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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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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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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6 19:0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歷史性的密談


  蒙面人當然就是羅伊。

  當美丁城的人們還在歡慶加拉斯之死,並紛紛猜測“復仇惡魔”的身份時,誰也不知道,這位襲擊者已經偷偷回到了美丁城中,並在第一時間找到了正處於風口浪尖的約瑟夫。

  “小騙子。”

  當看見羅伊在約瑟夫的詢問下,又不慌不忙的掏出兩樣東西遞過去,矮人斧靈不禁嘟囔一聲。

  羅伊消失在傭兵視野中的這一段時間幹了些什麼,只有矮人斧靈才知道。

  首先,羅伊帶著郡主教找了個山洞。用看得斧靈瞪目結舌的手段威逼利誘連哄帶騙敲骨吸髓。不但將郡主教多年積累下來的財富敲詐得乾乾淨淨,讓他吐露了關於教廷的眾多資料和秘密。最後還以答應郡主教不殺他為條件,逼著他簽署了一份密修士的文書和一個教廷修士身份契牒。

  拿到這些東西之後,小混蛋用趕在一隻五級魔獸回來之前離開山洞的方式。履行了他不殺郡主教的諾言,並在聽見郡主教的慘叫聲時,還捂住了耳朵。充分展現了騎士的誠實、公正、憐憫的品質。

  隨後,小混蛋趕回了美丁城。

  因為城門被封鎖,所以,羅伊采用了另外一種進城的方式——加入烏合軍!

  負責征召游勇的軍官非常熱情的為他辦妥了所有的手續,並把他和另外一批游勇一道交給了一位小隊長。

  原本,加入烏合軍之後,就不能隨意亂跑。可走進了城誰還能管得了他?就在那位小隊長路上和人打招呼的一瞬間,羅伊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人群,穿街過巷,溜進了教堂。

  說實話,雖然一直在旁邊看著。可是矮人斧靈天性憨直,根本不知道這小狐狸究竟打什麼主意。直到現在,當羅伊拿出從郡主教那裡得來的密修士憑證遞給約瑟夫的時候,他才隱約明白了一點。

  拿著契牒和羊皮卷一看,約瑟夫立刻就相信了羅伊的身份。

  不過,當他睜大眼睛看到上面的郡主教印章和簽名,不禁霍然抬頭,驚訝地道:“您是郡主教大人的密修士?”

  羅伊眼珠子一轉。心知這種身份的話自己不能說得太滿太死,得留下一些餘地,隨即一本正經地道:“可以這麼說。”

  “可以這麼說?”約瑟夫目光困惑地看著羅伊,心想,難道這個神秘的密修士還有別的身份?

  羅伊迎著約瑟夫的目光,也不說話,抬手釋放了一個光環在他身上。

  隨著這聖潔的光芒落在身上,約瑟夫只覺得精神陡然一振,身體暖洋洋的,說不出來的舒服。

  “精神恢復!”震驚中,他猛地站了起來打開聆聽間的門走出去,跪下道:“原來是神術師大人駕臨。約瑟夫不知深淺,冒犯大人了。”

  這一刻,的瑟夫再有天大的疑心,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要知道,神術師可是只有教廷才有的。因為數量稀少珍貴,地位一向都極其尊崇。旁人就算是想冒充,也冒充不了。

  再加上這位密修士之前的獨狼傭兵銘牌和郡主教簽發的文書和契牒,眼前這位密修士的身份,確鑿無疑。

  至於他和郡主教之間的關系,在約瑟夫想來,定然是這位神術師大人因為某種原因成為了密修士,而由郡主教和他聯系。因此,他才用“可以這麼說”來形容他和郡主教之間的關系。

  事實上,別說一個小小的郡主教,就算是西區主教,恐怕也沒辦法讓一名神術師幹密修士這樣的活計。

  想到這裡,約瑟夫心頭一陣震駭。暗罵郡主教隱藏得如此之深。

  當初,那老家伙還一副很在意的模樣,親自詢問自己尋找獨狼的事情呢。誰知道,他早就知道獨狼的身份。他之所以向自己打聽,一定是想從自己的口中套話出來,看自己了解多少!

  由此可知,這位密修士和郡主教之間,一定有什麼極其重大的秘密。不然,何至於如此小心翼翼。

  “不知者不罪。”羅伊的聲音要多威嚴有多威嚴,淡淡地道:“起來吧。”

  “謝大人。”約瑟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恭敬地問道:“不知我有什麼可以為大人您效勞?”

  “郡主教大人被人擄走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羅伊冷冷地道:“你知道幹這事情的人是誰嗎?”

  “誰?”約瑟夫緊張得聲音都變了。

  羅伊一字一頓地道:“西區主教!”

  西區主教?約瑟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怪異無比。

  如果不是對方神術師,獨狼和密修士的身份絕對不容置疑,恐怕他早就把眼前的蒙面人當成一個神經有問題的瘋子了。

  別說他,就連旁聽矮人斧靈也瞠目結舌,不知道羅伊為什麼忽然把矛頭對准了西區主教。

  “不相信是吧?”小騙子壓低了聲音道:“我來告訴你事情的真像!”

  房間裡,光線昏暗。

  除了蒙面人低沉的聲音之外,約瑟夫就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一個驚天陰謀,正在他面前一環扣一環的展開!

  “你知道,教皇大人的身體正在衰弱,未來,恐怕我索蘭教宗大人會和其他兩大帝國的教宗大人……”羅伊聲音沉穩而緩慢。

  騙子這個行當,羅伊當年可浸淫不淺。

  威廉為他找來的千奇百怪的師父中,騙子行當中的祖師爺級的人物,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因此,羅伊比誰都明白,任何騙術都必須把基礎建築在一個堅實而不容懷疑的地基上。

  教皇的身體狀況,教廷三大教宗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會爆發的激烈交鋒,就是羅伊為這個“驚天陰謀”打下的地基。

  聽羅伊說起這事,約瑟夫連連點頭。這些東西,不用羅伊說,教廷中的人又有哪個不明白?

  一旦教皇駕崩,有資格接任教皇職位的就只有三大帝國的教宗。而索蘭帝國教宗殿下,又因為索蘭帝國國情的原因,處於三位教宗中最劣勢的位置。爭奪教皇寶座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因此,在聖索蘭帝國的這場戰爭中,索蘭教廷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介入。

  如果介入的話,一直對索蘭皇室不滿的梵丁堡和教廷山,肯定會一片指責。可不介入的話,教宗大人又只能坐等著聖索蘭被斐烈帝國吞並,自己的教區變成斐烈教宗的教區。

  這樣的事情,恐怕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

  別說聖索蘭帝國被吞併對教宗大人和唐納德沒有什麼好處,對於整個索蘭教廷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好好處。

  畢竟大家雖然在教廷中自成體系卻都是索蘭人。

  再怎麼樣,索蘭帝國也是索蘭教廷的後花園,不容他人染指。就連同為教廷的其他人也不行!

  大家一直都在猜測,教宗和唐納德,一定會等一個恰當的機會,既不讓聖索蘭帝國落到斐烈帝國的手中,阻止斐烈教宗借機把手伸過來,又推翻索蘭皇室。把這個總和教廷針鋒相對的家族徹底埋葬。

  不過,這個時機現在看起來不怎麼好選擇罷了。尤其是在艾蕾希婭公主進入聖女堂之後,就更渺茫了。

  見約瑟夫認可這一點羅伊就開始胡編亂造了。

  “為了爭奪教皇寶座,斐烈和龐貝帝國教宗都是不遺餘力的往我聖索蘭教廷裡摻沙子。”羅伊道:“經過我們的秘密調查,西區主教,就是龐貝帝國的人!”

  噝,約瑟夫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發直。

  羅伊等他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才語重心長地道:“沒想到吧?”

  “這……這……”約瑟夫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羅伊道:“不但你沒有想到就連當初郡主教大人和我都沒有想到。”

  “西區主教這些年來倒行逆施,盧利安西區教廷已經完全爛掉了。”羅伊道:“幹這種事情的,還不止他一個。在聖索蘭帝國教廷中,有不少人都是龐貝帝國或斐烈帝國教廷的人。當然,咱們也有人在他們那裡。”

  約瑟夫冷汗直冒。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可真是聞所未聞。

  雖然早知道三大教宗之間的鬥爭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這種身邊就暗藏刀鋒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見。

  不過按照教廷內部鬥爭的傳統,這倒沒什麼好稀奇的。權力的鬥爭,從來都是血淋淋的。歷史上教廷內部數次清洗,哪一次死的人少了?!

  眼看約瑟夫沒有出言反駁,羅伊知道這一關算走過了。就算西區主教的身份只是自己的一面之詞,但只要約瑟夫沒有實際證據反對,那後面當一切涉及到他的利益時,他就會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一說法。

  早在任務堂看見約瑟夫的馬鞍任務後,羅伊就產生了在教廷內部找一個同盟者的心思。

  就像他八歲的時候獵殺的那群狼一樣。對當時的他來說,那一群狼非常強大。可是,在那一年春季,他卻發現,狼群裡最狡猾的那隻頭狼老了。而下面,又有幾隻爪牙鋒利的小公狼成長起來。

  就像現在的教廷一樣。

  那一年,他推遲了殺狼的時間,最後獲得了遠比當時動手更大的收獲。而現在,他更有耐心,位置也更有利——因為他本身就能成為教廷狼群中的一員。用更直接的方式參與進去。

  於是,他專門打聽了關於約瑟夫的一切消息,準備尋找機會和他接觸,卻沒想到,居然撞上了這麼一個好機會。

  心頭想著,羅伊口中不停。

  “……因為西區主教位高權重,郡主教大人知道直接指控扳不倒他,即便扳倒了,他隱藏在教廷中的同伙也會立刻發動報復。於是郡主教大人,決定競爭西區主教的寶座,先取代他的位置。”

  約瑟夫睜大了眼睛。這件事情他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羅伊觀察著約瑟夫的臉色,知道又是該甩些猛料的時候了,當下有意無意地道:“不久之前,郡主教大人發現了盧利安大主教的嗜好,準備讓我制作一副馬鞍。進獻給大主教。”

  馬鞍這個詞一出口,約瑟夫的臉色一下就變得異常尷尬。

  “我知道你也發布了馬鞍任務,不過當時沒有為你做,是郡主教的意思。畢竟……”羅伊一臉遺憾地把責任都順勢推到了郡主教的頭上。

  “我那個……”約瑟夫慌忙想要解釋,囁嚅了兩句,卻有說不出話來。臉上漲得一陣通紅。

  原本他以為自己好不容易打聽到的盧利安大主教的喜好是一個秘密。卻沒料到,郡主教和這個獨狼早就已經計劃那樣做了。難怪獨狼怎麼都不接自己的任務。說不定,他和郡主教私下聊起的時候……

  約瑟夫在心裡哀怨。自己可真是個倒霉蛋。

  “可誰成想,我這邊還沒開始動手制作,那邊的事情不知道怎麼暴露了。西區主教派了一個神術師和加拉斯來,不但準備把這裡所有的貴重財物都收走還對郡主教大人下了毒手。”

  “你是說……”約瑟夫緊張起來,“特使大人和加拉斯,是來殺郡主教大人的?”

  “他們?他們不過是來陪葬的罷了。”羅伊淡淡地道。瞟了約瑟夫一眼:“你見過來殺人的把自己也殺掉的嗎?”

  約瑟夫一怔,隨即尷尬地一笑。

  “雖然我沒有看見整個謀殺是經過,但西區主教機關算盡,還是留下了破綻。”羅伊又開始編故事了:“首先,你認為加拉斯親自去殺幾個平民正常嗎?”

  約瑟夫搖了搖頭。

  他也想不明白,以加拉斯的身份,要殺幾個平民何必自己出手。直接讓宗教裁判所的人羅織罪名抓人就行了。

  “那你認為,加拉斯自己殺人不說居然還被人發現逃到教堂來。正常嗎?”羅伊問道、

  約瑟夫仔細想了想,再度搖了搖頭。眼睛漸漸眯了起來問道:“大人,您是說……這是他故意的?”

  “聰明!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的關鍵!”羅伊大贊特贊,誇得約瑟夫精神一振。心頭喜滋滋的。

  羅伊道:“如果我猜測的沒錯的話加拉斯這樣煞費苦心,就是西區主教的授意,要在美丁城制造事端挑起民眾的憤怒情緒。從而渾水摸魚!”

  約瑟夫這一次點頭點得飛快。

  要知道,羅伊的這種猜測可是建立在他剛才提出的猜測基礎上的。既然得意於自己的推論,又怎麼可能否定羅伊的猜測呢?

  不但不能否定,受到了鼓勵的約瑟夫還開動腦筋,接口道:“這樣一來,車隊遭遇襲擊的真實原因,就被掩蓋了。大家只看到美丁城裡發生的事情,以為是有人為那些平民報仇,卻沒想到,真正的凶手另有目的!”

  “跟神甫您說話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羅伊贊嘆道。

  約瑟夫一臉喜色,謙遜道:“大人您過獎了。”

  羅伊道:“很顯然,當車隊駛出美丁城之後,西區主教派的人就動手了。特使和加拉斯,不過是他為郡主教大人准備的陪葬而已。加拉斯和特使恐怕到死都不明白,西區主教讓他們執行的任務,是在給自己挖坑。”

  約瑟夫點頭,深以為然。不過,隨即又困惑地問道:“可是,聽人說,那個凶手當時並沒有直接殺死郡主教大人,而是把他擄走了。”

  “這正是他們高明的地方。”羅伊問道:“如果當時一出手先殺郡主教大人,恐怕被有心人一查,就會露餡。所以,那人把目標對准加拉斯,然後擄走郡主教大人。表面看是沒殺,但我敢肯定郡主教大人一定……”

  羅伊道:說到最後,羅伊的聲音已經悲憤得說不下去了。

  約瑟夫對郡主教倒沒什麼好感。不過這時候,也陪著低下頭,一臉悲傷。

  兩個人假模假樣地悲傷了半天,羅伊道:“如果你是凶手,你會放那些傭兵離開嗎?”

  約瑟夫果斷地搖了搖頭。

  “對了。正因為凶手想讓事情的經過被人目睹,才沒有殺人滅口。”羅伊嘆道“整個計劃這樣執行下來,幾乎完美無缺了。現在只差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約瑟夫困惑地道:“難道,他們還要對付誰嗎?”

  “該對付的都對付了,但他們最後需要……”羅伊看著約瑟夫,緩緩道:“找一個替罪羊!”

  一聽到這話,約瑟夫只覺得渾身寒毛倒豎,臉上的血色消褪得乾乾淨淨。

  這個替罪羊是誰,那還用說嗎?

  “真是一石三鳥啊。”羅伊悠悠地道:“殺了郡主教大人,又騰出了郡主教和美丁城神甫的位置,不聲不響順理成章的安排上自己的人。整個西區教廷,就完全是他的天下了。以後,恐怕再沒人找他的麻煩了!”

  約瑟夫渾身都在顫抖著。

  別說此刻他對羅伊的說辭深信不疑,就算是懷疑,可明顯他會成為這次慘案的替罪羊的事實,也足以讓他對西區主教心聲怨憤。自己的前途未來都已經一塌糊塗,還為西區主教考慮個屁!

  “大人……”約瑟夫哭喪著臉,哀求道:“既然您知道真相,能不能……”

  “我能怎麼樣?”羅伊瞟了約瑟夫一眼:“你覺得我這樣的猜測,能作數嗎?”

  “能做數,能作數!”約瑟夫咬牙切齒的道:“這根本就是一個陰謀,大人,事情再明白不過了。幕後黑手就是西區主教!”

  羅伊默不作聲。而矮人斧靈已經是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小狐狸一通胡編亂造,這約瑟夫就自己跳進去了,現在恨不得把罪名給西區主教給扣死。

  他媽的,這小混蛋的心眼,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說了不算,真正說了算的,只有大主教!”羅伊沉默半響,搖頭道:“不過,很顯然,他老人家不會聽我們的。”

  “那怎麼辦?”約瑟夫都快絕望了。跪下道:“大人,您可不能見死不救,讓那些褻瀆聖父的惡棍得逞啊。”

  “我既然來找你,就是不想讓他得逞!”羅伊咬牙道:“我絕不原諒害死郡主教大人的家伙!”

  “害死郡主教的是隻五級魔獸。”矮人斧靈翻了個白眼。

  “大人,那……”一聽有了一點希望,約瑟夫滿懷希翼地問道。

  “我能信任你嗎?”羅伊看著約瑟夫的眼睛。

  “能,當然能!”約瑟夫毫不猶豫地賭咒發誓:“我以聖父的名義……”

  “夠了!”羅伊一擺手,冷冷地看著約瑟夫:“我可不需要誰賭咒發誓。既然要合作,你就應該拿出更大的誠意。”

  “誠意?”約瑟夫已經是走投無路,來回轉了半圈,忽然想起了一個絕妙的辦法,推門出去,片刻之後,又飛快地走了回來。

  “這是?”羅伊困惑地看著約瑟夫遞給自己的羊皮卷。

  “惡魔契約書!”約瑟夫鐵青著臉,一咬牙,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在契約書上滴下鮮血。

  “這是邪教向惡魔效忠的契約書,如果我要是出賣您只要您把這東西往宗教裁判所一送……”

  房間安靜下來,羅伊凝視著約瑟夫,把契約書收起來。

  “那麼,從今天起,我的合作伙伴就是你了。你將取代郡主教大人,和我一起,清除這些聖教的敗類!”

  “我……”約瑟夫臉上血色上湧,激動得語無倫次:“大人我一定鞠躬盡瘁!”

  “放心吧,”羅伊道:“我已經有了主意。既然我們在同一條船上,那我一定幫你度過這一關。不但過關,我們還要爭取郡主教的職位!”

  “郡主教?”約瑟夫覺得自己簡直被從天而降的幸福砸暈了。腦子一片空白。,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准備……”

  “首先,我們要得到大主教大人的支持。”羅伊道:“畢竟,認真說起來,這件事和你關系不大。黑鍋可以由你背,也可以由別人背。如果我們能投大主教大人的所好讓他記你的情……”

  “馬鞍!”約瑟夫眼睛一下就亮了!

  自己怎麼忘了,眼前這位,可是會新型魔紋的獨狼啊!如果他精心制作一個“騎士基座”,讓自己送給盧利安大主教,別說這件事跟自己沒多大關系,就算真有關系,對大主教來說都不算什麼事!

  “馬鞍只是第一步。”羅伊道:“美丁城教堂的各項指標,現在看起來還差了一點。如果我幫你衝上去,再和大人們多溝通走動。送些外面買不到的東西。你覺得,西區主教還能隨便動你嗎?”

  約瑟夫雙手合什,誠心誠意地跪下來,匍匐在地。

  耳畔,傳來羅伊冰冷的聲音。

  “當然,我們也不能放過那些敗類。擋我們路的人,斐烈和龐貝教廷的人,我們都要鏟除!”

  約瑟夫身體一抖,隨即一咬牙,穩定了下來。

  “這是一條血路,我們只有一路殺過去!你明白嗎?”羅伊厲聲道。

  約瑟夫大聲道:“明白!”

  “為了索蘭聖教!”

  “為了索蘭聖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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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7 20:18: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六十章 武器商店


  從教堂後門離開,順著蛛網密布的小巷拐討幾個彎,羅伊確定沒人注意自己之後,摘下兜帽和蒙面的黑布,換了一件外衣,向人來人往的大街走去。

  “小子,你這一手可夠毒的!”

  沉默了好長時間,矮人斧靈才憋出這麼一句來。除此之外,他實在沒有別的語言形容羅伊的狡猾。

  “這怎麼能叫毒呢?”羅伊站在路口,一邊分辨往湖邊小院去的方向,一邊一臉無辜地道:“我這是做好事助人為樂打抱不平。難道我眼睜睜看著無辜的約瑟夫成西區主教的替罪羊?”

  “少來這套!”矮人斧靈怒道:“那家伙是個笨蛋,被你賣了還不知道!”

  “要是誰能讓我擺脫被人當替罪羊的厄運,還能坐上郡主教的寶座,我也願意被他賣了。”羅伊嗤之以鼻。

  矮人一陣啞然。

  這正是羅伊的厲害之處。他完全抓住了約瑟夫的心理。讓他心甘情願的上鉤。若是現在有人告訴約瑟夫,和他密談的這家伙心懷不軌,約瑟夫恐怕第一反應就是把那人一刀給宰了。

  “話又說回來,難道你就忍心看到神聖的聖索蘭教廷,被這些斐烈和龐貝帝國的奸細大肆破壞嗎?”羅伊恬不知恥,義正辭嚴:“我和約瑟夫的事業是偉大正義的!”

