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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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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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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0 19: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驚雷八式,破空一槍!


  騎兵集群衝鋒,最強大的不是他們手中的騎槍,而是他們速度。利用速度,他們可以撕開最強的防禦,可以用手中的騎槍洞穿任何一個人的胸膛,可以一擊致命遠揚千里,可以策馬回轉反復衝擊。

  速度是騎兵的力量,也是他們的生命。

  當一支騎兵失去了速度,他們不過是騎在馬上的鐵皮罐頭罷了。步兵們有一萬種方法將他們變成肉泥。

  此刻,一匹匹奔馳的戰馬,在那恐怖的光芒中摔倒。一個個馬上的斐烈騎士,隨著慣性拋飛在地。奔騰鐵流,就像是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在那無盡的飛翔血鴉中被粉碎,化作漫天血雨。

  七級魔法裡覆蓋範圍最大的是春筍怒發,小規模攻擊最強的是火龍焰虎。

  而群鴉之舞,卻是一種同時兼有這兩者特性的魔法。雖然覆蓋範圍不如春筍,攻擊力不如火龍,可當它在一種特定的環境下被施展出來的時候,這種直線衝擊的魔法威力,卻遠遠超過了以上兩種魔法。

  魔導士們喜歡在狹窄的巷道或峽谷一類的地形中使用這種魔法。最喜歡看那噴射而出的火鴉,如同一門巨炮發射的開花彈般,自出膛那一刻起,就向著正面,呈一條直線鋪天蓋地的飛掠。毀滅眼前的一切。

  沒有人能擋在它的面前。

  就像現在!

  一個個奔騰的騎士被火鴉穿透身體摔落馬下,一匹匹戰馬在紛飛的火鴉群中悲嘶著翻滾在地。

  當整個騎士陣型的前隊變成了地面上翻滾的障礙時,後面的斐烈騎士根本來不及減速或者閃避。

  一些騎士策馬越過了地面上的戰馬和同伴。可是下一刻,他們就被鋪天蓋地的火鴉命中,成為了後方騎士也要躍過的障礙之一。

  而更多的騎士,則直接被絆倒在地。

  他們的戰馬折斷了前腿,或跪了下來,他們的身體變成一發發無法控制的炮彈,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重重摔落地面,手折腿斷。

  衝鋒的斐烈集群,前一秒還是戰役的主宰者,後一秒就在混亂的步兵讓開的通道中,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所有人都懵了。

  混亂的斐烈士兵懵了,衝鋒的斐烈騎士懵了。就連已經做好準備已經騎兵集群衝擊的烏合軍將士們也都懵了。

  不過,烏合軍士兵們只是短暫的失神,隨即,他們就被身後那嘹亮的號角聲那潮水般自山坡上奔騰而下的馬蹄聲以及面前那黑髮少年猛然向前揮舞的戰斧破空聲和他自胸膛中迸發出來的怒吼聲喚醒了。

  “索蘭萬歲!!”

  這聲音,彙集成一條怒龍,沖天而起。

  滾滾湧動的洪流,再一次開始了他們無法阻擋的奔騰!

  “索蘭萬歲!!”

  “殺!”

  渾身都被熱血燃燒戰士們,瘋狂地沖了出來。他們沖向眼前減速的騎兵集群,沖向兩翼混亂而驚恐的斐烈步兵。

  那是他們的敵人。

  是踐踏他們的家園,殺害他們親人的死敵!

  不共戴天!

  “殺!”老熊在這一刻完全丟掉了他的沉穩和冷靜,如同一頭瘋虎一般沖進斐烈士兵群中。一直捨不得浪費的鬥氣陡然激發了長劍上的魔紋,紅色的火焰在夜空中盤旋飛舞,宛若一條嗜血的火龍。

  “殺!”唐小笨已經來不及找羅伊算帳了。這一刻這個小胖子化身為最勇猛的戰士,撞進斐烈士兵群中一邊向前風馳電掣,一邊橫砍豎劈,絞起漫天血雨。

  “殺殺,殺,殺殺!”

  刀子瘋了,他紅著眼睛一劍捅進了對方的胸膛然後一腳蹬著敵人的身體用力拔出劍來,轉身又去尋找下一個敵人。

  灰狗瘋了,這壯碩的漢子口中吼吼地怒喝著,揮舞著手中的斬馬刀,向著眼前駭然欲絕的敵人瘋狂砍殺。

  紅酒瘋了,烏戈瘋了,大蝦瘋了,所有烏合軍將士們都瘋了。這些漢子們裸露著傷痕累累的胸膛,咬著沾滿鮮血的頭髮沖向敵人。他們的吼聲在天際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踩著流淌的血水,濺起鮮紅的血花

  沒有人能夠阻擋這浩蕩的洪流,在那此起彼伏的刀劍下,只有沉悶的刀劍入肉聲和斐烈士兵絕望的慘叫聲。

  混亂,在斐烈陣型中飛快地擴散。

  就在斐烈軍官們狂吼著,試圖重新組織起來穩住陣腳的時候,他們忽然發現大地開始震動起來。駭然回頭。他們聽見了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那嘹亮的號角聲和那冷酷得讓人從靈魂裡為之驚悸的口令聲。

  “放面罩!”

  “平槍!”

  從高處看去,奔騰的巴伐利亞騎士團騎兵們,就像兩道黑壓壓的洪流,閃電般掠過燃燒著烈火,屍橫遍野的平原。

  當潮水逼近斐烈士兵群百米內的時候,騎士們在軍官們的命令中,在戰馬翻飛的馬蹄中,整齊地放平了騎槍。

  如林的騎槍,閃爍著寒冷的光芒。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大地在奔騰的戰馬蹄下飛速後退,終於,遼闊大地的最後一點青綠,也被這鋼鐵洪流所吞噬。

  “殺!”

  早已經戰意澎湃的巴伐利亞騎士們,如同狂怒的犀牛般撞進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雄壯的戰馬撞飛了擋在面前的敵人,閃亮的騎槍洞穿了敵人的身體。長劍在空中揮舞,每一次落下都揚起一蓬血水!

  這滔天的巨浪,瞬間沖毀了斐烈人的防線。滾滾鐵流順著缺口翻滾著,奔騰著席捲一切。

  震天的殺聲中。

  一些斐烈士兵被騎槍高高挑了起來,另一些斐烈士兵被戰馬恐怖的衝擊力撞得粉身碎骨倒飛而出。慘叫聲,怒吼聲,喊殺聲,馬蹄聲,就像一首高亢激昂的戰爭交響樂,在這黑夜中奏響了最高潮的部分。

  達爾尼周圍的世界,已經是一派地獄般的景象。

  斐烈步兵在敵人的瘋狂砍殺下四處潰散,整個隊形已經完全混亂,許多人都是在奔跑中被人追上一劍砍倒在地。慘叫聲哀嚎聲不絕於耳。

  騎兵也同樣如此。

  他們擁堵在一起,團團打轉。還沒等他們找到一條通路,烏合軍就已經如同潮水一般湧過來,將他們淹沒。放眼望去,就只看見原本高高在上的騎士接連墮馬,如同洪水中掙扎的溺水者,轉眼就沒了聲息。

  烏合軍在向前湧動著。隨著這個戰團製造的混亂,其他戰團中被圍困的烏合軍也趁亂殺了出來。

  越來越多的人彙集到一起,形成更龐大的洪流。

  那些擅長以小隊圍攻魔獸的傭兵們有的矮身鑽馬腹砍馬腿有的合身撲上來連拖帶拽,有的近距離進攻,有的遠距離騷擾。

  原地打轉的騎士,在這些人面前簡直就是一個個活靶子。任憑他們如何揮舞自己手中的騎槍,如何狂吼亂叫,都無法將狼群般的烏合軍士兵趕開。只要稍有疏忽,就是被拖下馬去亂刀分屍的下場。

  輸了!

  這個字眼就像毒蛇一般,吞噬著達爾尼的心。讓他痛得無法呼吸。

  這一次,他甚至不是輸給最後才加入的巴伐利亞騎士團,而是輸給了在他的概念中從來都排不上號的烏合軍──一支穿著各式各樣衣服拿著千奇百怪的武器,亂糟糟毫無戰術執行能力的民兵!!!

  身旁傳來的每一聲慘叫,視野中被人潮淹沒的每一名騎士,都如同在達爾尼的心頭紮了一刀。

  那是他麾下的精銳。是斐烈帝國排名第十三的銀勳騎士三團。自登陸盧利安以來,縱橫馳騁戰功赫赫。

  可是現在,他們沒有在和強大的騎士團對決中犧牲,卻在一群破爛民兵的圍攻中覆滅。

  達爾尼沒有停下腳步他紅著眼睛,揮舞著手中的長劍猛砍猛殺。目光始終死死的盯著前方的那個黑髮少年,就像一隻準備復仇的頭狼,領著狼群,在紛飛的血雨中無聲無息的前行。

  到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奢望活著回去了。

  山坡上呼嘯而下的巴伐利亞騎士團,抓住了最精准的戰機,給了他和他的部隊最致命的一擊。

  與其在巴伐利亞騎士團的追殺下死去,倒不如英勇戰死。

  而戰死之前,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擊殺那個扭轉了整個戰局的黑髮少年,把這個讓他從心底裡感到戰慄的小子,徹底抹去!

  達爾尼策馬奔馳,如同風一般掠過兩名試圖沖過來夾擊的索蘭士兵,跳過一匹死馬,逆流而上。

  四周拱衛著他的衛隊,就像是大海風暴中的一艘身不由己的小船,不斷隨著滔天巨浪拋起,落下。短短數十米的距離,又有七八個騎兵倒下掉隊,瞬間化作身後刀光劍影中的一聲聲慘叫。

  這聲音,沒有引起達爾尼心頭的絲毫波動。在距離那黑髮小子不到三十米的地方,他將鬥氣提升到了頂點。

  被戰環激發了所有潛力的戰馬,驟然加速。

  只聽空氣一聲砰然炸響,黑色的戰馬化為一道激射的幻影,直奔羅伊。它那膨脹的肌肉滲出了絲絲鮮血,四蹄完全騰空,雄健的身體如同一張彎曲的大弓一般呈現一種向前的衝擊形狀。

  而比戰馬更快的,是達爾尼手中的銀色騎槍。

  那是一道筆直的閃電,聚集了這個夜色下所有的星光、月光、火光、刀光和血光,劃出一道讓人瞳孔收縮的驚豔軌跡,刺向羅伊的眉心。

  沒有人能夠用語言去形容這一槍,更沒有人能阻擋這一槍。

  擋在達爾尼前面的兩名索蘭傭兵,一名斐烈步兵三匹倒地掙扎的傷馬,幾具斐烈騎兵的屍體,乃至地面上流淌的鮮血,青草和散落的刀劍,都在那恐怖的槍芒前碎裂蒸發,砰然飛散。

  當達爾尼沖到距離自己只有三十米的距離時,羅伊已經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個目光猙獰的斐烈騎士身上。

  無數次在裁決世界中和魔族的戰鬥,不但賦予了他遠超這個世界任何一名老兵的戰鬥經驗。也將對危險的感知,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羅伊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

  只要看一眼達爾尼戰馬下那八個飛旋的光環,他就知道,這一槍遠遠不是自己所能夠抵擋的。

  “他媽的!”

  達爾尼一槍刺出的同一時間,羅伊縱身飛退!

  一時間,就只看見銀色的騎槍和黑色的身影,一進一退,眨眼間就已經射出十餘米。

  可是,策馬而來的達爾尼,速度顯然比飛退的羅伊更快。在他銀色的騎槍槍尖前,空間和時間,仿佛扭曲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凝固了一切。

  包括人們的思維,瘋狂沖上來的老熊,唐小笨,刀子等人的動作和傭兵們目眥欲裂的眼睛。

  “羅伊,驚雷八式!”隨著腦海中矮人斧靈的一聲暴喝,飛退中的羅伊陡然向著達爾尼的槍尖揮出了八斧。

  驚雷八式,是重攻輕守的驚雷斧法中少有的防禦性招式。也是矮人斧靈和魔族的一夜激烈戰鬥中每每於危急時刻扭轉局面,反復出現的一組連招。因此,這也是羅伊學得最具神韻的招數之一。

  隨著這八斧揮出,只見虛空中,宛若陡然張開了一把透明的銀色大傘。

  斧頭的光芒,畫出八道雪亮的軌跡,沿著傘骨流動,從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線路,向著傘尖彙集,一斧快過一斧。

  轟轟轟•••••••

  戰斧和槍尖的碰撞聲在夜空中驟然炸響,驚天動地。

  第一斧,達爾尼的槍尖連動都沒有動。

  第二斧,銀槍槍芒閃動了一下。

  第三斧,槍芒微微收縮。

  第四斧第五斧

  隨著一記接一記的斧頭砍在槍尖上,撞擊聲,也越來越響。到最後,竟如同引動蒼穹中的天雷一般,震耳欲聾。

  當第八斧,隨著羅伊一聲大喝轟然劈出的時候,一蓬明亮的火星,自戰斧和騎搶之間炸開來。驟然破開槍芒的斧頭,終於帶著驚雷八式前七式彙集起的所有力量,劈在了達爾尼的銀槍上。

  槍尖的空間漩渦消失了,戰環形成的槍芒如同潮水一般退入槍身,就連銀槍本身,也在這狂暴的力量下顫抖著。

  眼看淩空刺出的銀槍,在空中驟然一頓。周圍所有傭兵們的心和一聲歡呼,幾乎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聖父在上!”

  “天啦!”

  “擋住了,擋住了!”

  達爾尼的瞳孔猛烈收縮。

  這是身為榮耀騎士的他,這是第一次被一個鬥氣等級低於自己的對手劈散槍芒,而且,對方竟然還是一個連戰環都沒有的普通士兵。震驚之下,這更堅定了他要把對手當場格殺的信念。

  咬牙一聲獰笑,達爾尼陡然將鬥氣重新提升到了頂峰,瘋狂地催動戰環。

  在戰環被逼回的瞬間催發鬥氣,對任何一名騎士來說都是絕對的禁忌。畢竟,再強大的騎士,肉體骨骼和五臟六腑也不可能擁有承載戰環碰撞的強度。

  這樣做的下場,和自殺無異!

  可是,鐵了心要擊殺對方的達爾尼,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隨著鬥氣的激發,八個戰環在飛速旋轉中猛地湧向騎槍。當這龐大的力量和回流的力量碰撞在一起之後,一時間,只看見達爾尼身上的兩道光芒匯合處,肌肉陡然漲裂,一股股鮮血如同血箭一般迸射開來。

  達爾尼喉頭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可是,他手中微微一頓的銀槍,卻再度隨著戰環的流動,以更快的速度探出。

  “死!”

  噗!銀槍距離身體還有足足兩米的距離,羅伊就已經被那槍芒的威勢所籠罩。

  他的身體,被撞得倒飛出去,骨骼碎裂聲中,衣服化作無數蹁躚的蝴蝶,身體肌膚仿佛被無形的刀片切割一般,崩裂開一道道血口,四濺的血珠一飛出來,便在那狂暴的槍芒中爆裂成一團團血霧。

  “羅伊!”

  “住手!”

  四周的老熊等人發了瘋一般向前撲。可是,又怎麼來得及?

  他們只能瞪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視野中倒飛而出的羅伊臉上帶著一絲獰笑,用盡他最後一絲力氣,將手中的戰斧向那斐烈騎士飛射出去。

  “去你媽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就在這時,一個窈窕的身影,帶著無盡的火焰和絲絲縷縷纏繞的流光,電射而至。她那隨風飛舞的銀色長髮,宛若劃破時空的遠古冰河;她那金色的騎槍,宛若一輪豔陽,破開虛空,點在了銀槍槍身上。

  “轟!”一道巨大的衝擊波,隨著騎槍的碰撞陡然席捲四周。

  巨大的閃光中,羅伊看見了那火焰頭盔下深邃迷人的眼眸,也看見自己飛出的戰斧深深砍入斐烈騎士面門時飛濺的血花。

  當無邊無際的黑暗襲來的時候,他沖她嚷道。

  “戰功是老子的!”

  身旁,歡呼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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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3 19:18: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七十章  皇宮花園,捷報


  達爾尼的死,成為了壓垮斐烈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他的死訊隨著索蘭士兵的吼聲飛快的向四周擴散時,原本就處於極度混亂之中的斐烈軍終於崩潰了。成百上千的斐烈士兵四散奔逃,逃不掉的則丟掉武器高舉雙手跪倒在鮮血流淌的泥地上投降。

  沒有人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送命。雖然堅持抵抗壯烈陣亡會贏得尊敬,但投降,無論是對平民士兵還是高貴的騎士來說,並不可恥。

  戰鬥進入到這一階段,就再沒有什麼懸念。

  烏合軍士兵們在軍官們的指揮下分散開來,一部分追擊殘敵,一部分將成群結隊投降的斐烈士兵看管起來。巴伐利亞騎士團則利用他們的強大機動能力向著更遠的地方迂回,追擊逃跑的殘兵。

  原本騎士團投入戰鬥的時機就已經是戰局最後的關鍵時刻。以逸待勞,從容計劃,再加上見機及時的布置,使得騎士們在這場追擊戰中獲得了遠超過他們一年半以來歷次戰鬥的豐厚的戰果。

  超過三千名斐烈士兵、士官和三百多名騎士被俘虜,大量的兵器和戰馬被繳獲。

  就連漏網之魚也沒有幾條。

  那些繞過戰場向縱深迂回的獵鷹們,組成了一張遮蔽戰場周邊的大網。他們坐下的快馬,冷酷的眼神和手中箭無虛發的弓弩,讓奔逃的斐烈士兵只能絕望的停下腳步。

  隨著越來越多的斐烈士兵放下武器戰場上的刀劍碰撞聲,腳步聲,喊叫聲和馬蹄聲,終於漸漸小了下來。

  山坡上,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山坡下,滾滾黑煙斜衝雲霄。

  放眼望去,只見凌亂的武器和旗幟散落在原野上,地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戰士屍體;無主的戰馬在四周游蕩著,聲聲嘶鳴;大隊俘虜在索蘭士兵的喝令聲中丟掉武器聚集在一起。

  劫後餘生的人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目光中閃動著慶幸、悲傷、驚喜、後怕、疲倦或茫然。

  呼啦!一陣狂風吹來,巨大的帥旗在風中猛然一抖,發出巨大的聲響。

  這聲音,驚醒了山丘上早已經目眩神迷的貴族們。

  阿道夫大公大步走下了山坡,向戰場中央走去。

  注視著阿道夫那隨風擺動的黑色大氅下瘦削而挺拔的身影,整個戰場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陷入了一種神秘的寂靜中。

  阿道夫大公越走越快。筆直穿過狼藉的戰場,向索菲婭等人的位置走去。

  在那片清冷的月光下,索菲婭和坐下墨藍色的獨角獸宛若一尊寂靜的雕塑遺世獨立。綢緞般的銀色長髮和獨角獸身上散發的如絲如縷的流光,在夜風中飛揚著,如夢如幻,飄然若仙。

  在她身旁,是渾身傷痕累累,鎧甲武器都滿是鮮血的121小隊的士兵們。刀子、紅酒、灰狗和大蝦抬著擔架,老熊和唐小笨正將羅伊抬到擔架上。其他的隊員,則圍在一位治療師身旁,目光關切。

  擔架上的少年身上的鎧甲已經破成了碎片。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全是一條條鮮血淋漓的傷口。他的眼睛緊閉著,黑髮凌亂。臉上髒兮兮的滿是泥水血污。

  許多烏合軍士兵這才第一次看見羅伊的面容。但他們知道,那衝在人潮浪頭前引領著大家並且在關鍵時刻擋在斐烈騎兵面前的背影,就是這個少年。

  或許,就整個盧利安乃至索蘭帝國來看全殲包括一個精銳騎士團在內的五千多斐烈正規軍,都是一場輝煌得耀眼的勝利。可對大家來說,重要的是他救了所有人的命!如果不是他,沒人能活過今晚!

  所以在這本該歡呼的時刻,這個黑髮少年不能死,絕不能死!

