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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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十三章 　防線崩潰

　　「十一級惡魔！」

　　隨著驚呼聲，山谷中，一片混亂。阿道夫等人震驚地長身而起，只看見山谷中央的紅色光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湧動的惡魔潮。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的身影。

　　這個身影，佔據了整個光門。隨著紅色通道緩慢而用力的往前移動，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頭牛試圖從蟒蛇的口腹中擠出來。

　　儘管還沒有走出光門，可是，以光門為中心方圓數百米範圍內，都是一片狂暴的氣息。這氣息一波又一波，宛若海潮一般不斷擴散。距離稍微近一點的人類戰士都感覺到極大的壓力。

　　終於，這只惡魔擠出了光門。

　　當它完全踏足於大地的時候，轟的一聲，一股讓人自心底發寒的氣勢無邊無際的爆炸開來。整個山谷都在這威壓的肆虐下顫抖著。

　　砰！戰場前沿的數十位人類騎士集體後退，坐下戰馬不住悲嘶。許多人的口鼻處，都流出了鮮血。

　　「頂住！」阿道夫焦急地大吼一聲，一揮手，就準備投入更多的預備隊穩住防線。

　　可就在這時候，他的目光凝滯了。

　　四周所有將領和貴族領主們的目光，都凝滯了。

　　大家駭然發現，在這只惡魔出現之後，又一個相同的身影出現在了光門中。那恐怖的氣息，和之前的惡魔一模一樣。

　　哢……儘管這一刻，戰場上的廝殺聲、怒吼聲和慘叫聲，都已經從耳邊消失了。整個山谷，無數交戰的惡魔和人類戰士就像是一場默劇一般。可大家還是聽到了這一個並不存在的聲音。

　　那十一級惡魔還沒有出手，已經脆弱無比的防線，就如同破裂的瓷器一般裂開了一條裂縫。

　　第一防線，終於還是崩潰了。

　　先是數十隻鐵甲泥魔從防線上一個破裂的缺口沖了出來。它們張牙舞爪，爭先恐後。四周的人類戰士就如同垮塌的泥牆一般，轟然倒地。戰馬在悲嘶著，傷者在慘叫著。場面一片狼藉。

　　儘管有幾位騎士試圖堵住缺口，但最終，一支由兩隻十級惡魔率領的惡魔隊伍，終止了他們的努力。

　　缺口一旦出現。被關在內裡的惡魔潮就如同洪水一般，再也阻擋不住了。為了保存戰鬥力，軍官們只能下達結陣自保，且戰且退的命令。一時間，整個防線。都開始節節崩潰。

　　在湧動的黑色潮水前，人類騎士就像是漂浮的雜物，被潮頭推湧著，不斷後退，或被淹沒。

　　看著眼前的一切，阿道夫身形一晃，猛地噴出一口血來，仰頭就倒。

　　「殿下！」

　　…………

　　戰馬在官道上飛馳。

　　安斯艾爾和查理斯，一左一右跟隨在一個臉型方正，濃眉大眼。不怒自威的貴族騎士身後，風馳電掣。

　　在他們的身後，是三千多名身穿銀白色戰甲的騎士。按照等級地位不同，分別披著鑲金邊，銀邊和紅邊的黑色大氅。大氅隨著撲面而來的風聲高高飄起，戰馬起伏間，鐵蹄錚錚，急促如滾滾悶雷。

　　安斯艾爾和查理斯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不久之前，發生在慕尼城的那一夜惡戰中。查理斯聽從了安斯艾爾的勸阻，在最後時刻脫離了以斯嘉麗為首的幾大家族聯合陣營，站到了中立者的立場上。

　　這使得戰斧騎士團在那場引發了帝國大地震的事件中，非但毫髮未傷。而且還贏得了阿道夫大公的友誼。

　　其後，盧利安行省上上下下，對雷諾家族都大開方便之門。家族在盧利安的利益和勢力份額比以前增加了十倍也不止。這樣的成績，在如今魔族入侵，各大勢力都經略盧利安的情況下，尤為難得。

　　雷諾公爵在第一時間。就召回了安斯艾爾和查理斯，閉門談了一個禱時之後，大公親自召開會議，宣佈了對兩人的一系列獎賞。

　　由此，原本在家族二代和三代當中並不算太出眾的查理斯和安斯艾爾，地位直線上升。不但進入了雷諾家族和戰斧騎士團的核心成員名單，更在公爵欽點下，主持盧利安的大小事務。

　　可就在查理斯和安斯艾爾返回盧利安，躊躇滿志的時候，卻沒想到，一場災難忽如起來的襲擊了這片剛剛恢復寧靜的土地。

　　深淵惡魔入侵！

　　一聽到這個消息，安斯艾爾和查理斯就懵了。

　　只要是瞭解過一萬年前那場慘案的人都知道，這句話對於整個帝國南方以及這裡的千萬民眾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意味著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一想到盧利安被深淵惡魔肆虐，家族投入和自己的心血化為烏有，兩人就是心急如焚。因此，在得知戰斧騎士團奉命支援盧利安的時候，兩人就第一時間與騎士團匯合，共同南下。

　　原本為了防止斐烈帝國南方軍團擊敗盧利安主力之後大舉北上，戰斧騎士團一直都駐紮在盧利安北部邊境。不過，隨著戰爭塵埃落定，騎士團陸續調回了帝都。如今駐留在盧利安的只有總兵力的三分之一。

　　作為帝國最頂尖的五大騎士團之一，放在以往，別說三分之一，就算是五分之一的戰斧騎士團，也足以讓任何對手為之膽寒了。可如今，安斯艾爾和查理斯心裡卻只是緊張和焦慮。

　　一份接一份從深淵入口傳來的戰報，告訴了他們如今的情況有多麼嚴重。儘管阿道夫已經把包括傭兵在內的盧利安能夠組織起來的兵力全都投入到了戰鬥中，局面依然在一步步的惡化。

　　作為距離最近的馳援隊伍，誰也不知道，當自己三千多人趕到的時候，會面臨怎樣的局面。但大家都明白一件事。如果不能夠在第一條防線失守的時候趕到的話，那麼，戰斧騎士團的作用，將降低十倍！

　　馬蹄聲急促。

　　轉過一個被密林覆蓋的小山丘，就已經到了深淵入口所在的山谷了。

　　就在視野中，已經出現了大量後勤民夫，馬車和運送下來的傷患。並且看到大量正在往來調動的部隊時，忽然，一片混亂，就從如同漣漪一般。自塵土飛揚的前方戰場向這邊飛快地蔓延而來。

　　「第一防線破了！」

　　「失守了！」

　　當此起彼伏的驚慌叫聲，在耳邊響起的時候， 那領頭的方臉騎士一聲叱喝，領著安斯艾爾和查理斯，策馬上了路邊的一個小山坡。

　　鐵流一般的隊伍。自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毫不停留地向中軍大營所在地飛馳。而登上山坡的三人，臉色已經是一片煞白。

　　他們終於看見了入侵的深淵惡魔。

　　那是一片無盡的黑潮。它們已經沖出了山谷，撕碎了防線，向著四面八方洶湧奔流。

　　摧枯拉朽！

　　…………

　　隨著十二級惡魔的距離越來越近，威壓越來越強，守護塔里，已經是一片宛若墳墓般的死寂。

　　雖然早在明白自己落入了惡魔的圈套之後，大家對於是否能夠生還就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死亡所帶來的黑暗和陰冷。依然在讓他們不寒而慄。

　　大家都看著羅伊，等待他的指令。

　　不知不覺之間，這個外表看起來像個小菜鳥的黑髮青年，已經成為了數百名身經百戰的資深傭兵的核心。

　　且不說這裡大部分人都是他救出來的，就單說剛才他在和摩頓的交手中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和智計，就讓人不得不為之折服。

　　一位凶名赫赫的聖域強者傾盡全力連番狂攻，竟然也沒能將這小子制服，反倒在他的引誘下浪費了大量的時間，以至於三十多個手下悉數被殺，自己也只是狼狽不堪落荒而逃。

　　所有人都不禁會想。如果再給二十年給這小子，他會成長到怎樣的地步。

　　當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甚至已經有不少人暗中拿他和被譽為人類百年來第一天才的奧古斯都做比較。

　　而比較的結果，卻是沒有答案。

　　那個高高在上宛若天神一般的人物。二十多年來早已經是人類世界公認的超級天才。他的天賦，家世乃至容貌，都只能讓人仰望。上溯百年，宛若繁星一般的天才們，都只能在他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對任何一個天才來說，和奧古斯都生在同一個時代。都是一種極度的痛苦。

　　可誰也沒有想到，在這裡，大家卻見到了一個無論從哪方面都不遜色于奧古斯都的人物。

　　這個笑容中帶著一絲迷糊，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青年，展現出了遠遠超過了人們想像的天賦和實力。沒有人知道如果他和奧古斯都交手會是怎樣的情形。但大家相信，如果把天下的天才都排在一起，那麼，他就是最接近奧古斯都的那一個！

　　在眾人的目光中，羅伊深吸一口氣。一開口，就引發了一片震驚的譁然。

　　「我會把這只惡魔引開……」

　　沒有人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就在朗德羅等人準備反對的時候，羅伊一擺手，制止他們。

　　羅伊飛快地道，「現在沒有時間多說了。大家聽我說……我們絕不能讓它留在這裡。如果那樣的話，我們都會死！」

　　他環顧四周，目光從每一個傭兵的臉上掃過：「單獨的一隻十二級惡魔或許很可怕。可是，如果讓它領導一支惡魔大軍的話，它的可怕程度會增加一萬倍。憑我們的力量，就算加上這座守護塔，也不可能是它的對手！」

　　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雖然很不情願，但所有人都承認里奧說的是對的。一隻可以隨時得到無數惡魔掩護和支持的十二級惡魔，幾乎就是不可戰勝的。

　　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聽起來很熱血很厲害。

　　可若是人家上將一個可以打你四百個。打累了還能縮在百萬大軍中休息恢復，讓手下輪番跟你作戰，不斷的消耗你，那麼，你最終就只能像一塊大蘿蔔一樣，被一刀刀削成片，然後被剁成渣！

　　取人家首級？還不如自己割了腦袋來得痛快容易。

　　可是……話雖如此，大家也很難接受羅伊的計畫。他一個人引開十二級惡魔，那不是送死嗎？

　　要知道，就算是摩頓這樣的初級聖域強者，在一隻十二級惡魔的面前，也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雖然在之前的戰鬥中，羅伊扛住了摩頓狂風驟雨一般的攻擊，可真要面對十二級惡魔，大家懷疑他能不能堅持一個回合。

　　在眾人猶豫的目光中，羅伊微微一笑道：「大家放心好了，我已經佈置了一個陷阱，只要能夠把它引過去，我們說不定就有機會逃出生天。」

　　「可如果你……」桑德拉忽然開口道。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不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而這，也正是他們最擔心的問題。

　　「那當然是最壞的結局……」羅伊坦然道，「可是，在沒有任何機會和萬分之一的機會當中，我們還是應該選擇後者，不是麼？」

　　數百名傭兵都沉默地看著羅伊。

　　這一刻，無論年齡，性別和資歷，也無論來自哪一個傭兵團，站在怎樣的陣營和立場，所有人都對這個年輕的黑髮青年肅然起敬。

　　他們都知道，這個選擇看起來很好做，可是，那萬分之一的機會卻是里奧用命去拼的。

　　就像站在萬丈懸崖邊，有人告訴你，往前踏一步，或許會墮入深淵，或許會踩出一條生路來。誰願意主動站出來？生路是大家的，可命卻是自己的。這樣的選擇，難道真的那麼簡單？

　　可在里奧這裡，就是這麼簡單。

　　這才是他最讓人尊敬的地方。和他的實力，他的智慧，他的天賦比起來，他的擔當永遠都要大一點。而這，卻是很多有能力的人所做不到的。

　　什麼是騎士，這才是真正的騎士。

　　「我跟你去！」

　　寂靜中，阿芙忽然開口道。

　　隨著她的聲音，眾人都群情激昂。

　　「我去！」

　　「我也去！」

　　羅伊搖了搖頭，制止了眾人的主動請纓，說道：「這件事，只能我一個人去做。人多了反而會是拖累。我只希望，在我回來之前，大家能夠齊心協力守住這裡。成功了，咱們一起出去。失敗了……」

　　感受著越來越強烈的恐怖氣息，羅伊最後沖眾人一笑：「我很高興能夠和大家並肩作戰。」

　　說完，他騰空而起，身體在空中一個倒翻，片刻的停滯之後，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般電射而出。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眨眼間，他已經出了守護塔大門，成了視野中的一個小點。

　　而這個時候，遠方那個恐怖的紅色身影，已經到了守護塔前。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過去，里奧幾乎是筆直地向著那紅色惡魔撞了過去。

　　「里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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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十四章 　全力一擊

　　眾人失聲驚呼。

　　尚在半空，班克薩爾就聽到了這巨大的驚呼聲，同時也看到了一個向自己電射而來的身影。

　　班克薩爾不知道這個黑頭發的人類青年是誰，可是，這並不妨礙它在瞬間做出本能的反應它一張巨爪，向這人猛地一掌拍下！

　　就如同拍一隻蒼蠅。

　　可是，班克薩爾還是失算了。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巴掌，會導致怎樣的後果。

　　眼見班克薩爾一掌拍來，羅伊牙關一咬，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迎著宛若山嶽般沉重的恐怖威壓，羅伊逆流直上，口中發出一連串古怪的音節，眼睛瞳孔在這一刻盡皆化為妖異而暴戾的紅色。

　　怒戰士之歌。

　　隨著矮人怒戰士秘技的開啟，羅伊的鬥氣不斷向上攀升。從大光明二星，一直沖上了大光明五星巔峰！

　　他一劍向班克薩爾刺去！

　　「咦？」班克薩爾有些驚異。他沒想到，這個人類騎士的氣息竟然能在瞬間暴漲如此之多。對於力量體系相對固定的深淵惡魔來說，這就像一隻九級惡魔忽然變成了十級惡魔，完全是難以理解的。

　　不過，班克薩爾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動作。實力的絕對差距，讓它可以對這點變化完全忽略不計！

　　果然，傭兵們看見，在突進到距離班克薩爾還有三十米的地方，羅伊的速度就猛然降了下來。

　　那巨爪之下的恐怖威勢，就如同無形的沼澤一般，讓他步履艱難。

　　啪！

　　大地隨著羅伊的步伐一塊塊凹陷下去。他的身形不斷下沉。就如同奔行在越來越深的積雪中一般，五六步之後，身形就矮了一大截。放射狀的裂縫，以他的腳步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

　　這一刻，羅伊的劍，已經完全失去了他和摩頓戰鬥時的迅捷靈動。似乎永遠也不可能觸碰到目標。而惡魔的巨爪已經猛然抓了下來，長而鋒利的指甲像利刃一般，就要把他切碎。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眾人看見羅伊持劍的右手回轉，左手上揚，雙手在身前劃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弧。