  “放屁!”矮人斧靈簡直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小混蛋:“誰是斐烈奸細誰是龐貝奸細,以後還不任你隨口胡說!”

  “我是那種人嗎?”羅伊詫異地問道。

  “是!”矮人斬釘截鐵!

  他完全能夠想像,以後但凡誰要是敢在明面上對付“羅伊”,就一定會被“密修士獨狼”栽贓陷害。

  這小子腹黑程度可不是一般。

  “好吧,你說是就是好了。”羅伊被拆穿一點也不臉紅,忽然看見路邊的一家裝備商店,想了想,轉身鑽了進去。

  “歡迎。”

  羅伊一進門,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抬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只見眼前俏然而立的,竟然是凌萎的兩個妹妹之一。關於凌萱的兩個雙胞胎妹妹,羅伊聽她提起過很多次,不過因為沒機會見面認識,因此分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凌霜還是凌雪。

  “是你?!”

  在武器店打工的凌霜顯然也沒想到進來的竟然是早晨的那個家伙,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你來這裡幹什麼,要找我姐去任務堂。”

  “誰找你姐?”羅伊一頭霧水。他並不知道自己早晨如同好奇寶寶一般問來問去,已經惹惱了凌霜凌雪。兩姊妹對他的印象可不怎麼好。

  “不找我姐難道找我?”凌霜眉頭一豎。因為和妹妹並稱美丁城最美姐妹花這些年來遇見的搭訕者不計其數。眼見羅伊居然跑到武器店,頓時誤會羅伊的意圖,毫不客氣地揮手趕人,“對不起,我跟你可不熟,麻煩出去。”

  “我找你幹嘛?自作多情。”羅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反感凌霜這種語氣,斜睨她一眼走進店內:“老爺我來買裝備!”

  “自作多情?!”

  武器店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幾名和凌霜同樣打扮的店員以及一些挑選武器裝備的顧客,就像被人點了啞穴一般瞪目結舌,掉了一地的眼珠和下巴。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有人居然這麼不知死活。

  沒聽錯吧這家伙居然說凌霜自作多情?

  簡直太過分了‧‧……‧

  顧客中,有幾個年輕人頓時騷動起來。

  要知道,被譽為美丁之花的凌霜和凌萱原本在美丁城的人氣就極高。加之最近一段時間凌萱榮升任務堂主管,孿生姊妹雙雙晉級鬥氣一階,更讓凌家三姐妹的人氣如日中天。

  這些顧客中有不少人都是凌霜和凌雪的狂熱追求者,每天必到這家美丁城最大的“勇者之心”武器店報到‧賴就是一整天,軟磨硬泡,一心想著能得到凌霜或凌雪的青睞。

  就在今天,他們聽說凌霜當眾宣布把“復仇惡魔”當做她的白馬王子,正是悲憤交加,恨不得隨便找個人拼命的時候。誰知道這邊居然有人就一頭撞了上來。

  出氣洩憤還能討好凌霜,這樣的好買賣上哪裡找!

  “你怎麼說話呢?”一個身材高大的黃髮青年上來就擋住了羅伊的去路,眼睛一瞪:“道歉!”

  “就是!什麼叫自作多情。就你這被馬車碾過十七八遍的德行,能讓誰多情?”

  “趕緊給凌霜道歉,不然老子把你丟出去!”

  另外幾個青年也擋在了羅伊四周,七嘴八舌,紛紛喝罵。

  羅伊被攔住,只覺得莫名其妙,一肚子邪火往上拱。

  不明白自己因為加入烏合軍來買些防具武器怎麼也這麼倒霉?

  進門就遇見凌萱這個莫名其妙的妹妹,說了兩句旁邊還圍上來一群人。他媽的,撞了鬼了!

  就在這時候,凌霜回過神來,瞪了以黃髮為首的幾個青年一眼:“讓開,馬庫斯,不關你們的事兒!”

  被凌霜一瞪,剛才還氣焰洶洶的青年們頓時沒了脾氣,只能訕訕的讓開。

  說起來,這幫家伙才是誤會的根本原因所在。每天被這幫家伙包圍,凌霜早不勝其煩。加上早晨剛剛才見過面,然後羅伊就跑到了這裡來,自然對他的來意極其敏感。

  凌霜轉身看向羅伊:“你真是來買武器的?”

  “廢話,進武器商店不買武器我來買看家狗啊?”羅伊一邊說著,眼睛在幾個兀自凶神惡煞瞪著自己的青年身上上下打量,“要哪樣,我還不如直接去寵物底那裡貨色更好。”

  “你!”幾個青年何嘗不明白這刁毒小子把自己當做看家狗,暗諷自己連寵物店的畜生都不如,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本事不行,嘴巴倒夠討厭。”凌霜對羅伊的印象更加惡劣,板著臉道:“你想買什麼武器,我可以給你介紹。”

  “不用。我自己看。你看好店裡的狗就行了!”羅伊在一幫人幾乎吃人的目光中四處溜達。

  作為美丁城最大的武器店,“勇者之心”在傭兵和冒險者圈子中的名氣很大。這裡不但有物廉價美琳琅滿目的一二星武器防具,三星高級裝備也不少。甚至在商店最裡面,還陳列著幾樣四星級的武器和鎧甲。

  至於大家在魔獸山脈中時常用到的一些諸如獵包,皮索,精鋼捕獸夾和驅蟲藥物等等,更是不計其數。

  一邊看,羅伊一邊在心頭盤算著。

  這段時間在任務堂中賺的錢,還剩下一干多金路郎。加上剛剛在郡主教身上發了一筆橫財,就算把這個武器店全買下來也夠了。

  原本,他可以自己打造一套魔鎧。不過一個連鬥氣一階都沒有的家伙,穿著高級裝備出去招搖過市,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想給自己惹麻煩,自己還需要一套符合自己身份的基本裝備。

  很快,羅伊就在商店貨架上選中了一套二級輕裝鎧甲。

  這是一種鋼鐵和皮質混裝鎧甲。

  鎧甲的肩腫,肘部,手腕,左胸,襠部,膝蓋等部位是由精鋼打造,其他部分則是由五層不同野獸的皮壓制而成。既有一定的防御力又不是輕便靈活,深受傭兵們的喜歡。是傭兵圈中常見的鎧甲之一。

  同時,他還看上了一柄半月斧。

  這是一把三星級裝備。通體由精鋼打造,整體呈銀白色。斧柄長八十公分,前端的斧身上面是一個尖銳的破甲錐,半月形的鋒利斧刃兩端高高翹起,呈尖銳的突刺和倒勾狀。

  這種半月斧,同樣是傭兵中常見的武器。不過,相較於皮甲來說,貴了很多。

  “算算,多少錢。”

  羅伊把選中的裝備往櫃台上一放。

  “鎧甲十二金路郎,”凌霜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放在旁邊的半月斧,又看了看羅伊一身寒酸的裝束,“半月斧六十金路郎。一共七十二金路郎。”

  這個價格還算公道。

  就羅伊所知,自己以前替皇家騎士龐克修理的那把三星長劍,就至少要七十金路郎。而這把半月斧無論從材質還是鍛造工藝來看,同樣是三星武器中比較好的,六十個金路郎並不算貴。

  不過,一看見凌霜和旁邊的青年們不斷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的懷疑目光,羅伊還是嚇了一跳,大叫道:“多少?一共七十二金路郎?!”

  “哈!”旁邊一幫青年頓時哄堂大笑,紛紛叫了起來:“我就知道這鄉巴佬買不起。”

  “看他那模樣,渾身上下的衣服加起來用不了五個銀泰士,居然還跑到這裡來選武器。真是傻到家了。”

  “沒錢趕緊滾出去吧,鄉巴佬,這裡可不是你來的地方。”

  “看他那模樣,哈哈哈哈。”

  “七十二個金路郎,你以為是七十二個銅撒尼啊。土包子。跑到這裡來充富翁,丟人現眼。”

  一時間,口哨聲,哄笑聲,響徹整個武器店。

  不光是這幫青年,就連一些店員和顧客也笑了起來。七十二個金路郎,對於一位資深傭兵,甚至一名騎士來說,都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更何況是眼前這個衣著寒酸的小鄉巴佬。

  凌霜有些不忍心看自己姐姐的朋友受窘,瞪了青年們一眼,低聲問道:“請問,東西你還要嗎?”

  羅伊搖了搖頭,又引來一陣大笑聲。

  笑聲中,他掏出金骷髏商會的錢莊魔紋卡,付了錢。嘆息道:“怎麼這麼便宜。”

  羅伊的聲音,在武器店回蕩著。

  凌霜的同情一下子僵硬在臉上。身後眾人的笑聲,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般嘎然而止。

  當羅伊提著買來的東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青年們個個張大了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整個商店,一片尷尬到極點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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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軍營


  羅伊挑選裝備的時候,淩雪一直在倉庫裡工作,對前面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當她結束抱著一大疊貨物清單穿過走廊走進前廳時,驚訝的發現,整個商店仿佛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大家目光呆滯表情扭曲地看著大門的方向,模樣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你們在看什麼?”

  淩雪走到淩霜身邊,碰了碰她的胳膊,好奇地往大門張望了一眼,正看見遠去的羅伊背影在人群中一閃即逝。

  “咦?那不是姐姐的朋友嗎,叫羅什麼來著…”淩雪驚訝地道。

  “別跟我提那傢伙!”

  被妹妹的聲音一打岔,淩霜這才回過神來,氣鼓鼓地接過淩雪手中的清單,打斷了她的話。

  “出什麼事了?”淩雪一頭霧水。

  淩霜將清單往抽屜裡一放,用力關上,烏溜溜的大眼睛閃爍著忿忿的光芒。

  “羅伊是吧…”

  用牙齒碾磨著這個名字,想到之前這傢伙被狗屎砸中了一般驚叫的模樣,再想到哄笑聲中,他最後歎氣掏錢的一副臭屁嘴臉,淩霜簡直恨不得立刻提把刀把這混蛋給砍死!

  “我跟你誓不兩立!”

  “他…”淩雪有些納悶,不明白那傢伙怎麼又招惹了自己的姐姐。

  不敢問淩霜,她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旁邊的一幫人。

  若是平常,旁邊早有人沖上來討好賣弄了。

  不過這一次,一幫被羅伊一聲驚叫,就騙得紛紛主動跳下坑去慘遭調戲的青年們,這時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哪裡還有臉說話。

  迎著淩雪的目光,大家一個個面色通紅,左顧右盼。片刻之後,已經溜得一乾二淨。

  出了裝備店,羅伊飛快地穿過街,向湖邊小院走去。

  他知道,自己得趕快找到伊凡和麥芽兒,讓他們先去幕尼城,然後馬上趕回軍營報到。不然事情可就嚴重了。

  烏合軍也是軍人,一旦加入就必須服從命令。

  半途開溜的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若是主動回軍營還能用迷路和購買裝備搪塞過去。但若是戰爭爆發,或者在街上被抓到,恐怕當場就要被當做奸細或逃犯關起來。

  走出沒多遠,羅伊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了。

  街道上的士兵越來越多,一些路口被封鎖,大隊騎兵縱馬疾馳,戰爭的氛圍一下子就在街道上彌漫開來。

  不少民眾都開始退避回家,商店也紛紛關門。許多街區已經有士兵駐守,清理可疑人等。

  “出什麼事了?”羅伊避開一隊疾馳而過的士兵,向路邊正在關閉店門的一位水果店老闆問道。

  “戒嚴。”老闆一邊關門一邊慌張地道:“聽說前面敗下來了。”

  “不是說阿道夫大公的軍隊已經抵達戰場了嗎?”旁邊的一位傭兵顯然也知道一點情況,問道。

  “誰知道打得怎麼樣。”老闆插上一塊門板,又抱起另一塊,歎氣道:“萬一阿道夫大公也頂不住,就得準備守城。”

  說著,他已經上好了最後一塊門板,對羅伊和傭兵揮了揮手道:“趕緊回去吧,男爵已經下令,直到前線穩定或者阿道夫大公的軍隊敗退進城之前,任何人不得上街。”

  傭兵離開,水果店也關上了門。

  看見街上越來越少的行人,羅伊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要回湖邊小院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他轉過身,飛快地向設立在西南方向的軍營跑去。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剛走到軍營門口,羅伊就被幾名士兵圍了起來。一位身材高瘦的衛隊長上下打量著他問道。

  羅伊臉上帶著招牌式的憨厚迷糊,拿出報名時得到的遊勇號牌,恭恭敬敬地解釋道:“我是報名參加烏合軍的遊勇,剛才進城的時候走迷路了,剛剛才找到這裡來報到。”

  “羅伊?”衛隊長接過號牌一看名字,頓時一聲冷笑:“原來肖恩那小子遭殃就是你害的。”

  他上下打量了羅伊一眼,一擺頭道:“跟我來!”

  “遭殃?”羅伊心頭一緊,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向軍營中走去。

  美丁城的軍營搭建在城市西南角的一個小山坡上。因為本身是在城內,所以只在週邊用樹幹修了一排圍牆,將軍營包圍起來。

  不過,就只是走過這圍牆,羅伊已經發現軍營內,完全是一個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軍營很大。一進門,觸目所及,就是一排排連綿不絕的帳蓬。

  身穿不同服飾,有著不同身份的人們,在營中往來穿行,熱鬧非凡。有領著扈從,神態肅然高傲的騎士;有身背各種武器,外表彪悍野性的傭兵;有穿著統一制服的士兵,也有不少貴族和平民。

  他們或披著髒兮兮的長髮,或剃著光頭,或披著大氅,或打著赤膊。東一團,西一團。到處都是一片嘈雜喧囂。

  羅伊一邊跟著衛隊長向烏合軍所在的後營走去,一邊打量著四周。

  要從軍紀來說,阿道夫大公的這支軍隊別說跟紅葉騎士團沒法比,就算是和邊軍比起來,也差了很多。如果不是衛隊長在前面領路的話,羅伊差點以為這就是烏合軍的營地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阿道夫大公手中除了一支直屬的幕尼城衛隊是正統建制的軍隊外,其他的,都是由民間騎士團,傭兵團,以及領地中的大小貴族和他們的私兵組成。

  別說那些走南闖北的傭兵,單說貴族們手下的私兵,恐怕就有很多是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

  難怪大家都把第五軍團和紅葉騎士團看成主力呢。畢竟,憑藉這樣的雜牌部隊,想要抗衡斐烈帝國的正規軍隊,實在不怎麼樂觀。

  穿過人群時,一些人跟衛隊長揮手打著招呼的同時,都好奇地看一眼羅伊,問衛隊長道:“你這是去哪裡?”

  “這小子,就是害肖恩挨鞭子的傢伙。”衛隊長一邊領著羅伊往裡走,一邊回答道:“我領他去烏合軍營地。”

  消息迅速傳開,所有人看羅伊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一些傢伙還故意上來用肩膀撞他一下,面色猙獰目光挑釁。

  羅伊默默跟在衛隊長身後。不用問他也知道,那位領著自己進城的矮個子小隊旗長肖恩,肯定因為自己中途開溜而受到了懲罰。而且看起來,他在軍營中的人緣極好。

  畢竟是自己理虧,加上對別人因已受過的愧疚,羅伊一路低著頭,任一幫目光不善的漢子們撞來撞去,始終默不作聲。

  不過,事情看起來並不是羅伊不惹事就能躲過那麼簡單。走到距離烏合軍營地不遠的地方時,一個壯碩的光頭漢子領著四五個人斜著從旁邊插了上來,伸手就是一耳光沖羅伊臉上抽去。

  “老子替肖恩教訓你小子!”

  手掌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奔羅伊臉頰,粗壯的手臂肌肉跳動著,猛地膨脹起來,竟似要一耳光把羅伊打飛的模樣。

  “烏戈,住手!”那衛隊長和旁邊幾個漢子厲聲呵斥,卻哪裡來得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烏戈的手向羅伊的臉上落去。

  “啪!”

  想像中的耳光,並沒有出現。

  那烏戈粗壯的手臂在距離羅伊的臉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被羅伊如同鐵鉗般的手一把勒住了手腕。

  烏戈用力一掙,手臂剛剛縮回去一點,不知道怎麼,又被羅伊一反手帶了回去。再掙,還是如此。

  噝,周圍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論身材,那壯碩的烏戈足足是羅伊的兩倍有餘,胳膊更是比羅伊的大腿還粗上一圈。可他那風雷般的一巴掌,不但被羅伊一伸手就接了下來,還抓了個結實,連掙都掙不開。

  雖然烏戈並沒有激發鬥氣,可羅伊的表現,還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這一幕,正落在一位坐在旁邊樹樁上擦拭長劍的騎士眼中。他目光一凝,情不自禁地輕咦了一聲。

  他看出來,無論是黑髮小子接烏戈這一巴掌,還是應付烏戈兩次試圖掙脫的時候,他手部都有輕微的變化,卸去了烏戈的大部分力道。

  而這種變化,通常都只有熟練駕馭重兵器的老兵才會使用,絕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如此年輕的男孩身上。

  騎士的目光遊移到從羅伊包裹中露出來的斧柄上,恍然明瞭間,眼中興致越來越濃。

  “烏戈,你幹什麼!”衛隊長一臉鐵青地沖上來,伸手擰住烏戈的衣領,怒斥道。

  “我這不是幫肖恩出氣嗎?”

  惡狠狠看著羅伊的烏戈,轉頭面對衛隊長的時候,臉上頓時露出一副無賴的嘴臉。

  “放你媽的屁!”衛隊長猛地屈膝撞在烏戈的小腹上,“你和肖恩的恩怨,有本事自己解決!少他媽跟老子玩這手!”

  “王八蛋!”

  “烏戈,肖恩的人輪不到你教訓。”

  周圍一幫剛才還沖羅伊怒目而視的漢子們紛紛呵斥道。

  烏戈被衛隊長狠狠一擊膝撞,撞得彎下了腰,面色扭曲,可片刻之後,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我幫他出氣還錯了?”

  說著,他緩緩直起身來,聳了聳肩膀:“既然如此,那我不管好了。”

  他轉頭看向羅伊,動了動手腕:“小白臉,怎麼,喜歡上老子了。想吃豆腐吃到什麼時候?”

  羅伊眨巴眨巴眼睛。

  他的心思和其靈動。只聽了衛隊長和烏戈的幾句對話,就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

  很顯然,這烏戈和肖恩互相之間有著某種恩怨。他沖出來,不但不是為了肖恩出氣,反倒是借機報復。

  自己是肖恩手下的遊勇,若是被他一耳光抽在臉上,就和抽在肖恩臉上沒什麼區別。他美其名曰替肖恩出氣,事實卻是當眾削肖恩的臉而。

  而且,自己若是因為肖恩的原因挨了打,而懷恨在心。就更遂了他的意。戰場上,同一個隊的隊友之間有隔閡,說不定就要付出血的代價。這烏戈顯然很明白這個道理。

  “我走迷了路,連累肖恩旗長,是我的錯。”

  羅伊憨厚的臉上,表情誠懇,眼神真摯:“不過,要打要罰,那是肖恩旗長的事,你算個什麼東西?”

  這話一出口,不光烏戈臉色一變,就連旁邊的衛隊長等人,也有些詫異。

  誰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麼有種,剛進軍營就敢用這樣的口吻跟烏戈這種狠人說話。

  要知道,無論是皇家軍團,邊軍,乃至聖教的騎士團,傳統上都是實力強者為尊。這種傳承數百年,早已經根深蒂固的地下規則的力量,甚至比所謂的軍紀都還要強大。

  正因為如此,每年都有人因為私底下的挑戰決鬥致死致殘。而面對這些,就連貴族們將軍們都只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軍隊還在掌控之中,衝突控制在個人不波及到團體,他們就不會出手。

  因此,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菜鳥,居然直接和二星武裝騎士肖恩叫板,除了有種以外,大家真想不出別的詞來形容。

  “小雜種,你以為抓著老子的手,就比老子厲害了?”烏戈面色猙獰,陡然激發鬥氣。手臂在急劇的膨脹中猛的掙脫羅伊的掌控,順勢一季揮向羅伊的面門,“找死!”

  羅伊腦袋一偏,出手如電,一記耳光抽在烏戈臉上。

  “啪!”

  這一聲脆響,就如同一聲炸雷,驚得旁邊所有人目瞪口呆。

  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就看見這黑髮小子如同一隻兇狠的魔獸,弓身前躥,狠狠一拳勾在烏戈的胃部。

  烏戈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狂吼一聲,揮舞著兩個缽子大的拳頭瘋狂地向羅伊攻去。

  石火電光間,羅伊閃身避開,反手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隨即狠狠一個窩心腳將烏戈直踹出好幾米遠。

  “嘩!”四周一片譁然。

  還沒等大家的聲音徹底爆發出來,視野中,羅伊不等烏戈站定,已經沖上去如同豹子一般高高躍起,一膝蓋跪在他臉上。

  “喀喇!”