  人潮湧動著,從四面八方圍了上去。阿道夫走到擔架旁,凝視著羅伊的臉,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怎麼樣?”

  四周鴉雀無聲,在場的無論是騎士,貴族還是普通烏合軍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治療師一邊仔細地檢查著羅伊的傷勢,一邊道:“骨頭斷了三根,身上大小傷口六十三處,傷勢嚴重。不過……”

  在無數緊張的目光中,他抬起頭來,笑道:“死不了!”

  話音剛落,歡呼就如同炸雷一般席卷四周。

  心頭放下一塊大石的漢子們揮舞著拳頭,舉起手中的刀劍,笑著,吼著,紛紛擊掌相慶。

  整個戰場一片沸騰。

  …………

  …………

  “把這個給他喂下去。”人群中,索菲婭將一枚裝在透明水晶瓶中的碧藍色丹藥遞給治療師。

  “這是……劍聖雪嵐的……”治療師接過丹藥一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差點驚呼出聲的時候,索菲婭已經冷冷地撥轉獨角獸,俯身在負責軍功記錄的老騎士卡恩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抖韁飛馳而去。

  一直注意著索菲婭的阿道夫大公看著治療師手中的藥瓶,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扭頭看向卡恩,好奇的問道:“那丫頭說什麼?”

  “小姐說,擊殺達爾尼的功勛是她的。”卡恩苦笑著看了一眼羅伊道:“跟這個最後在死人臉上劈了一斧頭的,白癡,沒關系。”

  “功勛?”阿道夫臉上的笑容一僵,神情古怪,“她需要爭這個?”

  …………

  …………

  一隊接一隊的俘虜,被押解著向美丁城走去。一個個傳令兵騎著快馬飛奔向四周。遠處還不斷有追擊的騎兵將俘虜送回來。地面上散落的武器全都被裝上了馬車,散落四周的無主戰馬也被牽了回來。

  “他的年齡還沒我們大吧?”忙碌的人群中,一個紅髮青年看著被擔架抬向美丁城方向的羅伊,側頭問自己的同伴。聽到他的問話,另外三個和他差不多年齡的青年相視一眼,都不禁一聲聳了聳肩膀。

  紅髮青年名叫迭戈。他和身旁的三位同伴,都是第一訓練營幕尼城分院三年級的學員。半個月前,他們得到皇室發布的游勇征集令後,就在第一時間毅然報名加入了烏合軍。跟隨盧利安大公上了前線。

  這一壯舉,轟動了整個分院。

  迭戈等人原本在學院中就頗有些名頭,如此一來更成了所有學員心目中風頭一時無二的風雲人物。

  而加入烏合軍之後,擁有不俗實力的他們,也備受關注和器重。因此,從迭戈他們的內心來說,難免有些年輕人不成熟的驕傲。平日裡,也只把加入烏合軍的第二、第三訓練營的學員當做自己的競爭對手。

  直到現在,當他們看見擔架上那個比自己年齡更小的黑髮男孩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是自己望塵莫及的。

  對於羅伊,他們沒有嫉妒,有的只有敬佩和好奇。

  這小子,是哪裡來的?

  “你們說,他會不會是第二訓練營的人?”迭戈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幾名第二訓練營的學員。

  “應該不會,”一位同伴凝視著第二訓練營的學員道:“你看他們看他的眼神,比咱們還茫然呢。能釋放七級魔法的魔法學員在任何一個學院都是名人。更何況是年齡這麼小的魔法天才……”

  說著,他扭頭向另外一側看去,口中喃喃道:“奇怪第三訓練營那幫人,好像也不認識他。”

  幾位學員驚奇的互視一眼,忽然同時把目光投向了走在擔架旁邊的唐小笨。

  他們認識這個在去年的一年級學員中排名第五的小胖子。等回了學院,一定要抓著他好好問問!

  …………

  …………

  救贖歷320年3月,盧利安軍團於行省西南美丁城前線,一舉殲滅斐烈帝國銀勛第三軍團前鋒,解了美丁城之危的同時,重新掌握戰略主動權。

  旋即,軍團主力在索菲婭的指揮下急行軍,連夜趕往美丁以南三十公里的伯吉斯男爵領峽谷,伏擊斐烈軍主力。

  凌晨時分,斐烈軍主力第一梯隊三千人進入伏擊圈,索菲婭將其放過,由後方法諾率領的盧利安軍團步兵發動襲擊。

  戰鬥開始。

  半個禱時之後,緊急增援前軍的斐烈主力第二梯隊兩千步兵,一千騎兵和三百餘名騎士在經過峽谷時,遭遇索菲婭率領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和海岸傭兵團的伏擊。猝不及防之下,戰局很快演變為一邊倒的屠殺。

  等到斐烈主力第三、第四、第五梯隊抵達的時候,整個峽谷已經被索蘭軍封鎖。斐烈軍幾次發動強攻,都無法突破峽谷,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前方兩個梯隊六千餘人在盧利安軍團的重重包圍中全軍盡墨。

  到中午時分,隨著更多盧利安部隊陸續抵達戰場以及索蘭第五軍團進攻帕丁的消息傳來,斐烈指揮官明白,強攻美丁城的計劃已經破產。無奈之下,下令兩萬餘主力壓住陣腳,緩緩向南撤退。

  面對撤退的敵人,索菲婭率領巴伐利亞騎士團緊追不舍,利用來去如風的速度三次發動衝擊,取得了殲滅六百餘人,俘虜三百餘人的戰果,並繳獲了其後軍的大量武器糧草和攻城器械。

  直到次日夜幕降臨,雙方部隊才徹底脫離接觸。

  此役,盧利安軍團總計殲滅或俘虜斐烈軍一萬兩千餘人。占其入侵盧利安行省總軍力的四分之一。同時,將防線推至美丁城以南六十公里的位置,收復大量失地。自身傷亡,卻不足三千人。

  戰果輝煌。

  …………

  …………

  聖索蘭帝都皇宮花園。

  “欻”一聲脆響,長長的剪刀合攏,剪斷一叢火棘凌亂的枝葉和一抹明媚的陽光。

  一身素色布裙的艾蕾希婭退後兩步,偏頭看著自己的傑作。

  自波拉貝爾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年半。這麼長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女孩徹底脫掉青澀的繭,化出嫵媚動人的翅膀。

  “怎麼樣?”艾蕾希婭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美麗的臉龐微微發紅。

  “就園藝天賦而言,殿下您顯然比我差多了。”站在梯子上的雨果嘴角抽了抽不忍目睹地扭過頭去,手中剪刀如飛,破碎的枝葉如同下雨一般灑下來。

  “好吧,”艾蕾希婭看了看被自己修剪得亂七八糟的火棘,再看看隨著雨果的剪刀下平整漂亮的枝葉,把剪刀還哈哈哈大笑的龐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然後警告一旁偷笑的蘇珊,“我要生氣了。”

  “隨你便好了。”蘇珊才不怕她笑道。

  瞪了蘇珊一眼,艾蕾希婭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走到沐浴在陽光下的小圓桌旁坐下,端起茶杯,郁悶的道:“難怪小時候,我那尊敬的插花老師梅林伯爵夫人每次見到我都會先嘆口氣。皇室的女孩子裡,我實在是最差勁的一個。”

  “我以為你都忘了呢……”蘇珊笑著在艾蕾希婭的身旁坐下來︰“知道插花考試過關之後,梅林夫人跟我說什麼嗎?

  “說什麼?”艾蕾希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她說:‘蘇珊,插得不錯。’”蘇珊模仿著不芶言笑的梅林夫人的語氣道。

  話還沒說完,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天啦,”艾蕾希婭一聲低呼,臉上發燒,和蘇珊笑作一團,“她知道是你幫我作弊?”

  女孩的笑聲在花園中蕩漾著,讓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顯得特別愉快。

  雨果和龐克一邊修剪著花草,一邊微笑地看著如同小女孩一般不停說笑的艾蕾希婭和蘇珊,不時跟她們搭搭話,心頭充滿了溫暖和感激。

  一年半之前,兩人在波拉貝爾相繼負傷。雨果在和斐烈軍的戰鬥中被一劍捅進胸口,龐克則是在試圖阻擋聖殿騎士追擊羅伊的時候身受重傷。雖然兩人僥倖保住了性命,卻都失去了鬥氣,成了廢人。

  離開皇家騎士團之後,兩人在艾蕾希婭的安排下,做了皇家園丁。領著一份優厚的薪水,做著一份清閑的工作。

  雖然跟帝國眾多因為受傷而毀掉了鬥氣的騎士們比較起來,雨果和龐克的境遇要好得多,但是,對於一名曾經策馬挺槍奔馳在原野上的驕傲騎士來說,這樣日子哪怕再愜意,也如同混吃等死。

  因此,艾蕾希婭每次從聖女殿回到皇宮,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陪他們一起工作,喝茶聊天。

  在索蘭貴族圈子中,幾乎每一個貴族子弟都知道,艾蕾希婭公主性子恬靜,不喜交際。總給人一種高貴而疏遠的感覺。因此,恐怕誰也不會想到,她會坐在這裡和兩個其他人眼中的廢人如同朋友般說笑聊天。

  這不是虛偽的同情和憐憫,是善良和真誠。

  也正因為如此,雨果和龐克,才由衷的感激。

  說笑間,一行貴族從花園旁的小路上走過,有些詫異的注視著這邊。幾個認識雨果和龐克的騎士,隔著護衛張望了一眼,眼神揶揄地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忽然爆發一陣低笑聲,說笑著遠去。

  隱約中,傳來“波拉貝爾”,“不自量力”,“受傷”,“鬥氣”等字眼。

  花園愉悅的氛圍一下子消失了,等那些議論紛紛的貴族們走遠,蘇珊看著黯然的雨果和龐克道:“別理他們。一群沒禮貌的家伙。”

  “他們來幹嘛?”艾蕾希婭自始自終連頭都沒回一下,嘴角勾著淡淡的微笑,親手為三人倒茶。

  “參加同一的軍事會議。”蘇珊道,“聽說盧利安的局勢不怎麼好,斐烈帝國已經集結了重兵准備進攻美丁城,可咱們的部隊還在路上慢悠悠的磨蹭。如果不是菲利普那小子宰了個斐烈親王,恐怕現在還指揮不動他們呢。”

  哦,艾蕾希婭點了點頭,放下茶壺。

  聖女殿位於教廷山西北的萬靈峰,人跡罕至。她每三個月從聖女殿回來一次,昨天才剛剛乘空魔船抵達帝都,對許多事情都不是太了解。

  “菲利普現在還在帝都嗎?”艾蕾希婭問道。

  “趕回盧利安去了。對了……”蘇珊說著,忽然笑了起來,眼睛閃閃發光,“有個消息,菲利普托我轉告你。”

  “菲利普?”艾蕾希婭困惑地看著蘇珊,不明白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面的菲利普有什麼消息能讓蘇珊如此激動。

  忽然,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艾蕾希婭微微張開粉唇,睜大了眼睛。

  “羅伊!”蘇珊抓著艾蕾希婭的胳膊,興奮地道。她口中的這個名字,讓所有人心頭猛地一跳。

  “他活著?!”艾蕾希婭和雨果龐克都異口同聲地急問道。

  “活著!”蘇珊笑道:“不但活著,還救了菲利普一條小命呢!”

  “怎麼回事,快說說。”雨果和龐克亟不可待地催促道。

  “聽菲利普說,他擊殺斐烈親王之後差點逃不回來……”說著,蘇珊將羅伊怎麼出現在菲利普的隊伍前面,又怎麼和一群學員演戲,怎麼以一個七級【春筍怒發】扭轉乾坤一一講來。

  一時間,三人只聽得目眩神迷。

  一年半之前那個瘦弱男孩憨憨笨笨的面容,又出現在眼前。誰也沒想到,這個波拉貝爾的小雜役,不但活著,還成為了一個能施放七級魔法的法師,甚至還救了菲利普的命。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哪他現在在哪裡?”等到蘇珊講完,艾蕾希婭迫不及待地問道。

  “聽菲利普說,好像是在美丁城,說是……”蘇珊正說著,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順著花園前的大路直衝皇宮。

  眾人臉色一變,同時站起來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名身背傳訊旗的騎士,在數十名皇家騎士的護衛下,如同風一般卷入了緊急開啟大門的皇宮。

  “出什麼事了?”艾蕾希婭問道。

  “盧利安大捷!”騎隊掠過,遠遠傳來數聲激動的回答。

  隨著那傳訊騎士在台階前就滾鞍下馬,衝進皇宮,相同的聲音,在皇宮走廊上回蕩著,越去越遠。

  “盧利安大捷……”

  “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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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軍團歸屬,靈氣丹


  索蘭皇宮圓形議事大廳裡,一片喧囂嘈雜。

  數十位身穿鏽著金絲的反袖對襟排扣燕尾覲見服的貴族們,大聲爭吵著,不時臉紅脖子粗地沖對方大叫大嚷厲聲駁斥。活像籠子裡一群好鬥的漂亮公雞。

  墨雅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這是一次重要的軍事會議。會議的主要議題,是討論組建新的作戰軍團。

  自從邊軍第四和第九軍團相繼覆沒以來,組建新的軍團就成了眼下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或許是都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在之前的會議中,向來一毛不拔的貴族們展現出了難得的慷慨,團結和效率。

  他們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通過了組建三個全新軍團的提議,並在出資,武器裝備,後勤供應和人員等方面達成了一致,解決了軍團組建前期的一系列問題。

  不過,當議題進入到軍團指揮官人選方面時,分歧就變得嚴重起來。

  所有人都明白,誰得到了這三個軍團的控制權,誰就會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佔據絕對優勢。

  因此,無論是對愛德華一世還是唐納德來說,都不容有失。

  爭執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周。皇室提名的人選遭遇了宰相唐納德一方的激烈反對。而唐納德一方提名的人選,同樣沒能獲得支持皇室一方的貴族們的認可。

  墨雅扭頭向議事大廳正面的皇座看去。

  學者般儒雅的愛德華一世,正靜靜地坐在鑲嵌著寶石和金邊的紅橡木高背椅上,若有所思的注視著下方爭吵的貴族。面色平和,目光冷靜。

  這是墨雅最佩服愛德華的地方。

  無論境況多麼惡劣,你也很難在這位帝國的統治者的臉上看見更多的別的表情。

  沒有震驚,沒有驚恐,甚至沒有喜悅。如果有的話,那也是他讓你看到。

  他就像是一個魔力動甲。只有透過他表面那些光芒四射的魔紋,你才能發現下面下如同鋼鐵一般的意志和冷靜。

  或許,這正是索蘭皇室能夠從困境中走到現在的唯一原因。

  “有些不妙”監察廳外務部部長蘭斯,站在墨雅側後一步的地方,低聲道,“鮑勃侯爵那一幫人,好像和唐納德達成了默契。”

  墨雅點點頭,環顧四周。

  此刻,聚集在議事大廳中的貴族們表情各異。一些人在低聲議論著,一些人站在中間爭吵著,一些人閉目養神,一些人目光不住遊走閃爍。

  身為監察大臣,墨雅瞭解的情況遠比蘭斯多得多。

  她知道這個關係到皇室和宰相實力天枰的會議正在漸漸向著宰相一方傾斜,也知道昨天夜裡,唐納德派出的特使和這些貴族們見了面。甚至能猜到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唐納德開始了他的反擊。

  三十年前,他成為宰相一手遮天的時候,愛德華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

  而三十年後,當愛德華發佈動員令,並出人意料的得到了大多數貴族回應的情況下,唐納德必須要在一個重要的場合,向人心浮動的追隨者們展示他的力量。

  他放任愛德華推動三個新軍團的組建,甚至不反對自己一方的貴族們出資出力。就是為了最後把這三個軍團攥到他的手中。

  這才是對皇室最沉重的打擊。

  當貴族們發現三個新軍團的指揮官都是他的心腹時,大家就會明白,在這個帝國,依然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墨雅的手心裡,為愛德華捏了一把冷汗。

  畢竟,宰相唐納德有教廷在背後撐腰,有多年積累的財富和權柄,再加上慷帝國之慨的各種許諾,他能夠付出的籌碼比起愛德華要多得多。

  況且,從軍團指揮官的人選來看,皇室提名的人選,都是愛德華登基之後才著力培養出來的青年將領,和唐納德手中那些老牌將領比起來,無論是經驗還是資歷,都不足以服眾。

  “我絕對不同意將軍團交到一群毛頭小子手裡。“

  大廳中央,一位來自東南的侯爵大叫著。他右手大拇指插在覲見服的衣兜裡,手掌貼著肥胖的腹部。左手在空中揮舞著,用一種誇張的手勢強調他的堅決。

  “我理解尊敬的陛下對這些年輕人的厚望,”侯爵沖皇位上的愛德華彎了彎腰,目光卻瞟過唐納德,回過頭來沖貴族們大聲道:“可是,誰能保證,他們不為他們可憐的經驗付出代價?”

  他的聲音剛落,站在唐納德一方的貴族們就紛紛附和。

  “說得對!“

  “就是,咱們現在可沒那麼多本錢讓他們折騰。”

  “這是戰爭,不是兒戲。”

  墨雅的耳朵裡,充斥著貴族們的喧囂聲。越來越多的貴族們,傾向於唐納德提出的資深將領。

  墨雅的目光,落在了蘭斯口中的鮑勃侯爵身上。

  這位來自於東部,在貴族中有著崇高的聲望和巨大影響力的白髮老侯爵,代表著很大一部分中立貴族的意見。

  可以說,他的意見,最終將決定三個軍團控制權的歸宿。

  此刻,鮑勃侯爵一直在和他身旁的貴族們竊竊私語。墨雅不知道這位侯爵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不過,既然他們昨晚見了唐納德的特使,那麼,情況就不怎麼樂觀……

  “陛下,”在眾人的目光中,唐納德微微一躬身,“我想,還是投票決定吧?”

  他神色淡淡的,“再這麼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一個結果。”

  “唐納德勝券在握。”墨雅的眼睛微微一眯。旁邊的貴族們,則紛紛交頭接耳。以他們對唐納德的瞭解,沒有絕對的把握,唐納德通常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愛德華凝視著唐納德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老侯爵鮑勃。

  當看見鮑勃的眼睛避開愛德華的目光時,墨雅和其他皇室支持者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允許。”愛德華站起身來。

  宰相唐納德再度行禮之後,微微一笑,轉身對鮑勃侯爵和站在他身旁的一幫中立貴族道 :“那麼,就請鮑勃侯爵先開始吧您贊成由哪一位……”

  就在這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囂聲,打斷了唐納德的話。

  還沒等大家分辨出那聲音吼的是什麼,議事大廳的門就被猛然推開。

  在皇室侍衛的護衛下,一名信使風一般沖到愛德華面前,單膝跪地,將一份戰報高高舉起,激動地報告道。

  “陛下盧利安大捷!”

  “阿道夫大公於日前率盧利安軍團與敵激戰于美丁城南,擊斃並俘虜包括銀勳第三騎士團在內的斐烈前鋒五千五百餘人,並于美丁城南三十公里,再度殲敵六千餘人。”

  嘩的一聲,整個議事大廳全都轟動了。貴族們震驚地看著這位信使,不敢相信他口中說的是真的。就連一向鎮定的愛德華,也快步走下臺階,一把搶過信使手中的戰報,飛快地展開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愛德華眼中閃過一道興奮喜悅的光芒。嘴角,卻勾起一絲譏諷。

  更讓墨雅驚訝的是她竟然發現,愛德華的右手在戰報下,悄悄地揮了一下拳頭。

  “唐納德……”

  寂靜中索蘭皇帝微笑著問道。

  “您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佩利侯爵的第五軍團,沒有如約和阿道夫大公匯合反而去了帕丁城嗎?”