　　這個動作進攻不像進攻，防禦也不像防禦。尤其是右手回轉過來的長劍，根本就橫向一側。不砍不刺，不擋不架。翻遍了天下典籍，也見不到這種中門大開以身迎敵的武技。

　　「這是什麼招數？」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時候，斯賓格勒和阿芙等魔法師的瞳孔卻同時收縮！

　　這一刻，他們都感覺到一股極其龐大的魔力波動。而隨著這魔力波動，天地間的靈力就如同瘋了一般，不斷地往這邊集中。那種速度遠遠超過了他們所見過的任何一種魔法，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果然，下一秒，數十團由三種顏色構成的魔法光芒。就自羅伊的手上亮了起來。

　　這些光團，就像是馬戲團的雜技演員旋轉的火把，在空中旋繞著，交織出一個巨大的光環。

　　看見這個光環，班克薩爾的表情就如同見了鬼一般。

　　雖然身為惡魔，但它對地面種族的戰鬥職業構成以及騎士和魔法師的區別可謂了若指掌。因此，它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小子明明是個速度武技都不弱的騎士，怎麼一劍刺到中途，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魔法師？

　　而那巨大的光環。更讓班克薩爾本能地感到了一種危險。

　　極度的危險！

　　不過，這時候雙方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班克薩爾已經來不及閃避，倉促間。他只來得及用雙手小臂交叉護住胸前，同時彎腰躬身，團成一團，儘量縮小自己的身體面積。

　　而幾乎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光芒，已經從那個光環裡噴射而出。

　　「十級混合魔法。愛麗絲魔法炮！」

　　「三系混合魔法！」

　　「天啦！里奧這傢伙居然會這個魔法！」

　　魔法師們一片驚呼。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難以置信而又無比迷醉的光彩。

　　愛麗絲魔法炮，是一種三系混合魔法，由兩千年前的魔法大師愛麗絲所創造。

　　歷史上，這位天才的伯南公國郡主雖然紅顏薄命，年僅二十九歲就殞落了。可是，在保衛伯南公國的戰爭中，她一襲白衣立於山頭，魔法炮之光橫掃敵陣的景象，依然是魔法殿堂最經典的畫面。

　　這個魔法因為構思巧妙，威力絕倫且壯麗華美，曾經轟動了整個魔法界。歷年來，魔法大師們對這個魔法的評價中都充滿了 「絕妙」，「威力絕倫」，「匪夷所思」和「天才的想像力」等讚譽之詞。

　　愛麗絲完美的融合了水與火兩種元素，在完全激發這兩種元素的威力的同時，利用風元素，將魔法的威力在水火兩系元素的基礎上提升了好幾倍。其威力已經超越了十級魔法，達到了十一級魔法的層次！

　　不過，因為需要掌握三系元素親和，而且對魔力控制技巧有著極高的要求，因此兩千多年來，有資格學習這個魔法的人萬中無一。尤其是最終之戰過後的這三百年，更是連一個都沒有。

　　由此可見，當看見這個魔法再度重現眼前的時候，魔法師們有多麼激動。

　　對於將一生都奉獻給了魔法的他們來說，眼前這個由紅藍青三種顏色混合的光環，就像是畫家眼中原本以為消失于歷史長河的絕版名畫，其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魔法本身。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光環噴射出的光芒已然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撞在了班克薩爾的身上。

　　轟！一道刺目的光芒亮起，恐怖的衝擊波橫掃四方。

　　眾人駭然聽見，那十二級的紅色惡魔爆發出一聲狂怒而淒厲的慘叫聲，它的身形在魔法光芒的籠罩下，就如同一隻撞進了火焰中的飛蛾，不斷消融。

　　它的身體皮膚出現了大面積的傷口，背部雙翼出現一個個破洞。尤其是護住身前的四肢，就像風中的沙柱一般不斷化作飛灰。到最後，就連它的肩膀、胸膛和頭部也開始崩塌。

　　「我的天……」斯賓格勒呆呆的看著羅伊和他身前巨大的光柱。駭然道，「不，這不是普通的愛麗絲魔法炮！」

　　他轉過頭，問身旁的眾人道：「你們看見剛才那道金光了嗎？」

　　一聽到這話。眾人紛紛點頭。的確，在里奧釋放魔法的一瞬間，光環內出現了一道金色光芒。雖然一閃即逝，但分外亮眼。不光是魔法師們看見了，其他的近戰職業傭兵們也都看見了。

　　「有什麼不對勁嗎？」一位魔法師道：「我以為那是金元素……」

　　這位魔法師的看法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想法。要知道。魔法師在完成元素陣的時候，並不能完全排開其他的元素。而這，正是元素陣構建失敗或者相同的魔法卻有不同威力的最大原因。

　　在這樣一個三系混合魔法當中，如果魔力控制不夠精確，混合進部分金元素或者別的什麼元素並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只要這些元素沒有破壞元素陣，就完全可以將其忽略。

　　不過，大家的猜測被斯賓格勒斷然否決了。他搖頭道：「絕對不是金元素！」

　　「那是什麼？」那魔法師追問道。

　　「我不知道。可是……」斯賓格勒抬起頭，神情肅然的看著天空，「……你們感受一下這可怕的天地能量！我可以肯定，里奧的這個魔法絕沒那麼簡單。它的威力。應該超過了十二級！」

　　眾人一片譁然，震驚無比。

　　沒有人懷疑斯賓格勒的判斷。別說他身為三星蒼穹賢者，魔法造詣深厚，就單說里奧釋放魔法時，這天地間近乎狂暴的天地能量，大家不用他提醒就早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了。

　　可正因為如此，大家才難以置信。

　　要知道，混合魔法的威力雖然強大，但也不是無限制的。能夠以十級魔法釋放出十一級魔法的威力已經夠可怕了。可如今，里奧的這個十級魔法竟然達到了十二級魔法的威力……

　　「四萬法碼魔力。達到最低八萬法碼魔力才能達到的攻擊力？」

　　「直接越過十一級魔法！難以置信！」

　　「他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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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同的疑問，也出現在班克薩爾的心頭。

　　在黑髮青年這個魔法釋放的一瞬間，它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那恐怖的光柱，就像一道狂烈的熾熱風暴。而在這道風暴的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個不斷融化的雪人。

　　儘管已經調動了全身的力量，但班克薩爾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皮膚在不斷的融化，看著自己的身體化作細密的黑沙。身體的力量在魔法的浩劫中不斷下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它為之發狂。

　　這力量是如此的龐大，大到讓它無法相信這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的人類青年所能夠操控的。

　　班克薩爾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年輕的地面種族了。

　　無論是人類，矮人還是精靈。能夠抵達深淵五層的人都是他們當中的強者。而且都是成群結隊。

　　而班克薩爾所在的深淵第六層，更是人跡罕至。

　　最近一次見到這個年齡的人類青年，至少也是在數百年前了。那時候的班克薩爾還只是一隻八級惡魔。但對付這種經驗不足，勇氣也有所欠缺的年輕人類，它甚至不需要動腦筋。

　　可如今……

　　班克薩爾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

　　遠處的無數惡魔，都在這叫聲中瑟瑟發抖。它們從來沒有見過班克薩爾如此痛苦，如此憤怒。

　　身為一隻強大的十二級惡魔，它統治著十萬以上的惡魔種群，高高在上，擁有絕對的權勢和威嚴。可那人類青年，卻在它剛剛出現的時候，就當頭給了它如此沉重的一擊。

　　這不僅僅是身體的創傷，還是一種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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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的魔法炮，並不是一個持續的魔法。光柱的持續時間，總共也不過短短四五秒鐘。可是，無論人類傭兵還是惡魔們。都覺得這一刻無比的漫長。

　　終於，魔法的光芒消失了。

　　班克薩爾懸浮在空中。

　　它的雙臂已經消失了，左腿斷了一半，背後的翅膀只剩下了骨架。而更嚴重的是。它的胸口開了一個大洞，一張臉也消失了五分之一。遠遠看過去，它就像一隻被惡作劇的小孩扯爛的布娃娃。

　　可是……它沒有死！

　　砰！

　　一道恐怖的氣息，自班克薩爾的身上綻放。轉眼之間，它殘破的身體又恢復了原狀。不但雙臂長了出來。就連胸口的大洞

　　傭兵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們知道，這是十級以上惡魔的天賦能力。只要它們的惡魔之心不被摧毀，只要還剩下足夠的惡魔之力，哪怕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身體它們也能夠在瞬間恢復。

　　只不過，從氣息來看，現在的班克薩爾力量比起之前降低了許多。就像一堆被澆了水的篝火，雖然還在燃燒，但火勢已經黯淡了下來。

　　「該死！」

　　眼見班克薩爾恢復原狀，羅伊瞳孔陡然收縮。他身形一閃，已經化作一道閃電向遠方電射而去。

　　逃！這是羅伊此刻唯一的念頭。

　　表面來看。他只在一個照面之下就對班克薩爾造成了重創，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為此已經傾盡全力。

　　首先，作為一個十級的三系混合魔法，愛麗絲魔法炮比起他之前釋放的那個九級魔法【風暴漩渦】的難度高出了十倍也不止。

　　能夠將其釋放出來，他憑藉的是在諾伊奧坦斯魔法陣中訓練出來的魔法技巧，以及早知道對手向這邊趕來的近三十秒的時間差。而若是在戰鬥中，三十秒靜滯時間已經足以讓敵人將他殺死幾十次了！

　　其次，為了能夠讓這個魔法爆發出最大的傷害力，羅伊不但孤注一擲投入十道金色源力。硬生生將魔法威力提升到十二級魔法的標準，而且還冒著生命危險刺出一劍，以此接近並迷惑對手。

　　如此殫精竭慮，就為了完成這一擊。

　　的確。羅伊的苦心孤詣得到了回報。這一擊不但成功了，而且時機把握精確，欺騙逼真，魔法的所有傷害一絲不落的全轟在了班克薩爾的身上，整個過程堪稱完美。

　　可即便如此，班克薩爾還是撐下來了。

　　從氣息來看。它的力量下降大致有五分之二。而羅伊為此付出的卻是鬥魔源力幾近枯竭的代價。

　　因此，羅伊只能選擇逃亡。

　　他向著鬥獸場的方向電射。起始一個雲中箭步躥出數十米之後，緊接著一個浮空步再接一個雲中箭步，身形幾乎不落地，速度發揮到了極致。一時間就只看見一道身影剎那遠去。

　　沒能擊殺這只十二級惡魔雖然有些遺憾，但這原本也在羅伊的意料之中。

　　而為了對付這只惡魔，他早就已經設下了一個陷阱。

　　這個陷阱很簡單。作為惡魔的同類也是天敵，小東西釋放的陰雲無論是對低級惡魔還是高級惡魔都有著同樣的殺傷力。唯一的區別，不過是高級惡魔在陰雲中撐的時間更長一點罷了。

　　而解決這個問題，羅伊的辦法，就是先把小東西提前安排在鬥獸場下囚室的一個封閉房間裡。

　　從剛才到現在，小東西都在不斷釋放陰雲。等到自己將這只惡魔引誘進鬥獸場，就能利用走道上的那幾道堅固閘門將其困住，到時候再開啟小東西所在的囚室，讓陰雲湧出來……

　　為此，羅伊還在鬥獸場的幾道門中，設置了幾個小魔紋機關。

　　因為時間緊迫，因此，這已經是羅伊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計畫了。而現在，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激怒了這只惡魔，剩下的，就是將他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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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十六章　最可怕的那個人

　　在聖索蘭貴族圈中，安東尼夫婦因為身份地位特殊，因此談不上有太多的朋友，但也沒有什麼敵人。他們很少參與索蘭貴族圈的利益糾葛，也沒有人願意冒著得罪蘭裡斯家族的風險去招惹他們。

　　平常，別說沃茨和老巴諾，就連唐納德見了面，也要保持三分謙卑七分和氣。也因此，安東尼親王夫婦對唐納德一系的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雙方還有著共同的利益。

　　可如今，一看到這兩個人，安東尼和伊莉莎白就是怒火中燒。在他們看來，愛女失陷深淵，歸根究底和這兩個人脫不開關係！

　　首先，當初針對異族的計畫，表面看是斯嘉麗主導之下的幾個家族的行為，可事實上，真正居中主持牽線搭橋的卻是躲在幕後的老沃茨。作為長輩，在這件事情上，他富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況且，巴諾家族也是他那邊的人。

　　慕尼城之夜那場震動帝國的衝突之所以會發生，就是因為巴諾家族急功近利，用卑劣手段襲擊矮人車隊。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最讓安東尼夫婦憤怒的，是老巴諾後來的一系列上串下跳的表演。

　　原本在繳納贖金之後，按照貴族的規矩這件事情就已經結束了。如果事情就這麼解決的話，那麼，就算斯嘉麗有什麼不甘心，也是無計可施，正常來說，她應該已經回到帝都了。

　　可就因為老巴諾為了給死去的兒子小巴諾報仇，暗中堅持聘請了黑暗行刑者復仇，這才引出了後來的事情。

　　是他推開了這扇大門！

　　如果將這番理由說給其他人聽的話，恐怕一百個人當中有九十九個人都會認為這是強詞奪理，是不折不扣的遷怒。

　　別說當初斯嘉麗等人和巴諾家族，是隱形的合作夥伴，對於巴諾家族襲擊矮人車隊並沒有任何的阻止，就單說老巴諾後來買凶暗殺里奧。就完完全全和斯嘉麗扯不上任何的關係。

　　斯嘉麗去深淵，是她自己的決定，事實上，如果現在問伊莉莎白的話。恐怕就連她也不能理解女兒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而更重要的是，就連她自己，不也聘請了血魔之手暗殺里奧嗎？

　　不過，對於現在的安東尼夫婦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在合作中。這些人沒能保護斯嘉麗，讓她承受了慕尼城之夜慘敗的羞辱不說，還因為他們的愚蠢和晦氣的多此一舉，導致原本應該遠離紛爭的斯嘉麗一腳踏入了惡魔圈套這個漩渦，成了犧牲品。

　　就憑這些，就足夠讓安東尼夫婦對沃茨和老巴諾恨之入骨了。

　　「停車！」

　　伊莉莎白跺了跺腳。

　　車隊緩緩停在了道路上。由兩隻地行龍拖曳的巨大馬車和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將整條路堵得嚴嚴實實。

　　很快，接近這邊的沃茨和老巴諾車隊也停了下來。似乎是看見了前方車隊的安東尼親王家族紋章，兩人很快下了馬車，在幾個騎士的簇擁下向這邊走來。

　　一位親王近身侍衛打開了馬車門。

　　伊莉莎白走下了馬車。

　　「王妃殿下。日安。」戴著一頭銀色假髮，身材瘦削，長著一個看起來有些陰騖的鷹鉤鼻的沃茨微微附身，問候道。

　　「日安，伊莉莎白王妃殿下。」一旁的老巴諾的態度看起來就不如沃茨這麼恭敬誠懇了。

　　這個相貌兇狠一臉蠻橫的老人，雖然也陪著笑，但眉宇間卻隱約帶著一絲輕蔑和幸災樂禍。

　　不久之前，小巴諾的死，讓老巴諾品嘗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滋味。對於只有這一個獨子的他來說，這無疑是人生最沉重的打擊。現在回想起來。他甚至不知道那段時間是怎麼度過的。