  隨著烏戈鼻樑處傳來的一聲脆響,整個軍營鴉雀無聲。

  大家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著烏戈龐大的身軀,在黑髮男孩瘦削的身軀前,轟然倒地,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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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美丁城南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只經被眼前的一幕震得說不出話來。

  烏戈這家伙討厭是討厭,實力卻不差。

  已經是二星武裝騎士的他,一身霸熊訣威猛剛烈,力大無窮。再加上多年的戰鬥經驗,就算是同級的二星武裝騎士在拳腳上和他放對也要吃虧。

  可就是這樣一個壯碩漢子,卻沒能抵擋住黑髮男孩那如同魔獸一般凶狠的攻擊。

  兩記耳光,一個窩心腳。這個貌似人畜無害的黑髮男孩,已經把烏戈強大的外表給撕了個乾乾淨淨,而最後那凌空下擊的一膝蓋,更是乾淨利落,直接讓烏戈失去抵抗力。

  “幹什麼?”看看跟烏戈一起的幾個家伙在震驚過後,變得騷動起來,衛隊長一聲厲喝。旁邊的一幫軍漢也上前一步,擋在羅伊面前。

  軍隊中,私人爭鬥並不是什麼大事。不過,若是旁邊的人也摻和進來,釀成群毆事件,那就麻煩了。

  況且,這次爭鬥原本就是烏戈先動手。論道理論規矩,他都只能認栽。更輪不到他的人衝上來向羅伊報復!

  旁邊人想要干涉,那就是壞規矩!

  看到眼前的情況,跟著烏戈的幾人知道今天已經不可能再找回場面,各自惡狠狠地睨了羅伊一眼,衝上前去把已經昏迷過去的烏戈給扶起來。架著向他們的營地飛奔而去。

  “走!”衛隊長見那幫人離開,扭頭看著羅伊,臉上露出既驚訝又滿意的笑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人群在羅伊面前閃開成一條通道。

  當羅伊跟著衛隊長再從人群中穿過的時候,這一次,沒有人故意衝上來撞他。相反,一路上都有巴掌落在他的肩膀上。

  “小子,有種!”

  “能幹翻烏戈,嘿,不錯。給肖恩長臉!”

  “是個爺們兒!”

  一個個滿臉胡須,肌肉虯結的漢子們嘻嘻哈哈,大呼過癮。對羅伊的態度,立刻變得親熱起來。

  沒有人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也沒有人為烏戈感到同情。這就是軍營。強者為尊,勝者為王,永遠都是這個男人的世界中鐵一般的法則!

  不管羅伊之前做過什麼,犯下了什麼錯。但他用他的實力,為他自己贏得了尊敬。

  這小子,夠狠!

  難怪敢報名進烏合軍那地方呢!

  羅伊跟在衛隊長身後,出了前營又走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到了烏合軍所在的左後營。

  在軍營中,前營後營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部分。

  前營是騎士團和主力精兵所在的位置。能駐扎其內的部隊,都是軍隊統領手下的精銳王牌。

  而後營,則是後勤和雜牌部隊的駐地。

  這裡的人最為複雜,有運輸糧草的民夫,有收編的俘虜,有充軍的罪犯,有貴族手下的奴隸部隊,也有三教九流龍蛇混雜的烏合軍。

  相較於前營,後營中更受傳統強者為尊的地下規則影響大過十倍。

  無論是軍紀,戰鬥力,食宿待遇,營地規模還是身份地位,前營官兵都遠遠高於後營官兵。

  也因此,數百年來,每一支軍隊中的前營和後營,都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有著天然的隔閡。

  羅伊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

  前營到後營的這片空白地帶,就像一條無形的屏障,把兩大營隔絕開來,涇渭分明。

  前營這邊,全副武裝的衛兵神色嚴肅,四處巡邏。

  而後營那邊,則顯得亂糟糟的。身穿不同服飾的士兵們往來穿行,各自幹著各自的事情,營門也沒有什麼衛兵和巡邏隊。一派自行其是的模樣。

  只是從後營士兵偶然投向前營的目光中,羅伊能看到各種複雜情緒。有漠然,有羨慕,有好奇,各不相同。

  進了左後營充斥著喧囂聲的之訓練場,羅伊在衛隊長的示意下停了下來。

  “想好怎麼解釋了沒有?”衛隊長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對眼前這個出乎他意料的小子,他非常喜歡。

  羅伊撓了撓頭。

  陽光下,數十名身穿訓練皮甲的士兵,正在塵土飛揚的訓練場上進行搏殺訓練。幾名軍官站在他們身旁大聲吆喝著,其中一人,正是當初領著自己進城的中年漢子肖恩。

  “肖恩旗長因為我……”羅伊有些尷尬地看向衛隊長,囁嚅著。

  “你中途走丟,他回來挨了十鞭。”衛隊長表情和語氣都很平淡,不過目光中卻充滿了欽佩和同情。他很清楚,被那軍法官沾了水的毒龍鞭抽在身上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羅伊發現,人群中的肖恩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異常來,但腳步明顯顯得有些僵硬。有時候在給新兵喂招的時候,觸及痛處,他身體會情不自禁地顫抖一下,額頭冷汗淋漓。

  想到自己給對方帶來的無妄之災,他一時間心頭滿是愧疚。

  “肖恩以前也是美丁城的傭兵,響當當的一條漢子。”衛隊長敬佩地道:“換別人,挨了十鞭子,只怕早就躺下養傷去了。他還挺著在這裡指導之訓練,就是想讓手下兄弟上了戰場多一點保命的機會。”

  衛隊長說著,轉過頭來認真的道:“雖然烏合軍算不上正規軍隊,但既然報名參加,就該服從軍紀。進軍營之前,你犯錯可以原諒。但進了軍營之後,同樣的錯誤就絕對不能再犯。”

  “明白!”羅伊情不自禁地挺身道。

  “走吧,我領你過去。”衛隊長深深地看了羅伊一眼,微微一笑,當先向訓練場中走去。

  看到衛隊長和他身後的羅伊走來,喧囂的訓練場,頓時慢慢變得安靜了下來。

  “是那小子!”幾個當時一同報名加入的烏合軍的傭兵議論紛紛。

  “就是他,害肖恩旗長挨了十鞭子。”

  “他媽的,他居然還敢來!”

  “看這小白臉的模樣,老子就恨不得揍死他。”

  隨著傭兵們的議論,羅伊的身份頓時傳遍了整個訓練場。不光是傭兵們目光不善,就連幾位軍官也冷著臉,眼睛直在羅伊身上掃來掃去。

  “肖恩,”衛隊長關切地問道:“怎麼樣,你沒事兒吧?”

  正在跟一名傭兵講解戰鬥劈殺技巧的肖恩停下手中的示範,直起身來,平靜地看了羅伊一眼,對王隊長笑道:“幾鞭子而已,能有什麼事兒?”

  “可別逞強。”衛隊長笑道,指著羅伊,“這小子說他當時不小心跟丟了然後自己找到這裡來的。”

  肖恩點了點頭衝羅伊道:“羅伊是吧。既然來了就入列訓練。那邊換訓練皮甲和劍。”

  說著,這漢子衝旁邊的傭兵們喝道:“都別愣著,想要在戰場上保命,就趕緊訓練。”

  聽到肖恩的吼聲,士兵們紛紛重新開始訓練起來。

  而肖恩衝衛隊長點頭示意之後,又扭過頭跟那傭兵講解。自始自終不但沒有責備懲罰羅伊,甚至連提都沒有提起那件事。

  衛隊長苦笑著扭頭看向羅伊:“怎麼樣?”

  羅伊沉默著,衝肖恩深深鞠躬行禮,又向衛隊長點了點頭,轉身走到訓練邊去換訓練皮甲。

  看著他沉默的身影衛隊長心頭暗自點頭。轉過身,正準備招呼肖恩把剛才發生在前營的事情跟他說一說,卻聽見一聲嘹亮而急促的號角聲驟然響起。

  聽到這聲音,整個訓練場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抬起頭凝固在原地,面面相覷間,臉色都是一變。

  “是緊急集合號!”

  “快!”

  人群一下騷動起來,衛隊長來不及跟肖恩道別,拔腿就往前營飛奔而去。肖恩和幾位軍官紛紛招呼自己麾下的士兵。

  “回營換裝!”

  肖恩領著十餘名傭兵衝向營房,路過羅伊身邊的時候,這漢子一拍他的肩膀:“別愣著,去把你的鎧甲換上。你剛來,沒接受過搏殺技巧訓練,一會兒你就跟在我身邊!”

  “肖恩旗長,出什麼事了?”

  羅伊飛快地跟在肖恩身旁。一邊跑,一邊扭頭看去,發現整個軍營都像炸了窩的蜂巢一般,亂作一團。

  成群結隊的士兵們往來奔行。叫聲、吼聲、腳步聲不絕於耳。

  “如果沒猜錯的話,是斐烈人打過來了。”

  肖恩看了看南面方向,回頭衝羅伊道:“不用怕。沒什麼事。另外,既然是一個隊裡的兄弟,你就叫我老熊好了。”

  整個美丁城,籠罩在一片恐慌當中。

  雖然早知道戰局不容樂觀。可故土難離的人們,還是希望阿道夫大公的軍隊能把斐烈人擋在南面。最好是能把那些該死的斐烈佬給趕下海去喂魚蝦,讓他們沒法再禍害這片土地。

  不過,現實顯然比理想要殘酷得多。

  救贖歷320年3月3日,斐烈軍前鋒步騎五千和一個騎士團,在突破美丁城南面二十公里的防線之後,直撲美丁城,一度將兵鋒推進到美丁城下。

  駐守防線的一個第五軍團千人營和近百名索蘭騎士,且戰且退,最終在及時趕到的盧利安大公阿道夫的支援下,將陣線穩定在距離美丁城五公里的地方。

  雙方隨即各自投入兵力,漸漸形成了決戰的架勢。

  當羅伊穿著一身二級護甲,手提半月斧,跟隨著烏合軍的隊列走出美丁城的時候,美丁城南面的廣闊丘陵平原,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戰場。

  廣闊的土地上,烽煙四起。

  一隊隊的騎兵策馬飛馳,前線不停有傷兵被送下來。

  美丁城外新建的營寨,已經濃煙滾滾。在遭受斐烈人的第一次攻擊之後,營寨的一角已經垮塌。被縱火之後,大量防御設施和營房被燒毀。民夫正在抓緊時間砍伐樹木搶修。

  隊伍一路南行。

  羅伊和身旁的傭兵們看見,道路兩側到處都是傾覆的木車,死馬,燒毀的旗幟,丟棄的兵器和橫七豎八的屍體。

  不少傷痕累累的戰士圍坐在路邊的土灶前,狼吞虎咽的吃著東西。有時候甚至還沒來得及扒拉完,就聽見策馬而來的騎士大聲吆喝,於是又站起身來,在軍官的指揮下,向著指定的地方集中。

  更遠處,就是雙方交戰的前線。

  一支支隊伍被帶到雙方的主陣後面,等著中央帥帳派出的信使飛馳而來,舞動旗幟。

  隨後,士兵們就狂吼著,向敵人衝去。

  站在高處望去,到處都是廝殺的戰團,到處都是飛馳來去的騎士。雙方將整個美丁城南部,變成了一片血與火的地獄。

  當第一天的戰鬥結束的時候,羅伊所在的小隊,還沒能被派上戰場。他們在距離營寨大概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來,和同時出城的其他部隊一道扎營,等待著阿道夫大公的命令。

  夜色降臨,營寨帥帳中,燈火通明。

  中央的火盆和四周十幾根巨大的松油火把,嘩嘩錄錄地燃燒著,跳動的火焰讓巨大的帥帳中滿是讓人煩躁的熱浪。

  阿道夫大公站在羊皮地圖前,背著手,久久沉默著。

  他今年五十五歲,銀白頭髮,身材瘦削。一雙細長的眼睛如同懸崖高枝上俯視大地的鷹一般,沉穩而銳利。

  自從斐烈帝國進攻盧利安行省以來,阿道夫就一直率領軍隊在前線戰鬥。整整一年多的時間,他連幕尼城都沒有回去過。

  不過,長期的戰爭生活,似乎並沒有對這位年紀已經不小的榮耀騎士造成什麼影響。

  他的神經依然如同鐵打鋼鑄的一般,精力依然充沛。

  “大人。”寂靜中,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一名斥候隊長飛快地跟隨護衛衝了進來。

  “如何?!”阿道夫大公驟然轉身。

  整個帥帳中,濟濟一堂的騎士們,同時把目光投向了飛奔進來的斥候隊長。

  “第五軍團,過了希萊河!”斥候隊長垂首道。

  “什麼?!”

  “他們怎麼會過希萊河!”

  “該死!”

  整個會議室裡,一片嘩然。幾位將軍頓時急得滿面赤紅。

  阿道夫緩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頃刻之間,這位榮耀騎士就仿佛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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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夜幕下的戰場


  晚飯後,夜色漸漸籠罩下來。

  一堆堆的篝火如同群星般散落在廣闊的平原上。風中跳動的火焰,映得周邊將士們的臉忽明忽暗。

  羅伊坐在靠篝火外的位置,背靠著山丘上一棵孤零零的古樹,有些無聊地用手中的樹枝在地上劃拉著。同一個小隊的烏合軍士兵們,團團圍在篝火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沒有人搭理這個黑髮小子。

  被排擠了。羅伊耷拉著眼皮。

  從他所在的位置看去,四周原野上,軍營連綿向遠方,一堆堆篝火旁邊,士兵們或圍著聊天,或抱著武器打盹。巡邏的士兵成行成列的在營中穿行。四周不時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手持火把的騎兵巡邏隊,如同一條條火龍般游走。

  夜幕,將遠方的美丁城籠罩在黑暗中,隱隱約約只能看見黑漆漆的城牆。稍近一點的營寨倒還能看清楚,高高的箭塔,燈火通明的營區,進出奔馳的傳令官和馬隊,讓整個營地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而忙碌的蜂巢。

  白天隨處可以見的一切慘況,都已經被黑夜所掩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的話,羅伊完全不敢相信,夕陽落山之前,這裡還是一副地獄般的景像。那被夕陽染紅的殘破旗幟,橫七豎八的屍體,流淌的鮮血,至今揮之不去。

  “在想什麼?小子。”腦海中傳來矮人斧靈的聲音。

  “我在想波拉貝爾。”羅伊微微眯起眼睛往向南方,“不知道那裡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矮人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不會想看到的。”

  羅伊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這就是戰爭。無論什麼時代的戰爭,都是同樣的景像。”矮人淡淡地道:“如果這樣的小場景你就覺得殘酷的話,那你早生三百年,恐怕只能找個沙子堆把腦袋埋起來。”

  “三百年前?”羅伊靠在樹上,一腿蜷曲著,將一根苦枚草塞進嘴裡,咀嚼著這種聖索蘭南方特有的低賤植物熟悉的苦澀味道“是最終之戰嗎?”

  “最終之戰只是最後一天罷了。”矮人的聲音,有些悵惘:“在那之前的整整一百年,我們都在和魔族戰鬥。一批批人類,矮人和精靈的孩子出生,長大,然後在某一天死於戰場。再也看不見陽光。”

  羅伊沉默著,腦海中浮現矮人斧靈自殺時,那蓬勃而出的紅日。

  那就是他當年最後的景象吧?

  “為什麼要自殺?”羅伊問道,“我是說據我所知矮人可是從來都不會自殺的。對你們來說那是愚蠢的行為。”

  矮人沉默著,忽然怒道,“哪來那麼大的好奇心。說你的事,鬥氣修煉怎麼樣了。”

  羅伊翻了個白眼。體察了一下身體中不斷運行的鬥氣,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已經快突破第九層了。”

  “臭小子天賦倒好。”矮人罵罵咧咧。

  即便是他,也很少見到能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將鬥氣從第五層提升到第九層的家伙。這小子簡直是個怪物。

  或許,也是個天生的騎士。

  “戰鬥對你的鬥氣修煉很有好處。生死之際的體悟,是平常修煉所無法得到的。”矮人告誡道:“別總想著用你的魔法。想要成為騎士,你就必須在這條路上專心的走下去。要是什麼事情都用魔法解決,你還是做你的魔法師好了。”

  “我明白。”羅伊點了點頭。正如矮人所說,生死之際的體悟的確對鬥氣和武技修煉有著極大的好處。別的不說,單說襲擊教廷車隊那一次他對雷神斧法和道理訣的體悟就和之前完全不同。

  “不過……”羅伊嘴角勾起一絲壞笑:“該用魔法的時候,我還是會用。寧可修煉速度慢一點,揍人也要先揍個痛快。”

  “臭小子!”矮人無語罵了一聲,不再跟他說話。心裡懷疑,未來自己這幫人究竟會訓練一個正直聖騎士還是一個邪惡大魔王出來。

  安靜下來的羅伊正默默催動體內鬥氣的運行忽然看見,一個背著弓的烏合軍士兵飛快地從幾個火堆旁跑了過來一頭扎進人群中,興奮地叫道。

  “嘿,告訴你們個好消息!”

  正在聊天的眾人紛紛抬起頭來,詫異地問道。

  “什麼消息?”

  “出什麼事了?”

  “嘿,大蝦,你不是撒尿去了嗎,怎麼,在廁所裡發現好東西了?”

  “哈哈哈。”

  “去去去,別胡說,”身材乾瘦,後背有些佝僂,活像一只大蝦一般的弓手翻了個白眼,隨即興奮的道:“你們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

  “誰?”大家紛紛問道。

  “烏戈!”大蝦一臉的得意。

  一聽到這個名字,眾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一個綽號刀子的疤臉漢子斜睨著大蝦道:“遇見他好奇怪嗎?”

  說著,刀子瞟了一眼人群外的羅伊,冷哼一聲:“一個喪門星還不夠,遇見兩個你就高興了?”

  聽到刀子的話,眾人都是一陣嗤笑。

  “不是刀子,你聽我說完,”大蝦順著刀子的目光,同樣不屑地瞟了羅伊一眼,扭頭對著眾人道:“告訴你們,烏戈被人揍了!”

  “被人揍了?”人群頓時喧鬧起來,眾人一下子來了興趣,紛紛道:“快,快說說,被誰揍了?”

  眼看大家的興趣都被吊了起來,大蝦得意洋洋地在人群挪開的位置坐下來,接過旁邊人討好般遞過來的熱水,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這才道:“誰揍的我倒不知道。不過我剛才親眼看到烏戈,唉喲,那叫一個慘啊。”

  “怎麼個慘法?”一位綽號灰狗的劍士是個急性子,聽大蝦總是吊人胃口,急得抓耳撓腮,一把抓住大蝦的胳膊,“快說,快說。”

  “見過爛柿子嗎?”大蝦壞笑著問道。

  “當然見過。”灰狗不明白大蝦怎麼又扯到爛柿子上了,一瞪眼道“你他媽到底說不說?”

  “烏戈的那張俏臉,現在就和爛柿子一個樣!”大蝦嘿嘿笑道。

  人群訝然驚呼一聲,隨即哄堂大笑,七嘴八舌的道。

  “真的?被人給打臉了?”

  “太好了!快,大蝦,給咱們好好說說。爛到什麼地步。”

  “誰打的?”

  大蝦道:“具體誰揍的我也不知道。就是遠遠看了一眼。正好是他換藥的時候。”

  他說著,用手指著旁邊灰狗的鼻子,比劃道:“那家伙的鼻子開始用布包著,換藥的時候一掀開我的媽呀那叫一個慘啊。整個鼻梁全塌了,上面鼻骨歪七扭八,眼睛,嘴巴和臉腫得老高,看起來還發亮。”

  “那是被人直接攻擊臉部正中造成的,”刀子環顧四周,目光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揍他那人,絕對是個老手。一拳下去,估計這家伙當時就起不來了。”

  “我覺得不是拳頭。”旁邊另一位中年傭兵“紅酒”凝神道:“烏戈是三星武裝騎士的實力,力量和防御力都不錯。能被打成這樣,估計不是用肘部就是膝部。最大的可能是用劍柄。”

  “萬一他的對頭是個公正騎士呢?”另一人問道。

  “公正騎士?”紅酒輕蔑的一撇嘴,“你認為烏戈那樣的家伙,會跟一位公正騎士發生衝突嗎?況且在咱們這種層次能接觸的公正騎士有幾個?”