  …………

  …………

  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羅伊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兒?”他從雪白柔軟的床上坐起來,扭頭四顧。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漂亮的房間內。房間很大,靜悄悄的。距離床邊不遠處,擺著一組精緻的木質傢俱和絲絨軟墊沙發。垂絲花邊的窗簾隨風輪輕擺動,陽光從明淨的窗戶透進來,灑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映出窗櫺和窗臺上幾盆精緻小花的影子。

  羅伊眨巴眨巴眼情,一邊努力回想著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一邊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腳踩在地毯上。

  隨著腦子的逐漸清醒,他的腦海中出現了昏迷前那一道恍若從天邊電射而來的窈窕身影,以及那一杆如同豔陽般璀璨奪目的金色騎槍。

  “我好像是被那個揀便宜的女人救了。”

  羅伊喃喃自語,低頭查看。發現自己原本應該是傷痕累累的身體此刻竟然完好無恙。

  “咦?!”羅伊飛快地上摸摸,下摸摸,中間摸摸不光斷掉的骨頭復原了,就連滿是血口的皮膚也光滑完整,渾身上下竟然看不出一丁點受傷的痕跡。

  羅伊有些發呆。他的記憶很清晰地告訴他,在昏迷過去之前,他並沒有對自己施加治癒術。

  況且,就算用了治癒術,傷口恢復也不可能這麼快。

  這是怎麼回事羅伊靈光一閃,召喚斧靈,急切地問道:“斧靈,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一天!”矮人斧靈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

  “才一天?”羅伊傻愣愣的道,“那我的傷怎麼好得這麼快?”

  “一枚五星級的靈氣丹,若是連這麼一點傷都治不好,那藥師該自殺了!”矮人斧靈理所當然地道:“自己查看一下你的鬥氣,一邊去偷著樂吧。”

  五星級的靈氣丹,羅伊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他在絕境中的時候,已經學完了奧斯丁亡靈筆記中記載的所有藥劑學知識。對於救贖大陸最為常見的靈氣丹,自然也不會陌生。

  靈氣丹這個名字指的並不是一種丹藥,而是一類將藥材之中蘊藏的天地能量化為靈氣,用於溫養血脈骨骼,壯大鬥氣,提升修行速度的丹藥的統稱。

  藥師,是一種和魔紋師截然相反的職業。

  魔紋師繪製的魔紋,要求一絲一毫都不能有差錯。嚴謹到近乎於刻板。

  而藥師煉藥,則過於隨性。相同的一種丹藥可能有上百種配方。每一種使用的材料,煉製的方法都不一樣,自然,丹藥的功效也有高低之分。

  有些藥師或許用價值一個金路郎的材料,就能練出一枚二星級的丹藥來,可另外的藥師,或許用價值上千金路郎的材料,卻只能練出一枚一星級的丹藥來。

  就算是配方相同,材料相同,藥品也會因為藥師火候掌控和經驗感知的不同,而出現很大的差異。

  因此在藥師塔中流傳著一句很拗口的老話──“藥才是判斷價值的唯一標準,藥材不是。”

  無論煉製者是多有名望的大師,也無論使用多麼珍貴的藥材,藥師們只承認一顆丹藥在煉製成功之後的價值。因此,每一顆丹藥出爐後都會進行檢測。

  按照其效力劃分等級。世面上常見的靈氣丹,大多都是一星或者二星級,靈氣蘊藏量有限,只能起到療傷的作用,對於需要大量能量的鬥氣修煉來說用處並不大。不過,三星以上的靈氣丹其靈氣蘊藏量和價值就會成倍的增長。

  羅伊以前在藥店當夥計,曾經見過的一顆三星級的靈氣丹售價高達七百金路郎。

  那時候,他每次看著那枚靈氣丹,都難以想像有哪個白癡會一口吃掉七百個金幣。更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吃掉一顆五星級的靈氣丹。

  那可是價值上萬金路郎的東西!

  羅伊沉下心來,查看自己體內的鬥氣。

  隨著道理訣的催動,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雄渾的鬥氣陡然從魔核中湧出,飛快地順看經脈遊走。

  “第九層巔峰!”

  羅伊雙手握拳,在感受到其中充斥的強大力量的同時,也發現身體中還有大量藥力殘留的靈力沒有被吸收。

  “不知道那女人是怎麼想的,給一個還沒有凝結戰環的傢伙吃這樣的藥簡直就是浪費……”矮人斧靈道:“不過用來療傷倒是不錯。”

  “女人?”羅伊一愣,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唯一一個可能性,問道,“索菲婭?”

  “除了她還有誰有這麼大手筆?”矮人斧靈道:“你欠她一條命和一個人情。”

  羅伊沉默半響,嘿的一聲冷笑。

  前夜一戰的勝利,掩蓋了很多東西。糊裡糊塗的烏合軍士兵們不會知道那一戰背後隱藏著什麼。更不會明白,山坡上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原本是不會出動的。

  索菲婭將整個烏合軍,都丟進了一個死地。

  烏合軍獲勝,她投入騎士團,錦上添花。將一切都掩蓋在勝利的光芒下。而一旦失利,那麼,這一切就將掩蓋在烏合軍全軍覆沒的悲劇中。

  沒有人會知道烏合軍遭遇了什麼。

  畢竟,在戰場上,一隻軍隊被全殲簡直太正常了。斐烈人的屠刀就是索菲婭的封口之刀。再想惡毒一點,她說不定也會投入騎士團,只不過是戰後的落井下石罷了。

  就算有一點漏網之魚,對整個盧利安行省也產生不了任何影響。若是有哪個白癡想要散佈謠言,或者控訴什麼,恐怕得先給自己準備好棺材。

  因此,儘管從戰術上來說,羅伊承認索菲婭是對的,可他對她還是沒什麼好感。別說吃一顆五星級的靈氣丹,就算是八星級的靈氣丹,羅伊也毫無心理負擔。

  聽到羅伊的冷笑,矮人斧靈歎了口氣,轉開話題道:“小子,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趕緊坐下來運功吸收靈氣。”

  羅伊如夢方醒,飛快地盤腿坐下。

  五星級的靈氣丹蘊藏著極其豐厚的靈氣,若是能全部吸收的話,足以讓一名勇敢騎士整整提升一星的實力。

  他在昏迷中吸收的靈氣雖然讓鬥氣提升了一層。但還有大量靈氣停留在身體中無法吸收。而這些靈氣不會永遠等著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散。

  “錢啊,這都是錢啊!”羅伊一邊運功吸收靈氣,一邊肉疼。

  靈氣丹在服用之後,靈氣會迅速隨著藥力揮發出來。留給騎士們吸取的時間很少。因此,如何充分的吸收靈氣,一直以來都是騎士修煉中一道無法解決的難題。

  就像一條開了閘的大河,從眼前流過,人們最多只來得及獲取其中的三分之一,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更多的河水消失於河道,被白白浪費掉。

  一星二星級的靈氣丹如此,七星八星級的靈氣丹也是如此。唯一的區別,不過是高級靈氣丹的三分之一靈氣量,遠遠超過低級靈氣丹罷了。

  而眾所周知,吸取靈氣最好的方式,是用戰環之力融合靈氣之後,再轉化為鬥氣。

  那種方法的吸收速度,比起一點點的吸收快上十倍。

  羅伊沒有戰環。這讓他感覺自己就像進了一個限時自取的寶庫卻沒有帶口袋笨賊。

  短短幾分鐘,羅伊就已經快瘋了!每一絲消散的靈氣都像是一把把丟進岩漿池的金幣。如果這顆五星靈氣丹值一萬金路郎的話,那他吸收的量恐怕連五百金路郎都沒有。

  不行!再這樣下去,老爺我至少要損失九千五百金路郎。得想個辦法!

  羅伊仔細觀察一絲絲混雜在鬥氣間遊走的靈氣。忽然心念一動:“既然不能及時吸收,我幹嘛不想辦法把它給儲存起來?”

  要知道,靈氣本是魔核能量和藥材藥力。原本就能夠穩定的存在於魔核或藥材植物之中。而自己體內不但有一顆魔核,還有包裹其外的魔法元素。

  想到這裡,羅伊用魔力調動元素,向一絲靈氣裹去。很快,那一絲鬥氣就被四周驟然合攏的元素包裹在了中央。

  羅伊屏住了呼吸。

  體內,包裹著靈氣的元素團在遊走著。而那一絲原本應該逐漸消散的靈氣,卻一直保持著被捕捉時的形態和數量。

  片刻之後,當元素團如同一個小水泡融入大水泡般,重新匯入魔核外層的元素壁時,被捕捉的靈氣,也像是被關進了鐵籠子的鳥兒,儲存在了魔核之中。

  反復檢查,確定這一絲靈氣一點消逝的跡象也沒有之後,羅伊欣喜若狂。趕緊照葫蘆畫瓢,把身體內的所有靈氣全都用元素包裹著輸送到魔核中貯存起來。

  “異想天開的傢伙”,矮人斧靈看得目瞪口呆,“這樣也行?”

  將靈氣存儲到體內之後,羅伊小心翼翼地用元素抽取一絲靈氣,輸送到經脈中。

  隨著道理訣運行一個周天,靈氣被吸收得乾乾淨淨,一丁點浪費都沒有。

  感受這一絲靈氣對鬥氣的壯大,羅伊哈哈大笑。興奮得從地上一躍而起。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這種新發現的能力的重要性了。這意味著,這顆五星級的靈氣丹內所有的靈氣,都能被他所吸收。

  若是按照三分之一的靈氣量換算的話。這差不多相當於服用一顆七星級靈氣丹了!

  而兩者之間的價格差距,何止十倍!

  就在這時候,房間門忽然被人推開。羅伊回頭,笑聲嘎然而止。

  眼前,一位老騎士,領著一隊手捧衣服、鎧甲和勳章的侍從,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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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二章  為誰而戰,名字


  “休息的怎麼樣,我們的英雄?”

  看見羅伊赤腳站在地上,那老騎士微笑著走上前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擁抱。

  “不錯。”羅伊困惑地看著眼前這個滿臉花白絡腮鬍的老騎士,“您是?”“認識一下,我是阿道夫大公的近衛騎士,皇家一級龍校,卡恩。”老騎士優雅地行了個禮,轉身示意一名待衛上前,從他手捧的錦墊上取下一套嶄新的衣服遞給羅恩,“來,穿上。”

  只穿著一條四角短褲的羅伊,接過衣服,一邊穿,一邊好奇地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美丁城,史密斯男爵城堡。”老騎士卡恩走到一邊,倒了一杯酒,一邊等候羅伊穿戴整齊,一邊笑著道:“你受傷之後,我們帶你回來的。這裡有最好的治療師和藥物。”“男爵城堡?”羅伊張大了嘴,想到還等待自己的麥芽兒他們,頓時著急起來,單腿跳著,飛快地蹬上褲子,問道:“戰況現在怎麼樣?”“托您的福……”卡恩沖著羅伊一舉杯,看向羅伊的目光,就像看著一個自己的子侄一般慈祥喜愛,“我們不但全殲了斐烈帝國的前鋒,而且還伏擊了他們的主力。”

  “哦?”聽到這個消息,羅伊放下了心,同時又有些意外地道,“伏擊了斐烈帝國的主力?”

  “那可是一場大戰,”卡恩喝了一口酒,微微一偏頭,得意地道,“在你昏迷之後。軍團主力在索菲婭小姐的率領下,急行軍趕到了伯吉斯男爵領的峽谷設伏……”

  老騎士講述戰鬥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回蕩著。羅伊放緩了穿衣服的動作,聽得有些入迷。

  雖然從內心中抵觸索菲婭,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一戰的時機,索菲婭抓得極准。如果說殲滅斐烈帝國的前鋒只是一場偶然的勝利的話,那麼,其後的戰鬥,靠的就完全是索菲婭的軍事智慧。

  她沒有浪費時間,也沒有浪費機會。把美丁城南的那場勝利利用到了極致。

  “…這一次,可夠斐烈佬好受的。”卡恩說到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們想要再進攻美丁,至少花上半年時間補充兵力準備物資,到那時候,帝國的軍團早就到盧得安了。”

  得知盧得安在這一戰之後能得到半年的緩衝時間,羅伊也不禁為之高興。

  “一場值得慶賀的勝利,恭喜你們。”

  他說著,套上外衣,又自己走到一位托著鞋子的待從面前,大大方方地取了皮靴蹬上,走兩步試試還算合腳,扭頭對卡恩道:“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卡恩和待衛都是一愣:“走?你去哪裡?”

  “還有什麼事嗎?”羅伊問道。

  “等等……”卡恩顯然有些糊塗,他攔住羅伊,“大公和索菲婭會在後天趕回美丁城,作為我們贏得這場戰役的功臣,你會得到豐厚的獎勵……”

  說著,卡恩用手一指旁邊捧著錦墊的待衛們,“瞧,鎧甲,武器,還有勳章……”

  羅伊擺擺手,笑了笑,打斷卡恩的話。

  “抱歉,我只報名參加了一個週期的遊勇,這些東西,我不會要,也不敢要。”

  他扭頭掃了一眼待衛手中的東西,扭開頭,大步向門口走去。

  “我可不想當什麼功臣。尤其是這種被人隨意犧牲的功臣。對了……”羅伊走到門口,拿出烏合軍的士兵銘牌,沖呆若木雞的卡恩問道:“我的軍功找誰領?”

  卡恩怔怔地看著羅伊,回答道:“不用領,所有軍功都會由帝國軍部統一記錄,只需要你的銘牌和編號就能查到。”

  “那就好,”羅伊揮揮手,轉身離開:

  “再見。”

  “等等……”卡恩這才回過神來,伸長了脖子叫道:“阿道夫大公說,如果你繼續服役,可以加入巴伐利亞騎士團,升任騎兵小隊旗長,一級銀獅勳章,一級豹士軍銜……”

  “砰!”房門關閉。

  卡恩飛快地沖過去,打開門道:“若是你現在離開,你的軍功會減半……”

  “老子不要了行不行?”走廊遠處,傳來羅伊的回答。

  卡恩看著黑髮少年的背影,走進走廊外的明寐陽光中,良久,他回過頭來,鬱悶地沖一干捧著東西呆若木雞的待從一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隨著待從們的離開,房間裡,變得空空蕩蕩。

  卡恩走到窗前,目送羅伊步履輕快的穿過花園,走向城堡大門。腦海中,滿是這個少年在戰場中戰鬥的身影。

  他以一己之力,挑動整個戰局天枰:他如同身經百戰的老兵一樣沉著冷靜;他擁有釋放七級魔法的魔導士實力,還有一手能硬悍達爾尼全力一槍的戰技……,這樣的人竟然才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

  若是能夠留下來,假以時日,或許就是盧利安的一顆新星,徹底改變只有索菲婭獨掌場面的盧利安行省在帝國各大行省中排名靠後,缺少話語權的局面……可惜!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把他留下來。等我回來。”

  腦海中迴響起阿道夫大公的交代。

  卡恩微微眯起了眼睛。

  走出城堡,羅伊就發現,整個美丁城已經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身處於戰爭的最前線,美丁城的民眾們做夢也沒想到,在度過了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夜晚之後,他們等來的不是斐烈人的蟻附攻城,而是一個讓人震驚的勝利消息。

  一夜激戰,盧利安軍團不但全殲斐烈前鋒部隊,還連夜急行軍三十公里伏擊斐烈主力,取得了戰爭爆發以來,接連敗退的聖索蘭帝國最令人振奮的勝利!

  一開始,許多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要知道,不久之前,他們還隔著厚厚的城牆,聽到那沖天的廝殺聲,瘋狂的吼聲和慘叫聲。還能看見渾身是血的傷患被送進城來,看到那蝗蟲般的箭矢在天空中飛舞。

  而入夜之後的小道消息和種種跡象,更是讓人為之絕望。

  原本應該出現的索蘭邊軍第五軍團沒有蹤跡……,盧利安軍團主力向戰場東北方向調動……守城部隊開始組織留守城內的居民收拾行李,準備轉移……,人們徹夜難眠,男人們站在自家露臺上久久凝視著南方,女人們則抱著孩子低聲飲泣。

  能跑的人都已經跑了,留在城中的大都是無法離開的普通人。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丟下自己溫暖的家園,從此踏上背井離鄉的逃難之路,過那種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

  大家只能祈禱。一遍又一遍,期盼奇跡的出現。

  奇跡出現了。

  就在天邊的朝陽剛剛露出一點微光時,打開家門的人們,就看見緊閉的城門陡然大開,史密斯領主麾下的傳訊官伯特騎著他那匹灰白斑點的快馬飛奔入城。

  “發生了什麼事?”一位認識伯特的老人,杵著拐杖站在路邊,大聲問。

  “歡呼吧,老費斯,”滿面紅光的伯特馬不停蹄,沖老人高聲叫道:“我們勝利了,大捷!美丁大捷!”

  傳訊官伯特的聲音,就像一支火把,隨著馬足的飛馳,在這個美麗的清晨,點燃了美丁城的每一條街道。

  當老費斯猛地丟掉拐杖,如同孩子般高舉起他枯瘦而顫抖的雙手時候,歡呼聲已席捲全城,響徹雲霄。

  羅伊順著街道向前走去。

  歡樂的人群在他的身邊湧動著。

  他看見了淩萱,看見了一左一右挽著她又跳又笑的雙胞胎妹妹,看見了擊掌相慶的傭兵們,劃著十字的商人們,看見了那些住在街邊的窩棚中,卻快活得如同住在豪宅裡的難民們。

  走在人潮中,聽著身旁的歡聲笑語,羅伊的心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咣惚中,他覺得自己就像走在幾年前的波拉貝爾街上,就像身邊站著無數個老馬克西姆,無數個瑪麗大嬸,無數自己熟悉的人們。

  在他們中間,他如魚得水。

  無論是十年流浪,還是在波拉貝爾五年的生活,他都屬於這個世界最底層的這些人群。

  那一雙雙揉著他頭髮的手,那清晨溫暖問候和笑容,那傍晚的炊煙和夜裡的燈光,那叫著“羅伊”,叫著“小迷糊”,叫著“夥計”的聲音,這一刻如此鮮活。

  站在十字街頭,羅伊看著歡呼的人群,忽然笑了起來。

  一夜的慘烈激戰和此刻陽光下的一切比起來,就像是夢境一般,有一種嚴重的不真實感。

  可他知道,那是現實。

  在這個夢境一般的現實中,自己改變了這場戰役的結局。

  沒有一年半之前波拉貝爾的那熊熊烈火,沒有縱馬馳騁於城市街道揮舞屠刀的斐烈鐵騎,沒有漫天的火箭,沒有悲慟嚎哭,有的只是這歡樂,這生活。

  和這一切比起來,什麼軍功賞賜算個屁,都他媽見鬼去吧!

  丟掉了城堡中帶出來的鬱悶,羅伊得意的左顧右盼。他很想告訴身旁的人們,他就是這場戰役獲勝的功臣。不過,一來恐怕不會有人信,二來,自己離開了兩天時間,麥芽兒他們恐怕早就急得團團轉了,這個時候,最要緊的是回湖邊小院去。

  羅伊穿過人群,快步而行。

  “咦?”

  人群中,淩霜忽然看見了羅伊的身影,歡笑的臉上頓時一沉,嘀咕道:“倒楣,怎麼哪裡都能看見這個傢伙!”

  “誰?”淩雪聽到淩霜的嘀咕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怔,道:“又是他?”

  前一天下午,這個名叫羅伊的傢伙在武器店裡戲弄眾人的事情,淩雪已經聽淩霜說了。

  此刻再看見羅伊,一方面奇怪總是碰見這傢伙,另一方面,也暗笑淩霜對羅伊的怨念強得有些莫名其妙。

  偷偷瞟了淩萱一眼,淩雪沖淩霜一吐舌頭,壓低聲音笑道:“過兩天我們就去了學院了不就解脫了?到時候,你就算想看,也看不到他了。”

  “誰想看到他?”淩霜哼了一聲道:“一個討厭的富家白癡罷了!要是咱們到了慕尼城他還敢在眼前出現,我就……”

  “就怎麼呀?”淩雪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揍他!”淩霜玉拳緊握。

  孿生姐妹眼對著眼。

  片刻之後,淩雪囁嚅道:“其實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怎麼惹咱們”

  “是啊。”淩霜點了點頭。

  似乎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蠻不講理,兩個女孩噗哧一聲,同時笑了起來。

  那一模一樣兩張如同鮮花一般綻放的笑靨,帶著少女天生的美麗和驕傲,看得周邊的男孩子們一陣失神。

  議事大廳門口,墨雅特地停了一下。

  隨後,她就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在議事大廳中一直保持著平靜的唐納德走出門時那張瞬間變得鐵青的臉。

  “我絕不願意我投入畢生財富組建的軍隊,在未來兵臨城下的時候背後捅我一刀。我很清楚,我不是阿道夫大公。幸運和勝利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降臨在我的身上。”

  這是鮑勃侯爵在率先把票投給皇室提名將領時,冷冷地看著宰相一方的貴族們說的話。

  儘管當時有好幾個人試圖勸說,可是,鮑勃侯爵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給他們,就陰沉著臉回到自己的位置,閉目養神。

  有鮑勃的領頭,中立貴族們都毫不猶豫地把票投給了皇室提名的將領。

  對於貴族們來說,阿道夫大公的盧得安行省和他們的領地並不相鄰,可是,他們卻有著同樣的利益。

  第五軍團團長佩利的做法,卻已經激起了公憤。這其中,除了佩利本身剛愎自用之外,何嘗跟宰相唐納德數十年把持朝政軍方,養出這些將領們的驕奢之氣沒有關係!