　　如果說喪子之痛還能夠自己默默舔舐傷口，如果說敵對家族的冷嘲熱諷幸災樂禍，還能夠選擇無視，那麼。在斯嘉麗，李察和奧斯卡三人被俘之後，幾個家族迅速選擇交付贖金的妥協，就讓老巴諾出離的憤怒了。

　　因為，那意味著這些家族將徹底從這個共同的漩渦中脫身出來。他們在協議上簽下的字，代表著他們承認這場交鋒的失敗。並且承諾日後不再因此追究，不再與那個該死的小子為敵。

　　對在這件事情當中付出了兒子的生命為代價的老巴諾來說，這完全是背叛！

　　因此，當看見安東尼親王的車隊的時候，和沃茨坐在同一輛馬車裡的老巴諾其實是哈哈大笑，前仰後合。他當然知道安東尼親王夫婦趕往深淵入口是為了什麼。這讓他感到無比的快意。

　　只是在下了馬車之後，他才將笑容收了起來，做出一副謙卑有禮的模樣來。可即便如此，那一抹幸災樂禍終究是抹不乾淨的。

　　面對兩人的問候，伊莉莎白點了點頭，神情淡然的問道：「兩位這是？」

　　「我們也是趕去深淵入口，」沃茨恭敬地道，「聽說形勢不是太好，我們需要親自去確定一下。王妃殿下您知道，戰斧騎士團也去了。」

　　沃茨話沒說盡，但言下之意，伊莉莎白也很明白。

　　一直以來，唐納德手下的武力當中，戰斧騎士團都是一個強大而不容忽視的存在。正是因為掌握帝國五大頂尖騎士團中的三個以及超過一半的邊軍軍團，唐納德才能夠在索蘭帝國一手遮天，與正統皇室分庭抗禮。

　　多年來，雷諾大公爵對唐納德一直是忠心耿耿。哪怕傳聞中女兒薩拉之死和唐納德有脫不開的干係，雷諾都從來沒有提起過一句。

　　在外人看來，這正是雷諾的忠誠表現。

　　可事實上，對於唐納德和沃茨這樣的心腹謀士來說，這卻是危險的徵兆。唐納德曾經在和雷諾的談話中主動提起過這件事，試圖解開心結，可自始自終雷諾的態度都是恭恭敬敬，沒有流露任何懷疑不滿。

　　可越是如此，越讓唐納德對雷諾產生戒心。

　　這些，沃茨知道，唐納德一系的貴族都知道，雷諾大公自然也知道。可十幾年來，他卻從來都沒有解釋過，始終保持著那種表面上挑不出一絲毛病，但卻讓人不敢深想細究的態度。

　　最近幾年來，雷諾在唐納德一系貴族中的地位越發的微妙起來。而唐納德，則乾脆直接在戰斧騎士團裡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當然，這種事情唐納德是不會親自動手的。

　　出面的人，是沃茨。

　　在同一個陣營當中，幾個下屬互相之間的爭鬥是極其常見的事情。沃茨出面，對唐納德來說，可以避免給人寡情薄意的攻擊口實，而對於沃茨來說，則是一個打壓雷諾家族，爭取更高位置的好機會。

　　沃茨從來不介意給唐納德當刀。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唐納德身邊最兇狠最血腥的一把刀。這些年來，在他的手上已經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了。而這，也正是這種人的生存方式。

　　這次盧利安發生的深淵惡魔入侵，如果僅僅是阿道夫的軍隊在抵抗的話，沃茨根本就不會去。不過，事關戰斧騎士團，那他就必須去了。

　　尤其是在聽說第一防線已經被突破的情況下，他一定會阻止戰斧騎士團在不恰當的時候遭受不該遭受的損失。

　　至於盧利安乃至整個帝國南方會變成什麼樣，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世界，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人頂著。應對深淵惡魔入侵，有皇室，有教廷，有帝國軍隊，有南方的領主。

　　而對他來說，重要的是屬於唐納德的東西一定要捏在手裡。

　　看著眼前一臉謙卑的沃茨，伊莉莎白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她點點頭，神情淡淡道：「我和兩位的目的地一樣。我為什麼會去，兩位想必也很清楚吧？」

　　沃茨臉上的神色一僵。

　　而半低著頭的老巴諾臉上，則露出一絲隱蔽的幸災樂禍。

　　可就在這時候，啪的一聲，伊莉莎白已經揚起手，一巴掌抽在老巴諾的臉上。這一耳光又急又快又狠，老巴諾猝不及防，被抽得臉猛然一偏。

　　回過神來，他捂著面頰又驚又怒，一張老臉完全變了行，滿是猙獰：「你……」

　　他話沒說完，就被沃茨一把給拉住了。

　　「殿下，」沃茨一臉陰沉，說道，「我能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不過，斯嘉麗郡主的遭遇，可怪不上咱們。」

　　「那些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們的愚蠢，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當初讓斯嘉麗跟你們合作，真是瞎了眼。」伊莉莎白冷冷轉過身：「如果我女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家陪葬！」

　　伊莉莎白的身影，隨著馬車門的關閉而消失了。

　　在那一瞬間，沃茨和老巴諾看到，自始自終沒有露面的安東尼親王，那雙冰冷而冷酷的眼睛。

　　「駕！」

　　馬車開始前行，四周的護衛騎士紛紛策馬跟上。

　　目送著車隊走遠，老巴諾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怒駡道：「這個臭婆娘。她以為她是蘭裡斯家族的人就可以囂張跋扈，這裡是索蘭，不是龐貝帝國……」

　　沃茨擺擺手，打斷了老巴諾的怒駡。

　　「你以為，最可怕的那個人是伊莉莎白麼？」他轉過身，深深的看了老巴諾一眼，然後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老巴諾一愣。腦海中旋即浮現了安東尼的眼睛。

　　這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從這位愛好藝術，性情溫和的親王眼中，看到這樣的目光。忽然間，他有些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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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十七章 　借力逃亡

　　「轟！」

　　泥土飛濺。

　　幾棵樹木在恐怖的衝擊波中攔腰折斷，轟然倒地。樹葉宛若繽紛落雨一般，遮蔽了整個天空。

　　羅伊腳下一個踉蹌，不顧被飛射的泥土打得生疼，伸手在地上一拍，穩住身形的同時騰空而起，躲過一棵倒下的大樹。

　　落地之後，他展開折射步，宛若一隻變向的麋鹿一般，瞬間擺脫了緊追在身後的班克薩爾，向另一個方向逃竄。

　　「狡猾的小子！」班克薩爾一擊不中，只恨得咬牙切齒。翅膀猛然一振，變幻方向追了上去。

　　這個時候，班克薩爾的腦海中，就只有殺死這人類小子一個念頭。

　　而且必須儘快！

　　深淵惡魔是一個等級極其森嚴的種族。低級惡魔對高級惡魔有著天然的敬畏和臣服。不過，惡魔之間互相吞噬的成長方式，也使得這種敬畏和臣服中隱藏著一種危險的反叛可能。

　　一旦下級惡魔感覺到上級惡魔對自己的敵意，或者當它們發現上級惡魔已經喪失了權威的時候，它們就會本能的騷動起來。

　　之前在守護塔，班克薩爾挾恐怖威勢，呼嘯而來，宛若魔神一般從天而降。原本應該震懾當場，橫掃八方。可沒想到，卻被這個人類小子卻給了當頭一棒。

　　這讓班克薩爾狼狽不堪，顏面掃地。

　　因此，班克薩爾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解決這個小子，然後將守護塔里的人類盡數擊殺。只有這樣，它才能夠挽回顏面。才能讓那些產生了異樣心思的惡魔明白，壓在它們頭上的恐怖力量，從未有絲毫減弱。

　　可這人類小子簡直就像是一隻老鼠一般。他不但速度快到了極點，而且身形靈活得不像話。

　　在那詭異的步法幫助下，他每次都能以毫釐之差躲過自己的致命一擊。

　　幾次下來，班克薩爾的怒火越來越旺，竟有些心浮氣躁。

　　轉眼間，雙方一追一逃。又奔出了數百米。班克薩爾畢竟是深淵中少有的強大存在，哪怕速度並非其強項，但比起羅伊來還是要快上一線。任憑羅伊百般躲閃，將精靈步法施展到了極致。距離也再度被拉近。

　　眼看羅伊近在咫尺，班克薩爾伸手淩空猛然一抓。

　　天地間狂風大作。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羅伊的前方。呼嘯的風，如若實質般凝聚成了一股，隨著漩渦倒射而出，兇狠地撞在羅伊的身上。

　　在班克薩爾出手的時候。羅伊其實就已經感知到了，不過，此刻他已經是精疲力竭，實在無力擺脫。心念電轉間側身硬受了這一擊。悶哼聲中，借力變向，同時一揮手，鬼影刀鏈脫手而出。

　　「雕蟲小技！」班克薩爾手指一彈，詭異無比的刀鏈，就如同一條被砍中了七寸的蛇，頓時爆散開來。在空中化作九把飛刀。飛回到羅伊的手上。

　　而班克薩爾的身形，幾乎和飛刀一樣快，眨眼間就到了羅伊的身後。

　　「還想逃麼？」

　　班克薩爾並指如刀，插向羅伊的背心。

　　不過，就在這時候它忽然心生警兆，身形猛地一偏。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羅伊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撕開一張魔法卷軸，釋放出一個十一級的天火焱鳥魔法。

　　幸虧班克薩爾躲得快，焱鳥幾乎是擦著它的身體掠了過去。

　　這只天火焱鳥的顏色近乎於青色。說明它的火焰濃度已經達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地步。飛射出去之後，就只見大地延伸出一條乾枯的痕跡。以焱鳥為中心的十米範圍內，草木盡皆化作飛灰。

　　轟的一聲，撞進叢林的焱鳥猛然炸開，化作一道環形的火焰。

　　在這如同圓形鋸片一般的火焰切割下。一棵棵直徑足有兩三米的大樹如同被刀切過的豆腐一般倒塌下來。就連一棟小屋般大小的堅硬巨石，也瞬間斷作兩截！

　　這一幕，只讓班克薩爾的瞳孔猛然一陣收縮。在遭受重創之後，它如今的實力最多只有原來的一半。如果不是躲閃得快，被這個天火焱鳥給擊中，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脫一層皮！

　　憤怒中，班克薩爾一聲咆哮，爪子陡然暴漲，向羅伊當頭拍下。

　　千鈞一髮之際，羅伊用裁決化作盾牌護住頭頂，同時瘋狂運轉道理決，將鬥氣提升到十二層，全力抵抗。

　　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山峰一般壓了下來。

　　羅伊只覺得整個人就像一根釘子一般，被這力量直接拍進了地底。即便有盾靈的盾術化解了大部分的力道，但身體也不堪重負，皮膚筋肉多處爆裂，骨骼也哢哢作響，仿佛折斷一般。

　　噗。羅伊猛的吐出一口血來，雙手不斷變出一個個魔法卷軸，不要命的向班克薩爾砸了過去。

　　八級，九級，十級，水，火，土，木各種屬性的魔法，鋪天蓋地。

　　這些魔法卷軸，都是當初在暗營的時候威廉姆斯給的。一直以來，哪怕是最危險的時候，只要自己還有一戰之力，羅伊就不願意動用。

　　可此刻，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不得不用的地步。

　　之前對班克薩爾的那一擊，讓他耗盡了大部分的鬥魔源力。而這一路逃亡，精靈步法雖然精妙，但每一次施展都需要鬥氣支撐。加上班克薩爾不斷的攻擊，他現在不但源力枯竭，而且身體也是多處受傷。

　　剛才這一擊，更讓他雪上加霜。

　　如果不拼著這一波魔法卷軸逼開對手，那麼下一刻，就是他的死期。

　　一時間，就只見一道道不同顏色的魔法光芒向班克薩爾籠罩過去。火紅的隕石，尖銳的地刺，咆哮的風虎水龍，還有瘋狂生長的藤蔓，將班克薩爾圍的密不透風，整個場景宛若世界末日。

　　而羅伊的鬥魔源力，也在飛速下降當中。

　　這些魔法卷軸雖然只消耗原魔法十分之一的魔力，但對如今的他來說，依然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七八個卷軸一砸出去，他的魔力迅速下降到了不到五千法碼。從鬥氣的角度來說。僅僅只是他全盛時的十分之一。這意味著，他如果只是憑藉自己的力量的話，連反擊的能力也沒有。

　　不過，這些魔法卷軸終究還是起到了作用。

　　在這密集的魔法攻擊之下。班克薩爾在抵擋中，腳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而這一步，讓被釘入地下的羅伊得到了一線生機。

　　「我來！」識海中，傳來來劍靈的聲音，「放鬆身體。緊守心神。」

　　羅伊下意識的按照劍靈的話做了，旋即，他發現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就已經被劍靈所接管。

　　然後，奇妙的一幕就出現了。

　　同樣的道理決，可在劍靈的控制下，羅伊發現自己的源力運行速度加快了近一倍。而且，小腹和胸口兩個源力星雲的運轉頻率，變得異常古怪，忽快忽慢，不時還出現一陣爆震。

　　而隨著道理決的變化。僅剩的十分之一源力，也變得活躍起來。原本感覺海枯河幹的身體頓時又生出一股力量。

　　電光石火間，劍靈一躍而起，身形化作一道難以捕捉的黑影，宛若幽靈一般到了班克薩爾的身側，一劍刺向它的腦袋。

　　這一劍，只讓羅伊大開眼界。

　　劍靈不但快如鬼魅，而且身形和劍光完全隱藏在一個火系魔法的光芒之中，直到劍鋒已經抵進到距離班克薩爾不到半米的地方，班克薩爾才反應過來。

　　原本還算從容的它。頓時變得手忙腳亂。它駭然發現，眼前這個人類青年簡直就變了一個人。雖然在此之前，他的身法同樣詭異，眼神同樣淩厲。出手也同樣狠辣，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卻比現在差了很多。

　　現在的他，看起來竟然沒有絲毫的破綻。尤其是身上陡然出現的那種血腥殺機，讓人幾乎能夠問道屍山血海的味道。

　　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但卻清晰無誤的感覺。

　　危險！

　　倉促中。班克薩爾來不及閃身躲避，只能用一雙爪子猛的橫封了上去。

　　身為十二級惡魔，班克薩爾的身體強度已經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程度，尤其是在它激發惡魔技能固化的時候，爪子和手臂上會覆蓋上一層黑色的骨質硬甲，就算是神兵利器也難以穿透。

　　可是，它遇見的是裁決！

　　在劍靈手中，裁決之劍就如同活過來了一般。劍鋒在直刺之中高速震顫著，發出嗡嗡的聲響。即便是以羅伊自己身體的角度來看，他也無法分辨這一劍最終的落點會是在哪裡。

　　劍鋒就如同數十條擺動的電蛇，將班克薩爾的整個上半身都籠罩住了。

　　而且，劍鋒上釋放的劍芒並不像其他人一樣，總是固定不變的。而是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不斷地伸縮著。