  “那倒是。”眾人紛紛點頭。

  “管他是誰,反正烏戈倒霉我就痛快!”一位傭兵幸災樂禍地道。

  這位傭兵的話立刻引來了一陣同聲附和。眾人哈哈大笑,一時間篝火旁如同開了晚會一般熱鬧非凡。

  “真是報應。那家伙心術不正,活該!”

  “一會兒咱們組隊觀摩去。哈哈哈。羞也羞死他了。“

  “他烏戈也有今天。痛快!大蝦,抽空打聽一下,看誰揍的那家伙,要是人不錯,咱們去交個朋友。”

  熊熊火焰,映照著眾人興奮的臉,喧囂聲中,整個篝火堆熱火朝天。

  “嗨,你叫羅伊?”

  羅伊正側耳聽著眾人的笑聲和揶揄聲,冷不防旁邊一個人挨著他坐了下來,問道。

  羅伊扭頭一看,說話的人名叫唐小笨,綽號小西瓜,是小隊中唯一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男孩,長得白白淨淨,有點微胖。一雙眼睛離得很開,顯得眉心極寬闊。滿臉和和氣氣,富態喜氣模樣。

  之所以知道這家伙的名字,除了這家伙的名字實在有些特別之外,更因為在小隊中,這家伙比自己更不像是一個戰士。年齡小不說,長得也太沒有威脅感了。放到戰場上,就像是把一隻小豬崽放進了狼群中。

  看到小西瓜跑過來跟自己說話,羅伊點了點頭,表情有些意外。

  在這個小隊中,除了現在不在這裡的老熊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因為老熊挨鞭子的事情對自己看不順眼。

  “別在意。”小西瓜咧嘴一笑,大咧咧的拍了拍羅伊的肩膀:“他們都不是什麼壞人。就是因為老熊挨了鞭子一時拐不過彎來。過段時間就好了。”

  “沒關系。”羅伊笑道,“是我的錯。”

  “要是平時倒也沒什麼。老熊幫咱們背黑鍋背得可不少。”小西瓜道:“這次主要是碰上出戰,老熊背上的傷對他的實力影響可不小。大家怕到時候萬一因為這個原因老熊有個什麼閃失……”

  “對了,”小西瓜岔開話題:“你是哪兒的人?”

  “南邊的。”羅伊道:“你呢?”

  “幕尼城,”小西瓜用手抱著後腦勺,靠在樹上:“來美丁城來完成實戰訓練,結果就遇上這檔子事。乾脆報名參加烏合軍跟斐烈佬幹一場。”

  羅伊神情古怪地看著小西瓜白胖的臉蛋,實在想不出這家伙居然還有這種膽色。問道:“你不怕?”

  “看我長得安全是吧?”小西瓜白了羅伊一眼,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我可是最狠的!”

  羅伊看著小西瓜那張滑稽多過狠勁的臉,臉頰一陣抽搐。

  片刻之後,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畢竟是少年心性,很快,兩人就熟稔起來。小西瓜悄悄地道:“論殺人打仗,我不如那幫家伙。他們都是老傭兵,提著腦袋玩命的。殺人比殺雞還簡單。不過要說實力,嘿嘿,這個小隊除了旗長那得算我小西瓜徘第二。”

  “你?”羅伊上下打量了小西瓜一眼,實在沒看出來這家伙厲害在哪裡。

  “別拿那副眼神看我,”小西瓜嘿嘿一笑,得意地道:“我可是第一訓練營一年級學員。年級實力排名第五。四星武裝騎士!”

  羅伊嚇了一跳。這家伙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竟然已經是一名四星武裝騎士。更巧的是,他居然也是第一訓練營的學員。

  “真的假的?”

  “怎麼樣嚇到了吧?”小西瓜得意得手舞足蹈,“我就知道,一旦我暴露真正實力,會震驚好多人。哈哈哈。”

  “他們不知道?”羅伊扭頭看了看篝火旁的其他傭兵們。這一天的觀察中他發現,大家都沒有對小西瓜有多少敬畏的意思。似乎只把他當成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加入烏合軍的普通男孩。

  雖然談不上什麼看不起,但習慣以實力決定地位的傭兵們,自然不自然的就會顯露出一種隨意的態度來。

  “當然不知道。”小西瓜嘿嘿笑道:“真要是知道我的實力,誰敢指使我跑腿,呼來喝去的?”

  羅伊嘴角抽了抽。

  他原本覺得自己這種被爺爺威廉硬逼著培養起來的惡習已經夠糟糕了,卻沒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有小西瓜這種以此為樂的家伙。

  這家伙真是西瓜腦袋!

  羅伊很真誠地向小西瓜露出一個憨厚老實的笑容。

  正說著旁邊又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傭兵們一個個笑得捶胸頓足。

  “那個烏戈和旗長……”羅伊往那邊看了一眼,回頭好奇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烏戈是海岸傭兵團的人。成立烏合軍的時候那家伙不討人喜歡,被人踢到烏合軍來做旗長。”小西瓜道:“結果老熊來了後,各方面前壓了他一頭。”

  說到烏戈小西瓜一臉不屑,啐了口唾沫,這才接著道:“你知道陛下已經發布遊勇征集令。游勇軍功和正規軍等同。受皇室和騎士殿承認。升職獎勵也是一樣。只要幹的好,說不定能靠軍功撈份采邑。”

  羅伊點了點頭。采邑對騎十們的重要性眾所皆知。

  就像大樹的根一樣,一位擁有采邑的騎士,完成騎士殿的註冊,真正躋身貴族行列,幾乎是板上釘釘。

  而在此之前,老熊和烏戈這樣的傭兵,不過是擁有騎士實力的平民罷了。就和騎士團中那些手執燕尾旗的士官一樣。就算和手執長條旗的騎士實力等同,但身份地位的差距,卻有天壤之別。

  無疑,以軍功搏一份軍功采邑,對於這個世界眾多鬥氣超過一階的傭兵們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聽說在西北普魯行省,一位勇敢四星實力的傭兵,加入了腓列特大公的麾下才一個月就積軍功升到了一級虎尉……”小西瓜嘖嘖贊嘆,無限神往,“按職務俸祿,一級虎尉四采邑。嘖嘖,那家伙可發了。”

  “對了,還有一個更神奇的家伙據說是某個落魄貴族……”小西瓜又想起了一個例子:“那家伙本來家裡都快破產了,結果在邊城龍門立了功,馬上就提拔成了三級龍校。整個家族一下就翻身了。”

  “說重點,烏戈怎麼回事。”羅伊忍不住打斷小西瓜。這家伙的思維屬於發散類跳躍形,若是不把他拉回來,估計說這些傳奇能說上一晚上。

  “烏戈?嘿,那家伙也做這白日夢!”小西瓜咧嘴道:“不過那家伙自己本事不行,老想著把厲害的都招進他的隊裡。結果上次,我們第一訓練營幾個三年級的學長來報名,本來分配到咱們隊裡,結果烏戈硬搶,和老熊幹起來了。”

  “第一訓練營?”羅伊一陣無語,扭頭四顧,“這裡有多少你們訓練營的人?”

  “哪有什麼稀奇的?”小西瓜隨意地道,“訓練營本來就是帝國將軍搖籃,打仗上戰場天經地義。況且,軍功換算的學分,可比考試高多了。三大訓練營,哪年沒幾個因為操守被扣學分的狠人去邊城掙學分?”

  說著,小西瓜四處張望一眼:“這次咱們第一訓練營的人少了點。除了我以外,另外還有七八個第二訓練營和第三訓練營的不少……”

  小西瓜有些郁悶地道:“他媽的。這幾天老子遇見那幫家伙,一個個皮笑肉不笑的,拿參戰人數說事兒。要不是算了,不說副教導那老烏龜了。等老子立了大功,一個比他們十個!”

  羅伊心下暗樂。看來,三大訓練營之間的競爭無處不在,哪怕上戰場,也要比個高低。

  “就那件事後,烏戈和老熊的梁子就結下了。”這次小西瓜倒主動把話題扯了回來,晃晃胖乎乎的腦袋道:“結果我的幾位師兄被分到了別的百人隊。努……就在那邊。三個武裝四星,兩個勇敢一星。”

  羅伊順著小西瓜的目光看去。山丘下另一個百人隊的營地裡,幾個青年正在一群傭兵中間談笑風生。看情形很受看重。

  正觀察著周圍的其他訓練營的學員游勇,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而近,飛快地從山坡下馳過。

  所有人都被這暴雨般的馬蹄聲吸引了。

  羅伊和小西瓜隨著人群站起身來,扭頭看去。

  只見三十名身著全套黑色魔紋鎧甲的“天變騎士”,簇擁著一個騎著墨藍色獨角獸的女騎士,旋風般從營地前卷過,直奔營寨。

  三十名黑鎧騎士身上的魔紋,在夜色中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坐下駿馬神駿非凡,在絢麗戰環的激發下,肌肉暴漲,如同一隻隻巨獸。比碗口還大的鐵蹄急促翻騰間,震顫大地,發出滾雷一般的聲響。

  四周還有上百名士官扈從,手中騎槍如同槍林一般直指天空,縱馬飛馳間,燕尾旗在風中抖得筆直。

  而所有人的目光,卻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當先的女騎士身上。

  女騎士身著一身勾勒出她優美曲線的火紅魔鎧。花枝藤蔓般的魔紋,在夜色中宛若綻放的冰藍玫瑰。她的臉被一面耳鬢為六片火焰飛翼的頭盔遮擋住,看不清面容。但那一頭白雪般的長發,卻隨著飛翼在風中飛拂起來,如同烈火中的冰河。讓人目眩神迷。

  坐下那隻獨角獸,在夜色中每奔行一步,身體上就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銀白光芒和金色的星芒。這光芒隨著獨角獸旋風般的奔馳被抖落在身後的風中,彎曲著,纏繞著,閃爍著,漸漸消失。形成一道絢麗的光帶。

  “她是誰?”羅伊驚訝地目送著騎隊遠去,問道。

  “索菲婭小姐,阿道夫大公的小女兒。”小西瓜心馳神蕩地道:“巴伐利亞騎士團的團長,盧利安所有男性心目中的女神。”

  “好厲害。”羅伊凝視著消失在營寨的那道光芒,咋舌道。

  從女騎士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一種讓人近乎於窒息的壓迫力。似乎誰要是敢靠近她一步,就會碾壓成粉末,消散於風中。

  直到她遠去,這種感覺都還存在於身體中,久久不能退去。

  小西瓜道:“那當然。不然,你以為盧利安憑什麼支撐到現在?”

  小西瓜的話音剛落,四周忽然出現一陣騷動。

  隨即,遠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黑夜中,位於南方的部隊,忽然動了起來,之間無數火把如同火龍一般在夜色中游走著,片刻之後,殺聲震天。

  “是斐烈人夜襲還是咱們出擊!”小西瓜飛快地爬上大樹,站在樹枝上向遠處望去。而羅伊,則將目光投向了北面。

  那裡,一支索蘭軍隊,正在夜色的掩護下,繞過營寨,向東北行進。還有更多的盧利安軍團的部隊,正在列隊集合。

  撤退?在這個時候?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羅伊腦海中閃過。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從烏合軍中央帥帳飛奔而來的老熊肖恩的吼聲:“所有人,立刻集合,準備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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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4 20:05: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棋子

  巴伐利亞騎十團的黑衣騎士和騎兵們簇擁著索菲亞,策馬衝入緊急開啟的營門,直奔營地中央的主塔。

  一時間,只看見一匹匹神駿的戰馬如同激流一般從衛兵們眼前掠過。馬蹄帶起飛揚的塵土,蹄聲滾滾如雷。騎士們被火把和火盆映照在牆上地上的影子,就像地獄中湧動的惡魔。

  守衛號手吹響了短號。

  號角聲和馬蹄聲中,沿途的鹿砦被飛快地搬開,列隊巡邏的士兵和軍官,都紛紛避讓兩旁。肅然向從眼前經過的騎士隊伍們行著注目禮,眼中閃爍著敬畏傾慕的光芒。

  在盧利安行省,戰鬥力最強的軍隊是巴伐利亞騎士團。

  而在巴伐利亞騎士團中,最精銳的戰力,就是團長索菲婭麾下這三十名黑騎士組成的衛隊。

  因為他們的所屬地在幕尼城,為了將他們和其他軍團的黑衣騎士區別開來,人們都用敬畏的口吻將其稱為慕尼黑騎士。

  整個盧利安,只有三十名慕尼黑騎士。

  巴伐利亞騎士團建團數十年來,一直如此。從未增加過一個名額。只有一位慕尼黑騎士光榮戰死或者退役之後,巴伐利亞軍團才會選擇最忠誠也是實力最強的騎士加入。

  因此,在盧利安,慕尼黑騎士,就是盧利安軍團的像征。也是每一個普通士兵的終極夢想。

  眨眼間,風馳電掣的騎隊已經到了主樓前。

  當領頭的索菲婭勒住座下獨角獸“暮色”的時候身後的騎士們也整齊劃一的停了下來。

  無論是三十名黑衣騎士還是一百多名騎兵,由動轉靜,動作完全一致。甚至沒有一匹戰馬的腳步多踏出一步。單單只這一個動作,一種精銳中的精銳之氣就撲面而來。

  翻身下馬的索菲婭,在衛兵們的敬禮中,摘下頭盔,快步而行,猛地推開了主樓帥帳的大門。

  ……………

  當看見索菲婭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充斥著憤怒和喧囂的帥帳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貴族和騎士都扭頭看著門口一頭白雪銀絲般的長發美麗如冰雪仙子一般的女孩。

  “索菲婭。”一位身材魁梧的老騎士飛快地迎上來,低聲要說什麼,卻被索菲婭輕輕一擺手止住了。

  “卡恩叔叔,我知道了。”索菲婭低聲說著,向主座上的阿道夫走去。

  她腳步經過的地方,目光掃視之處,所有貴族和騎士們都低下了頭,羞愧難當地避開眼睛。

  在他們面前,是一張巨大的地圖圖上一條藍色的河流,靜靜的躺在美丁城東三十公里外的位置。

  無論是在地圖上還是在現實中,這條既窄且淺的河流都算不上什麼天險,更對這場戰爭不產生任何影響。

  不過對此刻的阿道夫大公和帥帳中的所有人來說,這條河,卻如同一條鴻溝般將他們和勝利隔絕。

  阿道夫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父親!”索菲婭走到他身旁,蹲下身來,握住了他的手。

  阿道夫緩緩搖了搖頭。

  良久,他睜開眼睛,注視著自己美麗聰慧的女兒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嘆了口氣道:“你的判斷是對的。佩利果然另有打算。”

  盧利安的貴族和騎士們臉上的慚色更濃了。一些人低頭不語。而另一些人則是用欽佩的目光注視著索菲亞。

  今年二十二多的索菲亞,是阿道夫大公最小的女兒。也是盧利安公爵家族中軍事天賦最為出色的一個。

  索菲亞十六歲晉升勇敢騎士,拜傳奇劍聖雪嵐為師的同時加入了巴伐利亞騎士團。六年來她除了在雪嵐劍派學習以外,也和騎士團的騎士們一同東奔西走,並肩作戰。

  現在的她已經是一名二星榮耀騎士,並憑借能力和威信眾望所歸地接過了巴伐利亞騎士團團長的職位。

  一年半之前,戰爭爆發,索菲亞率領巴伐利亞騎士團連夜南下,加入到父親阿道夫召集的軍隊中,抵抗斐烈人的侵略。

  雖然年齡小,但是在這一年多來的戰鬥中,索菲亞充分地展現出了她的軍事智慧和能力。

  正是在她的協助下,阿道夫才能憑借臨時拼湊起來的部隊和斐烈的正規軍團周旋。其中的幾次關鍵戰役,索菲亞和麾下的巴伐利亞騎士團,都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不過,或許是這個男權社會的通病,索菲亞的表現雖然足夠出色,但她依然無法主導戰爭。

  而現在,大家就嘗到了苦果。

  阿道夫輕輕拍著索菲亞的手,心下苦澀。

  事情要從半個月前,紅葉騎士團斥候隊在菲利普的率領下深入敵後,擊殺一名斐烈親王並獲取的情報說起。

  當時,那件事轟動了整個帝國高層。

  被菲利普擊殺的那位在斐烈親王,是斐烈帝國入侵聖索蘭以來陣亡的第一個皇室成員。而紅葉卡雷家族,又是支持皇室的老牌貴族,因此,這個勝利的意義特別重大。

  大喜之下,皇帝愛德華一世不但親自向菲利普頒發三級獅心勛章,還將其從一等虎尉越級擢升為二等龍校。

  同時,菲利普的父親,祖父和整個卡雷家族的權勢地位,也在一系列大張旗鼓的封賞中再上一層樓。

  誰都知道這是皇室的借題發揮。不過,菲利普的功績明明白白擺在面上,哪怕反對者再不情願,也只能把嘴巴緊緊的閉上。

  而藉此機會皇室的權威和控制力,繼艾蕾希婭公主加入聖女殿之後,再度得到了加強。一系列的人事變動和幾個不長眼的家伙的倒霉,讓帝國中樞和貴族圈中的風向為之一變。

  2月18,籍著宰相主導的西北普魯行省的慘敗和皇室主導的南部盧利安戰場擊殺斐烈親王的勝利的鮮明對比,愛德華一世發布戰爭動員令。

  這是愛德華一世開戰以來公開發出的第‧個聲音。

  原本,許多人還等著宰相一系的反擊。可是,隨著皇家軍團,紅葉軍團四大家族,以及諸多老牌貴族領主和邊軍12軍團中的6個同時響應,皇室的威信在頃刻之間達到了數峰。

  19日,眼見貴族圈風向明顯,無奈之下的其他邊軍軍團,以及宰相一系的貴族們,也只能相繼響應。

  自此,開戰以來一直因為派系鬥爭而陷於一盤散沙,反應遲緩到近乎於癱瘓狀態的帝國軍方終於開始隨著愛德華漸漸強硬的聲音開始行動起來。

  2月22日,在愛德華一世的嚴厲督促下,國防大臣簽署命令,要求邊軍第十二軍團,立刻趕赴盧利安行省。

  同時,由鄰近盧利安行省的貴族領主組成的一個軍團,在愛德華叔叔約克親王的率領下增援盧利安。

  這一消息,讓阿道夫及所有盧利安軍民欣喜若狂。

  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嗯要支撐到帝國大軍抵達,盧利安就必須抵擋住斐烈帝國的進攻。

  因此,得到菲利普關於敵人將進攻美丁城方向的情報之後阿道夫立刻找到第五軍團的軍團長佩利。商議將盧利安行省的防御重心向西南方向轉移,以阻止斐烈帝國對美丁城的進攻。

  然而盧利安大公的建議被佩利否決了。

  關於佩利的心思,索菲亞在內部軍事會議上做出過分析。她認為,佩利之所以堅持放棄美丁城的原因有兩點。

  首先,第五軍團的一萬人中,騎士扈從和騎兵加起來超過四千人。這股力量,是第五騎士團最為核心的戰鬥力。同時佩利本人也是一個善於長距離快速奔襲作戰的將領。

  因此,他本能的不願意陷入到隨時都可能陷入纏鬥泥沼的正面防御戰當中。

  不過更重要的,則是利益的驅使。

  多年來,阿道夫一直拒絕唐納德的拉攏。佩利作為唐納德的嫡系,不可能跟阿道夫同心同德。或許,他現在更想看到的,是阿道夫一敗塗地,然後由他來收拾殘局。

  如果那樣的話,在愛德華一世抓著宰相一系的慘敗大做文章的今天,這無疑是狠狠給了皇室一記響亮的耳光。

  不得不說,索菲婭對佩利看得更透。

  正因為如此,當阿道夫因為佩利的不合作而憤然求助於帝都,以強行命令的形式要求第五軍團配合作戰的時候,索菲亞立刻找到了阿道夫,提出放棄美丁城的戰略計劃。

  當時所有人都不理解。

  斐烈軍原本就以騎兵聞名於世。盧利安的部隊,又大多都由熟悉山地作戰的傭兵和貴族領地上的山民組成。兩軍若是選擇美丁以北的平原進行決戰,無疑於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因此,堅決把敵人擋在美丁城以南,在開戰之初就是所有盧利安貴族和將領們的共識。

  面對所有人的質疑,索菲亞只說了一句。

  “如果我是佩利的話,我會順水推舟,讓盧利安軍團的主力在美丁城和斐烈人的主力拼個兩敗俱傷,然後,我會渡過希萊河,從側翼迂回到斐烈人的身後,奪取南方的帕丁城。”