  在這個帝國,他們驕橫太久了。雖然都是經驗豐富的宿將,可邊軍十二個軍團中,有多少是滿編滿員的,有多少是全部被他們的心腹親戚霸佔?

  原本戰爭爆發,大家都對以前的事情睜一眼閉一眼,想的就是他們能捍衛這個國家。

  可現在……,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把賭注押到愛德華陛下的身上。至少,這位帝國皇帝展現出來的魄力,決斷和眼光更讓人欽佩。在皇室提出的軍團指揮官名單上,剛剛贏得了美丁城之戰的索菲婭,就排名第二。

  會議的結果,最後自然再沒有任何懸念。原本已經勝卷握的唐納德,不但沒有扳回一城,反而被愛德華利用戰報中第五軍團的過錯,將三個新軍團攥進手中。有了這三個軍團,皇室將一舉扭轉多年來對軍方控制力的劣勢,愛德華也將真正擁有統治這個帝國的底氣。

  片刻之後,貴族們三三兩兩的已經散了個乾淨。

  每一個人都走得匆匆忙忙,出了皇宮走廊跳上自己的馬車就飛快的駛下皇權山。

  畢竟,對於整個帝國來說,無論是三個新軍團的歸屬,還是盧利安行省的這場輝煌勝利,都無異於一場地震。

  想要在這場地震中站穩腳跟,準確的判斷風向形勢,他們此刻最需要做的,就是趕快回家,把消息告訴他們的家族,盟友,謀士和追隨者們,並且好好聊聊。

  墨雅站在透進走廊窗戶的陽光中。窈窕曲線,勾勒出魅惑驚人的弧度。

  輕輕沖幾位等候的貴族和蘭斯等人揮了揮手,她轉過身,一邊沿著寂靜的走廊緩步而行,一邊翻弄剛剛收到的更為詳細的戰報。

  走著走著,墨雅忽然停下了腳步。她定定地看著這份只有監察廳才可能獲得的詳細戰報,良久,扭頭看向窗外。

  花園噴水池邊,正和蘇珊聊天的艾蕾希婭,淺笑嫣然。

  墨雅的目光移回戰報,若有所思。

  眼前,有一個曾經在一年半之前震動整個帝國,並且今天充斥甚至佔據了美丁城戰役勝利最核心最關鍵部分的熟悉名字。

  “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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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三天,風起雲湧


  當羅伊的身影出現在小院門口,守候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伊凡等人都不禁鬆了口氣。

  自羅伊離開後,他們就一直在小院中等候。原本以為他很快就能回來,卻不料一直等到全城戒嚴都杳無音信。

  到了傍晚,斐烈軍兵臨城下。激烈的戰鬥聲隔著老遠都能聽到。街道上各種消息滿天飛。好消息沒有,壞消息倒是不少。一時間,只急得眾人團團轉。

  如今兵慌馬亂,別說羅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負責保護羅伊的他們沒法跟菲力浦交代,單是抱著奧利弗通宵未眠的麥芽兒那雙擔心的眼睛,他們就沒辦法面對。

  這期間,伊凡數次利用自己紅葉騎士的身份去城裡尋找,都沒能找到羅伊。就在他準備再次外出尋找的時候,卻不料失蹤了一天一夜的羅伊,竟然自己回來了。

  看到羅伊單薄而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湖邊小路上,伊凡大步搶出院門,隔著老遠就長長地出了口氣道:“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出了什麼事兒……”

  他的話還沒說完,麥芽兒和奧利弗已經飛快地從他身旁掠過,沖到羅伊面前,一個扯耳朵一個咬褲腿。

  “好哇,”麥芽兒擰著羅伊耳朵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等候徹夜未歸的丈夫的小婦人,漂亮的杏眼上下打量著他的新衣服,滿是狐疑氣憤,“說,跑哪兒去了?!”

  “嗚嗚!”和麥芽兒站在同一立場上的奧利弗咬著羅伊的褲腿一邊使勁地甩著腦袋,一邊在嘴裡含含糊糊地亂叫,以示對每天負責喂狗的麥芽兒大小姐的支持。

  在幾位紅葉騎士揶揄的目光中,羅伊只能在隱瞞襲擊教廷車隊的情況下,把加入烏合軍,出城作戰和受傷之後剛剛才從男爵城堡中醒來的經歷都講了一遍。

  “你就這麼走了?”當眾人吃過晚飯,坐在小院中享受著夕陽的餘暉的時候。伊凡坐在屋簷下伸直了一雙長腿,看向羅伊的眼神中兀自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他們早聽說了美丁城大捷的消息,之前還在猜測盧利安軍團是如何取勝的。卻沒想到原來這場戰役的最大功臣竟然就是羅伊。

  這份軍功,可不比菲利浦擊殺斐烈親王少上半點,若是羅伊不離開的話,一個騎兵小旗或步兵列長是穩穩到手的。就算在烏合軍中當個百夫長,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可羅伊卻把這天大的功勞隨手丟掉了。這讓幾位紅葉騎士都為之可惜。

  “當然要走!”麥芽兒飛快的接過了話頭。

  女人天生的警惕,讓她早在聽羅伊講述的第一時間就把索菲婭當做對頭。

  她一邊忙碌的收拾著餐桌,一邊沒好氣的道:“不走還等著給那幫傢伙賣命啊?”

  四位紅葉騎士沉默著,等麥芽兒憤憤收拾了餐盤走進廚房,他們才彼此遞了個眼色一陣低笑。

  羅伊一天一夜沒回來麥芽兒連覺都沒睡。小臉煞白,神情惶急,周圍只要有一分動靜,就豎起漂亮的微尖耳朵仔細聆聽。那模樣,即便是剛剛認識的騎士們都看著心疼。

  “可惜了,”伊凡目送麥芽兒離開,轉回話頭,惋惜地對羅伊道,“按軍方的規定,你這麼一走之前的軍功會減半。等到以後再加入軍隊,軍銜最多只能是一級豹士。”

  “那有什麼關係。戰爭年代掙軍功還不容易?”傑西一笑扭頭對羅伊道:“照我說,以後不如進咱們紅葉騎士團。以你的本事,要不了兩年就是一方領主!”

  “那倒是。”眾人點頭附和道。

  羅伊今年不過十八歲就已經擁有了魔導士的實力。以魔法師在這個世界的珍貴和他超凡的天賦來看,就算不一刀一槍掙軍功,榮華富貴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羅伊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出現的不是巴伐利亞騎士團也不是紅葉騎士團,而是法林頓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仿佛冥冥中,有一種來自於血脈的聯繫,在牽動著他。

  “咱們怎麼安排?留在這裡,還是動身去幕尼城?”耳畔傳來了騎士們的討論聲。

  羅伊把頭靠在椅背上,眺望天邊火紅的雲霞。

  離開絕境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烈火熊熊的戰爭年代。

  無論是魔紋師“獨狼”,密修士,還是“復仇惡魔”的身份,都讓他漸漸靠近了那個普通人無法接觸的世界。

  而他同時也知道,隨著美丁城的這一戰,以及不久之後加入第一訓練營,他終將走到那些明裡暗裡的敵人視線中。會有各種各樣的嚴峻挑戰接踵而來。

  不過,他卻沒有選擇,就只能這樣一路走下去!

  沉默中,羅伊體會著身體中還沒來得及消化的靈氣,微微一笑:“三天後,我們去幕尼城。”

  四位騎士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美丁城之危既已經解除,什麼時候離開都無所謂。不過,他們還是有些奇怪,羅伊留在這裡,究竟想做什麼?!

  時光飛逝,三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在這期間,戰爭依然如火如荼,人們也在各自的生活軌道上行進著,奔向未知的未來。

  盧利安大捷的消息,已經隨著信使的快馬和穿雲燕的振翅高飛,傳向了四面八方。

  對於斐烈帝國來說,這是一場難以接受的慘敗。皇帝彼得盛怒之下一夜間連發十七道旨意,將西南戰區的幾名失職將領撤職鎖拿,押送回國。並迅速調集部隊增援盧利安。

  與斐烈帝國相反,同樣的消息,對於節節敗退的聖索蘭帝國來說,則無異於一劑強心針。人們奔相走告擊掌相慶,不少城市都自發組織起遊行來大肆慶賀。

  這場勝利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

  從軍事價值來說,這一戰之後,南方沿海戰區的局勢穩定了下來,帝國有更多的時間從容佈置。

  從政治方面來說,這一仗不但打破了開戰以來斐烈軍不可阻擋的神話,讓帝國的惶惶人心變得安定下來。而且還在最關鍵的時刻加強了皇室的權威和凝聚力。

  隨著三個新組建的軍團指揮官人選塵埃落定,帝國貴族們,已經在無形中形成了以愛德華一世馬首是瞻的局面。無論未來如何,至少在這場戰爭中,大家暫時形成了統一。

  同樣是在這段時間中,美丁城教廷車隊遭遇襲擊的消息已經在聖索蘭教廷和貴族圈中擴散開來。

  人們在震驚的同時,也眼看著這個石塊砸起的波浪迅速擴散。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索蘭教宗就派出了特使率領一支教廷騎士大隊南下盧利安。

  盧利安大主教更是連夜召開緊急會議,限令盧利安西區主教在教宗特使抵達之前調查真相抓捕兇手。

  一時間,只看見宗教裁判所的黑衣人雲集美丁城,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對於這些,普通民眾除了在茶餘飯後偷偷當做談資之外,就只能敬而遠之。

  為此,原本準備一周後搬遷到幕尼城的淩家,特地提前了行程。

  說起來,淩霜淩雪和這件事多少有些關係。儘早地加入到第一訓練營並把家搬離美丁城,是躲開宗教裁判所,避免被那幫黑衣人隨意找麻煩的最好辦法。

  不過,淩霜和淩雪並不知道,她們臨時更改的出發時間,和羅伊確定的時間是同一天。

  三天來,羅伊依然和往常一樣,早晨在湖畔修煉,然後到任務堂接繪製魔紋。生活平靜而有規律。

  人們並沒有把這個用兜帽罩著頭,混跡在人群中的小子和他們談論的任何一件事情聯繫起來。

  無論是魔紋師獨狼;襲擊教廷車隊的復仇惡魔;還是美丁之戰中那個領著上千烏合軍戰士贏得了勝利,最後卻躺在擔架上滿是血污看不清面目的年輕魔法師。都只是人們口中流傳的傳說。

  在他們的視線之外,羅伊就像一個無聲無息的幽靈,悄然向著自己的目標前行。

  “嘩啦!”

  沁涼而平靜的湖水,被水底冒出的一個黑色腦袋破開。

  漫天水花中,羅伊瘦削的身形沖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如同一隻發動了風力噴射技能的穿雲燕般,電射向岸邊!

  “轟!”羅伊一個翻滾,穩穩落地。腳下,一道淡淡的光環在飛揚的塵土中一閃即逝!

  “好!”耳畔傳來矮人斧靈的稱讚聲:“羅伊,你已經把靈氣全部吸收了,鬥氣也在第九層巔峰凝練到了極致。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真止凝練出戰環來!千萬別放鬆!”

  “我明白!”羅伊點頭道。體內魔力湧動,衣服上附著的水跡瞬間化為水元素消散。

  “不錯不錯!”矮人斧靈顯得有些興奮,口中念叨,“沒想到,一顆五級靈氣丹,竟然被你吸收了百分之九十。如果不是之前消散了一些靈氣,你完全能吸收百分之百!這可太重要了。”

  “那的看和什麼人比。”羅伊搖了搖頭,想到奧古斯都,微微眯起眼睛道:“以黃金龍這種超級家族的財富和底蘊,恐怕五級六級的靈氣丹得用箱子來裝吧?”

  “帳不能這麼算。”矮人斧靈嘿嘿一笑道:“你要明白,丹藥對修煉的幫助雖然大,可副作用也不小。服用丹藥是有講究的,不是吃得越多,修煉速度就越快。”

  “哦?”羅伊好奇的問道:“為什麼?”

  “我們的鬥氣來自於源力,而源力的強弱並不只是看數量,還得看品質!”矮人道:“依靠修煉轉化天地能量而得到的源力,才是最為純淨的。而丹藥雖然本身蘊藏著很大的能量,可是,再厲害的藥師也不可能把藥中的有害雜質完全煉化。”

  “有一句老話,叫做‘是藥三分毒’。”說到這裡,矮人的口氣變得嚴肅起來,帶著一些告誡的意味:“所以,丹藥服用之後,就必須花很長時間消化吸收,通過修煉,將源力中的毒素逼出體外。”

  “如果有人想要通過大量服食藥物強行修煉,那麼,即便他的源力能快速提升,也是無根之萍。功法修煉跟不上不說,品質也比不上同等級的其他人。藥物毒素日積月累下來,就會埋下隱患。”

  羅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問道:“那這和我儲存靈氣的能力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矮人道:“藥師煉藥的時候,會儘量將材料中的有害部分剔除。但總有一些會殘留在藥中。每一顆藥的有害部分都是相同的。這些東西可不會如同靈氣一樣自動散發也就是說……”

  “…我受一份毒素,卻能獲得三倍的靈氣。而其他人要獲得三倍的靈氣,就要接受三倍的毒素。即便是通過修煉把這些毒素從源力中清除,也需要三倍的時間!”羅伊飛快地接口道。

  “對!”矮人笑道:“所以,別小看你的這種能力。況且,修煉越到後期,對丹藥的等級要求就越高。等你到了索菲婭那種級別,一顆五星靈氣丹提供的靈氣,恐怕還沒有你自己修煉一天吸收的天地能量多。

  “那七星八星,或者九星十星的靈氣丹呢?”羅伊問道。

  “這就是你的這種能力的另一種好處了。”矮人道:“丹藥越珍貴,你的能力就越珍貴。”

  “舉例來說,一顆十星的神賜級靈氣丹,光是需要的魔核就是獸王級別的。其他的珍貴材料同樣難得。再強大的家族也不可能隨意獲取。因此,在同樣付出巨大代價才獲得一顆高階丹藥的情況下,你的這種能力,就能保證你獲得比別人多三倍的好處!”

  “原來這樣。”羅伊恍然大悟,嘿嘿直樂。

  從這方面來看,自己和奧古斯都相比,總算又占了一點上風。如果兩人同樣獲得一顆珍貴的丹藥,奧古斯都吃了只有一顆的功效。而自己吃一顆卻頂他三顆。

  十級以上的丹藥,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

  “好了,休息夠了,起來練功。”矮人道,“劍靈還等著你喚醒呢。”

  羅伊一跳而起,飛快地掠過一片灌木叢,奔到了叢林深處,在一個畫著圓圈的空地上站定。

  “開始!”矮人道。

  羅伊手一揮,一個青色的小風刃劈空而出,切斷了一棵大樹上的一根繩索。

  這根繩索一斷,整片叢林如同被觸發了連環陷阱的機關。只看見周圍樹木劇烈晃動,一根根被削尖的木矛閃電般向羅伊射來,身前身後上下左右,密不透風。

  “嗖嗖嗖”密集的破空聲中,羅伊的身形在遊走著。手中的裁決已經化斧為劍,不斷地刺向虛空中的假想敵。

  噗。一根木矛飛來。

  原本這根木矛的落點是羅伊的左胸,可隨著羅伊關鍵時刻,身體詭異的一扭,紮在了他的手臂上。

  儘管穿著二級鎧甲,鋒銳的矛尖還是紮得羅伊手臂生疼。

  不過,他卻來不及叫疼。這一刻,他已經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矛尖觸及身體的那一點上,肌肉在瞬間扭動變化,改變形狀,以這種細微變化儘量卸開力量,減輕傷害。

  “四分!”腦海中傳來矮人斧靈的聲音,“你肌肉的變化慢了。如果是敵人的劍的話,你的手會破開一條大血口。”

  羅伊沒有答話,腳下連續幾個錯步,避開同時飛來的幾根木矛的同時,身體肌肉隨著一根刺中左腿的木矛猛地一扭。

  當原本應該紮進小腹的木矛,最終只擦過大腿外側皮膚的時候,矮人的聲音響起:“九分!一道小口子。致命傷變成皮外傷,幹得不錯。

  羅伊一樂,接下來又被連續射中兩次,手忙腳亂中,只聽見矮人惱怒的聲音不斷響起。

  “六分!這麼簡單的都躲不過,劍靈醒了會幹掉你!”

  “三分!白癡!集中注意力!”

  羅伊收斂心神,凝神辨別著周圍的每一根木矛飛來的路線,速度,飛快地閃躲著。

  隨著精神的集中,矮人口中的分數也漸漸提升起來。

  片刻之後,這片樹林中預先設計的木矛已經消耗一空,羅伊又飛快地奔向下一片做好了同樣準備的樹林。

  清晨的陽光中,黑髮少年的身影沿著湖邊奔跑。所過之處,林木搖曳,發出如同暴雨般的嘩嘩聲響。一根根木矛電射而出,嗖嗖嗖的破空聲綿綿不絕。

  當整整一個時辰的訓練結束之後,羅伊的身上,已經滿是淤青。一些裸露的皮膚還見了血。

  “幹得不錯。”矮人道:“今天的總分數比前兩天高了百分之二十。算是入門了。”

  入門?

  羅伊癱倒在草地上,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腦子裡就只有一個疑問──斧靈,劍靈,杖靈……這一幫傢伙,究竟是一群怎樣的怪物!

  這個答案,暫時是別想弄清楚了。不過羅伊很明白的一點是,自己要是學會了這些傢伙的本事,再加上自己身體內和魔獸一樣的魔核,恐怕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

  正想著,忽然,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麥芽兒和伊凡等人策馬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們來了。”矮人斧靈道,“該出發了!”

  “幕尼城,”羅伊爬起來,喃喃道:“你說,他們知道我進了訓練營,會幹什麼?”

  “不管他們幹什麼,”矮人斧靈淡淡地道:“砍死他!”

  “我也這樣想!”羅伊嘿嘿一笑,走到微笑著的麥芽兒和伊凡身邊,翻身上馬,扭頭向教堂所在的位置看去。

  獻給盧利安大主教的馬鞍,已經在兩天前做好了。

  如果估計得沒錯的話,這個時候,約瑟夫應該帶著它站在大主教的面前。等待他的命運宣判。

  而自己,也將前往幕尼城,真正走上通向那高高在上的世界的道路。

  那是征途!

  “哈!”羅伊撥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縱聲道:“咱們走!”

  呼喝聲中,眾人紛紛跟上。

  只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片刻之後,六匹駿馬已經跟隨在如同箭一般飛躥而出的奧利弗身後遠去。

  寂靜的美丁城湖畔林間,只留下斑駁的陽光和遍插於地的木矛。

  嘩嘩的林濤聲中,天邊,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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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四章  神甫和大主教,選擇!