　　雖然這種伸縮的範圍很小，但頻率極快。給羅伊的感覺，就像是暴風雨彙聚的鉛雲上，那一道道不斷流動閃爍的電光，每一次出現都在積累著力量，要在最後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仔細看！」劍靈一聲低喝，「搏命劍法，閃電海嘯！」

　　轟的一聲巨響，長劍點上了班克薩爾的雙爪。這一點，就如同被引爆了一道驚雷一般，天地震動。

　　高速震顫的劍鋒，直接洞穿了班克薩爾格擋的爪子，勢如破竹。而劍鋒伸縮的劍芒，在這一刻陡然暴漲。就像是被積蓄到了極致的無數電光彙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勢不可擋的海嘯狂潮。猛然擊中了班克薩爾的身體。

　　儘管在最後一刻，班克薩爾拼命仰頭，同時不顧雙臂受創，奮力格擋，但它的半邊臉頰，還是在這道雪亮的劍光中直接消失了。

　　吼！班克薩爾發出一聲淒厲的狂吼，長長的尾巴猛然一甩，狠狠砸在羅伊的身上。

　　資深傭兵都知道，任何一隻惡魔的尾巴，都絕不是什麼擺設。在戰鬥中，它們的尾巴有時候比它們的爪牙更加危險。而一旦在近身搏鬥中，用出甩尾這樣的動作，通常都意味著它們拼命了。

　　如果是羅伊自己的話，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在這一擊之下粉身碎骨。可如今控制身體的，卻是劍靈。

　　這位一人一劍殺入魔城的人類劍士，在班克薩爾尾巴抽在身體上的一瞬間。用握住劍柄的手猛的橫著一揮，戰環化作十幾個小盾牌，層層疊加，同時身體數十處骨骼和肌肉同時扭曲出一個奇怪的形狀。

　　班克薩爾的尾巴。最先撞上戰環。

　　從羅伊目前鬥氣源力的角度來說，這些戰環的力量已經很弱了。可是，在劍靈的控制下，十六個戰環以正斜不同的角度旋轉著，就像是某種陣法一般。對班克薩爾尾巴層層堵截。

　　砰砰砰砰！

　　尾巴如同鋼鞭一般，狠狠破開戰環，將其一個接一個擊潰，然後餘力未盡，直接撞在羅伊的腰肋上。

　　班克薩爾含恨一擊，何其可怕。羅伊被尾巴掃中，就如同出膛的炮彈一般，整個人直飛了出去。腰肋一片血肉模糊。

　　可憑藉劍靈的搏命身法，他還是在這致命的一擊中活了下來。

　　人在空中，劍靈的意識就因為消耗過大而崩潰。陷入了沉睡之中。弓靈一聲清叱：「我來。」

　　轉瞬之間，弓靈已經接管了羅伊的身體。

　　在身體砸落地面的一瞬間，她猛然一躬身，身體團作一個圓球，在撞上大地時化解了大部分的力道，滾了兩轉之後，手臂一撐，頂腰挺胸，如同一隻靈巧的燕子，沖天而起。

　　雲中箭步。

　　弓靈身形一晃。電射而出。

　　同樣的步法，羅伊平常用來，就是一支離弦之箭，筆直。迅疾，兇猛。可在弓靈施展出來，卻是如此的輕靈。給人一種飄渺的韻味。但速度上，卻還要更勝一籌。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兩百米之外。

　　沿途的樹木，建築等各種障礙。在她的面前就宛若不存在一般。遠遠看去，就宛若一道飛射的輕煙。

　　吼卡！

　　班克薩爾爆發出一聲極度憤怒的吼叫。

　　就在剛才，它以為自己已經抓住了這小子，可以將他置之死地。可沒想到，到嘴邊的鴨子居然又飛掉了。

　　那一劍給它造成的重創就不說了，最讓它憤怒的是，它很清楚，對方的速度如此之快，是因為借了自己那一尾之力。那奇妙的步法，將尾巴砸在他身上的力道全都轉化成了速度。

　　憑著這連串的手段，他再次逃脫了自己的掌控！

　　狂吼聲中，班克薩爾瘋狂地向著羅伊追了下去，它雙目赤紅，翅膀撲打出猛烈的狂風，身形如同一顆火紅的流星。

　　它甚至連臉上的傷勢都沒有去管，就這麼帶著消失了近五分之一的腦袋上的猙獰傷口，呼嘯飛行，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這小子，一定要殺了他！

　　雙方一前一後，在花園中電射。很快，羅伊就已經奔逃到了鬥獸場。

　　在倒臥的樑柱和垮塌的亂石中，弓靈展開輕風步和折射步，順著一道裂縫進入了鬥獸場內。而身後，呼嘯追來的班克薩爾，則是橫衝直撞。一時只見一道筆直的軌跡碎石亂飛，柱倒牆塌。

　　眨眼間，雙方又掠過了上百米。就在羅伊已經到了囚禁野獸的入口時，班克薩爾也已經追到了他的身後。

　　砰！空氣一聲炸響，班克薩爾淩空下擊，快如飛石。

　　入口近在咫尺，可這最後兩步，羅伊卻似乎已經沒有機會踏進去了。

　　情急之下，弓靈奮力伸腳在地上一點，將僅剩的幾個戰環，盡數轟在了地上。戰環爆開，化作星光消散。而身形則在猛烈的反彈之下，猛然向前躥出了半米。

　　轟！班克薩爾一掌拍下，塵土四濺。

　　而羅伊的身形雖然躲過了直接的攻擊，卻被勁氣掃中，如同一個地滾葫蘆一般滾進了入口。

　　班克薩爾毫不遲疑，緊隨其後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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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兩公里之外，摩頓小心翼翼的向著鬥獸場的方向前進。

　　他的眼睛，在灰暗的光線下閃動著貪婪而殘忍的綠光，就像一隻盯著受傷獵物的血跡追蹤的老狼。

　　在經歷了一場近乎屈辱的慘敗，逃出守護塔的時候，摩頓和羅伊一樣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威壓。甚至可以說，他最終能夠逃脫，一定程度上都是托了那隻忽然降臨的紅色惡魔之福。

　　當羅伊回轉守護塔的時候，摩頓潛出了惡魔的包圍圈。

　　那時候，他已經看到了那可怕的紅色身影，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個地方躲起來，撐到這場災難的結束。

　　不過，最後一刻，他所看見的一幕，卻讓他改變了主意——那隻紅色惡魔，竟然受傷了！

　　當看見里奧轉身奔逃，惡魔在狂怒中追擊而去的時候，摩頓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句東方俗語從來都是傭兵的座右銘。

　　小心的穿過一個小樹林，摩頓加快了腳步。似乎是人類的聚集，已經將所有的惡魔都吸引了過去，這一路行來他已經很少遇見遊走的惡魔隊伍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始終盯住目標。

　　不過，隨著動作加大，身體傷口傳來的疼痛也變得劇烈起來。

　　摩頓的表情有些猙獰。

　　這樣的疼痛，並沒有讓他感覺痛苦，反倒讓他充滿了一種嗜血的興奮。

　　拜那黑髮小子所賜，摩頓遭遇了人生中最恥辱的一場慘敗。不但自己傷痕累累，而且總數超過兩百人的雷暴傭兵團探索隊伍更是全軍覆沒，一次就葬送了多年來苦心積慮網羅培養的精銳力量！

　　這無論是對摩頓自己，還是對雷暴傭兵團來說。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這意味著，雷暴傭兵團事實上已經從一個超級傭兵團，墮落成了一個普通的大型傭兵團。

　　如果換作別的傭兵團，或許還會有再來的機會。可對於正在和冰星傭兵團開戰，而且身上背了無數血債的雷暴傭兵團來說，這無異於滅頂之災。

　　摩頓很清楚。沒有任何一個對手，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哪怕是現在，他幾乎都能夠預見成群結隊的對手如同狼群一般撲上來，將雷暴傭兵團撕成粉碎的結局。

　　而沒有了雷暴傭兵團，摩頓自己，也只是一隻喪家之犬罷了。

　　富貴，權勢……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在對手的追殺和羞辱中化為泡影。

　　對於里奧，摩頓簡直恨之入骨。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把這小子用最殘酷的手段折磨致死，讓他在臨死之前的每一秒鐘，都在痛苦和後悔中度過。

　　原本，摩頓認為這個機會很渺茫。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候，命運卻來了一個大轉彎。

　　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如同一個巨大的餡餅一樣，猛的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這個機會。不但能夠讓自己完成復仇，甚至還送了一份足以讓這個世界最有權勢的強者也為之嫉妒的禮物。

　　一隻十二級惡魔！

　　奔跑中。摩頓的心跳快得連自己都能夠聽到聲音。

　　在人類冒險者的眼中，深淵是一個蘊藏著無數財富，機會和危機的地方。這裡有無數渾身是寶的淵獸，有各種各樣的特產礦物，植物和諸如火精，黑秘銀。萬年魔化木，熔岩之源等天材地寶。

　　不過，想要獲取這一切，惡魔是最大的障礙。

　　這種被擊殺之後，就會化作一灘黑泥的東西。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用處。可作為深淵的主人，它們卻無所不在。它們的嗜血本能，讓它們將冒險者們視為獵物，前仆後繼，煩不勝煩。

　　如果不是必要的話，沒有任何一個冒險者願意和惡魔交戰。因為那除了消耗鬥氣或魔力之外，什麼也得不到。

　　不過，這種情形在惡魔晉升到九級，並且抵達第五層之後，就會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

　　九級惡魔是惡魔的分界嶺。

　　到了這個等級，惡魔不但擁有媲美人類等種族的智慧，而且，隨著靈智開啟，它們的身體也會出現相應的變化。

　　被擊殺之後，雖然它們也會化為黑泥。但是，這些黑泥蘊含大量的深淵之力和惡魔精氣，只要在一個禱時之內，將其以金屬容器密封起來，就能用於魔法藥劑的調製，鍛造和煉藥。

　　在人類世界，這個等級的黑泥有另外一個名字——魔精。

　　尤其是十一級以上惡魔的魔精，每一滴，都堪稱無價之寶。

　　而且，這些魔精還分不同的部位。位置不同價值也不同。最貴重的頭部魔精，根本是有錢也買不到。只有實力最強身份最尊貴的超級強者才有資格擁有，實力不足，就算得到了也保不住。

　　不過，十一級的魔精想要得到談何容易。

　　數十年來，膽敢到深淵第六層探險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

　　那是只有極少數超級強者才敢小心踏足的領域。

　　摩頓雖然也是聖域，但區區三十階天梯，三級規則之力，到第六層去冒險根本就是找死。況且，在雷暴傭兵團裡，他的實力已經是頂尖的了。團裡甚至沒有人能夠在冒險時為他提供協助。

　　因此，當看見這隻紅色的十二級惡魔受傷之後，摩頓心頭的貪念頓時無法抑制。

　　雖然他很清楚，即便是受了傷，這隻惡魔也不是自己的實力能夠對付的，但既然受了一次傷，說不定就有第二次……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栽在里奧的手裡，摩頓莫名其妙的就對這小子有些信心。

　　如果沒機會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可萬一有機會……所以，摩頓一路跟了上來。

　　當看見那惡魔和里奧的身形進入鬥獸場之後，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收斂氣息，緩緩向鬥獸場摸去。

　　不過，埋著頭小心隱藏的摩頓並沒有看到，就在這時候，一道裹著四個身影的閃光，陡然自虛空射向鬥獸場。

　　###

　　摔進鬥獸關押區入口的時候，弓靈就已經陷入了沉寂，將身體的控制權還給了羅伊。

　　情知生死攸關，羅伊不顧身體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奮力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向著深處跑去。

　　班克薩爾大步跨了進來。

　　當它看清四周的環境，並且看見那走路都已經偏偏倒倒的黑髮小子時，它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獰笑。

　　「為什麼你還要跑呢，」到了這時候，班克薩爾反倒不著急了，它跟在羅伊的身後，就像一個拉著咬鉤的魚兒的垂釣者，享受著最後勝利盡在掌握的愜意，「難道，你認為你還能逃掉嗎？」

　　羅伊飛快地向深處跑去，沒有說話。

　　對手已經踏進了陷阱，自己必須讓它踩得更深一些！

　　「說實話，」班克薩爾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地在封閉的囚禁區裡迴盪著，它一邊走一邊道，「你是我見過的最讓人意外的人類，你出生多久了，二十年，二十五年？抱歉，我對你們人類的年齡不是太了解，但我想應該差不多吧。」

　　「怎麼？」聽到班克薩爾的話，羅伊有些意外地回頭看去，「這對你有意義嗎？」

　　「人類真是一個奇妙的種族，」班克薩爾道，「你們的壽命明明比許多種族都短的多，但你們卻成為了大陸的統治者。似乎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夠在漫長的時間長河裡競爭過你們……」

　　「例如你，才不過二十歲而已，可你的實力，卻已經逼近十一級深淵惡魔。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如果人類個個都像你這樣，恐怕連深淵都會被你們占領。不過幸虧，你這樣的天才，在人類當中也是極少數。」

　　它說著，微微一笑：「好吧，我想我們應該互相認識一下，我叫班克薩爾，你呢？」

　　羅伊看向班克薩爾的目光，活像見了鬼：「你問我的名字？」

　　「當然。」班克薩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作為一個能夠讓我如此狼狽的對手，你已經贏得了我的尊重。」

　　尊重？羅伊有些發楞。

　　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從一隻深淵惡魔的口中聽到這樣的一個詞。

　　從小到大，深淵惡魔，尤其是高階惡魔，就是陰狠狡詐的代名詞。它們的存在根本就是為了襯托吟遊詩人口中英雄的光明磊落。

　　可如今，這惡魔居然說自己贏得了它的尊重？

　　如果換一個人的話，恐怕這時候心思就活絡起來。可從小在魔獸叢林中長大的羅伊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一隻大斑魔貓抓住獵物之後，不斷伸出尖利的爪子，將獵物來回撥弄玩弄致死的畫面。

　　「我還是不明白，」羅伊繼續往囚禁區深處挪動腳步，「這究竟對你有什麼意義？難道你會放過我？」

　　一聽到羅伊的這個問題，班克薩爾就笑了起來。

　　「說不一定哦。」班克薩爾道，「既然你已經跑不掉了，為什麼不試試呢？說不定，我會因為喜歡你的名字，而放過你呢？」

　　「真的？」羅伊繼續走。

　　「真的。」班克薩爾跟在後面，步步接近，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猙獰。

　　可就在這時候，羅伊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囚禁區第四道閘門的後下方，臉上浮現一絲近乎嘲弄的神情。

　　「我不信！」

xyzsiemens

第六卷

第三十章　斯蒂文森

　　小山丘上，陽光透過樹蔭灑在草地上，一片明媚的斑駁。可是，站在陽光中的盧利安領主和將領們，卻只感到一種透骨的寒意。　

　　當安東尼和伊麗莎白走上小山丘的時候，看見的，就只是一尊尊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親王夫婦停了下來。　