  帕丁城是美丁城南面的一個小城,早在一年前就已經落到了斐烈人的手中。是斐烈人北上進攻美丁城的重要據點和必經之地。一旦被拿下,幾乎就是在斐烈軍的腰眼上捅了一刀。

  不過,功勞都是佩利的,盧利安軍團,則可能付出全軍覆沒的代價。

  當時,大家都有些不以為然。

  雖然他們不得不承認索菲亞的判斷有可能會發生,但包括阿道夫大公本人在內,誰也不相信佩利的膽子會這麼大。要知道,那是拿整個盧利安軍隊上萬人的生命冒險。

  一旦失敗佩利面對的,將是最嚴厲的審判。

  最終,阿道夫大公還是在大家的意見下,決定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盧利安軍團主力總計一萬五千軍隊,在斐烈人突破美丁城南防線的時候,趕到了美丁城。以南部丘陵地帶為戰場,擺開了陣勢。

  可誰也沒想到,索菲亞一語成讖。

  就在斐烈大軍兵臨城下的關鍵時刻,原本應該如期抵達的第五軍團竟然過了希萊河。

  現在的盧利安軍團,可謂騎虎難下。

  機前面是斐烈帝國的正規軍團,後面還有兩倍甚至三倍於己方的敵人。

  撤。更不現實。在已經接戰的情況下,一有任何異動,說不定就會演變成兵敗如山倒的局面。

  剩下的一條路,就只有守了。

  如果能依托美丁城守到第五軍團完成突襲,或許還能反敗為勝。

  可是,先不說第五軍團能不能偷襲成功,單是城牆低矮的美丁城就不是一個防御的好地方。

  況且盧利安的主力都在這裡,一旦被關進了美丁城,就如同老虎沒了爪牙。斐烈人完全可以分兵越過美丁防線,橫掃整個盧利安,甚至一直打到防御空虛的幕尼城。

  難怪在索菲婭的注視下,眾人都如此慚愧。索菲婭的年齡雖然小,卻已經展現出了遠比他們高明得多的眼光和智慧。

  “父親,”索菲亞跪在阿道夫身前,認真地道,“我請求您把指揮權交給我。或許我們還有機會。”

  “你准備怎麼做?”阿道夫大公凝視著她。

  “斐烈帝國的前鋒部隊,只有五千人。”索菲婭拉著他的手走到地圖前道“他們的主力還在二十公裡以外,最早明天天明才能趕到戰場。我們可以趁現在發動進攻,吃掉他們的前鋒。”

  貴族和將軍們也紛紛圍了過來。

  聽到索菲婭的打算大家都面面相覷。

  “可是…恕我冒昧,索菲婭小姐,”一位騎士道:“您知道我們盧利安軍團都是大家領地的私兵和傭兵拼湊起來的,戰鬥力最強的就只有您的巴伐利亞傭兵團和幕尼城衛隊的兩個千人營。”

  說著他舔了舔乾涸的嘴唇,有些艱難地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現實是,我們的戰鬥力不足。之前的戰鬥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況且,如果對方采取堅守策略的話…”

  後面的話,騎士沒有再說下去。事情已經很明顯地擺在桌面上了。

  盧利安軍團這樣拼湊的雜牌軍,絕對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吃掉一支人數為五千人,並且有一個騎士團的前鋒部隊!

  “這一點,我考慮過。”索菲婭知道,這個問題不僅是這位騎士的疑問,也是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她凝眉道:“不過,大家別忘了,我們還有一支烏合軍。”

  “烏合軍?”大家面面相覷,不明白索菲婭為什麼忽然提起這樣一支軍隊。

  “對,”索菲婭點了點頭,不待大家發問,接著道,“我們知道,歷來烏合軍有強有弱,戰鬥力高低不一。在真正戰鬥開始之前,誰也不知道我們手中的這支軍隊如何。”

  眾人沉默著。

  歷史上倒有不少烏合軍爆發出強大戰鬥力,甚至改變勝負結局的戰例。不過,那樣的情況實在太少見了。而且,將戰爭勝負放在一支這樣的部隊身上,實在有些不靠譜。

  搖曳的火光下,索菲婭將目光投向的地圖。

  “強有強的用法,弱有弱的用法。無論是吃掉斐烈人的前鋒,還是保護主力安全撤退。烏合軍,在今夜都會成為一個重要的棋子“

  “而我們需要做的第一步,是讓敵人主動發動進攻!”

  “該死的斐烈佬!”

  “他媽的,誰知道是怎麼回事?知道的說一聲。”

  “說個屁,趕緊跟上。當兵打仗。別瞎琢磨。握緊你們的劍,想好看見斐烈佬的時候砍他哪個地方才是正經。快快!”

  “聽說是斐烈佬發動夜襲了。五千前鋒就這麼囂張!”

  “怎麼我聽說是咱們的部隊攻上去了?”

  “怎麼第五軍團還沒到?”

  “對啊,不是說第五軍團馬上就要到了嗎?他媽的,怎麼現在還沒來?”

  夜色中,原野上到處都是流動的火把。士兵們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跟隨大隊向前跑著。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只聽見四周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凌亂的腳步聲,呼呼的喘息聲,以及不斷從前方傳來的喊殺聲,回蕩在夜空中的慘叫聲,飛馳而過的騎隊馬蹄聲,以及軍官們的催促聲。

  “呼哧,呼哧。”唐小笨跑在羅伊身旁,劇烈的喘息聲,讓羅伊懷疑這個鼓吹自己四星武裝騎士實力的家伙,會不會還沒跑到地頭就已經倒下了。

  “胖子都怕跑步。”看著羅伊一臉憨憨看著的眼光,小西瓜翻了個白眼,“等一會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別說話,一會兒你們倆跟緊我!”跑在旁邊的老熊厲聲道。

  “是!”羅伊和小西瓜同時回答道。

  “老熊,咱們這是去哪兒?”游走在隊伍邊上的弓手大蝦雖然後背佝僂,看起來像個小老頭,腳步卻極輕靈,前後奔走,一點氣也不喘。

  “中路!”老熊惜字如金,只說了一句就閉口不說。

  不過,這一句話,已經足夠讓在場的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咱們烏合軍被派上中路了?”

  “那不是主力的位置嗎?”

  “咱們到中路,那軍團主力又去哪裡?”

  “該不會是溜了吧?”

  聽到這裡,老熊一聲厲喝:“閉嘴!”

  說話的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話一旦被軍法官聽到,立刻就走動搖軍心拉出去砍頭的罪名,當即一縮腦袋,緊緊的閉上了嘴的同時,還心有余悸扭頭向跑在隊伍旁邊手持紅色盾牌和斧頭的執法隊看了一眼。

  羅伊一邊跑,一邊向北面看去。

  因為已經離開了駐地所在的山頭,因此,現在已經看不見身後的部隊了。不過,那些異常的調動,依然讓他心存疑惑。

  更糟糕的是,原本應該趕到戰場的第五軍團,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到。

  這讓羅伊心頭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在夜晚的原野上,想要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幾乎是一件絕無可能的事情。因此,烏合軍的士兵們只能埋頭行進。

  抬眼看去,視野中向著同一個方向行進的人潮如此浩蕩,讓羅伊忽然產生一種身處於戰爭大時代的浩大震撼感受。而前方越來越近的砍殺聲,慘叫聲,更讓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半之前,波拉貝爾的那個夜晚。

  夜色中,熊熊火光在燃燒著。無數人影在火光下晃動著,奔跑著。

  這個時代,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混亂漩渦。波拉貝爾被吞沒了,布萊恩男爵,湯姆,爺爺,老馬克西姆,瑪麗大嬸和許許多多的平民,戰士,貴族,都被吞沒了。

  可漩渦還遠沒有結束。

  敵人就在前面——那幫該死的斐烈佬!

  “在想什麼?”小西瓜氣喘吁吁,一臉古怪地看著羅伊,“你剛才的臉色好奇怪,害怕了?”

  “有一點。”羅伊囁嚅道。

  怕?老爺我怕今天斐烈佬不夠殺!

  “別怕!有我呢!”小西瓜得意地伸出四根手指,提醒羅伊他四星武裝騎士的身份,“一會兒咱們聯手,殺他個天翻地覆!”

  “好,不過我沒你厲害,會不會影響你發揮?”羅伊一臉躊躇,心頭卻暗樂。小西瓜一直隱藏實力,就是想關鍵時刻震震大家,得意一回。不過這家伙天性騷包,有點小得意就憋不住。

  “不會!”小西瓜咧著嘴,呼哧呼哧。

  旁邊幾位傭兵都是一撇嘴,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天知道征召官怎麼把這兩個菜鳥塞進小隊來了。老熊一個人恐怕照顧不過來,大家都准備著救這兩個小子的命吧。

  當地勢再度開始延綿往上的時候,隊伍隨著前方隊伍的減速而漸漸慢下來。羅伊等人發現,四周的士兵越來越多。

  一支支部隊,在軍官的喝令下或整隊列陣,或原地待命,或檢查武器裝備。大戰的氛圍越來越濃烈。戰場上的喊殺聲也越來越近。

  當走上一個山坡。羅伊在老熊的口令聲中,猛地站住了腳。

  山坡下。

  烈焰升騰血肉橫飛的慘烈戰場,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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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4 20:12: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激戰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從這邊山頭到南邊山頭之間寬約一兩公裡的平地上,成千上萬的士兵正捉對廝殺。

  他們手中刀劍在烈火中閃著寒光,每一次起落,都帶起一蓬蓬血雨,鮮血如同雨水般在地面彙集,殘肢斷臂不斷被拋向半空。

  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後面的士兵又填上去。地面上的屍體越來越多,到處都散落著兵器,死馬和旗幟。

  可是,還有更多的士兵被不斷投入到戰場。

  他們一波波從各自的本陣衝出去,狂呼吶喊著在起伏不平的土地上飛奔。他們跳過橫七豎八的屍體,踐踏著地上的鮮血,如同兩堆被打翻的豆子般衝進對方的陣列,在彼此交錯時揮劍搏殺。

  一名聖索蘭士兵手持盾牌,將劍捅進了一名斐烈士兵的胸膛。當鮮血隨著他抽出的長劍猛然噴湧到他的身上時,鋪天蓋地的箭雨忽然從天空中落下,將猝不及防的他和身邊的兩名同伴射成了刺蝟。

  當這幾名士兵怒睜著眼睛倒在血水中時,旁邊不遠處,一名斐烈斧戰士正一斧頭劈開了一名索蘭戰士的盾牌,將他連人帶盾劈成兩半。

  可是,斐烈戰士臉上的獰笑還沒來得及綻放,他的腦袋就被一名策馬掠過他的索蘭騎士用長劍削上了天。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步兵在互相砍殺,騎兵在縱馬衝鋒。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成了失去理智的野獸,除了紅著眼互相攻擊以外,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慘叫聲,刀劍碰撞聲,倒地的戰馬悲嘶聲混雜在一起,整個世界,只是一派地獄般的景像。

  站在山坡上,無論是羅伊還是小隊中的其他人,都已經完全被眼前的景像震撼了。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腦子一片空白。

  這就是戰爭!

  在這恐怖的景像面前,任何想像力都是蒼白的。

  只有親眼看見它,你才明白這頭凶獸是何等的血腥殘暴,才明白生命、尊嚴、財富和你所珍視的一切在它面前是何等低賤,才明白它給這片土地和這個時代帶來的是何等深重的災難。

  “快!跟上!”

  隨著前方一位中隊列長的吼聲,傭兵們排著隊,被帶到了主陣的方陣中。

  責蘭軍的妾陣就在山坡上。左右兩翼是騎兵,中間則是步兵。

  前面的弓箭手隊伍正在向更遠處的敵人發動箭襲。數不清的銳箭在連綿不絕的弓弦聲中被拋上天空,越過正在交戰的區域,落向敵陣後方。

  一隊隊戰士,按照傳令官的旗號向前移動。當輪到他們出擊的時候便拔出長劍,手持盾牌,在領頭軍官或騎士的狂吼聲中,飛一般穿過前方弓手陣列的縫隙,向戰場蜂擁而去。

  兩翼的騎兵則幾乎沒怎麼動。

  很顯然,戰鬥還沒有到需要投入騎兵的時候。

  不過,每當前線隊伍出現危機的時候,騎兵就會出動一個小隊或者一個中隊幫助穩住陣腳,衝殺一陣。

  從戰局來看,局勢顯然對聖索蘭有些不利。潮水般的斐烈軍不斷向前湧動,聖索蘭軍則在一步步後退。羅伊知道,這不是故意示弱。而是投入到戰場中的部隊在敵人的強大攻擊力面前無法支撐。

  人類三大帝國中,聖索蘭帝國的軍力最為羸弱。無論是軍隊數量,戰鬥力,之練,裝備還是頂尖騎士,都遠遠不如龐貝帝國和斐烈帝國。

  就像現在,兩軍就有著極其鮮明的對比。

  斐到帝國士兵都穿著整齊的皮甲,手持相同制式的盾牌和武器,衣服外面罩著印有斐烈帝國紅白紋章的布衣。就連騎兵的戰馬鎧甲和馬飾,也完全相同。數千人看起來猶如一人。

  出戰的部隊邁著整齊的步伐,殺氣騰騰向前挺進,個人之間的配合和陣型變化熟練默契。沒有出戰的部隊則靜靜地立於對面的山坡,如同筆直的松林般紋絲不動。

  而盧利安軍團這邊卻截然相反。

  前方作戰的士兵基本沒有什麼陣型,互相之間的配合還是傭兵們慣用的一擁而上。後面的主陣同樣亂七八糟。中央帥旗周圍的數百名正規軍還算好,其他的部隊就是東一塊西一塊,如同衣服上的補丁一般散落於山坡。

  士兵中有穿著制式鎧甲的正規軍,有只在布衣上綁了幾塊鐵皮的農民,有穿著華麗的貴族,有穿著各式各樣皮甲、鐵甲或鎖子甲的傭兵,甚至還有幾個家伙穿著老式的重鎧。

  “快,快!檢查武器,准備戰鬥!”

  剛進入隊列,四周就響起了軍官們的吼聲。傳令官更是如風一般策馬在隊列中往來奔行,不斷晃動著手中的旗幟。

  “看,都是烏合軍的人。”小西瓜氣喘吁吁地環顧四周。

  “咱們打主力,誰想出的這破主意?”大蝦整理著自己的武器,把箭囊放在最順手的地方。

  “前營那幫家伙跑哪裡去了,一個都沒看見。”刀子眼睛微眯,拔出自己的長劍。

  “怕什麼,咱們前面只有斐烈人的前鋒,一萬五對五千還怕打不過。”灰狗手持一把斬馬刀,舔了舔舌頭,不以為意地扭頭看向主陣兩翼道,“你們看,巴伐利亞騎士團的都在這裡。”

  眾人張望著,議論紛紛。

  許多士兵在看見兩翼嚴整肅然的巴伐利亞騎士團的時候,都露出興奮的神色。雖然大家還不怎麼明白情況。不過,能和威名赫赫的巴伐利亞騎士團並肩戰鬥,可是平日裡想也不敢想的榮幸。

  “是法諾騎士。”一位傭兵指著帥旗下叫了起來。

  烏合軍士兵們紛紛扭頭看去。

  在靠近坡頂的中央位置,二十多位騎士和幾名貴族簇擁著一個身穿銀色鎧甲的中年人。

  這是盧利安大公麾下的三級將軍法諾騎士。他是幕尼城衛隊的統領,仇盧利安大公麾下的一員大將。

  “吼吼!”隨著法諾的現身,主陣士氣陡然高漲。

  羅伊沒有隨著大家一起吼。他觀察著戰場,疑竇叢生。

  從表面上來看這是一次斐烈人發動的突襲。

  此刻交戰雙方所處的位置,戰場上隨處可見的土灶,鍋碗,帳篷和衣物無不向剛剛抵達戰場的烏合軍們顯示著這一信息。

  可仔細觀察羅伊卻發現,在對面的斐烈帝國主陣所在的地方,也同樣有著戰鬥的痕跡。

  沿途的死馬,士兵的屍體,旗幟和兵器,雖然在夜色的籠罩和中央戰團的鮮血和火光反襯下,毫不起眼。卻真實存在。

  也就是說,戰鬥,並不是從這裡開始的。

  再回想到之前一些部隊異常調動的跡像,一個還不算清晰的念頭,從羅伊腦海中一閃而過。

  可是,還沒等到他想明白,帥旗下的法諾,已經拔出了長劍,猛地向前一揮。

  “聖索蘭帝國萬歲!”

  隨著法諾的吼聲,帥旗下,十二名長號手吹響了雄渾嘹亮的號角。

  總攻!整個主陣都沸騰起來!

  “上!”

  “出擊!”

  軍官們的吼聲在響徹雲霄的“萬歲”聲中此起彼伏。

  隨著弓箭手部隊飛快的向兩翼散開,數以千計的索蘭士兵蜂擁著衝下山坡,向斐烈帝國軍湧去。

  沒有人可以在這滾滾洪流中逆水行舟。羅伊只有跟隨大部隊衝下山坡,跑過平原,跨過一具具屍體,拼命的向前跑。

  “跟著我!”眼看距離敵人越來越近,老熊厲聲招呼羅伊和小西瓜。

  旁邊的刀子,大蝦,紅酒和灰狗等人,也自覺組成了一個半圓形,將隊伍中這兩今年齡最小的家伙圍在當中。

  “小西瓜,別亂衝。”刀子告誡著小西瓜,又扭頭輕蔑地看了羅伊一眼,隨口給了他一個綽號,“還有你,小菜鳥。”

  “好!!”小西瓜一本正經。

  “哦。”羅伊憨厚迷糊。

  聖索蘭軍發動總攻的同時,斐烈軍也迅即下達了總攻的命令。從高空看下去,雙方士兵們如同雪崩一般衝下山坡,奔跑著,距離越來越近,最後在戰場中央相遇。

  “殺!”

  這響徹雲霄的喊殺聲中,羅伊前面的老熊驟然激發鬥氣,在快速奔跑中揮劍砍倒了一名斐烈士兵。而與此同時大蝦手中長弓弓弦聲驟響,一支箭准確地插入了一名斐烈士兵的咽喉。

  當那名斐烈士兵捂著喉嚨倒下的時候,刀子,紅酒和灰狗等人,已經各自衝上去迎上了敵人。

  “噗!”刀子手中長劍快如閃電,和迎面而來的斐烈士兵互拼兩記之後,反手一劍刺入了對方的小腹。

  而走剛猛路線的紅酒和灰狗兩人,則並肩作戰,猛砍猛殺,頃刻間也砍翻了各自的對手。

  更多的游勇從小隊身旁掠過,撲入斐烈人的隊形中。

  整個戰團一片混亂。

  昏天黑地的戰鬥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隨著雙方互相楔入對方的陣型,戰鬥越來越激烈。抬眼看去,四周除了一個個搏殺的戰團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為了不在這混亂的戰場上迷失,大家只能緊緊地維持著小隊的陣型。至於中隊和百人隊,已經完全散開不成建制。只是偶爾能看見幾個同一大隊的士兵直周圍出現,轉眼又被人潮淹沒阻隔。

  因為傭兵們在個人戰鬥力方面要高出普通的斐烈士兵許多。加之戰場本就靠近索蘭本陣一方,因此,在雙方戰鬥爆發之初,烏合軍大砍大殺,一鼓作氣將斐烈軍壓退了上百米。大有勢如破竹摧枯拉朽的架勢。

  而羅伊所在的小隊,也隨著陣型的前壓,而漸漸深入到斐烈陣型中。

  “哈哈!”灰狗殺得興起,大步向前,手中斬馬刀唰唰兩下蕩開一名斐烈士兵的長劍,腳下兩個跨步,已經到了那士兵身後,一刀抹開了他的脖子,“斐烈佬也沒多厲害嘛,第三個!”

  “小心!”灰狗話音剛落,旁邊的老熊刀子等人,就同時爆發一聲驚呼。

  突出陣型的灰狗驟然回頭一看,一個腳下踩著戰環的斐烈騎士,已經如同猛虎般撲到了他的面前,長劍直劈而下。

  眼看灰狗就要命喪當場,忽然間,兩道身影從陣型中直躥出來。左邊的黑影一斧頭擋開了斐烈騎士手中的長劍。而右邊的黑影則激發出一道戰環,斜刺的長劍帶著劍芒洞穿了那斐烈騎士的咽喉。

  “小菜鳥!”