  幕尼大教堂,坐落於幕尼城東邊的奧德山上,整體呈白色然雄偉高大,是幕尼城著名的的標誌性建築之一。

  教堂大門外,十二根直徑五米的大理石柱,如同十二個巨人,支撐著殿堂穹頂。

  穹頂上,聖帝的白色雕像雙臂大張,呈現一個巨大的十字,高聳入雲。藍天白雲下,雕像的衣袍仿佛隨風飄動。籠罩在兜帽下的臉龐祥和寧靜,眉眼低垂,俯視蒼生。

  天色剛濛濛亮,城市的大部分還籠罩在夜的尾聲中時,一輛接一輛帶著聖教標誌的馬車,已經駛上幕尼大教堂正門前那條寬闊平坦的大路,沿著坡道緩緩向上。

  臉色蒼白的約瑟夫,輕輕撩開馬車窗簾一角,如同一個幽靈般,無聲無息地向外看去。

  四周,來自其他教區的馬車,沉默前行。

  似乎是有默契一般,這些馬車之間靠的很近,距離自己卻很遠。自己的這輛帶著美丁城教堂標誌的馬車,孤零零地走在馬路的一邊,如同被朝聖者遺棄的罪人。

  約瑟夫神情複雜,目光閃動,良久,他輕輕歎了口氣,放下了窗簾。

  實際上,早在一天之前,他就已經來過了教堂,親手將“獨狼”製作的馬鞍和一份關於車隊遇襲事件的詳細報告呈獻給了大主教華萊士。

  只不過,當時他並沒有得到華萊士大主教的接見。

  收下馬鞍和報告的是大主教身邊的一位心腹文修士。直到現在約瑟夫仿佛還清晰地看見文修士在看見自己時冷漠的眼光,還有他接過那並不華麗的馬鞍時嘴角的不屑。

  馬車在清脆的馬蹄聲中前行。

  望著馬車車頂,約瑟夫忽然想起了小時候。

  他出身於一個普通的家庭。算不上富貴,倒也不窮。家裡五個孩子中,他排名第三。就如同這中間的排位所註定一般,他的相貌和資質也是最普通最尋常的一個。

  無論是在家裡,在村子裡,在後來讀書的學堂裡,他都像是一個隱形人只要混在人群中,任何人都不會發現他。

  玩遊戲的時候,他只能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聽那些有組織能力的孩子的指揮。學習上,他也不拔尖。偷偷咬緊了牙關拼命,也只是不讓自己落到最後。

  在朋友中,他是最無趣的一個。當別的男孩在女孩傾慕的目光中談笑風生的時候,他卻只能靜靜地坐在一邊。偶爾插上兩句話,也沒有人聽話題很快就被別人轉到一邊去。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他進入神學院。

  雖然在學院中,他依然被忽略,可當他回到家裡,回到村子裡的時候,他卻發現,他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羡慕的對象。無論是兄弟姐妹,還是以前的玩伴,對他的態度都不同了。

  他們變得熱情,以他為中心,用心傾聽他說話。目光中充滿了討好和敬畏。

  那是約瑟夫渴望已久的感覺。為了緊緊抓住這來自不易的一切他竭盡全力地往前走。

  榮光信徒,助祭,神甫……他的資質並不高,因此,每前進一步都必須付出比別人更大的代價。

  原本以為在成為美丁城大教堂的神甫之後,自己的地位就能穩固下來,再也不怕被打回原形可他想到……馬車在教廷大門前停了下來。寂靜的車廂中,約瑟夫深吸一口氣走下馬車!

  “早晨好,貝爾主教。”一位神甫快步經過約瑟夫身邊,走向一位身穿金邊黑袍的郡主教。自始自終,他除了用餘光瞟了近在咫尺的約瑟夫一眼之外,連一點招呼的表示都沒有。

  四周,紛紛下車的主教和神甫們,也和這位神甫一樣,互相問候,結伴拾階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跟約瑟夫說話,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靠近他。氣氛詭異而默契。

  約瑟夫孤零零地站在馬車邊,環顧四周。

  每一個和他目光相交的人,都如同躲瘟疫一般移開了眼睛。生怕他主動招呼。

  只有一個人不但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反而大步向他走來。那就是剛剛從一輛豪華馬車上走下來,被西區幾位神甫和郡主教簇擁在中間的西區主教薩基。

  今年四十六歲的薩基穿著一身銀邊紅袍,身形微瘦,臉頰如同刀削一般輪廓分明。一雙眼睛長而明亮,方方的下巴微微向前翹起。看起來有一種天生的威嚴感。

  “西區主教大人。”見薩基向自己走來,約瑟夫恭敬的行禮道。

  “約瑟夫神甫,”在眾人的目光中,薩基在約瑟夫面前停下來,瞟了四周一眼,淡淡地道,“精神看起來不錯。”

  約瑟夫微微一欠身,沒有說話。

  “聽說你送了個馬鞍給華萊士大人……”薩基一邊在約瑟夫耳邊輕輕道,一邊扭頭瞟了身旁的其他人一眼。所有人都知趣地退開一步,扭頭看向其他地方。

  “有這些錢,不如自己留著買個莊園。”薩基沒有等約瑟夫的回答,輕輕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事情出在美丁城,你難辭其咎!即便跳過我鑽營到大主教面前,也是白費心機!”

  約瑟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蒼白。大顆大顆的汗水沁出額頭。

  他沒想到,自己昨天才將馬鞍送進去,今天西區主教就已經知道了。由此可見薩基在教廷中的影響力有多麼恐怖。這樣的人若是鐵了心要自己當這個替罪羊,恐怕自己今天在劫難逃。

  約瑟夫原本就不是一個性格強勢的人,多年來,在郡主教和西區主教的積威之下,唯唯諾諾。遭受訓斥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反抗的念頭。即便是受此無妄之災,也同樣如此。

  若不是絕望時“獨狼”出現,早有替罪羊覺悟的他,恐怕已經束手就縛,放棄任何抵抗了。

  “大人,那天爆發的衝突,真的和我無關若不是加拉斯……”約瑟夫臉上帶著一絲哀求的神情,辯解著。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薩基擺手打斷。

  “加拉斯?”薩基目光陰冷地看著約瑟夫,“這件事情和加拉斯有什麼關係,他不過是受害者罷了。那天他根本就沒有出教堂,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些賤民栽贓!”

  說到最後,薩基已經是聲色俱厲。

  他當然知道加拉斯在美丁城幹了些什麼。可是,加拉斯畢竟是他身邊的人,是他派去美丁城的心腹!

  若是事情由加拉斯而起那他薩基又會在這場聖索蘭教廷歷史上最為嚴重的襲擊案中扮演什麼角色?

  薩基越看約瑟夫,就越感到厭惡。

  別說在西區,就是在整個盧利安教廷,約瑟夫的懦弱和平庸,也是眾所周知。

  被這樣一個傢伙佔據美丁城神甫的寶座,簡直是西區的恥辱。

  若是約瑟夫知情識趣,主動背了罪名,或許他還會對這個笨蛋高看一眼。

  可現在,他心底想的就只是在約瑟夫承擔責任之後,讓宗教裁判所的人尋個罪名把這個白癡弄死!

  “約瑟夫神甫給你一個善意的忠告,”當教堂的鐘聲響起的時候薩基冷哼一聲:“如果你稍微有點腦子,就應該明白,你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閉上嘴巴。”

  他豎起食指在約瑟夫的面前搖了搖,“該說的不該說的,最好都別說。聖父讓你承擔罪責,那就承擔,不要為了試圖推脫而給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煩。”

  薩基說著,靠攏約瑟夫,在他耳邊低聲道:“華萊士大主教喜歡收藏馬鞍這種嗜好,知道的人雖然不多,可也算不上什麼秘密。我就曾經送過好幾個給大人。每一個,都比你送的珍貴十倍。”

  說完,他轉身上了兩步臺階,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約瑟夫道。

  “對了,忘了告訴你,關於教堂襲擊案的涉案人員我已經派人去緝拿了。這本該是你的工作,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做。希望這其中和你沒有什麼牽連。不然……”

  隨著耳邊的一聲冷哼和幾道冷冰冰的目光,約瑟夫抬起頭來,視野中,薩基和簇擁著他的主教們已經大步走進了教堂。

  “大人。”一直站在馬車邊上的助祭埃文上前一步,攙扶了搖搖欲墜的約瑟夫一把,“您沒事吧?”

  “沒事,”約瑟夫臉上血色全無,神情恍惚,良久才回過神來,“我沒事,能有什麼事……”

  說著,約瑟夫猛地咬緊了牙關。

  他原本在心底深處,對那位忽然出現的獨狼還有一絲將信將疑,害怕自己被人當槍使,也期盼薩基不會做得太絕。

  可現在,他已經完全放棄了任何幻想。

  不管薩基是不是龐貝教廷派來的人,也不管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內情,他只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襲擊案的影響太惡劣,這個責任誰也負擔不起。

  約瑟夫很清楚,無論最終自己是被趕出教廷還是被送進宗教裁判所,結局都是同樣的淒慘。

  “大人”,埃文看見約瑟夫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禁惶然道:“要不您還是別進去了。您送給華萊士大主教的東西,到現在也沒有一點消息,我覺得,您還是趕緊…”

  “趕緊怎麼?跑嗎?”約瑟夫平靜下來,“一個負罪的神甫,能跑到哪裡去?”

  埃文也知道自己出的是餿主意,垂下頭不說話。

  “我這輩子,一直都任人擺佈一直都在退縮,”約瑟夫抬起頭凝視著聖帝的雕像,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大步走向教堂,“這一次,我要進去碰碰運氣!在這裡等著我!”

  穿上金邊紅袍帶上軟帽,今年已經六十歲的華萊士大主教,拿起首飾盒中的水晶十字架,掛在脖子上。

  “老了…”看著鏡子中,自己臉上鬆弛的皮膚和皺紋,兩鬢已經有些斑白的頭髮,外表如同一個普通忠厚長者般的華萊士不禁歎了口氣,對身邊的文修士布魯克道,“如果倒回去二十年有人敢襲擊教廷車隊嗎?”

  “我們會抓到那個襲擊者的,大人。”華萊士的頭號智囊布魯克微微一笑道。

  “抓到抓不到有什麼關係……”華萊士一擺手,緩緩踱步,“斐烈人兵臨城下,教廷裡,誰不是在看著咱們索蘭教廷的笑話?這一類的事情,以後恐怕不會少。他們會一次又一次的幸災樂禍,卻不會有人因為我們抓到兇手而表示尊敬。”

  布魯克沉默地跟在華萊士身邊,陪他走出房間。

  他知道,現在聖索蘭教廷的局面很微妙,無論是華萊士還是其他行省的大主教,也包括教宗大人,都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在這個路口,有一個方向,是所有人都知道,卻不能說出來的。

  就連此刻想想,布魯克都覺得有些大逆不道。

  “我們對異教徒太仁慈了。如果能夠借這個襲擊案殺一儆百,或許,以後相同的事情會少發生一些。”布魯克道。

  華萊士淡淡一笑。

  這是他喜歡布魯克的地方。作為他的頭號智囊,布魯克總是能夠把握談話的方向和分寸。

  不過,在這個早晨,他並不想避諱那個禁忌的話題。反而特別想和人討論一番。

  華萊士道:“聖索蘭帝國,從來都和別的地方不一樣。你得明白,這個帝國是在和教廷的戰鬥中建立起來的。而教廷和皇室和解,獲許進入帝國也只有八十年時間。”

  布魯克驚訝地抬起了頭,他沒想到,今天的華萊士竟然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索蘭教廷,從來都是一個異類!”華萊士在走廊中央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布魯克。

  “大人”聽到華萊士的話,布魯克一陣心驚肉跳。

  “怕什麼,這種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華萊士冷冷地道:“你以為,下面的人就不談論了嗎?恐怕已經有人開始打賭教宗什麼時候反叛教廷自成一體了!”

  “這不奇怪!”不等布魯克接話,華萊士就負手走到走廊欄杆邊,看著天邊的朝霞道:“正如我之前所說,索蘭教廷從誕生開始就是個怪胎。教廷從來都不信任我們,皇室更防範著我們。偏偏我們既是教廷的人,也是索蘭帝國公民!”

  說著,他猛然轉身看著布魯克:“這次襲擊案,是一個警告。它在提醒我們現在的處境!”

  他豎起一根手指,“要麼,我們站到教廷一邊推翻皇室……”他豎起第二根手指,“要麼我們就站在帝國一邊……”

  寂靜中,華萊士和布魯克的目光,都集中在兩根手指上。

  過了一會兒,華萊士緩緩地把目光移向布魯克的眼睛:“這兩個選擇,你認為,我們應該選哪一個?”

  布魯克沉默著。良久之後,他緩緩道:“不能選。”

  “不能選?”華萊士微微眯起眼睛。

  “現在不能選。”布魯克道。

  華萊士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弧線,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布魯克毫不猶豫地道:“鎮之以靜!”

  “這個靜字用的好!”華萊士點了點頭,忽然一聲冷哼,“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某些人還弄不清現在的狀況。不然,那個加拉斯哪來那麼狂妄,竟然差點激起民變!”

  布魯克一陣默然。

  加拉斯的這種情況,在教廷中普遍存在。如果是和平年代,那還沒什麼。可在這個非常時期,若是因此出現教廷和帝國民眾的對立,對華萊士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對手這位老奸巨猾的盧利安大主教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兩頭下注。表面上還是聽從教廷的指示,私底下也要做好另一手準備。局勢明朗之前,他可不想鬧出什麼大亂子來!

  良久,華萊士道:“根據調查,那個約瑟夫在美丁城的風評還算不錯,就是能力差了點。”說著,他問道:“昨天他送了一個魔紋馬鞍過來?”

  布魯克恭聲道:“是的!”

  華萊士緩緩道:“讓人取來我看看。”

  “是。”布魯克領命而去。片刻之後,他領著一名手捧馬鞍的侍衛回到了華萊士身邊。

  “大人。”

  聽到布魯克的聲音,華萊士回過頭來掃了一眼侍衛手上。那是一副由上等木料、皮革和金屬製成的馬鞍,沒有鑲金鑲銀,沒有水晶鑽石。看起來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華萊士雖然看著馬鞍,不過目光卻有些失神,閃爍不定,似乎正在下著什麼決心。

  忽然,他的目光,在馬鞍的魔紋上凝固了。

  這是••••••••

  華萊士大步走到侍衛面前,仔細觀察著馬鞍,神情越來越專注,眼睛也越來越亮,片刻之後,竟興奮地親手托起沉重的馬鞍來,翻來覆去,愛不釋手。

  過了好一會兒,華萊士才意猶未盡的把馬鞍交回給侍衛,吩咐他放到自己的房間。

  然後,他沖布魯克一聲招呼,霍然轉身向會議室走去。

  “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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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五章   會議,前路


  圓形議事堂裡,數十位來自盧利安不同教區的主教和神甫們濟濟一堂。

  從上面看下去,漏斗形的坐席中央,區主教和長老們的紅色軟帽,正隨著他們的交頭接耳而不斷晃動著。在他們後面,是盧利安行省十二個郡主教和四十多個城市教堂神甫的席位。除了失蹤了的勃隆郡主教的位置空著以外,滿眼都是黑色神袍和各式各樣的十字架。

  “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閣下到。”

  隨著一位白袍執事推開議事堂的大門高聲唱到,已經在主教和神甫們的竊竊私語聲中煎熬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約瑟夫,用力撐著座椅扶手,跟隨眾人站起身來。

  隨著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議事堂裡也安靜下來。人們都停止了低聲私語和議論,等待著大主教華萊士的駕臨。

  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有人忍不住偷眼看向約瑟夫。就連幾名區主教和長老,也忍不住看了約瑟夫一眼。

  和薩基並肩而立的東區主教博里克是看向約瑟夫的人中的一員。這位長著一個鷹鈎鼻的白瘦中年人,收回目光,微微側身在薩基耳邊道:“約瑟夫神甫看起來倒是很鎮定。”

  “鎮定通常只出現在兩種人的身上,”薩基注視著議事堂大門,淡淡地道:“一種是有充足把握的人,另一種,則是已經認命的人。前一種是自信,後一種是絶望。”

  “約瑟夫是哪一種?”博里克饒有興緻地問道。

  “他是愚蠢。”薩基嘴角輕蔑地一勾,“他送了一副魔紋馬鞍給我們尊敬的華萊士大主教閣下。”

  “馬鞍?!”博里克啞然失笑:“他能打聽到大主教閣下的嗜好,倒還算是有些心思。不過,他難道就沒想過打聽一下大主教的收藏庫裡已經有多少馬鞍了嗎?”

  “所以說他愚蠢,”薩基輕蔑的道:“就算把他的全部身家都用來打造一副馬鞍,跟大主教的收藏比起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貨色。憑什麼打動大主教來為他撐腰?”

  “這麼說來,”博里克笑著瞟了一眼約瑟夫,“約瑟夫神甫現在恐怕還以為他能絶處逢生吧。”

  說話間,華萊士已經在布魯克的陪同下,出現在了議事大廳門口。

  “大主教閣下。”眾人紛紛行禮。

  華萊士點了點頭,目不斜視地走到議事堂正面台階的座椅上坐下來,道:“諸位請坐。”

  待眾人紛紛落座之後,布魯克在華萊士的示意下,走到議事堂中央道:“諸位,今天召集會議的目的,是商討關於西區教廷車隊遭遇襲擊一事。這件駭人聽聞的慘案,我想大家已經有所耳聞。”

  眾人紛紛點頭,一陣交頭接耳。

  “肅靜。”一名負責秩序的執事起立道。

  議事堂重新安靜下來,布魯克朗聲道:“這是我教廷近百年來所遭遇的最為惡劣的暴行。遇難者中,包括兩名三級執事,兩名助祭和一名神術師。而根據搜救隊的報告,他們已經在距離龔擊地點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中發現了勃隆郡主教大人的屍骨和衣物。”

  “死了?!”

  雖然早就知道勃隆郡主教凶多吉少,可布魯克親口證實的死訊,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一絲從心底深處散發出的寒意。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教廷一直都是強大到不容侵犯的存在。放在以前,別說襲擊教廷車隊,擊殺高級神職人員,就是背後說兩句教廷的壞話,恐怕都得先掂量一下後果。

  可現在,勃隆郡主教死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條巨大的裂縫,陡然撕開了教廷看似堅不可摧的外殼。一時間人人自危。

  “肅靜!”負責秩序的執事第二次起身提醒。不過,這一次的效果顯然要比上一次弱很多。

  過了很長時間,大家才在震駭中緩緩安靜下來。

  “現在,大主教閣下向大家講話。”布魯克面色嚴肅地宣佈道,躬身退到一旁。

  議事堂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大家都知道,短暫的開場白之後,就到了今天會議最核心的問題——誰該為此負責了!

  西區教廷,需要一個人來承擔華萊士大主教的怒火。而盧利安教廷,也需要一個人來承擔教宗殿下的怒火。

  這個人的名字,已經呼之欲出!

  一陣詭異的寂靜中,端坐於寶座上的華萊士開口道:“戰爭爆發到現在已經一年多時間了。我不得不承認,從斐烈佬試圖入侵這個國家開始,我們這些人,就處於一種尷尬的地位。”

  “我知道,現在的你們有很多想法。有些人在憂慮,有些人在撈錢,有些人在找退路避禍還有人準備趁此時機火中取慄……”

  華萊士口中說著,目光從主教和神甫們的臉上一一掃過。多少被他說中了某種心思的主教神甫們,目光躲閃。

  “我現在想要告訴你們的是,無論你們正在做什麼,或者正在想什麼,都停下來。現在還沒有輪到你們做決定的時候,如果時間到了……”華萊士指指自己,冷冷道:“我,會告訴你們!”

  眾人噤若寒蟬。

  誰也沒想到,華萊士大主教的開場白竟然是這樣。

  “以前我沒有說話,是因為沒有必要……”華萊士的手,輕輕摩挲著座椅光滑的扶手,神情淡淡的,“我以為你們很清楚應該做什麼。不過現在看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們……”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西區主教薩基的身上,一字一頓地道,“別給我惹麻煩!”

  聽到華萊士的話,再蠢的人也明白,華萊士大主教已經因為美丁城發生的事情動了真火了。

  他這是在敲打西區主教薩基!

