期艾艾,眼看約瑟夫怒氣勃發,趕緊加了一句:“不過他讓我告訴您,這對您很重要。”

  “很重要?”約瑟夫一愣,隨即飛快站起來,“他在哪裡!“

  片刻之後,當約瑟夫在懺悔室裡坐下的時候,透過木格縫隙,他看見了一個頭戴兜帽,整張臉都被厚實的亞麻布遮掩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男子。

  “你是?”約瑟夫問道。

  蒙面人掏出了一個徽章,開啟標記,遞了進來。

  當約瑟夫的眼睛,隨著徽章上的獨狼標志而陡然圓睜的時候,耳邊傳來了蒙面人清冷的聲音。

  “密修士——獨狼。”

  約瑟夫駭然張大了嘴。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找得都快哭了的魔紋師“獨狼”,竟然還是一位密修士!

  所謂密修士,是指身份隱秘,卻為教廷服務的人。和文修士武修士一樣,只不過,身份不公開罷了。

  關於密修士的傳說,約瑟夫聽過很多。最著名的或許就是當年聖索蘭帝國和教廷的二十一場大戰中,那位關鍵時刻送出情報,並協助教廷贏得了最後一場大戰的教皇密修士卡夫卡了。

  當時的卡夫卡位至公爵,統領兩個軍團。深得索蘭大公的信任。他關鍵時刻的反叛,直接導致了聖索蘭帝國的疆域停滯在了現有的地方。

  在聖索蘭帝國,卡夫卡一直是一個被人指責的叛徒。可在教廷中,他卻是不容褻瀆的聖徒。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密修士的編制,一直延續至今。

  這個身份,在教廷中極其特殊。他們既不是宗教裁判所的密探臥底,也不是教廷中的神職人員。大部分密修士,都只是某位教廷中人私下發展的秘密幕僚。而少部分則是隱藏身份進入世俗中的教廷中人。

  捏著手中的徽章,約瑟夫的聲音有些顫抖:“請問,您有密修士憑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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