  “小西瓜!”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原本被他們圍在中央的兩個小子,誰也沒想到,竟然是這兩個家伙救了灰狗。

  更沒人想到,小西瓜居然是一名實力不弱於老熊的騎士。

  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羅伊跳起來,一招力劈,直奔旁邊一名斐烈士兵的腦門。

  那斐烈士兵剛剛駭然舉起盾牌,小西瓜陰險的劍就從盾牌下緣切了進去,切開了他的小腹。

  下一秒,小西瓜的劍抖出一朵藍光閃爍的劍花,逼退兩名試圖衝過來的斐烈士兵,而與他錯身而過的羅伊,則趁機將斧頭的破甲錐,砸進了左邊那士兵的背心。

  兩個小子配合默契出招陰險。

  眨眼間,連殺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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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7 18:42: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  山下,山上


  雖然出手的是羅伊和唐小笨兩人,不過,胖胖的唐小笨腳下的絢爛的光環,吸引了大多數人目光的注意力。

  “這家伙是四星武裝騎士!”斐烈士兵們驚恐萬狀地紛紛後退。

  不光斐烈士兵傻了眼,就連所有這一區域的烏合軍士兵們也一個個瞠目結舌。無論是小隊中的人還是旁邊其他小隊的人,都不敢相信這胖乎乎的家伙居然是武裝騎士。而且還是一個鬥氣等級竟然堪比老熊的四星騎士!

  “這是小西瓜?”刀子覺得自己的人生觀簡直被小西瓜這混蛋給顛覆了。有四星的本事還藏著掖著,這小子也太陰險了!

  “他媽的……”死裡逃生的灰狗似乎完全忘了剛差點砍進他腦袋的一劍。眼睛發直的喃喃自語:“小西瓜,你個小王八蛋居然藏得這麼深……”

  “他故意的,”紅酒用老家土話罵道:“這小子,瞧他那得瑟樣兒!!”

  一時間,整個交戰區域一片嘩然。在眾人震撼的目光注視下,早期盼這一時刻的小西瓜得意得胖臉發光,手中灌注了鬥氣的長劍吞吐著鋒銳的劍芒,舞得風車鬥轉。只殺得面前的斐烈士兵狼狽不堪,節節後退。

  一時間,小西瓜頓時成了大西瓜,威風凜凜好不得意。

  如果是敵人中間出現這麼一個隱藏實力的厲害家伙,恐怕誰也不會感到愉快。可若是這人是自己身旁的同伴,那可再好不過了!

  片刻之後,幸福指數陡然爆表的盧利安烏合軍第一營第二中隊第一小隊,集體爆發出一陣笑罵聲。

  “小西瓜!你太陰險了!”

  “他媽的,小兔崽子,你才多少歲啊,就已經是四星武騎了。”

  “厲害!沒想到咱們身邊竟然還藏著一位高手。”

  “哈哈,這下看誰敢說咱們121小隊是菜鳥集中營?有本事,也拿兩個四星武騎出來!”

  說笑聲中,大家士氣高漲。

  要知道,烏合軍成員來自五湖四海,向來藏龍臥虎。實力上一星的人並不算少。可要在一個小隊裡找到兩個四星武裝騎士卻並不容易。

  就拿盧利安烏合軍目前的兩個千人營來說,實力在一星左右的戰士總數恐怕超過了兩百人。而三星以上的武裝騎士,卻還不到其中的百分之二十。而且,這些人大部分都被選進了前營,烏合軍中剩下的都是一些諸如學院中的學員這樣不打算長期在軍方發展的人。

  由此可見,一個四星騎士對一個人數不足十五人的小隊來說究竟有多麼重要。

  兩個四星騎士在同一個小隊,不但讓原本實力只處於烏合軍中游的121小隊瞬間步入烏合軍頂尖小隊的行列,而且,幾乎能保證小隊在戰場橫著走了。

  這也是為什麼四周的斐烈士兵紛紛後退的原因。他們雖然是職業軍人,在戰場上有著天然的優勢。但這些優勢,在兩個四星武騎的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至少在這片直徑五十米的方圓範圍內,兩名四星騎士,就是王者。再勇敢的士兵也不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證明對方的強大。

  那就和用貞操證明色狼的淫蕩一樣愚蠢。

  尤其是在己方的一名騎士一個照面就死在對方手上的現在,除了暫時避開鋒芒之外,大家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這小子!”老熊鬆了一口氣,笑罵一聲,目光卻落在了羅伊的身上。

  雖然他也和大家一樣把注意力集中到身為四星武騎的小西瓜身上,為之興奮喜悅,不過,他同樣沒有忽略羅伊。

  站在戰環炫目的小西瓜身邊,羅伊顯得極不起眼。

  不過老熊憑剛才那幾下就能看出,這小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雖然鬥氣不如小西瓜,可他的速度卻極快。當時搶出去救灰狗那一下甚至比小西瓜還快上三分。而且一手斧法也不錯,就算鬥氣差一點,至少在這個小隊中也算是一等一的戰鬥力了。

  加之羅伊和小西瓜這兩個小子似乎天生默契,這才入隊一天時間,就配合得天衣無縫。小隊實力至少提升了百分之五十!

  戰鬥繼續。眾人士氣高漲地迎接眼前潮水一般湧來的敵人。

  剛才差點送了命的灰狗,天生急爆性子,沒過多一會兒就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掄著手中的斬馬刀橫砍豎劈,口中大呼小叫的衝在了前面,和老熊並肩作戰。

  刀子,紅酒和大蝦早在入隊之前就互相認識,多年配合,因此在戰鬥中頗有默契。紅酒猛,刀子快,加上大蝦在兩人身後一支接一支的冷箭,普通斐烈士兵根本無法抵擋。以至於到後來,斐烈人不聚集五六個人根本不敢和他們交手。

  而在整個小隊中,效率最高的,卻是小西瓜。旁人幹掉一個對手,要使出十分的力氣,甚至一個不小心還要掛彩。可在小西瓜面前,斐烈士兵就跟紙扎的一樣。只要小西瓜領著羅伊衝上去,三劍兩劍就刺死一個。

  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怎麼的,有幾次,那些斐烈士兵簡直連躲避的能力都喪失了。

  這一番廝殺,直殺得天昏地暗。

  黑夜中,小隊不停的向前挺進,遇敵,殺敵,再向前挺進。實力的增加,讓121小隊立刻成為了周邊所有小隊中的最強者。別說作為老熊,小西瓜這些主力,就是隊中的普通一員,擊殺的敵人也遠遠超過了其他小隊。

  而且,老熊豐富的經驗,平日裡的訓練又遠比其他小隊更加嚴格。在他的指揮下,無論周圍出現什麼樣的變化,121小隊始終保持著嚴密的陣型。互相之間配合默契,救援及時。整整半個禱時的戰鬥中除了一些難免的小傷之外,竟沒有出現一例陣亡。

  不過,隨著戰鬥的進行,大家還是發現壓力越來越大。斐烈人殺了一個又冒出一個,無窮無盡。不但沒有減少,反倒更多。而且,不知不覺之間,身邊友軍就已經急劇減少,到最後,大家甚至發現很長時間都看不到有友軍並肩作戰。

  “旗長,有些不妙啊!”

  刀子絞飛敵人的劍,一劍將其了解,氣喘吁吁地對老熊道。

  那已經是他幹掉的第八個斐烈士兵,巨大的體力消耗讓他渾身上下如同在水裡浸過一般。一綹綹頭髮被汗水貼在額頭上,看起來異常滑稽。

  “我知道!”老熊觀察著四周。

  因為處於戰團之中,因此,誰也沒有辦法判斷出自己目前在整個烏合軍中的位置,只有身後的帥旗所在的山坡,還能大致判斷一下距離和方位。

  以他的經驗來看烏合軍的攻勢已經被敵人遏制下來了。而且,隨著更多的敵人投入到戰鬥中,整個的中隊已經在混戰中被切割開來。

  “旗長,咱們怎麼辦?”一個士兵驚慌的問道。

  “別慌,保持陣型,大家收回來!”老熊一邊大吼著下令,一邊扭頭看了來時的山坡一眼。

  烏合軍全軍出動之後,山坡上的主陣只剩下了兩翼至今按兵不動的巴伐利亞騎兵和中央少量的部隊。不過,帥旗下,法諾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見而且不知道什麼實話,還多了幾位被數十名騎士簇擁在當中的貴族。

  “是阿道夫大公和索菲婭!”退回陣中的紅酒看了山坡一眼氣喘吁吁地道。

  他手中的長劍滴答滴答的滴著血,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了好幾條口子,渾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說話間,灰狗也退了回來,和紅酒背靠背站在一起。

  這身材魁梧的大漢一邊目光凶狠地盯著對面的敵人一邊頭也不回的低吼道:“該死,巴伐利亞騎士團怎麼還不出動?”

  “誰知道這些貴族老爺們在想什麼。”紅酒說著有些焦急地吼道:“小西瓜,菜鳥,退回來。”

  人群中拼殺的羅伊和小西瓜,幹掉一個斐烈士兵之後,飛快地互相掩護著退了回來。

  “老熊,敵人越來越多了,得趕快拿個主意。”小西瓜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神采飛揚。

  連番的戰鬥,已經讓他的鬥氣和體力下降到了危險的位置。

  反倒是一直在旁邊配合他的羅伊,沒什麼疲憊的表現。開戰時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那單薄身體中蘊含的力量仿佛無窮無盡。

  小西瓜一邊在心頭詫異,一邊暗自覺得自己應該減肥了。

  面對部下們的詢問,老熊一時有些躊躇。

  此刻,身前身後到處都是敵人,突圍是一定的,可向哪個方向走,卻是一個問題。

  要知道,在這樣的混戰中,雙方的陣型態勢早就天翻地覆。並不是向後走就一定能夠突圍到安全地帶。說不定,那反倒是一條死路。況且,這裡距離帥旗太遠了,先要橫穿過去,如果沿途沒有己方的人,恐怕走不到一半就全軍覆沒了!

  仔細聽了聽四周,眼看周圍敵人越來越多,老熊一咬牙,做了個賭博般的決定:“大家聽著,向東南方向突圍。”

  “好!”

  “明白!”

  眾人紛紛的答應聲中,羅伊的聲音響起:“不行!”

  ………………

  ………………

  前方的喊殺聲震耳欲聾,可斐烈騎士達爾尼伯爵,卻只聽見自己坐騎和身邊騎士團戰馬鐵蹄緩緩踏在夜色籠罩的大地上的聲音。

  達爾尼是斐烈帝國邊軍銀勛第三軍團的騎士團團長,也是這次進攻美丁城的前鋒部隊的總指揮。正是他率領四千步兵和騎士團的五百騎士,一干騎兵,一路高歌猛進,一直打到了美丁城下。如果不是阿道夫率領的盧利安軍團主力及時趕到恐怕他這個時候,都該准備攻城了。

  失去戰機,達爾尼雖然懊惱,卻還能接受。因為只是前鋒,所以,他在阿道夫的主力激戰一場之後,主動向後撤退了幾公里,以美丁城南五公里的這一條丘陵山地中難得的平坦地帶作為緩衝區,和索蘭軍對峙。

  原本在達爾尼看來現在誰也奈何不了誰,接下來的戰鬥,應該是雙方互相試探對峙,然後等待各自的部隊到齊之後的一場會戰。

  可沒想到,部隊剛剛扎下營來,對面的索蘭軍忽然向斐烈營地發動了進攻。

  而且,這一次投入夜襲的軍隊,竟然是斐烈軍最為精銳的幾支部隊,尤其是巴伐利亞騎士團給斐烈營地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就在達爾尼下令嚴防死守的時候卻忽然收到情報,稱原本該向美丁城運動的索蘭第五軍團此刻竟然度過了希婁河,正在向著帕丁城進軍。得到這個消息時,達爾尼一度有些困惑。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不過,當麾下的騎士們提醒了他第五軍團軍團長佩利侯爵的來歷史後,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隨即將嚴防死守的命令修改為試探性攻擊。

  果然,隨著第一軍團騎士團的幾次衝擊,對方眼看傷亡擴大,立刻就開始了撤退。

  這個時候,達爾尼還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為了避免誤入對方圈套他迅速要求游走在戰場周邊的斥候,向索蘭軍的縱深深處打探。

  在損失了至少十個最好的獵鷹之後達爾尼得到了他想聽到的消息。

  索蘭後軍異動!

  這一下,達爾尼再無懷疑。他知道,盧利安軍團要跑!

  因為索蘭第五軍團渡過希萊河轉向帕丁,因此,阿道夫彙合第五軍團與己方會戰的戰略企圖變成了盧利安軍團的獨角戲。

  作為盧利安目前遏制斐烈帝國進攻的唯一主力,阿道夫自然不願意為了美丁這樣的小城將他的老本都砸在這裡。因此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撤退!

  可是自古以來,在交戰的時候撤退,都是兵家大忌。

  在雙方接觸之前的撤退,還能避免大量傷亡。雙方接觸並且交戰之後——尤其是雙方距離如此接近的情況下,想要在斐烈軍的眼皮子底下撤退,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一旦遭遇追擊,立刻就可能演變成一場慘敗。

  很顯然,對方很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之所以出動部隊主動發動進攻,就是想造成一個假像,讓自己死守營寨,錯失追擊的最佳時機。如果不是恰好得到了第五軍團動向的情報,對方差點就得逞了。不過,既然知道了真相,達爾尼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果然,隨著斐烈軍的全線反攻,害怕陷入泥沼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和幕尼城衛隊,就以遠比他們來時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然而,達爾尼沒想到,為了掩護主力,盧利安大公竟然投入了烏合軍。企圖來一招壯士斷腕!不得不說,索蘭人的算盤打得很響。戰鬥初期,烏合軍也爆發出了極強的戰鬥力。不過,烏合軍畢竟是烏合軍。一群散兵游勇烏合之眾,怎麼可能是斐烈帝國排名第十三位的銀勛第三軍團的對手。隨著戰鬥的進程,很快,對方配合不默契,陣容不嚴整,紀律不嚴明,戰術執行程度低下的缺陷就暴露了出來。

  這些缺陷,幾乎是所有烏合軍的通病。

  此刻,戰局正漸漸向斐烈軍傾斜。

  猛衝猛打的烏合軍在銳氣受挫之後,已經被切割成了大大小小的戰團,各自為戰。而斐烈軍的調動卻如臂使搏,靈動自如。

  不少烏合軍士兵試圖突圍。可是,在斐烈軍的陣型變動下,無論他們往哪裡走,都會有人將他們阻擋住,逼迫住他們,驅趕著他們,最終在拖得他們精疲力竭之後,將他們殲滅。

  前方戰團火熱,而後方的大地,卻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寧靜。

  達爾尼一邊策馬而行,一邊抬起頭,向對面山頭的索蘭帥旗下看去。他的眼中沒有法諾,甚至沒有阿道夫大公。只有墨藍色獨角獸上那窈窕的身影。

  達爾尼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他看來,索菲婭,或許是自己數十年來,遇見的最頭疼的對手了。論軍事智慧,論指揮能力和領導能力,這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都展現出了天才的一面。

  他難以相信,一個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竟然能把巴伐利亞騎士團這樣一支非軍事編制的騎士團訓練成現在這般的強軍。

  這樣的對手,的確值得敬重。

  不過可惜,這一次,她被她卑鄙的友軍害了。

  不用問,達爾尼也知道,動用烏合軍的計劃是索菲婭提出來的。至少就他所知的盧利安這幫貴族中,有這樣頭腦的,別無他人。如果她有時間訓練一下烏合軍的話,或許計劃就能夠達成。至少,不會被自己如此快的達成突破。

  “准備出擊!”達爾尼別過頭,對身旁的下令道。

  “將軍,對方的騎士團還沒有投入。我們現在……”

  “騎士團?”達爾尼淡淡地一笑:“放心吧,他們的騎士團不會投入的。巴伐利亞騎士團,是盧利安軍團中精銳的精銳。他們之所以現在還在這裡,是因為巴伐利亞騎士團每個人都配三馬,從移動力來看,遠遠超過我們任何一支軍隊。”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會跑?”

  “如果烏合軍現在是勝勢的話,我敢肯定,索菲婭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她的騎士團投入作戰,給我們致命一擊不過現在……”

  達爾尼由衷地為索菲婭感到遺憾和惋惜。

  他拉下了面罩,拔出長劍,腳下馬刺猛地一踢馬腹。

  “全軍出擊!”

  ………………

  ………………

  “談死!”

  帥旗下,法諾面色鐵青。

  剛剛他下達的幾條命令,全都被下方各自為戰的烏合軍忽略了。

  即便烏合軍中的軍官全部來自於前營,並且都是最好的戰術執行者。可是,散漫而無組織紀律的傭兵們卻根本無法有效的執行。

  “這幫家伙根本就不聽指揮。我們的令旗對他們的作用,還不如對斐烈人的作用大,只要令旗一動,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裴烈人。”

  “這是烏合軍的通病。”火焰面具下,索菲婭的聲音清冷入山頭的夜風,“如果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烏合軍早就橫掃天下了。“

  “我們應該更早一點加強對他們的訓練。”旁邊的一位貴族道。

  “沒用。如果他們願意接受訓練和管束,他們早就加入正規軍了。”索菲婭淡淡地道:“如果他們不想加入,只願意在軍中呆上一個或兩個周期,我們訓練了也沒用。等時間一到,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離開。對他們來說,自由自在才最重要。”

  所有人都沉默著。索菲婭向前看去。父親阿道夫,背負著手立於山坡,宛若一尊雕塑。

  大風起,繪有索蘭帝國和盧利安紋章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現在怎麼辦?”法諾問道:“看情形,烏合軍已經頂不了多長時間了。”

  話音未落,山下傳來一聲怒吼。

  “殺!”

  一名滿是血污烏合軍士兵,在七八名斐烈士兵的圍攻中狂吼著,瘋狂揮舞著手中的長劍。

  可是,四周的敵人實在太多了。他的同伴早已經倒下了,只有他一個人還在人群中堅持著,就像一隻被麓狗圍住的羚牛,徒勞地試圖用自己的尖角做最後的掙扎。

  噗,一名偷襲的斐烈士兵,將劍捅進了這位傭兵的後背。

  傭兵爆發出一聲狂吼,反手一劍向那士兵砍去,可是,他的長劍卻卻被飛快躲開的斐烈士兵閃開,舞了個空。

  而趁著這個機會,四周的斐烈士兵一擁而上,四五把劍,同時捅進了他的身體。

  傭兵呆呆的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身上的劍,仰頭看向山坡帥旗,瞪著眼睛,轟然倒地。

  法諾低下了頭,阿道夫緊緊咬著牙。旁邊的貴族和將軍們,都不忍的扭開了頭。

  “我再看看吧。”索菲婭目光冰冷的看著山下,如同冰山一般,絲毫也不見任何情緒波動,“你們應該離開了。”

  阿道夫大公霍然轉身。

  “我走!你也走!”

  “時間還沒到,”索菲婭沒有看阿道夫的眼睛,她低頭輕輕拍了拍坐下的獨角獸,“暮色的速度很快,斐烈人追不上我,也追不上任何一個巴伐利亞騎士團的騎士。”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阿道夫大公儒雅的面容,因為痛苦而扭曲,“你知道你不走,他們就會帶著希望在下面戰鬥下去!你是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在這裡全軍覆沒,還是想期盼不可能存在的奇跡?”

  “主力還沒有撤遠,”索菲婭冷冷地道,“我不能冒險。如果有奇跡的話,我會看見,並且抓住它。只要它來。”

  “這會是我一生的恥辱。”阿道夫看著索菲婭的眼睛,緩緩道。

  “也是我的。”索菲婭目光清冷。

  父女兩人,靜靜的凝視著彼此。

  山下的刀光劍影和熊熊烈火,將他們的身影鐫刻在這一天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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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話語權,血路


  從烏合軍緊急集合到現在,羅伊其實一直在思考著那個讓他感到不祥的疑問。

  如果說出去的話,恐怕誰都不敢相信這小子竟然一邊戰鬥一邊還心不在焉的去想一個絕不該是小小的烏合軍士兵應該思考的問題。

  知道的人會發笑,會用很多種方法讓他清醒過來,會拽住他的衣領把唾沫噴在他的臉上告訴他戰爭不是兒戲,任何一點疏忽都會送掉他的小命!

  羅伊不是傻子,他比誰都明白這些道理。

  一年前的波拉貝爾,已經給他上了一堂遠比在場的所有傭兵的經歷都更加深刻的人生課。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那麼迫切的想要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才想用力看清那些隱藏在夜色背後的人心和眼睛。

  為什麼把烏合軍投入到原本應該是主力所在的位置?

  為什麼直到現在,兩翼的巴伐利亞騎士團都還按兵不動?