  同時,大家也為約瑟夫感到悲哀。華萊士大主教既然對薩基只是敲打,那麼,這意味著約瑟夫背黑鍋已經是板上釘釘。

  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敲打一下真正應該負責任,但是地位較高也較為親近的下屬,然後犧牲掉另一個無關緊要的傢伙,本來就是他們習以為常的做法。

  良久,華萊士才從一臉惶恐地低下頭的薩基身上移開目光,站起身來。

  “至於教廷車隊遇襲一事,毫無疑問,我們應該表明我們的態度。”

  隨著他的起立,一種無形的威壓,如有實質般擴展開來。將整個議事堂都籠罩於其中。

  中央的水晶吊燈在顫抖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稜形水晶在劇烈的搖晃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辦與會者們的呼吸,在這一刻完全停頓,就連心臟都彷彿停滯了一拍。

  “即刻起發佈聖光通緝令輯拿兇手。無論他是什麼身份,屬於哪一個勢力,都是我盧利安教廷的敵人。任何隱匿、包庇兇手或知情不報者與其同罪。裁判所,盧利安教廷騎士團可不經請示向兇手所在的任何組織和勢力宣戰。將其緝拿歸案之前,通緝令永不取消。”

  華萊士森冷的聲音在議事堂中迴蕩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記重鎚,敲打在主教和神甫們的心頭。大家完全能夠想像,當這一強硬宣言公諸於眾時,會引發何等軒然大波了。

  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而幾位老成持重的長老則暗自點頭。

  雖然大主教不想惹麻煩,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無論走向梵丁堡交代,還是震懾那些和襲擊車隊的兇手一樣的潛在人群,華萊士都必須拿出最強硬的姿態來。

  “我不會放過挑釁聖教的暴徒!”華萊士雙眼半眯,環顧四周,最後道:“但請你們記住,這是唯一一次。下一次,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你們就應該承擔後果了。”

  他說著,扭頭看向薩基,淡淡地道:“我說的對麼,薩基主教。”

  薩基臉色一白,趕緊站起身來道:“西教區出現這樣的事情是我的失職。尊敬的大主教閣下。不過歸根究底,這起慘案的根源還在美丁城教堂對世俗平民的教化不夠……”

  華萊士輕輕一擺手,打斷了薩基的話:“這和教化無關,我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麼,你也知道。既然應該承擔責任的人已經死了,那就別牽扯到其他人……”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議事堂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張口結舌,數十顆帶著不同顏色軟帽的腦袋,在這一刻幾乎同時扭向梯形會議席最高處的邊緣位置。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華萊士微微一笑:“約瑟夫神甫一向盡職盡責,他不應該為此承擔任何責任。即便要承擔,我想,也應該是更重要的任務和職責。”

  這一刻,一直處於木雕狀態的約瑟夫,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猛的湧上了臉頰。

  他有些顫抖地站起來,俯身向華萊士虔誠行禮。

  走進幕尼城教堂之前,約瑟夫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華萊士出現後,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原本是這個會議的核心。

  可是,他低微的身份地位,讓他只能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一般,遠遠栓在圍欄裡,看著那些主宰著他命運的人交談,說笑,在會議室中央晃動他們尊貴的帽子,對自己視若無睹或偶爾瞟自己一眼。

  當華萊士告誡在場的所有人別給他惹麻煩的時候,約瑟夫的心已經涼了一半。當薩基如預料中那樣把責任椎向他的時候,他的心已經全涼了。那時候的他恨不得跳起來,爆出所有內幕。

  可是,他知道那沒用。

  沒有證據的一切,將會為他再加上一項陷害污衊的罪名。

  所以,他只能祈禱。祈禱獨狼大人能夠兌現他的承諾,讓自己平安度過這一關。

  然後,奇蹟出現了。

  此刻,約瑟夫的腦子已經是一片空白。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稱得上聰明機智的人,除了行禮之外,他無法用任何語言表達自己的心情,也無法用任何方式掩飾自己顫抖的身體和已經熱淚盈眶的眼睛。

  隱約中,他只知道,這一刻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自己,也知道這些目光中或許會有驚訝,或許會有羨慕,或許會有嫉妒甚至依然有憎恨,但已經沒有了輕視。

  一個都沒有!

  尤其是當耳畔傳來華萊士大主教最後的聲音時。

  “會議行束後,約瑟夫神甫留一下,我有些事情想拜託你幫幫忙。”

  約瑟夫抬起頭來,目光和面色鐵青的薩基一碰,便移開來,面對華萊士的態度愈發恭敬。

  “如您所願,我尊敬的大主教閣下。”

  …………

  …………

  離開美丁城,沿著大路向幕尼城前行的時候,羅伊等人發現,攜家帶口向北方遷徙的居民並不在少數。

  雖然美丁城之戰取得了一場輝煌的勝利,可是,見識了那一夜恐怖的民眾們,但凡有一點離開的可能,都終於下定決心遷徙向北方,儘量避開戰爭前線。

  一路上,只看見平民們抱著孩子,背著包裹,沿著泥土道路兩側蹣跚而行。

  道路中央,一溜都是向北的各種車輛。有貴族的馬車,有富裕家庭的牛車,還有商團的馬隊鴕隊。

  放眼望去,素不相識的人們在這條通往北方的公路上,迤邐蜿蜒,宛若一條長蛇般。

  也有反方向南下的隊伍。

  除了一些冒險到美丁城的商隊以外,南下的大部分都是身背武器相貌粗豪的傭兵和鮮衣怒馬的騎士。

  而比起以前更不同尋常的是,逆向而行的隊伍中,有很多都是教廷中人。

  羅伊等人每前行幾里路,就能看見一隊教廷侍衛,或者一兩個帶著扈從的教廷騎士從身邊飛馳而過。

  看見這些人,大家還沒什麼反應,可一旦看見成群結隊的黑衣教士出現,道路上的人群立刻就變得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身穿純黑色長衣,喜歡把臉隱藏在兜帽下,胸口綉著一個纏繞著長鞭的十字架標記的傢伙,來自一個只聽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慄的機構——聖教裁判所。

  那是一個即便在他們自己的口中,也被稱為光明無法照耀的地獄。

  能成為那個地獄中的一員的人,都是最虔誠最狂熱的信徒。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將自己的靈魂埋葬,手持十字架和長鞭,為了懲罰聖父的敵人而行走於地獄。

  沒有人願意成為他們的敵人。只要看見這些黑衣教士,人們就忙不迭地避讓開來。

  而這些黑衣教士,似乎並不受人們目光的影響。

  他們要麼成群結隊呼嘯而去,要麼自顧自的交談,要麼就冷冷地站在路邊看著從面前經過的人們。

  他們每一個人,都如同從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一般。無論是那鐵石般的臉部線條,冷漠的眼神,一板一眼的動作,乃至說話時呆板的語調,都一模一樣。

  為了避免麻煩,羅伊等人一出美丁城,就和一個商隊結伴而行。一路還算順利。可當商隊行至美丁男爵領的東北臨近溫格子爵領的時候,他們發現,前面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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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六章  小心駛得萬年船


  羅伊最先覺察情形不對。

  這一段不到十公里的路,他們經過了至少六個關卡。尤其希萊河的東西兩岸,關卡更是到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地步。

  關卡很簡陋,只是用一根木頭或乾脆沒剝皮的樹幹橫在路中罷了。

  不過,把守的士兵卻是個個武裝到了牙齒。

  從鎧甲紋章上看,這些士兵都是溫格子爵領的人。雖然這裡還屬於美丁城史密斯男爵的領地,可是他們就跟在自己領地上一樣。對每一個經過的平民和車隊進行嚴格而粗暴的檢查,並收取通關的費用。

  除了士兵之外,還有宗教裁判所的黑衣教士也出現在關卡上。據說是在緝捕襲擊了教廷車隊的凶手。

  一開始,“真凶”羅伊除了對黑衣教士掃在自己身上的審視眼神多少有些心虛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麼異常感覺。

  畢竟,戰爭爆發之後,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流離失所,盧利安的治安狀況也開始急劇惡化。根據【不知堂】發布的道路安全公告,最近短短四五天時間已經有超過十支商隊在通往幕尼城的道路上遭遇了劫掠。

  為此,【不知堂】已經將這一地帶的交通安全等級掛上了代表危險的紅色警告旗。各大城市的城防治安官,也在派出更多部隊加強周邊道路巡邏的同時,告誡行人和商隊結伴同行,並盡可能多的雇傭護衛,以策安全。

  而溫格子爵領設置的關卡,尤其是那些黑衣教士的存在,讓附近活動的盜賊土匪都明智的選擇了遠離這一區域,也讓一路過來的行人商隊多多少少有了些安全感。雖然有收錢斂財的嫌疑,但對往來人群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過關的收費並不算高。

  用羅伊同行的這個商隊舉例來說,總共二十輛車廂長十米,有八個車輪且由四匹重駑馬拖曳的大蓬馬車,也不過收取了十個金路郎。相較於馬車上價值數萬乃至數十萬的貨物來說,簡直不算錢。

  唯一讓羅伊有些奇怪的是,關卡針對商隊的收費低廉,對過往行人的收費卻不算低。每一個經過關卡的人,都需要交納一個銀泰士的通關費。一個三口之家就需要三個銀泰士。六個關卡下來,就是十八個銀泰士。這對商隊來說是小錢,對普通平民來說,卻已經是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用了。

  不過,這個疑惑只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就旋即被拋開了,並沒有深想下去。

  直到他發現,經過一個個關卡後,不但原本密密麻麻的難民潮和往來奔行的傭兵騎士們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稀稀落落。就連一路首尾相連的幾個其他商隊都已經漸漸拉開了距離時,才漸漸感到一絲蹊蹺。

  此後羅伊仔細觀察,通往幕尼城的大路上除了他所在的這個商隊二十輛載重馬車嘎吱嘎吱的車輪聲和馬蹄聲之外,就只有陽光下飛揚的灰塵和道路兩側叢林中被風吹得搖曳不定的樹葉的嘩嘩聲。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跟隨威廉流浪近十年,大腦袋在這方面的經驗,別說比十八九歲的同齡人強到了天上,就是許多常年在外奔波的傭兵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要知道,救贖之地貧瘠苦寒,本就是盜賊馬匪滋生的溫床。數百年來,呼嘯如風的馬匪和嘯聚山林的盜賊團,時時刻刻都威脅著大陸的交通安全,即便強大如羅曼帝國時期,也從未禁絕。

  無論你是貴族還是平民,是旅人還是商人,前路上總是有一群騎著快馬的盜匪呼喝著從樹林中衝出來,用弓箭把你射倒,用刀把你砍倒,再用斧頭砸開你的馬車箱子,劫掠一空之後如同水蒸氣一般消失在你的視野中。

  羅伊小的時候,親眼目睹或親身經歷的劫掠就不下三十次,甚至有一段時間,他還在素有劫掠傳統的野蠻人部族和吉賽人流浪車隊中生活過。對於盜匪這個群體以及他們的習慣手段,再清楚不過了。

  救贖之地的盜匪通常分三種。

  一種是嘯聚山林的盜賊團。

  他們大部分居住在隱藏在深山密林中的山寨或城堡中,有嚴密的組織結構,有自己耕種的農田,有家人孩子,有小規模的馬隊和最基本的武裝。可以說,一個盜賊團就是一個獨立的小社會。

  這是人類世界最常見,同時也是和社會聯繫最為緊密的盜匪組織。在城市,鄉村,都有他們的產業和組織。

  除了劫掠之外,他們也打獵或承接任務。許多人都喜歡把一些無法公開發布的任務,交給這些不受法律約束的人去完成。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盜賊團可以歸納為一種另類的傭兵團。

  或者換一種更直接的說法就是------某些傭兵團,其實就是盜賊團。

  第二種是最讓人痛恨的馬匪。

  相較於多少守點規矩的盜賊團,來去如風的馬匪手段更凶殘,更危險。

  馬匪通常沒有固定的營寨,成員也都是沒有家室,殺人盈野無惡不作的單身漢。一人雙馬,縱橫來去,沒有任何顧忌。

  常常有防禦力薄弱的鄉鎮,一夜之間就被馬匪劫掠一空,等軍隊趕到的時候,除了遍地屍體和縱火焚燒後的殘垣斷壁之外,什麼也沒有剩下。

  領主們或許可以忍受一個盜賊團盤踞於自己的領地,但只要發現有馬匪在周圍出現,第一反應就是開戰,絕不會談任何條件。

  因為他們知道,沒有人能夠滿足這些沒有信用和人格底線的傢伙的胃口。

  貪婪的馬匪們會如同吸血蟲一般寄生在領地上,直到把一個繁華的城市變成鬼城,然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第三種,就是一些有著劫掠傳統的種族和部落。例如吉賽人、獸人和野蠻人。

  大多數的吉賽都靠販運貨物、狩獵和表演歌舞雜技為生。但興之所至的時候,他們也會在夜裡悄悄騎上他們那些訓練得比狐狸都狡猾的表演馬,穿上壓在箱底的鎧甲,戴上頭盔或面罩,充當一次強盜的角色。

  他們傳統的流浪生活,讓他們在遠離城市的地方幹這種勾當易如反掌。

  獸人是艾瓦隆大陸的七大種族之一,體格高大強壯,繁殖力強,性格凶猛好鬥。

  不過,和人類,精靈等文明程度較高的種族比起來,獸人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們的智力程度普遍較低,這一缺陷,使得混沌矇昧的它們處於一種文明種族和魔獸之間的尷尬地位。

  一直以來,獸人地位都極低,在人類眼中和那些智力較高的魔獸沒有什麼區別。許多奴隸販子都喜歡抓捕獸人來充作一些重體力工作的苦力。角鬥場裡,獸人戰士也是最主要的角鬥士來源之一。

  而與此相對應的是,獸人對人類也同樣不友好。

  習慣於在山林中生活的它們是天生的強盜。只要它們認為可以戰勝目標,就會毫不猶豫地衝出來將其殺死,搶走目標身上的所有東西----食物,錢,貨物,就連穿的衣服也會扒下來帶走。

  至於野蠻人-----戰鬥就是根植於他們骨髓中的本能。

  他們和魔獸戰鬥,和任何闖入自己地盤的陌生人戰鬥,也和相鄰的其他部落戰鬥。劫掠,對他們來說從來都不是目的,而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之外的附屬品。如果你能陪部落裡的勇士幹上一架並且取勝,他們甚至會倒給你一筆財富。

  盜賊團,馬匪,部族這三種救贖之地公認的交通威脅各有不同。但無論出現在眼前的是那一種盜匪,他們最喜歡的目標都只有一種---遠離人群的落單者。

  羅伊知道,就像是遷徙的羚羊群中,最容易受到捕食猛獸襲擊的獵物,都是走在最外側,或者拖在最後面的羚羊一樣,盜匪們的行話中,通常把那些遠離大隊獨自前行的旅人或商隊稱為“孤羊”。

  而現在自己所在的這個商隊,看起來正像一隻不折不扣的“孤羊”。

  “怎麼了?”見羅伊皺著眉頭四處張望,和他並肩而行的麥芽兒好奇的問道。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羅伊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撓撓臉,“咱們和其他商隊的距離好像拉得太遠了一些。”

  “遠?”麥芽兒對這方面可沒什麼經驗,一頭霧水的看看四周,“遠一點有什麼關係,清靜點不好嗎?

  之前一路上,商隊只能在擁擠的人潮中緩緩前行,四周擁擠的人群和各種難聞的味道,可讓麥芽兒大小姐受罪不輕。現在好不容易清靜下來,策馬在陽光下悠然而行,正是愜意的時候,大腦袋居然說離得太遠了

  麥芽兒一撇嘴,陽光明媚,清風陣陣,哪裡有什麼危險。死大腦袋一肚子鬼心眼兒,屬狐狸的,看什麼都疑心重。

  “不行,我得提醒提醒他們。”

  羅伊眼珠子轉了兩圈,越想越不對勁,策馬向前馳去。

  快馬馳過七八輛體型龐大的貨運馬車,羅伊剛行至伊凡身旁,一位和伊凡並肩而行的中年男子就笑著探過頭來道:“怎麼,在後面呆悶了?年輕人就是好動,要不要跟咱們的護衛到四周轉轉?”

  說話的中年男子大概四十來歲,圓臉,微胖,一雙眼睛小而有神,說話時語速飛快,笑容滿面,自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親和力。

  他名叫福格斯,是這支隸屬於【燧石財團】的商隊的大主管,常年行走於盧利安行省的各大城市和更北面的幾個內陸地區。剛剛在美丁城完成了一次驚險而又收穫頗豐的貿易,準備帶領商隊前往幕尼城。

  從出了美丁城,羅伊等人就在福格斯的盛情邀約下和他的商隊同行。

  在艾瓦隆大陸進行長途旅行,除了那些有自己的護衛和馬車的貴族們之外,商隊是普通人的第一選擇。

  這一傳統,來源於人類本身的旅行需求以及救贖之地一望無垠的荒涼戈壁和呼嘯如風的盜匪。對於普通人來說,單獨行走野外旅行,無異於一隻羊走進遍布狼群的草原。就算運氣好不碰上盜匪,救贖之地惡劣的天氣和野外無窮無盡的魔獸,也足以讓大部分人送命。

  而每天行走於大陸各條道路上的商隊,就像動脈中的血液一樣流動著。

  人們可以付錢搭乘商隊的馬車,享受商隊護衛的保護和食物帳篷,也可以免費自行駕車或騎馬同行。在需要的時候購買商隊的食物補給。

  同樣,出於賺錢和安全的目的,商隊也需要更多旅人的同行。尤其是像伊凡和三傑這樣的騎士,更是任何一個商隊倒給錢也願意一起同行的好旅伴。

  福格斯性格隨和風趣,精明卻又不失熱情坦誠,因此,結識時間不長,年齡相仿的伊凡就和他聊得非常投機。一直策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此刻見羅伊上來,以為他無聊的福格斯當即熱情地建議道。

  羅伊何等聰明,腦子一轉,就知道福格斯生怕自己因為無聊而拉著伊凡等人脫離商隊獨自前行,乾脆搶先給自己出主意找樂子。

  他一般暗贊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心思靈動,一邊左顧右盼,順著話頭道:“是挺悶的,怎麼周圍的人都不見了?”

  一聽到這個問題,伊凡和三傑都警惕起來,扭頭四顧,目光凜然。

  傑姆和傑西兩人,更是一拉韁繩,撥馬分散到車隊兩側,傑姆摘下長弓,傑西的手掌則搭在了騎槍上。

  在福格斯的眼裡,羅伊或許只是一個半大的男孩,可四位紅葉騎士卻知道羅伊憨厚無害的外表下隱藏的實力和智慧,絕對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既然他提出這個問題,那就代表有蹊蹺。

  “怎麼了?”福格斯愣了一下,左右一看,臉色也是驟然一肅。伸手入口打了個呼哨,將護衛隊長和雇傭的兩個傭兵小隊的隊長給招了過來。

  以福格斯的經驗,當然明白商隊忽然跟前後脫節獨自行進的危險性。尤其是在不知堂已經將這一帶的安全等級掛上紅色警示旗的情況下,更不敢掉以輕心。

  “我們派了多少路探出去?周圍情況怎麼樣?”三人剛剛策馬飛奔而至,福格斯劈頭就問。

  原本護衛隊長正和兩名傭兵隊長聊天,被福格斯一聲唿哨招過來,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護衛隊長還是飛快地回答道:“路探總數十四個。前面六個,左右各三個,後面還有兩個。十分鐘一報,緊急情況響箭示警……”

  他說著,撓了撓後腦勺,扭頭看看呈戒備狀態的伊凡等人,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沒發現有什麼異常跡象。”

  “哦?”聽到護衛隊長的報告,福格斯臉色緩和了一點,問道:“其他的商團呢?前面的道路情況怎麼樣?”