　　兩人臉色疲憊而蒼白。在晝夜趕路來到這裡之後，他們不需要開口詢問，就已經能夠從眼前的景象中得到如今局勢的答案。　

　　此刻，山谷已經完全被深淵惡魔占據。人類守軍被迫退到了地勢條件更差，而且防禦難度更大的第二防線。　

　　黑色的潮水，正不斷的向四面八方擴散。　

　　在山谷外的遼闊平原上，惡魔可以擁有更大的騰挪空間，可以肆無忌憚的針對人類守軍防線的任何一個部位發動進攻。更可怕的是，紅色光門中，第三隻十一級惡魔已經顯現出了身形。　

　　沒有人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光門裡還會出現多少高階惡魔。但僅僅是目前的局面，已經足以讓所有人為之絕望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仗，人類一方已經沒有任何的機會了。雖然戰斧騎士團已經趕到了，可是，第一防線的崩潰，使得這支被大家寄予厚望的援軍，成了洪水潰堤之後才補充來的沙袋。　

　　即便把他們全都投入到戰鬥中，也不可能再將衝出山谷的惡魔大潮給關回到籠子裡了。　

　　而更多的援軍，還在路途上。　

　　他們抵達這裡需要多長時間？十個禱時，二十個禱時，四十八個禱時？　

　　沒有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在這肆虐的洪水面前，沒有人能夠堅持到那時候。　

　　阿道夫站在山坡邊。　

　　從昏迷中甦醒之後，他就保持著這種姿勢，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戰場，一聲不吭。就連戰斧騎士團及安東尼親王夫婦的到來，都沒有讓他回一下頭。　

　　「殿下……」法諾走到阿道夫身邊。低聲呼喚道。　

　　阿道夫轉過頭來，眼中滿是血絲。目光中有痛苦，有掙扎。但更多的，則是兇狠和猙獰。　

　　「我們還沒輸。是嗎？」阿道夫道。　

　　不等法諾回答，他就飛快地道：「亞伯拉罕閣下已經過了慕尼城。如果速度夠快的話，兩個禱時之內他們就能趕到這裡！」　

　　他環視四周，聲音沙啞，「我們還有機會。堅持兩個禱時。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大公殿下……」　

　　眾人都很驚訝。誰也沒想到，直到現在，阿道夫都還沒有放棄。　

　　「現在，我需要你們做出決定。是和我一起戰鬥下去，還是轉身離開……」阿道夫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掃過：「我知道這一仗會很難，因此，我不準備動用強制徵召權。你們可以自由決定你們的去留！」　

　　眾人都面面相覷。　

　　帝國律法規定，領主對其領地以及領地內的臣民，享有統治權，建設權。審判權，收稅權，勞役和兵役徵召權等數十種私有權力。這些權力，即便是上級貴族乃至於皇權都不得無故干預。　

　　例如在盧利安，阿道夫就從來不干涉領主們對領地的管理，除非領主實施的政策與公國政策嚴重違背，並且導致了嚴重的後果，否則，哪怕領主把領地整個都翻個個兒，阿道夫也視而不見。　

　　同樣。皇室也不會干涉阿道夫對盧利安的統治。　

　　尤其是阿道夫的直轄領地上，他就是至高無上的王。在私有權的壁壘保護下，皇權的手再長，也伸不進來。除非翻臉動用軍隊討伐。　

　　也正因為如此。從法律上來說，領主才是其領地上唯一的暴力機構和武裝力量的擁有者和控制者，除他之外，任何武裝力量都是非法的。　

　　當然，傳統和律法，並不總是一致的。　

　　任務堂傭兵團的存在。商團運輸需要的護衛，無孔不入的盜匪和無所不在的地下世界，都注定了領主們的土地上龍蛇混雜，存在各種各樣的武裝力量。　

　　沒有領主真的會取締領地內的所有武裝。　

　　那樣做的後果，只會讓他的領地失去商隊和傭兵，稅收減少，死氣沉沉。而且，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將沒有朋友，沒有助力。只能獨自面對盜匪乃至其他領主虎視眈眈的目光。　

　　不過，這一條律法也並非毫無意義。　

　　至少其存在，為領主們提供了一個關鍵的統治基礎，那就是在面對異族入侵的災難時期，他們有權力強行徵召領地內登記在冊的所有武裝，而這，對這些武裝力量的所有者來說，不但是對領主的回報，也是傳統和律法所規定的義務。　

　　如果拒絕的話，他們不但會成為這個領主的敵人，而且會成為整個帝國所有貴族領主共同的敵人。　

　　一旦身上貼上這樣的標籤，艾瓦隆大陸再大，他們也寸步難行。　

　　正因為如此，大家才會聚集在這裡。　

　　他們有的是因為自家隊伍失陷於深淵而來，有些是因為家族經營盧利安，正好恰逢其會，還有些是因為聽聞惡魔入侵，主動領軍趕來支援的。　

　　但無論什麼原因，無論主動還是被動，阿道夫手中的強行徵召權，都是最重要的制約因素。與其被強行徵召，倒不如主動前來，這是在場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可是，讓人做夢也沒想到的是，阿道夫竟然主動放棄了強制徵召權。　

　　這意味著，如果願意的話，在場的傭兵團，非盧利安的貴族領主以及商團財閥的武裝力量，都可以自由離開。　

　　沉默中，許多人臉上都流露出一絲猶豫。　

　　大家都知道目前的局勢何等嚴峻，更明白一旦做出留下的決定，接下來的兩個禱時裡，自己將面對何等殘酷的局面。　

　　和阿道夫麾下的軍隊將領以及盧利安領主不一樣，他們並不存在領地的問題。別說盧利安被惡魔占領，就算整個帝國南方都糜爛了，他們付出的代價也不過是將這裡的分部和勢力撤向北方而已。　

　　至於以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種波及大陸所有種族的災難，都輪不到他們頂在最前面。　

　　可是……寂靜中，高地傭兵團團長魯尼站了出來。他開口道：「我不知道大夥兒怎麼想，反正我們決定留下來！我可不想以後被人戳脊樑骨。說我們高地人聯合傭兵團在關鍵時刻認慫！」　

　　魯尼的話，頓時引發了一片喧囂。　

　　「你們高地傭兵團不認慫，難道我們狂獅傭兵團就是孬種？我們留下！」　

　　「磐石傭兵團留下。」　

　　「波切家族和大公殿下共同進退。」　

　　「對，大不了跟這幫該死的惡魔拼了。」　

　　眾人群情激昂，紛紛代表自己所代表的勢力做出了決定。隨著這一個個擲地有聲的聲音。山丘上就如同被點燃了一般，一片熱血沸騰的景象。　

　　不過就在這時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卻讓整個山丘都陷入了死寂。　

　　「戰斧騎士團不會參與一場注定失利的戰鬥。」　

　　眾人震驚地扭頭看去，只見戰斧騎士團領頭的方臉騎士神情淡淡的道，「我沒有權力讓我的人去送死，所以，我們會離開。只能祝大家好運了。」　

　　這話一出，不僅在場眾人都懵了，就連站在這騎士身邊的查爾斯和安斯艾爾都是目瞪口呆。　

　　「等等！」查爾斯叫道。「斯蒂文森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方臉騎士斯蒂文森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查爾斯先生，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怎麼，難道你質疑我的決定嗎？」　

　　查爾斯張了張嘴，神情愕然。　

　　斯蒂文森今年四十九歲，是一位擁有聖域力量的強者。天梯等級已經達到了六十階，擁有六級規則之力。　

　　作為戰斧騎士團中五大統領之一，斯蒂文森並不是雷諾家族的成員，卻深得雷諾大公的器重。這次騎士團撤回帝都之後，剩下的這三分之一駐留兵力就歸於他指揮。就權力來說。他還在查爾斯之上。　

　　平常，斯蒂文森和查爾斯的關係還算不錯，幾乎大小事務，都會徵詢查爾斯的意見。尤其是在慕尼城之夜過後。得到了雷諾大公嘉許的查爾斯和安斯艾爾，更得到了斯蒂文森幾乎無條件的支持和配合。　

　　可讓查爾斯和安斯艾爾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事先的商量通氣，斯蒂文森竟然就做出了這樣的一個決定。　

　　這對如今的人類聯軍來說。簡直就是當頭一記悶棒啊！　

　　要知道，第二防線說是防線，其實不過是山谷之外平原上一個強行組織起來的包圍圈而已。為了形成這個包圍圈，阿道夫必須投入大量的兵力。這就意味著，頂在前面的將是大量的低階騎士乃至於普通的步兵方陣。　

　　在六級以上惡魔的面前，投入這樣的軍隊會是怎樣的後果，就連白癡都明白。　

　　說好聽一點，他們擁有人類的智慧以及團隊的力量。說難聽一點，他們就是用來犧牲的炮灰！　

　　只有用人命去填，他們才能阻擋惡魔的突破。　

　　而要堅持兩個禱時，僅僅依靠這些士兵是不夠的。在他們的背後，必須要有一支足夠在關鍵時刻穩定局面的高階騎士隊伍。　

　　這支隊伍將作為阿道夫掌握的預備隊，隨時用於穩定局勢，封堵缺口。不然的話，死再多的人也沒用！　

　　由此可見，在經歷了前期的慘烈戰鬥之後，作為生力軍的戰斧騎士團三千騎士，對如今的盧利安來說有多麼重要。更何況，作為在場僅有的兩位聖域強者之一，斯蒂文森的身上，還肩負著更重的責任。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斯蒂文森卻拒絕參與接下來的戰鬥。　

　　他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一股怒火，從心底直躥上大腦，查爾斯漲紅了臉，大聲問道：「你說我質疑，那我就質疑好了。為什麼？」　

　　斯蒂文森皺了皺眉頭，冰冷地道：「我說過了，我不會把我的部隊投入到一場注定要失利的戰鬥中。堅持這條防線根本毫無意義。我之所以這樣決定，不是以戰斧騎士團統領的立場，而是一個指揮官的立場。」　

　　說完，他淡淡的問道：「這樣的回答滿意嗎？」　

　　查爾斯一口氣憋在胸口，看著斯蒂文森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　

　　從道理來說，斯蒂文森並沒有任何的錯。相反，他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理智，都要冷靜。　

　　可是，在某些時候，理智和冷靜並不是什麼好事。　

　　那可能是一種冷酷！　

　　更可能是一個背後捅刀子的藉口！　

　　查爾斯認識斯蒂文森很長時間了。在他的印象中，斯蒂文森不但實力超凡，而且公正廉明，誠實可靠。深得騎士們的信賴和尊敬。這種決定，絕對不應該是他這樣的人做出的。　

　　而此刻，斯蒂文森的臉，看起來卻那麼的陌生。　

　　這讓查爾斯不禁感到一絲寒意。　

　　「斯蒂文森先生，」查爾斯忍著怒火，放緩語氣道，「難道你沒想過，如果我們現在撤退的話，我們將把這些該死的深淵惡魔徹底放出來嗎？」　

　　「我當然知道，」斯蒂文森方闊的臉膛上，浮現一絲冷笑，「不過那又有什麼辦法？即便我們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　

　　「無濟於事？」查爾斯咬牙道，「我們的援軍正在路上。愛德華陛下已經下達了增援的命令。亞伯拉罕閣下更是帶領十一位帝國聖域強者向這裡趕來。我們最多再堅持兩個禱時，他們就能抵達！」　

　　「這對結果並無影響！」斯蒂文森一挑眉毛道，「就算亞伯拉罕閣下現在就趕到這裡，他們也沒辦法解決我們面臨的困境。別忘了，除了十一級惡魔之外，還有成百上千的十級惡魔，九級惡魔……這是一支實力遠遠超過了我們十倍的惡魔大軍，它們隨時都能夠擊垮我們。」　

　　說著，他環顧四周，把目光投向了阿道夫，「我很敬佩大家的勇氣，可是大家要知道。我們最大的問題是無法摧毀血祭通道。」　

　　他指著遠處山谷中那清晰可見的巨大紅色光門道：「只要這個通道存在，這些惡魔就立於不敗之地。我們已經為它們送去了上千最精銳的傭兵。這些傭兵的強大氣血，足以讓血祭通道完成進階。」　

　　「一旦地獄之門開啟，」他的神情，變得冷酷而猙獰起來，「將會有龐大的惡魔大軍降臨這裡。除了十一級惡魔之外，還會有十二級惡魔，乃至十三級惡魔……到那時候，我們的犧牲，將毫無價值。」　

　　斯蒂文森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誰都知道這只是他的藉口，可誰都無法反駁。　

　　的確，亞伯拉罕的實力可謂深不可測，再加上十一位頂級聖域，就算對付幾十隻十一級惡魔也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這不是一場擂臺賽，而是一場戰爭！　

　　在這場戰爭中，大家需要面對的是整個深淵，是不計其數的惡魔組成的大軍。只要血祭通道還在，這場戰爭人類就注定無法取得勝利。就算堅持兩個禱時，等到亞伯拉罕抵達，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就在這時候，一旁安斯艾爾忽然開口道：「可是，血祭通道現在還是血祭通道，並不是地獄之門啊！」　

　　這句話，讓斯蒂文森一楞，其他人也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　




第六卷

第三十章　斯蒂文森

　　小山丘上，陽光透過樹蔭灑在草地上，一片明媚的斑駁。可是，站在陽光中的盧利安領主和將領們，卻只感到一種透骨的寒意。　

　　當安東尼和伊麗莎白走上小山丘的時候，看見的，就只是一尊尊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親王夫婦停了下來。　

　　兩人臉色疲憊而蒼白。在晝夜趕路來到這裡之後，他們不需要開口詢問，就已經能夠從眼前的景象中得到如今局勢的答案。　

　　此刻，山谷已經完全被深淵惡魔占據。人類守軍被迫退到了地勢條件更差，而且防禦難度更大的第二防線。　

　　黑色的潮水，正不斷的向四面八方擴散。　

　　在山谷外的遼闊平原上，惡魔可以擁有更大的騰挪空間，可以肆無忌憚的針對人類守軍防線的任何一個部位發動進攻。更可怕的是，紅色光門中，第三隻十一級惡魔已經顯現出了身形。　

　　沒有人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光門裡還會出現多少高階惡魔。但僅僅是目前的局面，已經足以讓所有人為之絕望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仗，人類一方已經沒有任何的機會了。雖然戰斧騎士團已經趕到了，可是，第一防線的崩潰，使得這支被大家寄予厚望的援軍，成了洪水潰堤之後才補充來的沙袋。　

　　即便把他們全都投入到戰鬥中，也不可能再將衝出山谷的惡魔大潮給關回到籠子裡了。　

　　而更多的援軍，還在路途上。　

　　他們抵達這裡需要多長時間？十個禱時，二十個禱時，四十八個禱時？　

　　沒有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在這肆虐的洪水面前，沒有人能夠堅持到那時候。　

　　阿道夫站在山坡邊。　

　　從昏迷中甦醒之後，他就保持著這種姿勢，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戰場，一聲不吭。就連戰斧騎士團及安東尼親王夫婦的到來，都沒有讓他回一下頭。　