  還有,其他的部隊現在在哪裡,他們要到哪裡去,這場忽然爆發的戰鬥真的是斐烈前鋒主動向盧利安軍團發動的突襲?

  種種疑問,在腦海中交織著,就像不同的食材和調料被丟進了裝滿水的鍋裡。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帥旗下那窈窕的身影上,一個推論,就如同燒開的湯沸騰起來,將一切融合到一起。

  “戰爭的唯一目的,就是勝利。”

  那是小時候,那位收了威廉不少學費的百夫長在他的後院,對羅伊說的一句包含著一個在底層打滾的軍人人生數十年經驗和領悟的廢話。

  “就像打牌,你不可能永遠都比別人大。有時候,你必須要出掉一些牌讓對方吃掉,你才能最終獲勝。”

  百夫長在穿透樹蔭的破碎陽光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一張牌,被人家抽出來打出去,反反復復打了一輩子。如果你未來要加入軍隊的話,你也是一張牌。”

  “我才不要當牌。”黑髮小男孩嘟囔道。

  “軍隊中,每一個人都是牌。”

  百夫長笑道:“有小牌,也有大牌。別以為只有你才是牌。那些貴族和騎士老爺,也都是牌。”

  “我討厭被人操控。”羅伊從嘟囔變成了抱怨。

  “我也討厭,”百夫長哈哈大笑,衝他眨了眨眼睛,“雖然我不能教你怎麼才能不當一張牌,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怎麼才能避免被人隨便打出去犧牲。“

  羅伊來了興趣:“要怎麼做?”

  “告訴打牌的人,你很重要。”百夫長認真地道,“讓他看見你幫他贏得勝利的可能。”

  “這算什麼狗屁答案。”羅伊很直率。雖然當時他還不滿十歲,可他依舊明白一個小兵跑去跟統帥說“老子很重要”這樣的話的下場是什麼。

  百夫長狠狠在男孩腦門上敲了一下:“笨蛋,把自己變得重要的方法有很多,創造戰機,展示實力,或者……”

  “或者什麼?”男孩瞪大眼睛看著百夫長拿出一副牌來,把平常那些他每次打牌都不願意拿到的最小的幾張牌組合在一起。

  在屬於他的小院中,百夫長一邊悠然自得的喝著茶,一邊用百戰餘生換來的時光,教導小男孩屬於老兵的生存哲學。

  “組合在一起,你就變得重要了。”

  他將一把由小牌組成的大牌壓在老王身上,壓得死死的。最後用力啐了一口茶葉末,“記住,戰爭,不是一個人的游戲。”

  多年前的一切,就像一張張清晰的圖畫一般在腦海中回放,羅伊至今還記得百夫長那捏著牌的粗糙手指,那滿是風霜的面孔,細細的魚尾紋和他依然明亮的眼睛。

  回想到第五軍團至今沒有抵達美丁城的異常,羅伊明白,自己現在就是一張牌。烏合軍的每一個人,也都是牌。為了保住盧利安軍團的主力,為了不讓斐烈人席卷整個盧利安,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他們被打了出去。

  打牌的人,就在那山坡上。

  如果不能擊敗斐烈人的前鋒,那麼,烏合軍就只能被犧牲掉,巴伐利亞騎士團不會出動,至少在他們看見獲勝的希望之前不會。

  是生是死,是勝是負,只能靠自己掌握命運。

  從得到這個答案開始,羅伊就瘋狂地釋放著自己的感知,同時開啟了亡靈之眼觀察整個戰場。

  雖然這並不能讓他掌控一切,但比起混亂戰團中的其他人來說,他對戰局的了解卻清晰得多。也正因為如此,當老熊下令向東北方向突圍的時候,他立刻提出了反對。

  他知道,那邊早已經是斐烈人的地盤。而且,外圍還有不少騎兵正在向那個方向迂回。一過去就會迎面撞上。

  那是一條死路!

  …………

  …………

  隨著羅伊的吼聲,所有人都瞪大眼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之後,整個小隊一下炸了鍋,紛紛厲聲呵斥。

  “放肆!”

  “他媽的,這小子瘋了嗎,他以為他是誰?”

  “太混賬了!”

  傭兵雖然沒有貴賤之分,卻有著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最講究以實力和資歷區分尊卑。

  只有最強者或大家公選的領導者才能在團隊中有決定權,這一條是傭兵的鐵律。也是這些常年行走於危險之中的漢子們,能夠保證自己順利完成任務而不是因為某個菜鳥的錯誤送命的基礎。

  沒有人敢挑戰這條規則。

  在普通的傭兵小隊中,用這種口氣反駁領導者的決定已經是不可饒恕的錯誤,更何況是在比普通小隊規矩更加嚴格的烏合軍中,在這生死存亡的戰場上!

  喝罵聲中,一名剛剛退回陣型中的高加索傭兵猛的衝上去,壯碩的胸膛幾乎頂著羅伊的鼻子。他低著頭,居高臨下的怒斥道:“白癡,閉嘴!再他媽亂叫,老子大耳舌子抽你!”

  “小菜鳥,”刀子厲聲道:“你還懂不懂一點規矩!”

  “當當當”灰狗擋開一名斐烈士兵的進攻,反手一刀順著對方的肩膀一直砍進了胸膛。怒吼道:“下次說話前動動腦子,想當旗長,你他媽還得等幾年!”

  一旁的大蝦張弓搭箭,嗖嗖射出兩箭,扭頭斜睨了羅伊一眼,重重地冷哼一聲,狠狠在地上啐了口唾沫。

  “夠了。我們出發!“老熊看了羅伊一眼,也不說話,當先准備開路。

  羅伊這種公然違背傭兵規則的行為,讓他非常厭惡。向東北突圍是他憑借自己數十年的人生經驗做出的判斷。肩負的責任,是十幾條漢子的命。不是菜市場的貨物,可以隨隨便便說行或者不行的。

  羅伊太輕浮,太不懂規矩。讓他受點教訓也好。

  大家伙對這小家伙的攻擊雖然看起來有些狠厲,可在場的傭兵們誰不是從年幼無知的時候過來的,誰沒有被老傭兵們教訓過?這種程度的斥責已經算是輕的了。如果是在別的小隊,恐怕當時就有人大耳舌子抽上去。

  隊伍在老熊的指揮下,迅速組成了一個內凹的半圓陣。

  實力最強的老熊和小西瓜,要在陣型兩端月牙一般的尖角負責開路並且承擔大部分攻擊。刀子,灰狗,紅酒和大蝦,則分在左右。正中凹進來的部分,因為是這種陣型防御和攻擊力最強的地方,留給了實力較差的傭兵們。

  這樣一來,小西瓜和羅伊的搭檔也就拆散了。

  “伙計,我……”小西瓜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了羅伊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備過去,卻被羅伊反手一把拽住了。

  “你信不信我?”羅伊認真地道。

  小西瓜一怔,點了點頭。

  雖然和羅伊相處時間不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一臉憨厚的同齡人就是有一種信任感。

  尤其是這一段時間的並肩作戰,只有他才明白,有羅伊的配合,自己的實力至少發揮了百分之兩百。聽起來難以讓人置信,可那卻是事實。

  大家或許沒有發現,同為四星武裝騎士,自己擊殺的敵人甚至遠遠超過了經驗豐富的老熊。用運氣來解釋這一切,未免太弱智了!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羅伊!

  得到了小西瓜答復,羅伊抬起頭,目光毫不退縮地迎向聞聲扭過頭來的刀子和大蝦等人,一字一頓地對小西瓜道:“那就別去那條死路!”

  這一次,羅伊激怒了所有的人。

  誰也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這麼頑固且不知趣。傭兵們面色鐵青,破口大罵。如果不是不願在敵人面前內訌,一刀宰了這小子的心都有了。

  “你……”距離最近的大蝦怒指著羅伊,可是,他的話剛剛出口,就被羅伊截口打斷:“按照傭兵的規矩,是不是我比你們強,你們就應該聽我的?”

  大蝦的話被堵在嗓子眼。他如同看瘋子一樣看著羅伊,良久才輕蔑的冷笑一聲:“別以為你跟著小西瓜殺了幾個人就覺得自己可以目中無人,厲害的是人家小西瓜,你那兩把刷子在咱們眼中還不夠瞧呢。”

  “是嗎?”羅伊反手一勾,手中已經憑空多了一張騎士弓。

  空間戒指!

  傭兵們的眼睛頓時就直了。

  羅伊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客氣的時候,想要讓這些傭兵們相信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用實力說話!

  “看清楚。”羅伊道。

  在眾人睜大的眼睛和急劇收縮的瞳孔中,他左手張弓,右手急動,在弓弦上劃出一道橢圓形的幻影。一支支白羽長箭如同魔術般被他從虛空中抓出來,隨著飛速振動的弓弦化作一道道閃電,射向小隊陣外的斐烈士兵。

  嗖嗖嗖嗖嗖!

  六支羽箭連成一線,從剛才那個差點揍羅伊的高加索人和大蝦之間的縫隙中掠過。箭矢飛射帶起的風嘯,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他們臉上,讓他們的身體在駭然中陡然僵硬。

  兩人的腦袋,驟然隨著箭的方向扭了過去。

  噗,第一支白羽箭直接鑽進了一名斐烈士兵的脖子。同時,另外兩支箭從這名士兵的身旁飛過,洞穿了後面另兩名斐烈士兵的咽喉。

  隨即,第四支,第五支,第六支箭又已經接踵而至。掠過三名幾乎同時倒地的士兵,出現在後面的斐烈士兵面前。

  噗噗噗!

  三朵鮮紅的血花,在人群中驟然綻放,原本小隊周邊密密麻麻的敵人,在瞬間就空了一大片。

  所有人都懵了。

  小西瓜傻傻地張大了嘴。

  老熊,刀子,紅酒目光驚疑不定地看著羅伊。

  高加索人看著倒下的六個斐烈士兵。臉上被銳箭掠過時刮出的疼痛和順著後背向上爬的毛骨悚然,正在在用一種冷酷的方式提醒他,如果這幾箭的目標是他的話,他一箭也躲不開。

  而大蝦的臉上,則火燒火燎。

  作為小隊中唯一的射手,他知道,羅伊這一手“六箭連珠”,又以其諧音,有個別稱,叫做“流星追命”。

  流星追命是玩弓的行家和普通射手公認的分界標志。手法的要求,是一次出手,六箭連珠。第一箭射出十米距離之前,第六箭必須離弦。這一階段,每一箭都和前面的箭連成一條線。

  而在十米之後,六支箭,就會隨著各自尾羽細微角度變化和旋轉力道的不同,分別奔向不同的目標,並且在相距不到半秒的時間內精確命中。

  對於普通射手來說,這簡直難如登天。就算有些人能仗著手快勉強射出六箭,也無法達到真正的流星追命所要求的速度力量和精確。

  能使出這一手,證明羅伊的射術已經遠在他之上!

  “能聽我的了嗎?”

  羅伊這一手六箭連珠,倒不是故意炫耀,而是他此刻所能想到的最快速也最直接獲得話語權的方式。

  震懾眾人之後,他旋即反手將弓塞進了空間戒指之中,扭頭向東邊看去。感知中,敵人的騎兵已經越來越近。再耽擱時間恐怕就來不及了。

  “會射箭了不起……”一名傭兵底氣不那麼足的強詞奪理被老熊擺手止住。

  “給我個理由!”老熊沉聲問道。

  “斐烈人的騎兵出動了,東邊全是斐烈人。”羅伊用手向東一指,隨即又指向西北方向,“我們必須向西北方向走,才能彙合其他的人。”

  騎兵出動!

  這個消息頓時讓整個小隊一片嘩然。誰都明白,當騎兵出動的時候,基本上就意味著這場戰鬥,烏合軍已經一敗塗地。

  “不可能!”一名左臂受傷氣喘吁吁的傭兵叫道:“如果對方騎兵出動,怎麼巴伐利亞騎士團還不動。”

  “我說來了就是來了!”感知到戰局正在急劇惡化,羅伊哪裡還有時間跟眾人解釋自己的揣測。

  說話間,四周的斐烈士兵又攻了上來,小隊眾人竭力抵抗,只覺得身上壓力遠比之前更大了三分。

  那高加索傭兵一刀劈退敵人,轉到陣型當中的時候,忽然飛快地俯下身來,在地上側耳一聽。

  再站起身來的時候,這個壯碩漢子的臉色已經變了。

  “馬蹄聲,東,南!”

  眾人剛覺得心頭一凜,就看見羅伊二話不說騰空而起,如同一只獵鷹般向西面撲去,口中叫道:小西瓜,跟我來!“

  “來了!”小西瓜揮劍砍倒眼前交手的敵人,回頭看了躊躇的老熊一眼,一咬牙,追著羅伊就衝了過去。

  在他前面,羅伊已經撲入斐烈人群中,左一斧右一斧,已經連砍兩人的同時,身體用一種怪異地姿勢一扭,躲開一名斐烈士兵進攻,刷刷刷又是三斧頭,砍倒三個斐烈士兵。大步往前闖。

  這一次,情急拼命的羅伊,戰鬥方式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萬千魔族中錘煉出來的凌厲殺招。

  四周的斐烈士兵就像潮水一般湧向羅伊。可他的腳步一刻也沒有停頓。那銀色的斧光就像是死神的鐮刀,每一次揮動,都在收割著生命。

  一時間,眾人只看見他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似乎無論身邊有多少敵人,他總是能夠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敵人的攻擊,用斧頭劈開一條血路來。

  傭兵們的心臟狂跳。

  尤其是為羅伊起了“小菜鳥”這個綽號的刀子,如果不是正和敵人戰鬥騰不出手來的話,簡直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這他媽是菜鳥?”

  當羅伊撲入斐烈人群之後老熊已經再沒有猶豫。

  “跟上他!”老熊道。

  他在邊軍中服役了半輩子,殺過斐烈的騎兵,也衝過龐貝人的方陣,更剿殺過無數盜匪和墮落騎士團。可這麼多年來,無論在自己的同袍中還是在對面的敵人中,他都沒有見過羅伊。

  和羅伊比起來,當年被他和同伴們視作殺神的幾個軍中狠人,簡直就是剛剛加入軍隊的新兵蛋子。

  “殺!”人群中的羅伊腳下一錯,避開三支同時刺到身前的劍一斧斬斷了一名斐烈士兵的手臂隨即如同腦袋後面長著眼睛一般,看也不看,回手一招,斧頭化作一團銀光,砍在一名斐烈士兵的胸口。

  鮮血飛濺而起的時候,羅伊也騰空躍起,避開一支長矛的直刺和一把劍的橫斬,身體在空中一個翻滾,一腳蹬在後面一名斐烈士兵的盾牌上。

  這一腳,不但生生將盾牌和士兵的手骨踹得粉碎還踹塌了那士兵的胸甲。將他踢得直摜出去好幾米遠。剛一落地,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羅伊的身體借著這一踹的力量電躬而出,掄起手中斧頭,以雷神斧法中的一招剛猛無匹的“開路先鋒”瞬間向前面斬出十三斧。

  這是雷神斧法中,最為剛烈的招式之一。

  在體內道理訣的催動下,銀色的斧頭在空中劈出一道道幻影空氣仿佛被這十三記快如迅雷的斧勢撕裂了一般。

  擋在前路上的第一個斐烈士兵,身體被斧光一碰就裂成兩半。羅伊的身形衝血雨中掠過,碎裂兩側絞來的劍光,一直向前飛射,勢如破竹。

  “轟!”

  當最後一名斐烈士兵,被一斧斬中,橫飛出去的時候,羅伊電射的身形陡然停了下來,凝立如山。

  在他前面,鼻青臉腫的烏戈和七八名苦苦支撐的烏合軍士兵,正傻傻地看著他。

  而在他的身後,是一條長達三十米的血路!

  …………

  …………

  “達爾尼的騎兵出動了。”法諾凝視著遠方,聲音低沉地道,“我們應該撤退了。”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

  所有人都凝視著山下,久久的沉默著。

  此刻的烏合軍,傷亡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三十的崩潰底線。之所以還沒有崩潰,除了這支大部分由傭兵組成的部隊戰鬥力遠比普通士兵要強之外,也因為他們處於敵人的分割包圍之中,根本退無可退。

  整個烏合軍,被分割成了數十個大小戰團。

  多的有兩三百人,少的只有幾個人。

  而在他們周圍,斐烈士兵正隨著其指揮官的調動不斷的變幻著陣型,輪番發動進攻,消耗著他們的體力。

  即便對方的騎兵不出動,烏合軍也堅持不了半個禱時。

  而一旦騎兵順著步兵讓開的通道成直線高速掠過這些小小的戰團時,整個烏合軍,將在很短的時間內全軍覆沒。

  現在,達爾尼的騎兵已經接近了戰團。

  他們兵分三路。一部分從中央逼近,另外兩部分,則分成左後,自東面和西面向中央迂回。

  這是典型的屠殺式攻擊路線。

  “爸爸,你該走了。”眼看阿道夫大公依然如同雕塑般靜立不動,索菲婭上前一步,平靜地道。

  “放心。”阿道夫大公頭也不回,語氣譏諷:“他們追不上你,也追不上我。”

  “您應該服從命令,”索菲婭的面容籠罩在頭盔下,Y字形的縫隙中,中一雙深邃的迷人眼睛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我才是這場戰役的指揮官。”

  “你……”阿道夫大公霍然轉身,良久,他憤怒的目光柔和下去,黯然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索菲婭凝視著山下,緩慢,卻堅決地搖了搖頭。

  “讓我再等一會兒。”阿道夫大公臉色蒼白,回首向戰團看去,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銘刻在心頭。

  “您剛才也是這樣說的。”索菲婭淡淡地道。

  “看見那邊那個小隊了嗎?”阿道夫大公問道。

  索菲婭順著他的目光,向下方看去。

  “他們殺了至少是他們從人數三倍以上的敵人。”阿道夫大公緩緩道,“現在,他們正在向另一個戰團靠攏那個黑髮男孩幹得不錯。”

  說著,他回頭對索菲婭道:“我們打個賭,如果他們能和另外一個戰團彙合,你就出動騎士團,至少衝殺一次,給他們一條生路。”

  “不賭。”索菲婭拒絕,“巴伐利亞騎士團,不會做這種無謂的犧牲。”

  在大公憤怒的目光下,她凝視著那揮舞著斧頭的黑髮青年,又望向遠處逼近的斐烈騎兵陣型,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良久,緩緩道:“除非,他們能改變局勢,或者,至少創造一個我想要的機會。”

  阿道夫大公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小女兒。

  雖然索菲婭的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平靜而冷漠。可深知索菲婭的他卻能清晰感受到索菲婭語氣中的一絲鬆動。

  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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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騎兵,群鴉之舞


  當斐烈騎兵如同潮水一般向著戰團湧來的時候,巴伐利亞騎士團的騎士們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起來。

  作為盧利安行省最為強大的軍事力量,他們一直是戰爭的主角。一年多來,他們憑借著自己英勇頑強的戰鬥,阻擋著斐烈人的腳步,讓聞名天下的斐烈騎兵在他們的面前一次次人仰馬翻。

  他們用行動捍衛著這片不容踐踏的土地,捍衛著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也捍衛著巴伐利亞騎士團的榮耀。

  可是現在,被民眾們成為盧利安保護神的他們,卻只能在山坡上站著。眼睜睜地看著烏合軍士兵們浴血拼殺,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騎士們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拉住自己的韁繩,才能不讓心頭沸騰的熱血和燃燒的怒火衝昏自己的理智。

  這不是巴伐利亞騎士的風格。

  雖然佇立原地的他們,在夜色中安靜的如同一尊尊冰冷鋼鐵包裹的雕塑,可是,只有熟悉他們的人才知道,在他們那同樣冰冷的目光下隱藏的心,就像是坐下不停打著響鼻,刨著蹄子的戰馬一樣躁動不安。

  當對面的斐烈騎兵距離戰團越來越近,巴伐利亞騎士們的目光,更加頻繁地投向帥旗下的索菲婭。

  “下令吧,”一位騎士默默地祈禱著,“哪怕讓我們衝擊一次!”

  “等等,”另一們騎士用手拍著自己不斷打著響鼻,蠢蠢欲動的戰馬,用同樣不怎麼鎮定的語氣道:“再等等。”

  許多騎士都摘下了騎槍。拔出了長劍。用這種並不違規的動作,向他們的統帥表達著自己的戰鬥欲望。

  帥旗下的索菲婭,依然如同冰山一般,沒有一絲融化的跡像。

  騎士們知道,她在等。

  等待一個合適的戰機的到來。

  可是,在烏合軍已經被敵人分割開來,士兵們不斷在慘烈的戰鬥中倒下的現在,怎麼可能出現什麼戰機?