  “剛才路探回來說,後面有一個小商團和一小隊平民。至於其他人……”護衛隊長聳了聳肩膀:“估計是舍不得交通關費,繞道走了吧。

  一位傭兵小隊的隊長接過話頭,對福格斯道:“福格斯先生,如果你是擔心安全方面的問題的話,大可不必。我們派出的路探從頭到尾都沒有停過,車隊周邊幾公里內,都有我們的人在巡弋。另外,前面不到五公里,就有一個關卡。沒有哪路盜匪有膽子在這裡動手。”

  另一支傭兵小隊的隊長也點頭的說。

  福格斯聽到前面有一個關卡,算是放下了心,正沉吟著,卻聽身旁那黑髮少年自言自語般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小心駛得萬年船,怕就怕官匪一家啊。”

  一聽到這句話,福格斯瞳孔猛的一縮。

  燧石財團是索蘭帝國有名的財團,同時也是金骷髏商會的元老級商會,實力雄厚富可敵國。

  福格斯的家族,是燧石財團中的股東家族之一。一直處於爭奪燧石財團控制權的風口浪尖上。

  福格斯本人只是家族的一個外支小輩,不過,因為能力出眾,加上家族一位長輩的關照,他在三十五歲的時候,成了財團上百個商隊大主管中年齡最小的一員。

  每年春季和秋季,福格斯就會帶領商隊到沿海港口和臨近魔獸山脈的城市收購海商從遙遠的地方運來的貨物和傭兵們的獵物,將其運到帝都出售,回程再繞行其他地區收購特產運到港口,一年只兩次往返,卻獲利甚豐。

  正因為年紀輕而驟居高位,再加上財團內部各大股東家族之間的明爭暗鬥,福格斯一直受人嫉妒和排擠。財團內部想要從他手中奪取盧利安這條公認的黃金貿易路線的人,可以從帝都一直排到無盡之海里去。

  不過,隨著戰爭的爆發,情況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盧利安淪為戰區。沿海港口盡陷敵手不說,就連許多靠近魔獸山脈的城市也不能去了。金屬、魔核、獸皮等貨物數量驟降,商隊貿易路線的危險指數卻飛漲。

  原本如同金娃娃一般捏在手裡死攥著不放的貿易路線,成了福格斯手中燒紅了的烙鐵,而那些一直眼紅這條貿易路線的人們,現在則紛紛收回了手,站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等著看笑話。

  要知道,財團每一年對大主管都有業績考核,薪俸職位,全憑業績高低說話。福格斯以前的業績能夠名列前茅,甚至成為財團的重點培養對象,就靠著手中的這條貿易路線。而現在,貿易量驟減百分之八十,別說拿一份耀眼的業績出來,就是想要完成最基本的指標也無比艱難。

  戰爭爆發一年多來,福格斯幾乎急白了頭髮。

  如果沒有這場戰爭,要不了兩年,他就能更進一步,成為財團二十四個大掌櫃之一,為家族爭取更大的發言權的同時,自身地位也舉足輕重。可最近一年,他卻只能在戰爭的泥沼中為了完成基本任務掙扎。

  從表面上看,一位統領著二十輛大型馬車,六十名護衛,四十名夥計和二十名車夫的大型商隊主管,可謂風光無限。可內裡的苦楚,只有福格斯自己才明白。

  畢竟,論身份地位,他只是一個家族旁支。幫扶他的長輩是頂著很大的壓力才支撐到他成為大主管的。若是在家族的全力支持下,還丟掉了商隊大主管的職務,恐怕這輩子都再無出頭之日了!

  正因為如此,儘管知道美丁城池處前線,隨時都可能遭遇戰爭。但福格斯還是冒險帶領商隊前往美丁城收購貨物。

  不得不說,福格斯天生有做生意的天賦,眼光極準,也敢於下注冒險。

  就在其他大型商團的商隊都因為美丁城的局勢而退縮不前的時候,大量沿海的商人,貴族,難民和傭兵卻涌入了美丁城。在這些人手中,有積壓的貨物,有在魔獸山脈收穫的獵物,有各種各樣亟需變現的財產。

  有時候,風險也意味著機會。如果等到美丁城局勢塵埃落定,人們或許就不會著急拋售手中的貨物了。可就在斐烈人兵臨城下,美丁城戒嚴的那一兩天,人心動盪,卻給了福格斯一個巨大的商機。

  因為沒有其他大型財團商隊的競爭,一些小商團的商隊又無法對實力相對雄厚的福格斯構成威脅,因此,這一趟,福格斯不但收購到了足夠的貨物,甚至還超額完成了全年的貿易計劃。

  不過,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

  福格斯知道,滿滿二十車貨物,已經遠遠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貿易的價值,耗盡了他所能調動的所有資金。一旦有所閃失,就是萬劫不復。只有將這些貨物安全的運送到幕尼城,這次貿易才算真正獲得了成功。

  行百里者半九十。從美丁城到幕尼城的路途,或許比斐烈人兵臨美丁城下那一刻更加危險。為此,福格斯除了商隊本身的護衛之外,還重金雇傭了兩個三級傭兵小隊和兩位勇敢級的自由騎士。

  “小心駛得萬年船。”

  “怕就怕官匪一家。”

  福格斯仔細咀嚼著這兩句話,再看羅伊的目光,已經和之前看一個半大孩子時的眼神不一樣了。

  “命令車隊就地停下,”福格斯當機立斷,“等後面的商團上來再走。路探加派一倍,擴大警戒範圍。十分鐘一報改五分鐘一報!另外……”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福格斯目光和羅伊一碰,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派人看看前後關卡的溫格子爵領那幫人,看他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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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七章  弓箭遊獵者,彌琪


  二十輛載重馬車駛離道路,在曠野中尋了個視野寬廣的小土丘,圍成一個三角形。

  這是商隊在野外慣常用的車隊防禦方式。既能以車廂作為抵抗盜匪馬隊衝擊和弓箭攢射的簡易掩體,也能在緊急時刻快速啟動突圍。必要的時候,還能分成三隊向三個不同的方向逃逸。

  商隊的六十名護衛中,除了已經派遣出去和剛剛策馬出發的路探之外,剩下的人都集中在馬車旁警戒。另外六七十名夥計車伕顯然也受過武裝訓練。他們三個一組,拔刀持劍,警惕四顧。

  除了商隊本身的護衛之外,這次前往幕尼城最大的護衛力量,就是福格斯僱傭的兩個傭兵小隊和兩名勇敢級自由騎士。

  第一個傭兵小隊隊名【刺芒】,成員有九人。職業配置為一騎士兩士官,兩名弓箭遊獵者,一名斧戰士,兩名大盾劍士和一名醫師。隊長名叫穆西,是一位四星武裝騎士,擅長騎槍衝鋒。

  另一個傭兵小隊隊名【烈光】,成員七人,職業配置為兩騎士兩士官,兩名弓箭遊獵者和一名大盾劍士。隊長名叫奧爾德,雖然鬥氣修煉已超過三階,擁有勇敢騎士的實力,職業卻是大盾劍士。

  這兩個傭兵小隊,都來自於著名的【冰星】傭兵團,也都是經過了任務堂戰鬥力評測的三級傭兵小隊,有著豐富的護衛經驗。

  因為同是三級傭兵小隊因此,人數更少,職業配置更不均衡的烈光小隊的單兵作戰實力明顯更為強悍。尤其是隊長奧爾德,手中一面全精鋼打造的大盾和一把常人要兩手才能使用的單手劍,兇猛無比。

  雖然對福格斯的謹慎有些不以為然,不過,當命令下達的時候,兩個小隊的傭兵們還是飛快地按照各自的職責開始以車認為中心佈置防禦。

  “你,你還有你,在這邊。”

  正午略顯灼熱的陽光下,曠野飛揚的塵土中,烈光小隊的隊長奧爾德一邊繞著車隊大步而行,一邊指揮著傭兵們。

  “崔克,來這輛馬車上,架一張破甲弩。托馬斯,過來,把這兩輛車的軲轆用石頭墊住讓車伕把剎車棍鬆開唔,嘿,小子,讓開路。”

  剛剛下馬的羅伊,被這壯碩漢子推開,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哈哈哈哈。”

  同圍熱火朝天幹著活的漢子們,發出一陣爆笑聲。

  誰都知道,奧爾德雖然只是恰巧走到那裡,不過最後幾步卻是對著羅伊過去的。如果不是這個屁都不懂卻擺出—副見多識廣模樣的小混蛋一句“小心駛得萬年船”,大傢伙兒何必在這裡忙活。

  大家都是老傭兵了常年行走盧利安各地,對每一條道路都瞭若指掌。

  這一段路剛過希萊河不遠,是沿河灘向上的一片小高地。處於美丁史密斯男爵領的邊緣,臨近溫格子爵領。

  這裡人煙相對稠密。周圍有兩個村莊還有幾個貴族莊園。貴族和農戶聯戶自保的民兵足足有一個大隊。雖然大部分都是拿鐵叉的農夫,但其中還是有幾個厲害傢伙,也是常年在美丁城任務堂廝混的傭兵。

  加上這片地帶南北都被連綿的山地和叢林沼澤所包圍整個地形在希萊河的渡河灘收縮,形成了一個漏斗形除了東面的溫格子爵領屬地較為開闊之外,其他三面前不適合逃逸,因此,是最不適宜盜匪劫掠的地方。

  況且,現在前後都是溫格子爵領衛隊把守的關卡,就算附近有盜匪,也斷然不可能傻到在這裡發動襲擊。因此,這一通忙活完全就是多餘!

  傭兵們常年行走在外,幹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人錢財的活計。一路上風餐露宿刀口舔血不說,遇見厲害的盜匪還得拿命去拼。因此,性格大都固執急躁,最看不慣的就是外行人對他們指手畫腳。

  更加之這不懂裝懂的攪屎棍原本只是同行者,既不是商隊成員,也不是聘請來的護衛,因此,大傢伙兒對這小子更覺得厭煩。眼見奧爾德輕輕一碰,瘦小的羅伊就差點飛出去,眾人無不大笑。

  其中幾個起鬨道:“小子,看著點路,小心駛得萬年船。哈哈哈。”

  聽到這邊的喧鬧,不遠處的伊凡和三傑眼睛一瞪,撥轉馬頭就要過來,羅伊衝他們搖了搖頭,也不理這幫傢伙,跟麥芽兒一道牽著馬走到一邊。

  熟練的把馬鞍重新解開,又綁上一遍,繫緊了馬腹下的皮帶,檢查了馬蹄鐵和轡頭,將長劍形態的裁決配在腰上,又將一桿騎槍和一把半月斧在馬背上插好,羅伊解下了馬背上的一個包裹,拿出一套護甲來。

  自從上次美丁城南之戰中,剛買的一套護甲在斐烈前鋒統領達爾尼一槍之威下,化作飛灰之後,羅伊就知道,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自己至少需要一套能夠在關鍵時刻保命的鎧甲。

  因此,在美丁城逗留的三天時間裡,他除了為約瑟夫的馬鞍刻繪魔紋之外,每天都泡在任務堂,拍賣場和市場中,淘選打造魔甲需要的材料。

  不過可惜,淘了三天,羅伊也沒發現什麼好東西,在拍賣場裡看見一塊還沒鍛過的寒鐵,居然就拍出了三萬金路郎的天價。自己想要收購到鍛造鎧甲所需的材料,還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思前想後。他忽然靈機一動。心想:就算老爺我還沒有凝結出戰環,用魔核和魔力,多少也能用魔紋起些輔助作用啊。就像每天早晨在水裡修煉,老子鎧甲上銘刻一個【分水紋】,身形豈不靈巧得多……

  一想到這裡羅伊再也按捺不住。喜滋滋地逛了幾個禱時,在一家掛著矮人工匠招牌的裝備店,購買了一套式樣普通的二星級鎧甲。

  這套鎧甲,通體都由千鍛精鐵打造。雖然同為二星,但防禦力比起他之前的那一套高出了不少。只是式樣陳舊大眾,沒有絲毫出奇之處,且腕甲和膝甲等部位鍛造工藝稍差一點罷了。

  不過,這副鎧甲卻正合羅伊的意。

  回到任務堂,他找凌萱租了一間鍛造室在近百斤百鍛精鐵中混入從絶境中得來的一小塊精銅芯,用魚鱗千鍛法反覆鍛打出一塊韌度極高的千鍛精鐵。

  然後,羅伊用這塊精鐵,比照鎧甲原來的式樣,打造了一對一模一樣的小臂甲和一對膝甲。並在臂甲和膝甲的內部,刻上了兩道魔紋。

  膝甲上刻的魔紋,是一道四級魔獸【風烈鳥】的魔紋。這種魔紋並沒有什麼攻擊性,卻有著極強的御風力,對於身形步法有著極大的幫助。

  臂甲上的魔紋,則是一道三級魔獸【光焰狸】的魔紋。能在激發之後釋放出強光,干擾敵人的視線。

  至於攻擊性的魔紋,羅伊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畢竟,他本身已經是一位能釋放七級魔法的魔法師。隱藏在體內沒有魔力波動的瞬間施法和一雙能看見魔法元素的眼睛,才是陰人的最大本錢!

  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騎士武技,也需要在實戰中經歷磨礪。就像跟隨矮人在山崗上戰鬥一樣,每一招每一式都於生死之際使出,不能參雜任何別的東西。若是老想著用魔紋魔法攻擊,對武技修煉沒有什麼好處。

  對於成為一名聖騎士,羅伊的信念執著得可怕。

  穿上鎧甲,羅伊活動了一下身體。

  這些日子的修煉讓他的體格和力量增強不少,加之這副精鐵打造的鎧甲雖然看起來沉重,但刻上了風烈鳥的御風魔紋之後,重量至少降低了百分之六十,現在感覺比之前的那套以皮甲為主的護甲還輕。

  “真醜!”

  麥芽兒美目在羅伊身上一掃,撇著嘴毫不留情的打擊道。以精靈的審美觀看來,羅伊這套鎧甲,簡直就像一堆破銅爛鐵掛在身上。

  奧利佛汪汪叫了兩聲,以示附和。隨即撒著歡在麥芽兒面前跳來跳去搔首弄姿,直到麥芽兒丟出一塊肉乾,這才屁顛屁顛衝出去一口銜住,大搖大擺地趴在了商隊護衛們豢養的十幾隻獒犬不遠處,吃得津津有味。

  羅伊沖麥芽兒和奧利佛翻了個白眼。心頭正盤算著要不要和伊凡他們四處轉轉時,耳畔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讓開!”

  羅伊和麥芽兒同時一皺眉頭,扭頭一看,卻見一名纖細高挑的身影,出現在旁邊的馬車車廂上,遮擋住了陽光。

  兩人認出,這是烈光小隊的弓箭遊獵者又一位傭兵小隊中難得一見的女性遊獵者。

  傭兵世界中的遊獵者,相當於軍隊中的斥候和弓箭手的結合。

  在戰鬥的時候,遊獵者負責牽制和遠距離攻擊,起弓箭手的作用。而在行進的時候,則負責偵查探路,起斥候的作用。

  一名優秀的遊獵者,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極受尊敬的。軍隊中的許多老獵鷹退役之後都成了傭兵小隊中的遊獵者。他們豐富的經驗,敏鋭的感知,精準的箭術和風一般的速度,是一支傭兵小隊能否順利完成任務的關鍵。

  眼前的這位女遊獵者,聽聲音很年輕,帶著一頂皮質軟帽,將髮際邊緣和耳朵都遮得嚴嚴實實。臉上是一個銘刻著漂亮花紋的銀白金屬面具,只露出挺拔秀氣的半截鼻梁和一雙明亮的眼睛。

  此刻,這雙眼睛正冷漠地注視著羅伊。

  “我擋著你了?”羅伊壓著火氣問道。

  雖然他明白自己剛才犯了這些傭兵的忌諱,不過,一向不怎麼吃虧受氣的他被奧爾德推一下沒當場暴走,已經算給足了面子。

  “對,讓開。”女遊獵者毫不客氣地道。

  這個區域,是她負責的防區,羅伊的存在的確會妨礙她的射擊角度。不過,她顯然並不準備解釋。

  “傻鳥,老子要是不讓呢?”羅伊心頭火大,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話音剛落,女遊獵者腳下一點,如同一隻厲嘯的鷹隼,疾撲而下。黑色的身影在陽光下急速翻滾,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兩把寒光閃閃的半月形匕首,只一閃,就到了羅伊面前。

  匕首鋒利的刀刃,帶著一絲涼意,隨著輕風陽光停在了羅伊的脖子上。

  “漂亮!”

  傭兵們陡然爆發出一聲喝采。幾個站在馬車上的漢子,嘴裡更如同野蠻人一般發出聲聲狼嚎,幸災樂禍地大叫著起鬨,一片喧囂。

  眼見這邊爆發衝突,伊凡和三傑一聲怒斥,同時摘弓拔劍。烈光小隊的隊長奧爾德,則眉頭—皺,喝道:“彌琪。”

  “滾!”女遊獵者一雙美目狠狠的盯著羅伊,面具遮掩下的聲音沉悶而寒冷,一雙握著匕首的手指白皙修長,卻穩若磐石。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黑髮小白臉會嚇得屁滾尿流,灰溜溜離開的時候,忽然間,羅伊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手臂上陡然爆發出一道強光,直射女遊獵者的眼睛。緊接著,他上身動也不動,雙腿卻詭異的飄起來,一腳彈出。

  當那強光驟然閃現的時候,女遊獵者彌琪幾乎是下意識的側頭收刀,雙臂剛剛在胸前交叉護眼,就被羅伊狠狠一腳踢中,整個身體在砰的一聲悶響中,如同拋飛的石頭般越過身後的馬車,落向地面。

  也算她反應神速,遇襲之後,身體在半空中一個翻滾,旋即舒展開來,如同被風托住的樹葉一般,飄然而下。

  這兩下兔起鶻落,迅疾無匹。還沒有等在場的人們瞪大眼睛張大嘴,就看見一直跟隨在羅伊身邊的那個用布帕包裹著頭髮,穿著一身長裙的漂亮女孩身體一旋,長裙已經如同一朵盛開的喇叭花一般飛上了天空。飄飛的裙下,身著緊身衣的麥芽兒窈窕的身影彷彿一支離弦之箭,追著女遊獵者電射而至,人未到,一把銀白的窄邊長劍,就在空氣中如同蟬翼一般震動著,發出嗡嗡的連綿低響,直奔彌琪面門。

  彌琪落地,急退,手中匕首舞出一道明亮的光團。

  眾人一時間眼花繚亂。

  只看見三道寒光在空中疾速翻飛,只聽見噹噹噹當一連串金鐵交鳴,兩道蝴蝶般的身影在一輛輛馬車上騙躚飛舞,追逐來去。

  “住手!!”