　　「殿下……」法諾走到阿道夫身邊。低聲呼喚道。　

　　阿道夫轉過頭來，眼中滿是血絲。目光中有痛苦，有掙扎。但更多的，則是兇狠和猙獰。　

　　「我們還沒輸。是嗎？」阿道夫道。　

　　不等法諾回答，他就飛快地道：「亞伯拉罕閣下已經過了慕尼城。如果速度夠快的話，兩個禱時之內他們就能趕到這裡！」　

　　他環視四周，聲音沙啞，「我們還有機會。堅持兩個禱時。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大公殿下……」　

　　眾人都很驚訝。誰也沒想到，直到現在，阿道夫都還沒有放棄。　

　　「現在，我需要你們做出決定。是和我一起戰鬥下去，還是轉身離開……」阿道夫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掃過：「我知道這一仗會很難，因此，我不準備動用強制徵召權。你們可以自由決定你們的去留！」　

　　眾人都面面相覷。　

　　帝國律法規定，領主對其領地以及領地內的臣民，享有統治權，建設權。審判權，收稅權，勞役和兵役徵召權等數十種私有權力。這些權力，即便是上級貴族乃至於皇權都不得無故干預。　

　　例如在盧利安，阿道夫就從來不干涉領主們對領地的管理，除非領主實施的政策與公國政策嚴重違背，並且導致了嚴重的後果，否則，哪怕領主把領地整個都翻個個兒，阿道夫也視而不見。　

　　同樣。皇室也不會干涉阿道夫對盧利安的統治。　

　　尤其是阿道夫的直轄領地上，他就是至高無上的王。在私有權的壁壘保護下，皇權的手再長，也伸不進來。除非翻臉動用軍隊討伐。　

　　也正因為如此。從法律上來說，領主才是其領地上唯一的暴力機構和武裝力量的擁有者和控制者，除他之外，任何武裝力量都是非法的。　

　　當然，傳統和律法，並不總是一致的。　

　　任務堂傭兵團的存在。商團運輸需要的護衛，無孔不入的盜匪和無所不在的地下世界，都注定了領主們的土地上龍蛇混雜，存在各種各樣的武裝力量。　

　　沒有領主真的會取締領地內的所有武裝。　

　　那樣做的後果，只會讓他的領地失去商隊和傭兵，稅收減少，死氣沉沉。而且，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將沒有朋友，沒有助力。只能獨自面對盜匪乃至其他領主虎視眈眈的目光。　

　　不過，這一條律法也並非毫無意義。　

　　至少其存在，為領主們提供了一個關鍵的統治基礎，那就是在面對異族入侵的災難時期，他們有權力強行徵召領地內登記在冊的所有武裝，而這，對這些武裝力量的所有者來說，不但是對領主的回報，也是傳統和律法所規定的義務。　

　　如果拒絕的話，他們不但會成為這個領主的敵人，而且會成為整個帝國所有貴族領主共同的敵人。　

　　一旦身上貼上這樣的標籤，艾瓦隆大陸再大，他們也寸步難行。　

　　正因為如此，大家才會聚集在這裡。　

　　他們有的是因為自家隊伍失陷於深淵而來，有些是因為家族經營盧利安，正好恰逢其會，還有些是因為聽聞惡魔入侵，主動領軍趕來支援的。　

　　但無論什麼原因，無論主動還是被動，阿道夫手中的強行徵召權，都是最重要的制約因素。與其被強行徵召，倒不如主動前來，這是在場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可是，讓人做夢也沒想到的是，阿道夫竟然主動放棄了強制徵召權。　

　　這意味著，如果願意的話，在場的傭兵團，非盧利安的貴族領主以及商團財閥的武裝力量，都可以自由離開。　

　　沉默中，許多人臉上都流露出一絲猶豫。　

　　大家都知道目前的局勢何等嚴峻，更明白一旦做出留下的決定，接下來的兩個禱時裡，自己將面對何等殘酷的局面。　

　　和阿道夫麾下的軍隊將領以及盧利安領主不一樣，他們並不存在領地的問題。別說盧利安被惡魔占領，就算整個帝國南方都糜爛了，他們付出的代價也不過是將這裡的分部和勢力撤向北方而已。　

　　至於以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種波及大陸所有種族的災難，都輪不到他們頂在最前面。　

　　可是……寂靜中，高地傭兵團團長魯尼站了出來。他開口道：「我不知道大夥兒怎麼想，反正我們決定留下來！我可不想以後被人戳脊樑骨。說我們高地人聯合傭兵團在關鍵時刻認慫！」　

　　魯尼的話，頓時引發了一片喧囂。　

　　「你們高地傭兵團不認慫，難道我們狂獅傭兵團就是孬種？我們留下！」　

　　「磐石傭兵團留下。」　

　　「波切家族和大公殿下共同進退。」　

　　「對，大不了跟這幫該死的惡魔拼了。」　

　　眾人群情激昂，紛紛代表自己所代表的勢力做出了決定。隨著這一個個擲地有聲的聲音。山丘上就如同被點燃了一般，一片熱血沸騰的景象。　

　　不過就在這時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卻讓整個山丘都陷入了死寂。　

　　「戰斧騎士團不會參與一場注定失利的戰鬥。」　

　　眾人震驚地扭頭看去，只見戰斧騎士團領頭的方臉騎士神情淡淡的道，「我沒有權力讓我的人去送死，所以，我們會離開。只能祝大家好運了。」　

　　這話一出，不僅在場眾人都懵了，就連站在這騎士身邊的查爾斯和安斯艾爾都是目瞪口呆。　

　　「等等！」查爾斯叫道。「斯蒂文森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方臉騎士斯蒂文森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查爾斯先生，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怎麼，難道你質疑我的決定嗎？」　

　　查爾斯張了張嘴，神情愕然。　

　　斯蒂文森今年四十九歲，是一位擁有聖域力量的強者。天梯等級已經達到了六十階，擁有六級規則之力。　

　　作為戰斧騎士團中五大統領之一，斯蒂文森並不是雷諾家族的成員，卻深得雷諾大公的器重。這次騎士團撤回帝都之後，剩下的這三分之一駐留兵力就歸於他指揮。就權力來說。他還在查爾斯之上。　

　　平常，斯蒂文森和查爾斯的關係還算不錯，幾乎大小事務，都會徵詢查爾斯的意見。尤其是在慕尼城之夜過後。得到了雷諾大公嘉許的查爾斯和安斯艾爾，更得到了斯蒂文森幾乎無條件的支持和配合。　

　　可讓查爾斯和安斯艾爾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事先的商量通氣，斯蒂文森竟然就做出了這樣的一個決定。　

　　這對如今的人類聯軍來說。簡直就是當頭一記悶棒啊！　

　　要知道，第二防線說是防線，其實不過是山谷之外平原上一個強行組織起來的包圍圈而已。為了形成這個包圍圈，阿道夫必須投入大量的兵力。這就意味著，頂在前面的將是大量的低階騎士乃至於普通的步兵方陣。　

　　在六級以上惡魔的面前，投入這樣的軍隊會是怎樣的後果，就連白癡都明白。　

　　說好聽一點，他們擁有人類的智慧以及團隊的力量。說難聽一點，他們就是用來犧牲的炮灰！　

　　只有用人命去填，他們才能阻擋惡魔的突破。　

　　而要堅持兩個禱時，僅僅依靠這些士兵是不夠的。在他們的背後，必須要有一支足夠在關鍵時刻穩定局面的高階騎士隊伍。　

　　這支隊伍將作為阿道夫掌握的預備隊，隨時用於穩定局勢，封堵缺口。不然的話，死再多的人也沒用！　

　　由此可見，在經歷了前期的慘烈戰鬥之後，作為生力軍的戰斧騎士團三千騎士，對如今的盧利安來說有多麼重要。更何況，作為在場僅有的兩位聖域強者之一，斯蒂文森的身上，還肩負著更重的責任。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斯蒂文森卻拒絕參與接下來的戰鬥。　

　　他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一股怒火，從心底直躥上大腦，查爾斯漲紅了臉，大聲問道：「你說我質疑，那我就質疑好了。為什麼？」　

　　斯蒂文森皺了皺眉頭，冰冷地道：「我說過了，我不會把我的部隊投入到一場注定要失利的戰鬥中。堅持這條防線根本毫無意義。我之所以這樣決定，不是以戰斧騎士團統領的立場，而是一個指揮官的立場。」　

　　說完，他淡淡的問道：「這樣的回答滿意嗎？」　

　　查爾斯一口氣憋在胸口，看著斯蒂文森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　

　　從道理來說，斯蒂文森並沒有任何的錯。相反，他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理智，都要冷靜。　

　　可是，在某些時候，理智和冷靜並不是什麼好事。　

　　那可能是一種冷酷！　

　　更可能是一個背後捅刀子的藉口！　

　　查爾斯認識斯蒂文森很長時間了。在他的印象中，斯蒂文森不但實力超凡，而且公正廉明，誠實可靠。深得騎士們的信賴和尊敬。這種決定，絕對不應該是他這樣的人做出的。　

　　而此刻，斯蒂文森的臉，看起來卻那麼的陌生。　

　　這讓查爾斯不禁感到一絲寒意。　

　　「斯蒂文森先生，」查爾斯忍著怒火，放緩語氣道，「難道你沒想過，如果我們現在撤退的話，我們將把這些該死的深淵惡魔徹底放出來嗎？」　

　　「我當然知道，」斯蒂文森方闊的臉膛上，浮現一絲冷笑，「不過那又有什麼辦法？即便我們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　

　　「無濟於事？」查爾斯咬牙道，「我們的援軍正在路上。愛德華陛下已經下達了增援的命令。亞伯拉罕閣下更是帶領十一位帝國聖域強者向這裡趕來。我們最多再堅持兩個禱時，他們就能抵達！」　

　　「這對結果並無影響！」斯蒂文森一挑眉毛道，「就算亞伯拉罕閣下現在就趕到這裡，他們也沒辦法解決我們面臨的困境。別忘了，除了十一級惡魔之外，還有成百上千的十級惡魔，九級惡魔……這是一支實力遠遠超過了我們十倍的惡魔大軍，它們隨時都能夠擊垮我們。」　

　　說著，他環顧四周，把目光投向了阿道夫，「我很敬佩大家的勇氣，可是大家要知道。我們最大的問題是無法摧毀血祭通道。」　

　　他指著遠處山谷中那清晰可見的巨大紅色光門道：「只要這個通道存在，這些惡魔就立於不敗之地。我們已經為它們送去了上千最精銳的傭兵。這些傭兵的強大氣血，足以讓血祭通道完成進階。」　

　　「一旦地獄之門開啟，」他的神情，變得冷酷而猙獰起來，「將會有龐大的惡魔大軍降臨這裡。除了十一級惡魔之外，還會有十二級惡魔，乃至十三級惡魔……到那時候，我們的犧牲，將毫無價值。」　

　　斯蒂文森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誰都知道這只是他的藉口，可誰都無法反駁。　

　　的確，亞伯拉罕的實力可謂深不可測，再加上十一位頂級聖域，就算對付幾十隻十一級惡魔也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這不是一場擂臺賽，而是一場戰爭！　

　　在這場戰爭中，大家需要面對的是整個深淵，是不計其數的惡魔組成的大軍。只要血祭通道還在，這場戰爭人類就注定無法取得勝利。就算堅持兩個禱時，等到亞伯拉罕抵達，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過，就在這時候，一旁安斯艾爾忽然開口道：「可是，血祭通道現在還是血祭通道，並不是地獄之門啊！」　

　　這句話，讓斯蒂文森一楞，其他人也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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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三十一章　唾沫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探索深淵的傭兵們已經兇多吉少。即便是最樂觀的人，也沒想過他們還活著。　

　　可是，直到此刻安斯艾爾提起，大家才陡然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一直到現在，惡魔的血祭通道都沒有再進化。　

　　從時間上來看，這是極度反常的。要知道，戰鬥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惡魔的血祭也早就該完成了。只要有足夠的鮮血，血祭通道進化為地獄之門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不可能一直拖到現在。　

　　顯然，這不會是惡魔刻意控制的結果。對於一心想要衝上大陸的它們來說，拖延地獄之門的形成沒有任何的好處。　

　　如此一來，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血祭出問題了！　

　　而這也就意味著，被困在深淵中的那些傭兵，很可能並沒有像大家想像的那樣全軍覆沒！　

　　「對啊，為什麼血祭通道沒有進化成地獄之門？如果裡面的人已經全軍覆沒的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們說，深淵裡面究竟是怎麼個情況？」　

　　「一定有人還活著，而且人數還不少。現在想想這也不奇怪。你們說咱們派去的人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實力超凡的老手？就算中了惡魔的圈套，想要一口吃掉他們也不是那麼容易！」　

　　「沒錯，我們的人肯定還活著！」　

　　眾人激動萬分，熱烈議論。尤其是一幫傭兵團長個個血湧上臉，神情異常亢奮。　

　　對他們的傭兵團來說，這些失陷在深淵中的資深傭兵實在太重要了。他們是否活著，決定著這些傭兵團是否還能維持目前的地位，決定著傭兵團的競爭力，甚至決定著整個團的生死。　

　　在此之前，大家原本都已經心如死灰了。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片灰燼之中，一點火焰卻燃燒了起來。而且。越想，這團火焰就燒得越旺，漸漸成了燎原之勢。　

　　安東尼夫婦也是一陣激動。伊麗莎白一把就抓住了安東尼的胳膊，手指因為極度的用力而泛白。　

　　「斯嘉麗……」她眼中滿是淚水。呢喃道。　

　　安東尼握著妻子的手，強行抑制著內心的起伏，飛快地說道：「她一定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這一刻，就連安東尼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是顫抖著的。　

　　喧囂聲中，阿道夫，法諾和尤金等人互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他們都看到了一道同樣的光芒。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們心頭的第一反應，不是地獄之門的推遲對這場戰爭的影響，而是一個黑髮青年的身影。　

　　如果還有傭兵活著的話，那麼，那個人怎麼可能不在其中？要知道。當初就連天國神罰也都沒能殺死他啊。　

　　而且，大家莫名其妙的有一種感覺。似乎地獄之門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形成，就是因為羅伊。這小子可是盧利安的福星，曾經無數次為面臨絕境的盧利安創造奇跡。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這次就是例外呢？　

　　以這小子的狡猾和本事，天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來！　

　　看著喜形於色的眾人，斯蒂文森的臉色不禁一沉。　

　　他轉頭看了安斯艾爾一眼，那雙隱藏著一絲陰冷的眼睛，和安斯艾爾的目光一撞，微微瞇了起來。　

　　斯蒂文森在戰斧騎士團已經二十年了。　

　　從一個普通的騎士。一步步走上騎士團高層統領的位置，他憑藉的是自己的努力和雷諾大公的信賴和提拔。也因此，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雷諾家族的嫡系。就算最愚蠢的人，也不會把腦筋打到他的身上。　

　　不過，只有斯蒂文森自己才知道，自從三年前，一輛馬車駛入他位於帝都西南馬塔郡的一處隱秘別院之後，一切就已經改變了。　

　　斯蒂文森投靠了唐納德。如今的他。是沃茨安插在騎士團中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這次戰斧騎士團馳援盧利安，是愛德華一世直接下達的命令。作為隸屬於皇室的直屬騎士團，別說斯蒂文森，就連雷諾大公也無權抗旨。　