  在焦急和期盼中,漸漸的,騎士們都將目光集中在了混亂的戰場中央的一個小小的戰團上。

  那裡,一個手持戰斧的黑發男孩,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兩個戰團,終於隨著羅伊殺出的一條血路,融合到了一起。

  不過,誰都沒有把這一次相遇看做什麼值得歡呼的勝利。

  十五個人加上八個人,在這混亂的戰場中央,比起沙漠中兩滴水融合到一起好不了多少,隨時都可能被蒸發得乾乾淨淨。

  更何況,對方還是死對頭烏戈和他的手下。

  “他媽的,”剛剛跟在羅伊和唐小笨身後衝進戰團的大蝦一眼看見烏戈,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倒霉!”

  後面湧過來的121小隊士兵和烏戈率領的213小隊士兵,也一個個面色鐵青。

  大家沉默地和四周的斐烈士兵拼殺,手中的刀劍在黑夜中碰撞出星星點點的火花,砍殺出一蓬蓬飛濺的鮮血,乒乒乓乓的金鐵交鳴聲和沉悶的刀劍入肉聲,伴著一聲聲的慘叫,顯得壓抑而殘酷。

  “現在怎麼辦?”唐小笨手中長劍的劍芒,已經隨著鬥氣的衰減而變得閃爍不定,胖胖的臉上滿是汗水。

  同樣身為四星武裝騎士,站在羅伊另一側的老熊就顯得要好了許多,經驗豐富的他,手上長劍依然穩定,攻擊不疾不徐卻簡練有效。

  既然將主導權交給了羅伊,老熊就很自然地即到了輔助的位置。

  他一邊和唐小笨一道護衛在羅伊兩側,一邊指揮著陣型迅速的角色轉換,讓整個小隊依然保持著穩定。

  有他在,羅伊完全不用分散精力。

  不過,對於剛剛融合到陣型中的烏戈等人,老熊卻有些頭疼。

  他明白,以烏戈和他的矛盾以及烏戈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拱手將指揮權交給自己的,更別聽羅伊的了。

  “向南。”羅伊的感知中,一共出現了兩個戰團。一個在西面,一個在南面。南面那個戰團近一點而且大一點,至少有五六十人,如果能夠突破過去,再折返向西,自己就能把雪球滾大。

  羅伊話音剛落,就聽見刀子一聲厲喝:“你幹什麼,退回去!”

  眾人扭頭看去,正看見一名烏戈手下的士兵因為不守規矩差點將陣型弄亂。刀子和紅酒兩人奮力拼殺,才將試圖衝進來的斐烈士兵給殺退。

  原本沉默壓抑的氣氛,隨著刀子的這聲厲喝頓時變得喧囂混亂起來,雙方的矛盾,一下子就挑到了明面上,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

  …………

  …………

  烏合軍投入戰鬥的時候,烏戈和213小隊的士兵們一度認為,自己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來了。

  在他們看來,聚集在美丁城的盧利安軍團總數已經超過一萬五行,而斐烈帝國的前鋒不過五千多人,以三打一不說,而且又是和巴伐利亞騎士團並肩作戰,這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輸掉。

  正是帶著這種樂觀的心理,他們在戰鬥之初烏合軍勢如破竹的時候衝在了最前面。

  不過,越打,烏戈就越覺得不對勁。

  烏合軍底下的戰術執行力,讓這支靠著一股子衝勁作戰的部位很快就陷入了斐烈人的分割包圍之中。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頭雄獅落入了成百上千的餓狼群裡,雖然獅子的力量遠比狼強大,但狼群動能一一次避開獅子的鋒芒,在它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看似不致命,卻能讓其不斷流血的傷口。

  隨著時間的流逝,烏戈小隊的傷亡開始擴大,從第一個看起來因為偶然的失誤才陣亡的士兵,到第二個,第三個……

  發現事情不妙,烏戈迅速指揮小隊突圍,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無論他們怎麼闖,四周都是無窮無盡的敵人。

  第四個士兵被人一劍劈開了腦袋,陣亡!

  第五個士兵因為腳下受傷而慢了半步,被人圍攻,刀砍劍刺,陣亡!

  第六個……第七個……

  當小隊陣亡人數超過了一半,包括烏戈本人在內的所有人都絕望了,大家只是咬著牙拼命,殺一個算一個。

  就在他們已經做好死在這裡的准備時,卻沒想到,密密麻麻的斐烈人群忽然被人劈開了一條血路,緊接著,一支烏合軍小隊就出現在了面前。

  在生死關頭,身旁出現烏合軍的同伴,原本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可看見出現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死對頭121小隊,眾人心頭都是一涼。

  以彼此的矛盾,在戰場上下刀子的事情可不是干不出來。

  尤其是發現對方的小隊還保持著完整,比起己方人數多了一倍,大家的提防心裡就更加嚴重。

  氣氛,隨著刀子的一聲厲喝而變得緊張起來。

  雙方都向自己的同伴靠攏,彼此提防著對方,烏戈更是用惡狠狠的眼神,死死的盯著老熊,不時色厲內荏地瞄一眼羅伊。

  相較於敦厚的老熊,他更害怕這個下手狠辣的黑發小子,白天的那一膝蓋,讓他至今想起來依然不寒而栗,鼻子更隱隱作痛。

  刀子、紅酒和大蝦不約而同地站到了小隊和對方之間的位置,一邊跟斐烈人拼殺,一邊提防著烏戈。

  灰狗更是怒睜著眼睛,一副猙獰的吃人模樣。

  誰都明白,兩個小隊彙合到一起之後,想要衝殺出去,就必須合二為一,在統一的指揮下齊心協力,可以他們對烏戈的了解,更清楚想要讓烏戈心甘情願地聽話交出指揮權,簡直是白日做夢。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羅伊已經領頭向著南面殺了過去,在經過刀子大蝦等人身旁的時候,他扭頭對烏戈道。

  “臉上的傷還痛著吧?想活著找我報仇,就和你的人跟著我走。”

  羅伊的聲音,讓整個121小隊變得鴉雀無聲。

  在眾人震驚的注視下,烏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目光躲閃著,終於狠狠地一點頭。

  “現在213小隊歸你指揮!只要你能把咱們帶出去,”他摸了摸臉上的傷,避開老熊、灰狗和刀子等人的目光,咬牙道:“你再揍我一次,我也認了!”

  聽到烏戈的話,傭兵們一片嘩然。

  “走!”羅伊一聲暴喝,當先向著南面的斐烈人群撲了過去。

  看著烏戈,再看看那一團血花四濺的斧光,無論是老熊還是灰狗刀子等人,都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誰也不相信他們口中那個狠揍了烏戈一頓的人,竟然就是羅伊。

  駭然互視一眼之後,眾人飛快地跟了上去。

  “太無恥了。”

  一直跟在羅伊背後的唐小笨又是震驚又是郁悶,嘴裡嘮嘮叨叨。

  “烏戈居然是你揍的!你個混蛋,居然學我隱藏實力……可惡,你把我的風頭都搶乾淨了……”

  …………

  …………

  山坡上,所有人都凝視著山下的戰團。

  隨著那黑發青年的開路,剛剛彙合到一起的兩去小隊,向著南面一個更大的戰團突破而去,片刻之後,他們就和南面的戰團彙合。

  隨即,已經壯大到七八十人的隊伍又在黑發青年的率領下轉向西北,筆直地殺向另一個戰團。

  眼前的一幕,所有貴族們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開始加速。

  “他們怎麼知道方向的?”

  人們驚訝的注視著山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要知道,在這種小丘陵地帶,山坡並不算多高,即便是站在山頂上,大家能看見的也不是戰場的全貌。遠處的不少戰團都隱藏在紛亂的人群之中,只能隱約看見一點點。

  山上尚且如此,山下的烏合軍士兵不但視線更狹窄,而且身處於混亂的戰場中央,每分每秒都要應對四周無窮無盡的敵人,更不可能准確的判斷別的戰團所在的方向。

  可是,偏偏從那支十五人的小隊開始,他們就接連幾次筆直地殺到了相信的戰團,將雪球越滾越大。

  夜風中,山崗上一片寂靜。

  巴伐利亞的騎士們都屏住了呼吸,帥旗下以阿道夫大公為首的貴族們更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山下,攥緊了拳頭。

  山下,羅伊閃開兩名斐烈士兵的攻擊,手中斧頭閃電般攻出兩招。斧影宛若銀色的流星雨一般,傾瀉而下。面前的斐烈士兵在這凌厲的攻擊下根本無法躲閃,頃刻間就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下一片。

  山上山下,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這兩招著實凌厲漂亮,那斧勢在羅伊的催動下,就如同連綿不絕的長河一般,只看得戰團中的傭兵和山上貴族騎士們一個個目眩神迷如癡如醉。

  這等斧法,誰曾見過?!

  聽到阿道夫大公的詢問,那負責烏合軍的部將面露難色。

  烏合軍近三千人,他哪裡全都認得,況且,那黑發少年無論外貌還是衣著,都沒有值得留意的地方。

  正為難中,部將一眼看見跟隨在羅伊身旁協助指揮作戰的老熊,眼睛一亮,向阿道夫大公報告道。

  “大人,這是烏合軍第一大隊第二中隊第一小隊,小隊旗長名叫肖恩,是美丁城的傭兵,有四星武裝騎士的實力,這少年應該是肖恩的手下。”

  “好小子!是咱們盧利安的子弟!”阿道夫大公贊道,一邊說一邊瞟了過菲婭一眼,“不知道這家伙從哪裡學來的這身本事,比一幫老兵還像老兵,老子像他這麼大的時候,給他提鞋都不配!”

  貴族們面面相覷,阿道夫大公一向儒雅沉穩,這還是大家跟隨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他說粗話呢。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聲罵,聽起來就那麼舒暢!

  對父親近乎挑釁的眼神,索菲婭理也不理。她靜靜地看著山下的黑發少年,深邃的眼睛如同平靜的湖水一般,沒有絲毫漣漪。

  阿道夫大公沒能在小女兒那裡得到回應,更將所有期盼都寄托在了山下黑發少年身上。

  遠方的斐烈騎兵,已經滾滾而來。

  當大公看見隊伍已經壯大到兩百多人的隊伍,在那黑發少年的當先開路下,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向著另一個人數多達三百人的戰團突破而去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心頭只剩下了一個急促聲音。

  “小子,快!”

  …………。

  …………。

  傭兵們都曾經遠遠見過,甚至親身遭遇過雪崩。

  魔獸山脈的雪山很多,每每聽見那雪山上遠遠傳來如同炸雷一般的聲響時,他們就知道,山上又出現雪崩了。

  那恐怖的場面雖然不是每一次都能看見,但看見的人,都會將其牢牢地印在心頭,無法磨滅。

  誰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雪崩的犧牲品,更沒有人想像,自己有一天會成為雪崩的一部分。

  現在壯大的烏合軍,不是雪球,而是從山頂呼嘯而下的狂雪。

  “殺!”

  這雄壯的喊殺聲,在沉寂了許久之後,再一次響起。

  這一次,比烏合軍剛剛投入戰鬥的時候更加嘹亮,更加震耳欲聾!

  “來啊,小子,”灰狗一刀接一刀,劈向面前的敵人,劈斷他的劍,劈裂他的盾牌,劈開他胸膛,狂吼道:“來啊!”

  “左一劍,右一劍……”念念叨叨的唐小笨以自己的四星武裝騎士的實力,在人群中撿漏,一劍捅穿一名斐烈士兵的後背之後,他如同鬼魅一般矮身繞過羅伊,又無聲無息地一劍劈開了另一名斐烈士兵的後背。

  “殺!”刀子手中的長劍,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和他並肩作戰的,竟然是同樣紅著眼睛拼命砍殺的烏戈。

  “殺殺!”大蝦手中的長弓射出一支又一支致使的長箭,激烈的戰鬥和頻繁的開弓拉弦,已經讓他的右手鮮血淋漓,可是,他卻猶若不覺般,咬著牙拼命開弓。

  更多的烏合軍士兵從他們的身邊衝過,順著前方開辟的缺口不斷的前進。

  他們奔跑著,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刀劍,拼命地砍殺著,將任何阻擋在這股洪流前的敵人淹沒,粉碎!

  隊伍流動了起來。

  這個時候,所有的小隊旗長,中隊列長,百夫隊長,甚至一位千夫營長,都完全拋棄了自己的身份,成為滾滾洪流中的一個小兵,跟隨著那手持戰斧的少年,向前湧動。

  兩百人,三百人……

  片刻之後,這股洪流,已經席卷了十余個戰團,擴張到六百人。

  被這戰團牽動,四周的斐烈軍已經被帶亂了陣腳。

  阻擋在面前的斐烈軍被衝潰,近前的被砍殺,後面的擠不過來,遠處的又來不及調動,一時間,整個戰局風雲變幻。

  …………

  …………

  當第三個傳令兵報告相同的消息時,達爾尼已是面色如鐵。

  從他所在的方向,能夠清晰地看見前面戰團正隨著一種恐怖的洪流攪動而混亂。

  原來如臂指使的指揮已經不靈驗了,往來穿行的傳令兵帶來的都是失控的消息,中軍的指揮令旗,也不能讓部隊將對方阻攔住。許多士兵都只能跟著那股洪流疲於奔命,忽而南,忽而北,忽而又轉向西面。

  命令跟不上變化,這正是戰爭中最讓人害怕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

  達爾尼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但他明白,戰爭,最精妙的指揮,往往都不是來自於戰團外的令旗和傳令兵的怒吼,而是士兵們自發的行為。

  無論勝負,一旦形成了勢頭,勝者所向披靡勢如破竹,敗者丟盔卸甲一蹶不振。

  無論如何,要把這勢頭控制下來!

  “傳令前軍讓開通道!”達爾尼凝視著混亂的戰團中央,聽著那響徹雲霄的喊殺聲,猛地拔出長劍,向前一揮,怒吼道。

  “騎士團,衝鋒!”

  …………

  …………

  “敵人衝鋒了!”

  “是達爾尼的騎士團,他們要衝陣!”

  山坡上,早已經被下方的戰鬥刺激得渾身熱血沸騰的騎士們,已經無法按捺自己的情緒了。

  “殺吧!”

  “索菲婭團長!”

  “求您了,讓咱們上吧!”

  騷動,在騎士團中擴散開來,山坡上,只聽見一片怒吼聲和躁動的馬嘶聲,許多騎士要用力勒住馬韁,才能讓充滿了奔馳欲望的戰馬原地打轉而不是奔騰而下。

  大風獵獵的帥旗下,每一個人都將目光集中在索菲婭的身上。

  “索菲婭小姐。”法諾已經拔出了劍,躍上了戰馬,語氣中充滿了焦急,他麾下的數百名幕尼城衛隊士兵,也都同時拔出了劍。

  “這還不夠嗎?!”阿道夫大公轉頭凝視著索菲婭,嘶聲道:“還不夠嗎?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索菲婭沉默著。

  “說啊!”阿道夫大公憤怒得雙眼赤紅:“你他媽的到底要個什麼狗屎機會!!!”

  “敵人的步兵陣還沒有攪亂,”寂靜的山風中,索菲婭的容顏隱藏在頭盔面罩下,如同一個黑夜的幽靈,“他們的騎兵衝過來的時候,烏合軍會形成一個上千人的團隊,同時,斐烈人的步兵會讓開……”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加速,眼睛中升騰起希望的火焰。

  “他們的步兵陣型會不可避免的出現混亂,”索菲婭淡淡地道,“可是,如果他們的騎兵主力一次衝鋒擊潰了烏合軍,我們此刻衝下去投入的部隊,就會陷入泥沼之中。所以,在烏合軍頂住對方的騎兵衝擊,並將其速度降下來之前……”

  索菲婭的聲音,如同寒風,熄滅了所有人的希望。

  “我的回答是:不行!”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完全不明白她怎麼會有一顆如此冷酷的心。

  山下,斐烈後方步兵陣正在亂糟糟的閃開。

  馬蹄聲震動大地。

  潮水般的斐烈騎兵,向著驟然扭頭的烏合軍士兵,風馳電掣而來。

  那黑髮少年,首當其衝!

  …………

  …………

  “斐烈騎兵!”

  一聲淒厲的叫聲,在傭兵人群中響起。

  大地在震動著,南面的斐烈步兵正紛紛散開,在他們後面,一支騎兵宛如奔騰的鐵流,狂奔而來。

  騎兵從來都是步兵的噩夢。

  騎士的鎧甲,長長的騎槍,加上戰馬龐大的身軀和衝擊力,能夠粉碎任何一個阻擋在面前的敵人。當成百上千的騎兵集中在一起衝鋒的時候,更是無堅不摧。

  就算是正規軍團中的重裝步兵,都不堪一擊!

  看著呼嘯而來的騎兵,所有人的思維都已經凝固了,在這奔騰的鐵流面前,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像是一只洪水浪濤前的螞蟻。

  “結陣!!!”最先反應過來的老熊一聲斷喝,“長矛兵上前!”

  隨著老熊的吼聲,數十名手持長矛作戰的烏合軍士兵衝出了人群,組成了寥寥兩排單薄得讓人心酸的槍陣。

  同時,其他的傭兵們也自覺地收縮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防御陣。

  從天堂到地獄,就是轉瞬之間。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隨著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馬蹄聲越來越近,戰鬥已經基本停止了下來。

  斐烈步兵圍在周圍,這一刻,他們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把眼前的這些人包圍起來就行了。

  奔騰而來的騎兵,將會如同破開面包一般,輕易地撕裂這些差點就扭轉戰局的烏合軍,用馬蹄將他們踩入地獄。

  烏合軍的士兵們,凝視著奔騰而來的騎兵,看著那些手持騎槍的騎士在眼前放大。

  許多人都扭頭去看山坡上的帥旗。

  羅伊也扭過了頭。

  當槍陣組成的時候,他沒有退入陣容中,而是那麼靜靜地站在隊列的最前方。當他回頭看向山頂的時候,目光正和那隱藏在火焰面罩下的深邃目光碰撞到一起。

  “羅伊,退回來。”唐小笨大吼道。

  眼前,敵人已經越來越近,他已經能清晰地看見正面的一名騎士腳下的四個光環以及那奔騰的戰馬身上暴漲的肌肉,翻飛的馬蹄下飛揚的塵土。

  “不!”

  羅伊猛的扭過頭,直面著迎面而來的斐烈騎陣,一聲暴喝。

  “准備戰鬥!”

  黑發少年的吼聲,在夜空中回蕩著。

  聽到羅伊的吼聲,烏合軍士兵們只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他們緊緊地握緊了手中的刀劍,跟隨著這吼聲,爆發出一聲整齊的怒吼。

  “准備戰鬥!”

  當這怒吼聲音陡然衝向雲霄時,烏合軍士兵們怒睜著雙眼,看著衝在最前面的一名騎士在戰馬凌空一躍中,用手中的騎槍閃電般捅向羅伊。

  也看著那個帶領著他們轉戰四周的背影,迎著那騎士,伸出了左手,五指大張。

  一個巨大的火團,在羅伊的掌心浮現。

  “這是……”

  “七級魔法,群鴉之舞!”

  驚呼聲中,無數火團,宛若打開了鳥籠的血紅烏鴉,在一團刺目的光芒中,飛射而出。

  光芒將整個夜空照得透亮。

  火紅的血鴉鋪天蓋地的撞向迎面而來的斐烈騎兵。

  一團團鮮血在騎兵的身上此起彼伏,大地被整片紅光所籠罩,戰馬在疾馳中紛紛跌倒,一時間,狂奔而至的騎兵集群,已是人仰馬翻。

  戰馬的悲嘶和那無盡的慘叫聲中,山頂上,所有人都懵了。

  片刻之後,一股電流般的酥麻順著所有人的後背一直衝向頭頂,阿道夫一聲狂吼!

  “索菲婭!”

  話音未落,他就看見那原來如同冰山一般的身影,已經遠在百米之外。

  從天空看下去,墨色的獨角獸,宛若奔馳在雪原中的獨狼,風馳電掣。在它的背上,索菲婭的雪白長發隨風飛揚,那一桿金色的騎槍,隨著獨角獸奔馳的幽幽縷縷流光,閃耀著,筆直向前。

  “殺!”

  一秒之後,山坡上的騎士們,如同出閘的猛虎一般,追隨在索菲婭的身後,狂奔而出。

  他們怒吼著,向著那光芒閃耀的戰場,策馬飛奔。

  黑色的洪流,順坡而下。



  浩蕩奔騰。

  天際,驟然響起一聲嘹亮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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