  隨著飛速趕來的福格斯一聲大喝。短暫而激烈的交鋒隨著兩個女孩的一記互拼結束了。

  驟然分開的兩道身影之間,一片薄薄的面具和幾片碎布在飄然落下。相對而立的兩個女孩頭上,失去約束的長髮,如同風中的瀑布般,絲絲飛揚而起,露出她們幾乎完全相同的微尖耳廓。

  兩個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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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女奴,襲擊


  一直以來,人類和精靈這兩個種族,都被看做造世主創造的一對兄弟種族。

  相較於人類,精靈這種由植物進化而來的智慧生命出現在艾瓦隆大陸的時間甚至更早。

  他們是艾瓦隆大陸的第一批主人。

  有著悠久而輝煌的歷史和璀璨奪目的文明。他們建立的城邦和國家,曾經遍佈大陸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藝術、律法、文學、建築、魔法、武技還是都有著極高的成就。

  歷史上,精靈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主宰著艾瓦隆大陸,領導著包括人類在內的其他種族。

  那個時候,艾瓦隆大陸遍佈精靈建造的宏偉城市,華麗宮殿和精美雕塑。從無盡之海到斷天山脈,從炎熱到南方雨林到寒冷的北方荒原,隨處可見精靈的金字塔,雕空巨樹之殿,空中樓閣和彩虹橋。

  就連現在稀少到被每一個精靈都視為種族傳承的命根的生命古樹,當時竟然多達上千棵。

  傳說最大的一棵,甚至比起一個城市也小不了多少。巨大的樹冠遮蔽了整個天空。若是早晨從西面開始騎馬向東奔跑,跑上整整一天,都無法脫離巨樹投下的陰影。

  後來,繁殖力更強也更加崇尚實用,更喜歡冒險的人類,漸漸取代了繁殖力低下的精靈,成為了艾瓦隆大陸的主宰者。

  精靈族從艾瓦隆大陸的主宰者,變成了第二種族,然後又被其他種族超越,族群數量現在只和矮人一道,排在人類,魔族和獸人之後,並列第四。

  不過,這並不能降低精靈在這片大陸上的重要地位,更無法湮沒精靈對艾瓦隆大陸文明的影響和貢獻。

  直到現在,魔族統治的神賜之地上,都還有不少精靈創造的遠古遺蹟。而流亡到救贖之地的人類世界中,也同樣充斥著精靈的文明成就。

  尤其是從救贖歷二十年開始的那一段被被稱為文藝復興的歷史中,精靈族湧現了大量的頂尖建築家,詩人,畫家,雕塑家,音樂家。正是他們,將救贖之地的文明帶上了一個新的高度,彌補了百年魔族戰爭造成的文明斷層。

  雖然有著截然不同的基因和進化途徑,但讓人不得不感嘆造物者神奇的是,人類和精靈的生理結構相似度竟然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不僅如此,人類和精靈之間還能夠互相通婚,生育的後代也沒有任何的缺陷。

  不過,畢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種族人類和精靈在某些方面還是能夠看出一些不同的地方。

  首先,無論男女,精靈的身材都纖細苗條。很難出現力大無窮的猛士,熱愛自然的他們更善於在叢林中縱躍奔跑。他們天生超凡的敏捷能夠讓他們輕鬆追上樹上的猿猴,地上的獵豹和水中的游魚。

  而精靈一旦完成化蝶之後,就會擁有在天空中飛翔的能力。當他們的花精靈形態成長為成人,就連速度最快的信隼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因此,在艾瓦隆大陸,精靈被視作天生的弓箭手,獵人和斥侯。

  性格方面,精靈有著矛盾的一面。他們記仇,報復心極強,卻又熱愛自然與和平,從不主動挑起戰爭。只要不侵犯他們的領地,就連骯髒醜陋的地精也可以大搖大擺的從一個精靈的面前經過而不用擔心被一箭射穿喉嚨。

  精靈的興趣更多的集中在藝術方面。

  對於藝術,他們有著讓人難以理解的痴迷。直到今天,精靈主導的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成就,都是人類難以達到的。

  十幾年前一幅由精靈大師畢卡索繪製的油畫,曾經創下了八十萬金路郎的落錘價。那是整整八百萬銀泰士。高出同時期的最偉大的人類藝術家畫作價格十倍有餘。

  如果說,這些都不足以迅速分辨人類和精靈的話,那麼,精靈和人類最顯著的區別特徵,或許就是他們那薄薄的微尖的耳朵了。

  無論外表多麼相似,也無論和人類在各方面有多少共同點,精靈的耳朵,都是這個優雅種族的標誌。

  此刻,金色的陽光和輕拂的風中,兩個女孩同時飛揚起來的長髮下面,微尖的耳朵幾乎一模一樣。

  羅伊和伊凡等人緊緊的盯著彌琪,而傭兵們也目瞪口呆的看著麥芽兒。他們都知道自己的人是精靈,誰也沒想到,對方居然也有精靈。

  相較於羅伊,傭兵們臉上的表情顯然更加精采。要知道,來歷頗有些曲折的彌琪。以前可是一名完成了化蝶的精靈神殿護衛。即便是在整個冰星傭兵團的遊獵者中,她的實力都算排的上號!

  麥芽兒能夠和彌琪打成平手,一劍挑掉彌琪的面具已經夠讓人震驚了,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看起來甚至比彌琪的年齡還小!

  “這是怎麼回事?”福格斯喝止了衝突,沉著臉走過來看著烈光小隊的隊長奧爾德問道。

  對於一個商隊來說,安全和團結是最重要的。若是隊內出現內訌,就會埋下隱患。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誤會。”奧爾德向福格斯行了個禮,然後扭頭看向羅伊,眼睛微眯,“他們擋住了彌琪的射擊角度,如果遭遇敵人,這區域就可能成為敵人的突破口。彌琪讓他們讓開的時候,可能言語上有些誤會。”

  奧爾德的回答四平八穩,讓人挑不出一點錯。雖然包括福格斯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沖突的真實原因並非如此,但有些事情是不能深究的。矛盾一旦公開就沒了緩和的餘地,到時候,大家都下不來台。

  心知肚明的福格斯冷哼一聲,扭過頭,向策馬過來的伊凡投以抱歉的目光。

  “伊凡先生真是抱歉……”福格斯道:“你看這……”

  伊凡不等福格斯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伸手一指羅伊道:“福格斯先生,你需要說抱歉的對象不是我,而是我的老闆。”

  老闆?

  看著已經拔出了長劍,目光森冷的四位騎士,商隊成員和傭兵們愣住了,福格斯更是倒吸一口涼氣。

  常年在外闖蕩,福格斯自問閲事識人的本事不弱於任何一個人,時常也為自己的眼光毒辣而自豪。雖然伊凡和三傑只穿著最普通的鎧甲和外套,就連被看作騎士標準服飾的大氅都沒有一件,但他們坐下雄駿的戰馬,馬上鋒利的騎槍,沉重的大劍和魁梧身上隱約散發出來的彪悍氣息,卻讓他本能的感到不簡單。

  這也是一出了美丁城,福格斯就主動邀約伊凡等人一起同行的原因。

  不過,在羅伊身上,他引以自豪的眼光卻出現了偏差。他一直都以為穿著普通,整個人看起來土裡土氣的羅伊只是伊凡等人的跟班,至多是個同行的小輩。可沒想到,他竟然是伊凡等人的老闆。

  福格斯在打量羅伊的同時,遊獵者彌琪和麥芽兒也在互相打量著彼此。

  黑暗精靈和精靈原本就是同一種族,雖然生活的世界被高入雲霄的斷天山脈所阻隔,傳統和天性也各有不同,不過,兩者之間在外貌上並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或許就是黑暗精靈隱藏於臀部的魔族印記了。

  “精靈?”彌琪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修長的十指一翻,兩把匕首在虛空中舞出兩團雪亮的光芒,驟然消失不見,“你是哪一支?”

  現在的精靈族,一共分為兩個大支,一支生活在魔獸山脈一支生活在斷天山脈。因為距離遙遠,除了在人類世界中相遇之外,兩支精靈彼此之間很難碰面。因此,精靈都會在見面的時候詢問彼此的分支。

  為是同一分支,也就意味著兩者即便住在不同的湖邊城,也同屬於一個神殿。

  而按照精靈族的傳統,同一神殿的精靈之間的關係,猶如兄弟姐妹,甚至比人類世界的一個家庭的成員更加親近。神諭告誡要彼此關愛照顧。別說互相動手,就算是惡語相向都是很嚴重的錯誤。

  麥芽兒自然無法回答彌琪的話。貿然冒充的結果,就有一半的機率和對方同屬一個精靈神殿。精靈神殿是精靈的宗廟,對每一個精靈都瞭若指掌的。彌琪只要有時間一查,立刻就能發現問題。

  “討厭的女人,誰要跟你套近乎!”黑暗精靈在心頭想著,臉上卻做出躊躇的模樣,看了一眼羅伊,低聲囁嚅道:“我……”

  就在這時,配合默契的羅伊已經嘴角一勾,臉上浮現一絲邪氣的冰冷笑容,冷聲呵斥道:“麥芽兒,給老子過來。讓你打架,可不是讓你跟她攀親戚的。”

  麥芽兒聞聲,暗自抿嘴偷笑,眼眶卻頓時紅了。她收起手中的劍,可憐巴巴地看了彌琪一眼,低著頭挪著步,如同一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一般回到羅伊身旁。全然沒有了剛才出手時的颯爽風姿。

  “看什麼看?”羅伊把麥芽兒往身後一拉,擋在她和彌琪之間,眼睛一瞪,“她是老子的女奴,屬哪一支跟你有屁相干!”

  聽到羅伊的話,四周頓時鴉雀無聲。不少人看向羅伊的目光都充滿了鄙夷。就連福格斯也微微一皺眉頭。

  在大部分民眾眼中,那些將蓄養精靈女奴當做身份象徵的貴族,還有那些捕捉販賣精靈的奴隷販子,都是人類中的人渣敗類。

  不過,在這個奴隷受私產法律保護的世界。包括人類本身在內的任何一個人一旦淪為奴隷,都會變成一種被人擁有私有權的物品。別說普通人沒有權利干涉,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在其主人拒絶的情況下予其自由。

  彌琪自馬車飛掠而下,大步向羅伊走去。

  彌琪很美。即便是曾經在精靈的湖畔城生活的羅伊,也不得不承認,彌琪是他見過的精靈當中最美麗的一個。

  而此刻,精靈女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耳朵因為憤怒而急劇顫抖著,飛快的步伐和矯健的身軀中蘊藏著一種危險的力量。

  伊凡和三傑策馬擋在了羅伊的面前。四位騎士高高坐在戰馬上,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彌琪。雖然他們並沒有激發鬥氣和戰環,但他們魁梧彪悍的身體中蘊藏的力量和殺氣,比起彌琪來,還危險十倍!

  “彌琪!”奧爾德一把拉住彌琪的胳膊,目光和伊凡等人猛的一碰,扭頭看向羅伊,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別過去。”

  “彌琪,回來。”

  “別衝動。”

  一旁的傭兵們也紛紛圍了上來,一邊警惕的看著羅伊等人,一邊擋在彌琪面前。

  彌琪掙了一下,沒能掙脫奧爾德熊掌一般的巨手,猛的咬著牙一扭頭,回到了烈光小隊的人群中。

  傭兵同伴們紛紛圍著她,一名中年女傭兵輕輕把她摟入懷裡,其他人則一邊用憎恨的目光看著羅伊,一邊你一言我一句的低聲安慰著她。

  很少有人知道,彌琪是一次人類捕奴隊襲擊的幸存者。

  兩年前,正是因為一支人數多達兩百人的捕奴隊的襲擊,彌琪才失去了家園和親人。她所在的那個小小村莊被夷為平地,數十個精靈平民被抓被殺,十二名精靈護衛死了十一個。只有她僥倖成了唯一的漏網之魚。

  從那之後,彌琪就開始了尋找她的親人和仇人的旅途。

  因為沒有在人類社會生活的經驗,加之孤身一人,彌琪幾次都差點落進捕奴者,強盜和騙子的陷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最終才在一次偶然機會中認識了奧爾德,加入到冰星傭兵團。

  從對人類的極度仇恨到接受周圍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彌琪經過了一個很痛苦的過程。

  兩年前的經歷,讓這個精靈女孩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她走進人類世界的時候,是一個完全將心扉封鎖的冰冷殺手。是奧爾德和烈火小隊所有人的共同努力,才讓她漸漸從陰霾中走出來,變得稍微正常一點。

  不過,面對陌生人和傭兵們不喜歡的人,她還是會顯得冷冰冰的不近人情。這也是她和羅伊之間出現衝突最根本的原因。

  “該死的垃圾,咱們找機會幹掉他!”

  “對。”

  “小聲點。”

  傭兵們圍在彌琪身旁,低聲七嘴八舌。

  在整個冰星傭兵團中,想要追求彌琪的青年,能夠從這裡一直排到幕尼城區。烈光小隊和刺芒小隊中的這些年輕人也不例外。

  他們都知道,對於有著悲慘經歷,且至今還沒有找到被俘虜的親人的彌琪來說,奴隷這個字眼,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傷口,更別說親眼看見一個精靈女孩做別人的女奴,被肆意呼來喝去了。

  如果能把那個精靈女孩救出來……

  傭兵們交換著眼神,一時間只覺得血氣澎湃,豪氣干雲。

  “別急,我們慢慢想辦法。”成熟的中年女傭兵,似乎並沒有責怪年輕傭兵們的意思。她摟著面色蒼白的彌琪,把目光投向和伊凡等人互相瞪視著分開,向這邊走來的奧爾德。

  迎著她的目光,奧爾德不動聲色地瞟了羅伊一眼,然後看向一旁沉默的刺芒小隊隊長穆西。三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靜靜地移開目光。

  一個沒有什麼實力的二世祖而已。

  只要把四名騎士調開,隨便挖個坑就能埋了他!這種人渣,殺一萬個也沒人手軟!

  短暫的衝突,隨著福格斯的介入,很快平息了下來。

  二十輛馬車圍成的臨時防禦工事也已經在傭兵們的努力下完工。馬車前方安放著用尖鋭木樁捆綁的鹿砦,車頂上架上了一箭可以正面射穿一匹重甲戰馬的破甲弩,四周山坡下還挖了不少被草皮掩蓋的小陷蹄坑。

  六十名護衛和十幾名傭兵,也在同一部署下,分列四周。前面是持盾大劍士,馬車上是弓箭遊獵者。有馬的騎士則位於山坡下,和車隊形成椅角之勢,便於運動作戰,襲擾進攻敵人的側翼。

  整個防禦體系完整而堅固,就算是面對五百名盜匪,也足以維持一整天的時間。

  不過,誰也沒有把這個精心構造的體系當回事。

  對於傭兵們來說,這只是一次完全沒有必要的工作。之所以一絲不芶的完成,只是為了盡到自己的責任罷了。可不是為了那個躺在草皮上,讓精靈女奴按摩的混蛋。

  “老子真冤。”

  眾人憎惡的目光中,躺在草地上享受的大頭老爺一臉晦氣。

  “老爺怎麼冤了?”麥芽兒顯然進入了女奴的狀態,一邊給羅伊按著腿,一邊抿嘴輕笑,細聲細氣地問道。

  這種討好男人的活計原本就是黑暗精靈的本能天賦。對於還在人類的好幾個妓院裡專門學習過的麥芽兒來說,更沒有任何難度。一套靈活而專業的按摩手法施展出來,不但看得四周的傭兵們目光冒火,就連伊凡等人也忍不住懷疑麥芽兒是不是羅伊專門培養的女奴了。

  “我說你別這麼認真行不行……”羅伊一邊舒服得直哼哼,一邊沖麥芽兒瞪眼,“你嫌他們不夠恨我啊?”

  “管他們怎麼想!”麥芽兒低聲一笑。

  自從一年多之前,少女心性的大小姐決心勾引羅伊以來,黑暗精靈的各種魅惑術都在羅伊身上試了個遍。不過,以前可沒找到這麼好的機會。現在陰錯陽差成了女奴,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使出渾身解數來。

  對黑暗精靈來說,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玩了。

  “他媽的。”羅伊一陣頭疼,偷眼瞟了瞟遠處的那個精靈,正發現她目光如同刀子一般盯著自己。

  用屁股想羅伊都知道,這幫傢伙指不定把自己看成那種用秘術調教精靈,訓練美人犬一類的人渣了。誰會想到,他媽的黑暗精靈根本就不用訓練,麥芽兒這妞天生就好著這一口呢。瞧她眉花眼笑的模樣!

  時間飛逝,轉眼半個禱時過去了。這期間,派出去的路探幾次回報,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四周沒有盜匪的蹤跡,後面的那個隷屬於【仙人掌商團】的商隊和跟隨商團的少量人群,也在向這邊行進,看起來一切正常。

  就在傭兵們嘴角的輕蔑越來越濃,就連福格斯也覺得自己有些緊張過度的時候,忽然,幾名路探騎著快馬同時從遠方衝了過來。

  一看見這麼多路探同時出現再看見他們瘋狂打馬飛奔的姿勢,所有人都一下子緊張起來。

  等到路探到了車隊面前翻身下馬的時候,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讓不祥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福格斯先生,【仙人掌】商隊遭遇盜匪襲擊,是【黑骷髏】盜匪團。他們的人數超過六百人!”

  “我們派往前面關卡的一位路探被關卡的守衛殺害,他們和一隊忽然出現的溫格領騎兵,正朝著我們過來。”

  “後方的關卡也已經向我們這邊靠攏。”

  路探們爭相恐後的報告,如同一盆冰水,瞬間將所有人都澆了個透心涼。

  仙人掌商隊遭遇襲擊——路探被殺害——忽然出現的溫格領騎兵——後方關卡的異動,這一切,瞬間在人們的腦海中連在了一起。

  “黑骷髏盜匪團,不是說已經被溫格子爵領的人趕出這一帶了嗎?”一位商團主事臉色蒼白的叫道。

  “聖帝在上,他們殺了我們的路探。我說怎麼那麼短的時間發生那麼多起劫案,該死,一定是溫格子爵領的傢伙和盜匪攜手幹的!”一位傭兵駭然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同伴道。

  眾人一時間亂作一團。

  “對,沒錯!如果不是溫格的人,盜匪團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接近公路。”

  “我明白了,這幫傢伙設立這些關卡,根本就是要把其他的盜匪團都趕走,然後把他們選定的襲擊目標分割開,方便黑骷髏盜匪團下手!如果有需要,他們還可以親自動手。前段時間受襲擊的商團沒一個活口,就是這個原因…………”

  當這個聲音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商隊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駭然看著中間這位頭腦清楚,分析能力極強的商隊護衛小隊長,聽他最後喃喃從口中吐出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結論。

  “求救的人,都被他們殺了!”

  一股寒意,順著眾人的後背,一下子躥上了頭頂。忽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羅伊。

  “你猜中了。”福格斯回頭看了看山坡上的防禦工事,又扭頭看向羅伊。如果不是羅伊的提醒,現在的商隊,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越是大變臨頭,福格斯就越是鎮靜。不過,他還是難以抑制心頭的困惑,追問道:“你是怎麼猜到的?”

  “我沒有猜到。”羅伊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反常的程度到了需要警惕的時候而已。”

  “說說看。”福格斯點頭道。

  “根據不知堂的公告,前段時間這條路上,發生了十起襲擊案,六起在美丁領內,兩起在溫格領內,還有兩起在溫格領東北的公共路段。而且,每一起襲擊案,最後都沒有留下任何一個活口,這是我覺得第一蹊蹺的地方。”

  羅伊板著手指頭道:“第二,我們一路過來,這些關卡對貨物和人員的收費比例看似正常,實際上,卻是為了放過富有的商團,而把付不起通關費的平民和不願意付費的傭兵攔截下來,或者趕到其他路上去。這是另一個反常的地方。”

  福格斯點了點頭,見羅伊又扳下了第三根手指,問道:“第三是什麼?”

  “從賊爭爆發開始,溫格子爵領就一直和美丁城作對。他們仗著人多勢眾和教廷的支持,甚至把收稅官都派到了美丁城周邊。敲詐勒索,強取豪奪。所作所為驚動了阿道夫大公也毫不收斂,這是為什麼?”

  眾人沉默著,靜靜地看著羅伊,等待他的答案。

  “因為以前的某些事情和眼前迫在眉鍵的戰爭,溫格子爵已經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他們抱上了教廷和某些人的粗腿,要離開這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某個原本應該死了的人,正在盜匪團裡。這是他最後撈一筆的機會。”

  說到這裡,羅伊忽然停了下來,凝目眺望遠方。

  正困惑他口中那個“應該死了的人”是誰的眾人紛紛扭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一陣隱約的刀劍碰撞聲和喧囂聲中,一支商隊和數十名平民正衝出地平線,在護衛的拚死掩護下離開公路,跌跌撞撞地向著這邊飛奔而來。

  而在地平線上的交鋒人群中,兩個窈窕的身影,已經是腳下踉蹌,渾身浴血。

  “準備戰鬥!”護衛隊長爆發出一聲厲喝!

  厲喝聲和慌亂的腳步聲中,羅伊的目光凝固在那兩個一摸一樣的身影上。

  “是凌萱的妹妹!”

  羅伊轉身飛奔向自己的戰馬,還沒有跑到跟前,就腳下一蹬,凌空跳上去一扯繮繩撥轉馬頭,腳下馬刺猛的一刺馬腹,電射而出。

  羅伊這一動,伊凡,三傑,麥芽兒和奧利弗也同時動了起來。

  “他們想幹什麼?”

  站在山坡上的人們被羅伊忽然的舉動弄得目瞪口呆。

  彌琪一個空翻,躍上了一輛馬車頂棚。她居高臨下看去。只見以羅伊為首,六人一狗躍下山坡,如同一支飛射的三叉戟般,在青翠如茵的原野上風捲雲走,呼嘯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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