　　因此，斯蒂文森在第一時間就率領部隊南下，晝夜飛馳不眠不休，表面的姿態做得很足。而實際上，早在動身之前他就已經接到了沃茨的密信，打定了主意保存實力作壁上觀。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　

　　騎士團在趕到的時候，恰逢阿道夫組織的第一防線的崩潰。這讓斯蒂文森甚至不用費腦筋找藉口，就能夠待在一邊看熱鬧。而其後的局勢惡化，更給了他足夠不出手的理由。　

　　可讓他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候，安斯艾爾卻站了出來，指出了這場戰局中這個關鍵的疑點。　

　　斯蒂文森一直都沒有把安斯艾爾放在眼裡。　

　　這個年輕的雷諾家族第三代旁系成員，無論年齡還是實力都算不上頂尖。在雷諾家族當中，這樣的年輕人有很多。每一個都想出人頭地，都想青雲直上，成為家族重視的核心成員。　

　　可是，即便是雷諾家族雄霸一方，資源也是有限的。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安斯艾爾未來的結果不過是成為騎士團的一個小統領，一位為家族衝鋒陷陣，卻進不了決策圈的執行者罷了。　

　　然而，讓人驚訝的是，自從幾個月之前，安斯艾爾和他的朋友夏擎一道來盧利安之後，他的人生軌跡就出現了一條驚人的上升弧線。　

　　那時候正是盧利安最混亂的時期，內有蘭里斯人鼓動的叛亂，外有斐烈帝國的入侵，可謂水深火熱。在這樣的情況下，大部分和安斯艾爾一樣的貴族子弟，都會明智的選擇保持距離。　

　　可偏偏，安斯艾爾一頭就扎了進去。　

　　他不但在峽灣之戰中立下了赫赫戰功，而且還在幾天之前的那個慕尼城雨夜中，給了查爾斯一個最明智也最有價值的建議。使得雷諾家族逃脫了一場近乎於羞辱和災難的慘敗。　

　　如今的安斯艾爾，無論是在皇室，在軍方還是在雷諾家族中，都已經是掛上了號的人物。尤其是在受到了雷諾大公的接見之後，他在家族第三代子弟當中，已經躋身核心圈子。　

　　斯蒂文森一直都以為。這是安斯艾爾運氣好而已。　

　　不過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這小子有著一雙見微知著的眼睛，而他也因此，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難題。　

　　這種有根有據的判斷。斯蒂文森是沒辦法直接否定的。因此，他必須拿出更充足的理由，來堅持自己撤兵的決定。　

　　心念電轉間，斯蒂文森開口道：「安斯艾爾的猜測很有道理。不過……」　

　　四周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注視著他。　

　　阿道夫半瞇著眼睛。問道：「不過什麼？難道，這還不足以讓斯蒂文森先生你改變你的決定嗎？」　

　　「首先，這只是一個猜測，」斯蒂文森神情淡淡地道，「身為指揮官，我們不能憑藉猜測來做出決定。除非這個猜測得到了證實。」　

　　「其次，地獄之門現在沒有進化，不代表一直保持這樣。兩個禱時的時間，變數實在太多了。每一分每一秒，地獄之門都可能出現。到那時候。我們的英勇將變成愚蠢和魯莽。」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嘆氣道：「況且，以我們的力量，還不一定能夠堅持兩個禱時。一旦在亞伯拉罕閣下抵達之前崩潰，哪怕只早了一分鐘，那都是一場災難！」　

　　眾人都憤怒起來。　

　　雖然斯蒂文森長得方臉濃眉，一臉正氣，說話時也態度誠懇，有理有據。可就算白癡都知道。他在強詞奪理。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萬無一失的戰爭。如果害怕局面惡化，那還需要打什麼仗，大家直接把條件擺出來。該贏的贏，該認輸的認輸好了。　

　　「斯蒂文森先生，」查爾斯攥緊了拳頭，怒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惡魔既然沒有完成血祭，就證明我們的人還在裡面堅持。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應該……」　

　　就在查爾斯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我認為，這樣的猜想完全是錯誤的。深淵裡面，不可能還有人活著。」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一個戴著假髮的陰騖老貴族和巴諾家族的家主老巴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上了山坡。　

　　「沃茨？」　

　　認識這個老貴族的人，瞳孔都一陣收縮。　

　　這條一向隱身於幕後的老狐貍，怎麼到這裡來了？難道……扭頭看見斯蒂文森驚喜的神情，眾人心頭都是一沉。　

　　果然，沃茨走到了斯蒂文森的面前，說道：「斯蒂文森先生，這一仗已經不可能有任何獲勝的機會了。所以，請你下令戰斧騎士團立刻撤離這裡。我保證，沒有人能質疑你的決定。」　

　　「遵命，大人。」有沃茨撐腰，斯蒂文森底氣更足，說道：「我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為了帝國著想。既然已經無法避免這場災難，那麼，我們還是理智一點的好。我們沒有權力讓我們的騎士去送死。」　

　　「你的想法完全正確。」沃茨點點頭，轉向阿道夫，「大公殿下，我誠懇的建議您也下令撤退吧。不然，您的固執，將讓帝國蒙受不必要的損失。」　

　　眾人一片嘩然。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兩人自導自演，將一番歪理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讓人恨不得一拳把他們那虛偽的臉給砸個稀爛！　

　　再看看一旁的老巴諾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吧。　

　　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老巴諾這種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和深淵惡魔無關，和戰斧騎士團也無關。他南下到盧利安的目的就是為給他的兒子小巴諾報仇。而那個名叫里奧的青年，此刻也在深淵之中。　

　　因此，沃茨這幫人不是不清楚裡面的人可能活著，而是根本不在乎。甚至於巴不得那些人去死。　

　　寂靜中，阿道夫翻身上馬，摘下騎槍，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我們走！」　

　　一干領主將領們紛紛翻身上馬。每一個人，都向著沃茨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這其中，也包括查爾斯和安斯艾爾。　

　　然後，再沒有一人去看他們。　

　　這一刻，所有人的眼中就只剩下了遠處的惡魔大軍。　

　　號角聲響起，在一個個步兵方陣已經開始移動。遼闊的大地上，一支支騎兵往來奔行，揚起漫天塵土。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暴雨般的羽箭，已經從戰陣後方騰空而起，如同黑壓壓的蝗蟲一般越過長空。　

　　阿道夫策馬衝下山坡。眾騎士們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　

　　更遠處，火蜂堂的強者已經在法神西蒙的帶領下，迎上了三隻十一級惡魔。而那紅色的光門中，第四隻十一級惡魔的身影已經浮現。　

　　天地在這一刻變了顏色，一片血紅。　

　　「殺！」　

　　怒吼聲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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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三十一章  　沉默的天國

　　皇權山上，愛德華頎長的身形，靜靜立於平臺之上。

　　艷紅的夕陽，宛若將天際雲霞都點燃了一般。餘暉映照在平臺下方的皇宮西宮高達百米的雄偉的圍牆上，火紅一片。

　　筆直的圍牆下，懸崖陡峭，壁立千仞。再往下，便是皇權山林木蔥鬱的深谷。一道白練般的瀑布自側面飛流而下，一半拋灑在陽光中，一半隱於陰影。轟轟的水聲，宛若雷鳴。

　　薩芬穿過走廊，來到平臺邊緣。看著愛德華的背影，他停下了腳步，躊躇片刻，才舉步走到了愛德華身邊。

　　「他們還在吵？」愛德華望著遠方，沒有回頭。

　　「是的，陛下。」想到此刻皇宮議事廳裡那幫吵嚷的貴族和將領們，薩芬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恐怕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有結果。」

　　「以前父親執政的時候，我很難理解，為什麼父親會容忍這些傢伙在他的面前爭吵。有很多決定，對錯都是明擺著的，根本不需要爭論。可偏偏會有人跳出來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反對。」

　　愛德華眺望著遠方，自言自語的說著，聲音和他的目光一般遙遠。

　　「我曾經問過父親，他只是嘆了口氣，告訴我以後我會明白的。可那時的我很不滿意他的解釋。在我看來，是他怯懦的性格和對那幫傢伙的放任，才導致了皇權威嚴的淪喪……」

　　「直到二十年前，唐納德狠狠的給了我一記耳光，我才明白，原來這個我以為註定屬於我的位置，其實並不一定是我的。原來我的皇冠和權杖所代表的權力，是那麼的複雜，有那麼多的制約。」

　　「陛下……」薩芬喚了一聲。

　　作為帝國資歷最老，地位最高，效忠索蘭皇室時間最長的將軍，愛德華所經歷的一切他都很清楚。也因此。他比誰都知道，對於雄心壯志的愛德華來說那是何等痛苦的一段經歷。

　　可以說，在和唐納德的較量中，愛德華是徹底的慘敗。而這也導致了這麼多年來。索蘭皇室一蹶不振，被唐納德壓得死死的。

　　直到斐烈帝國入侵，愛德華才憑藉盧利安的一連串勝利扭轉了局勢，讓帝國貴族們在危機的壓迫下不得不選擇暫時團結在他的身邊。

　　可是，命運並沒有給愛德華太多的時間。

　　斐烈戰爭之後。帝國元氣大傷。還沒來得及緩口氣，魔族的入侵，又如同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這一次的危機，並不僅僅針對索蘭帝國，而是針對整個人類世界的。這也就意味著，國家的界限變得模糊。共同的災難威脅下，索蘭皇室將不再是索蘭貴族領主們唯一的選擇。

　　無論是教廷山，龐貝帝國還是斐烈帝國，都在這場災難中擁有更大的影響力和權威。就像洪水來臨的時候，大家都願意抱一株更粗壯的樹木一樣。大部分人都在三心二意的為自己尋找著退路。

　　尤其是這次盧利安惡魔事件，對愛德華來說更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如果被視為大後方的南方變成了惡魔肆虐的地獄，如果被視為索蘭皇室最堅定支持者的盧利安大公折戟沉沙，那還有多少人願意追隨索蘭皇室，實在是一個讓人不太樂觀的問題。

　　更何況，唐納德這隻老狼，還一直虎視眈眈。

　　對於索蘭皇位，唐納德恐怕沒有什麼興趣了。但在這個亂世來臨的時候，幹掉愛德華，將能掌握的力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對他來說依然是一個不需要任何猶豫的選擇。

　　至少，那將讓他在教廷以及其他兩大帝國的眼中更有價值，話語權也更大。

　　由此可見，如今的愛德華壓力有多大。

　　在斐烈戰爭中贏得的權威。積蓄的力量，雖然比以前強，但還不足以讓他正面抗衡所有的對手。就像一個站在火山口與敵人拼命的戰士，他不但要考慮如何抵禦魔族，還要時刻警惕火山噴發。

　　換一個人，早就被壓垮了。

　　薩芬想要勸慰一番。可話還沒出口，就被愛德華擺擺手止住了。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苦衷和睿智，如果不是他忍辱負重，索蘭帝國早已經四分五裂了。那樣的話，我甚至連坐上這個位置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施展什麼抱負了。」

　　說著，愛德華轉過頭來，看著薩芬。

　　「讓他們吵吧，權力和利益的平衡，不就是在這樣的爭吵中產生的嗎？父親最英明的決定，就是把他們關在了議事廳裡，用爭吵和妥協來解決問題，這遠比用刀劍要溫和的多。」

　　薩芬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鄙夷。

　　原本這是一次商討北方魔族和南方深淵惡魔的會議，可在亞伯拉罕率領十一位聖域強者趕赴盧利安之後，會議的主題就漸漸偏離了方向。

　　貴族領主們為了出兵數量，糧草和軍資份額爭執不下，誰都不想多出一個人多給一個銅撒尼。倒是在職權地位方面各不相讓。都想把指揮權捏在自己的手裡，都想把戰鬥力更強的軍隊劃歸自己屬下。

　　這與其說是一次軍事會議，倒不如說是菜市場的討價還價。一些人爭得面紅耳赤，另一些人則私下協商，利益交換。簡直醜態百出。

　　正因為如此，愛德華才乾脆離開了會議，獨自在這裡沉思。

　　不過，薩芬知道，愛德華心煩的並不是議事廳裡的索蘭貴族。而是來自另一個方面的壓力。

　　南方惡魔入侵，是波及全人類的大事。

　　一萬多年前惡魔入侵神賜大陸，幾乎所有人類強者都出動了。無論南方北方，無論皇朝公國，包括精靈矮人等異族，都團結一致。一番浴血戰鬥之後才將惡魔趕回了深淵。

　　而這一次，消息傳開之後，反應卻異常古怪。

　　無論是教廷，龐貝帝國還是斐烈帝國，都保持了一種讓人難以置信的沉默。似乎這場災難，只是索蘭帝國的事情。那些湧出深淵的惡魔，只會在索蘭帝國肆虐，跟他們毫無干係。

　　而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天國。

　　那遠在雲端之上，俯視云云眾生的神祗國度，難道會看不到深淵惡魔的出現嗎？那可是天生站在神的對立面的異端啊。

　　可除了每日奏響的天國聖歌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沒有神罰，也沒有降臨的天使。

　　一切都沒有。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從這種沉默中，大家都能夠明顯的嗅到一絲不祥的味道。就像是行船於巨浪滔天的大海，又被無盡的黑暗所籠罩。身處其中，感受到的只是身不由己的恐懼。

　　對此，大家也有過猜測。

　　因為魔族的入侵，如今三大帝國和教廷都綁在了一條船上。聯合抗擊魔族是所有人的共識。為此，三大帝國皇室已經約定在不久之後，於索蘭帝都召開會議，組建人類聯軍。

　　當然，聯合是聯合，三大帝國爭鬥多年，並不是一面對共同的敵人就能夠完全放下心結的。

　　這一仗怎麼打，戰區如何劃分，派出多少軍隊，後勤如何供應，全都是問題。會議還沒有召開，大家就已經能夠想像其中的勾心鬥角了。

　　在這樣的大勢下，如果聖索蘭的南方糜爛，那麼，索蘭皇室在聯軍中的作用和地位將大幅度降低。那時候，無論教廷和兩大帝國提出何等苛刻的條件，愛德華都沒有反對的資本。

　　可是，如果僅僅因為這樣的原因，就眼睜睜看著深淵惡魔降臨大陸，肆虐人間，那代價也未免太大了。要知道，這可是放出來了，就輕易無法再關回去的洪水猛獸。就算是教廷和兩大帝國，到時候也無能為力。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也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為解決一個問題而縱容一個更大的難題出現，是白癡都不會做的決定。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想到這裡，薩芬轉頭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愛德華已經再度陷入了沉默。他瘦削的身影，在平臺上顯得那麼的孤寂。

　　天際的夕陽不知不覺間又下沉了許多。一朵狹長的雲橫在前方，天色便黯淡下來。只剩下天際那沒有溫度的一片赤紅。看起來，就宛若南方那遙遠戰場的投影。無聲無息，變幻莫測。

　　一陣風吹來，薩芬忽然覺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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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三十二章 　 命運的線

　　教廷山，雲霧繚繞。

　　這座位於梵丁堡東北的山峰，是大陸千千萬萬虔誠信徒心目中的聖地，是天國在凡間的標誌，也是天下數不清的教堂當中，最宏偉的聖亞瑟大教堂的所在地。

　　亞瑟是聖帝的弟子，也是人類來到救贖大陸之後的第一任教皇。他的智慧如同星空一般深邃，心懷如同海洋一般寬廣。正是在他的率領下，人類才在救贖大陸站穩了腳跟。

　　只可惜，加冕之後僅僅十年，亞瑟就魂歸星海了。為了紀念他，人們將五十年之後完工的教廷山大教堂命名為聖亞瑟大教堂。

　　一生中，能去一次聖亞瑟大教堂祈禱，是所有信徒畢生的夙願。只可惜，無論多少信徒風餐露宿來到這裡，也無論他們多麼虔誠，等待多長的時間，能夠實現願望的只是極少數。

　　大部分人都只能在山腳下，望著那高高的威嚴山峰上的教堂塔頂，跪拜著，祈禱著，虔誠而落寞。

　　此刻，數千人的信徒隊伍，就隨著教廷的鐘聲，在山腳南面的平地上進行日常的禱告。他們跪在潔白的毯子上，身後不遠處，就是他們的馬車，帳篷。每當鐘聲敲響，他們就匍匐下去，以額觸地。

　　在他們的前方，是高達百米的城牆。

　　整座教廷山，都被這樣的堅固城牆環繞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有四個要塞，裡面駐扎著教廷麾下最精銳的騎士團。

　　鐘聲和禱告聲中，教廷衛士們如同標槍一般立於城牆之上，漠然注視著下方的信徒。這樣的場景，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每到神蹟日，教廷山下數十萬信徒集體禱告的景象才叫壯觀呢。

　　一陣馬蹄聲響起，一行車隊出現在教廷衛兵們的視野中。

　　看到馬車上的標誌，衛隊長迅速下令升起了鐵閘，開啟大門。很快，十幾名教廷騎士，修士和一輛載著紅衣主教的馬車。就駛入了大門，一刻不停地穿過要塞，沿著石頭壘砌的坡道向山頂駛去。

　　「這是第幾位了？」幾位巡邏的教廷騎士剛好路過，目送著馬車轉過街角消失不見。其中一個身穿白色長衫。外罩黑色雙環鎖子甲的金髮騎士皺了皺眉頭，轉頭向負責大門的護衛隊長問道。

　　「大人，」衛隊長恭敬地回答道，「這是今日抵達的第二十七位紅衣大主教。」

　　幾位教廷騎士一聽，驚訝地互視一眼。

　　紅衣大主教。是聖教當中實力和地位僅次於教皇尼古拉斯二世和三位教宗的大人物。他們坐鎮梵丁堡，高高在上，是教廷強大力量的象徵和標誌。每一個人跺跺腳，都能引發一場地震。

　　自羅曼皇朝過後，聖教一家獨大。三十六位紅衣主教平常極少出動。偶爾有三五人受召而來，都一定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自從魔族突破斷天山脈天險攻入救贖大陸，兩個多月來，北方局勢糜爛，紅衣大主教受召而來的頻率也大幅增加。據大家所知，最多的一次。教皇曾召集了十五位紅衣大主教趕來覲見。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一次還沒到天黑就已經趕來了二十七位紅衣大主教。按照規律，在接下來的兩個禱時裡，至少還會來三五個。這也就意味著，這一次趕來覲見的紅衣主教總數將歷史性的超過三十人！

　　「超過三十位紅衣大主教……」一位教廷騎士咋舌道，「在聖教歷史上，這是從沒有過的吧？」

　　「哪倒不是，」一個心直口快的騎士道，「別忘了十三年前。法林頓那老傢伙……」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領頭的金髮騎士就一聲呵斥：「閉嘴！」

　　那騎士嚇了一跳，情知自己觸犯禁忌，臉色蒼白的緊緊閉上了嘴巴。目光向四周一掃。滿是惶然。

　　他身邊另一個身材高大的重劍騎士眼見不對，飛快的岔開話題道：「看來，這次的形勢遠比我們想像的更嚴重啊。」

　　「當然，」金髮騎士臉色緩和下來，點頭道，「北方魔族攻城掠地勢如破竹。南方又發生了深淵惡魔入侵的事，從形勢上來說，就是南北夾擊。簡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陛下召集大人們，想來就是為了商議對策。」

　　「可是，」重劍騎士不解地道，「南方惡魔入侵的消息傳來已經超過四十個禱時了。如果要出手的話，難道不該越早越好。怎麼現在才……」

　　騎士們點點頭，表情都同樣不解。

　　要知道，作為黑暗和邪惡代表的深淵惡魔，是代表光明和正義的聖教天然的敵人。它們的生命形式決定了它們的毀滅屬性。一旦它們降臨大陸，光明將化為黑暗，生命將凋零枯萎，整個大陸都會被摧毀。

　　到那個時候，生機勃勃的艾瓦隆大陸將變成只有熔岩和臭水流淌，暗無天日死氣沉沉的墓地。

　　這並非毫無根據的臆測。

　　事實上，這樣的景象，曾經出現在聖教的神諭中。也曾出現在大陸興盛和消亡的所有宗教的傳說中。

　　據說，遠古時代的神明曾經穿越時空的裂縫周遊星海。親眼見到過許多因為深淵惡魔的反噬而成為死地的大陸。

　　這些大陸原本也擁有不同的種族和生命形式，擁有不遜於艾瓦隆大陸的歷史和璀璨文明。可是，當作為大陸陰暗面的惡魔突破界限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遭到了徹底的毀滅。

　　就像陰影吞噬了本體，就像病毒殺死了宿主。

　　在無盡的虛空中，這些大陸就如同幽靈船一般漂流著，成為了從它們身邊經過的人們最心悸最深刻的警示。

　　因此，神明們都向自己的侍奉者降下了神諭。發出針對深淵惡魔的警告。無論是精靈還是矮人，也無論是生命女神還是工匠之神……幾乎人們知道的所有種族的大大小小的宗教歷史上，都有著類似的記載。

　　而到了救贖大陸時代，其他智慧種族都已經衰落了。唯一統治這個世界的，就是人類。而人類唯一的真神就是聖帝。

　　因此，當惡魔入侵大陸的時候，聖教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別說普通人，就連這些聖教騎士們也想不明白。

　　沉默中。金髮騎士轉頭看了看山頂方向。聖亞瑟大教堂金色的穹頂，在環繞的雲霧中若隱若現。

　　「走吧。」他扭頭看了看四周，下令道。

　　騎士們拉動韁繩，策馬離開了城門。沿著城牆前行。

　　緩慢而清脆的馬蹄聲中，金髮騎士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聽說，亞伯拉罕已經趕往南方了。」

　　騎士們一楞，旋即反應了過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再扭頭看向山頂時。目光中的敬畏愈發的深了。

　　如果說這個亂世是一盤棋局的話。那麼，宮殿深處高高的教皇寶座上，那個沉默瘦小的老人就是唯一有資格下棋的人。

　　聖索蘭人總是認為，魔法殿的亞伯拉罕，是一座可以與教皇並立的大山。是他的存在，阻止了聖教在索蘭帝國影響力的擴張。

　　可對於教廷來說，這不過是囈語罷了。

　　在那雙枯瘦的手下，亞伯拉罕，也只是一顆棋子！

　　###

　　騎士們繼續巡邏。

　　在衛兵們的眼中，這些巡邏的教廷騎士衣著華貴。身份尊崇。可事實上，在教廷當中，他們不過是金字塔底層的小人物罷了。

　　因此，他們的目光無法看到，在雲霧繚繞的教廷山頂，雄偉的聖亞瑟大教堂前一千零一階石階上，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苦修士，正緩慢前行。

　　他看起來很蒼老。眼睛瞎了一隻，另一隻也半閉著，眼神混濁。他身體乾瘦。寬大的修士袍穿在身上。就如同掛在晾衣桿上一般空空蕩蕩。露在外憐憫的皮膚滿是皺紋和老年斑。血管和骨頭在鬆弛的皮膚下高高突起。

　　苦修士赤著腳。

　　每踏上一步石階，就有一朵火焰蓮花在他的腳下盛開。

　　然後，人們就能聽到嗤的一聲，就會看見那枯瘦的赤足燃燒起來。皮開肉綻，一片焦黑。而苦修士的臉上，就會流露出一絲極度痛苦的神情。

　　可當他再度前行的時候，他抬起來的的腳又會恢復原狀。

　　周而復始。

　　就這麼一步步向上，筆直陡峭的臺階上便留下了一個個焦黑的足跡。清風拂來，黑色的足跡化作一片片金色的葉子。然後破碎，飄飛起來，變作成千上萬的金色蝴蝶，跟隨在他的身後。

　　終於，苦修士登上了臺階，站在宏偉的教堂前。

　　在十二根高達百米的立柱和雕塑下，他看起來是那麼的渺小。尤其是那一身最低級的苦修士灰袍，和這座至高無上的聖教殿堂更是格格不入。

　　可是，卻沒有人膽敢輕視他。

　　幾位黑衣主教早已經等候在教堂大門前。他們恭敬的向這位低級苦修士行禮，然後下令衛兵開啟大門。

　　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中，苦修士走進了教堂。

　　當他的赤足越過大門門檻，踩上教堂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時，再沒有火焰蓮花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柔和聖潔，充滿神聖氣息的白光。

　　這一步，讓苦修士古井無波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抑制不住的變化。

　　他的獨眼睜開，眼神中閃過一絲激動。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去。每一步，一道白光。而隨著這些白光的出現，他的整個人都開始發生了變化。

　　他佝僂的身軀，變得挺拔。他滿是皺紋的皮膚變得光潔而有彈性。老年斑開始褪去，白髮轉為健康的亞麻色。等他終於走到大殿深處，那高高的寶座前時。就連他瞎掉的那隻眼睛也重見光明。

　　苦修士跪了下去。

　　教皇尼古拉斯二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如果僅從外貌來看，人們很難相信，這個身高不過一百六十公分，瘦削得像個營養不良的小男孩一般的老人，就是那個人們心目中宛若神明一般高高在上，實力深不可測，威震大陸數十年的教皇。

　　可是，只有熟悉這個大殿的人才知道，在這個矮小而蒼老的老人身體裡，隱藏著何等可怕的力量。

　　他就坐在那裡。

　　這個寂靜而宏偉的大殿，這高臺，這華麗的天鵝絨寶座，和這個瘦小的老人，組成了聖教許多高層心目中最深刻的畫面。而這樣的印象，許多人從第一次來到這裡到他們死去，都沒有改變過。

　　似乎尼古拉斯二世會永遠坐在那裡，無論何等強大的敵人，也無論怎樣的狂風大浪，都無法撼動他。只要他放在扶手上的枯瘦手掌一翻，再大的風浪都會消彌於無形，再強大的敵人也會灰飛煙滅。

　　而此刻，尼古拉斯二世的眼中，光芒閃爍。宛若有萬千雷電，又宛若璀璨星河。

　　良久，當光芒斂去，他才低頭注視著跪在身前的苦修士。

　　「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尼古拉斯二世問道。

　　「命運。」苦修士低聲道。

　　「是的，命運，」尼古拉斯二世居高臨下，一雙眼睛冰冷，「十六年前，本該被你斬斷的命運。」

　　苦修士伏地了身體，把額頭貼在冰冷的地板上，渾身顫抖。

　　「十六年蓮花地獄的磨煉，是懲罰，也是修行，」尼古拉斯二世輕輕一擺手，「既然我已經解除了懲戒術，那就意味著你無須再為過去的錯誤承擔責任了。不過，你沒能斬斷的命運，始終會和你糾纏……」

　　看著苦修士抬起頭來，尼古拉斯二世道：「這條命運線，以前隱藏著。現在已經越來越清晰。清晰到我能感覺它的存在。所以，普爾曼……」

　　他凝視著苦修士的眼睛。

　　苦修士普爾曼心領神會，臉上浮現一絲猙獰：「陛下，我會斬斷它。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十六年前的錯誤。」

　　尼古拉斯二世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目光穿越千山萬水，投在了一艘飛行的空魔船上。

　　那裡，心有所感的亞伯拉罕猛然扭頭。

　　尼古拉斯二世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對普爾曼道：「天國降下神諭，盧利安的惡魔入侵就是那條命運線浮現的契機。那個人，會踩著惡魔的屍體走出來。那是他走上舞臺的最後臺階。」

　　普爾曼的眼中，浮現一絲震驚的光芒。

　　他知道發生在南方的事情，也知道深淵惡魔突破禁制對大陸來說意味著什麼。可他沒想到的是，那條命運線竟然和這件事絞合在了一起。

　　「命運是一面平湖。只有泛起了水底的淤泥，你才知道哪裡有泥鰍在活動。所以，有時候讓水渾一點也並不是什麼壞事。」尼古拉斯道：「現在，他已經出現了。所以，去南方吧，別讓我失望。」

　　「是。陛下。」普爾曼深深的躬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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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三十三章 　 痛毆班克薩爾

　　鬥獸場裡。

　　當巨大的巴掌破開虛空，拍在班克薩爾臉上的時候，羅伊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也猛地抽了一下。

　　視野中，時間彷彿被放慢了無數倍。班克薩爾的腦袋直接就在鐵掌下變了形。幾顆巨大的牙齒飛了出來，眼珠因為臉頰的受力而凸出。

　　然後，它就飛了出去。

　　就像一顆被揮舞的大棒擊中的線球，以比來的時候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出，狠狠地撞在了中間的第三道鐵閘上。巨響聲中，四周建築一陣搖晃。那堅固的巨閘上，赫然出現了一團向外凹凸的扭曲。

　　羅伊不知道這一刻自己的嘴張得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傻。但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那可是一隻十二級惡魔啊！

　　就算因為之前的戰鬥，它的實力已經遠遠不如全盛的時候，但那也無法改變它的強大啊。就像一隻疲憊的雄獅，再怎麼虛弱也還是一隻獅子。它的身體依然雄壯，它的力量依然強橫。並不會因此而變成一隻狗。

　　可如今，在這個恐怖的巴掌下，這隻十二級惡魔，何止變成了狗。簡直就是一隻被拍飛的蟲子！

　　震驚中，羅伊一轉頭，就看見一團白光閃過。

　　身邊的空間被直接撕開，四個恐怖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其中三個，赫然是三隻巨大的骨龍，而另外一個則顯然是那隻巴掌的主人——一個身高三米，渾身上下都隱藏在黑色重甲中的人形戰士。

　　「骨龍……」羅伊覺得自己不光下巴掉在了地上，恐怕就連眼珠子都已經突出來了。

　　身為亡靈法師，沒有人再比他更清楚想要將一隻天生厭惡亡靈的高傲巨龍轉化為一隻骨龍是多麼困難，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事實上，就連奧斯汀這樣的亡靈魔法宗師，終其一生，也沒能擁有一隻真正的骨龍。他能轉化的，只是巨龍血脈稀釋了許多的地行龍而已。等級最高的。也不過是一隻九級的金甲霸王龍。

　　那和一隻真正的巨龍轉化的骨龍，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可眼前，不但出現了骨龍，而且一來就是三隻！

　　這簡直……目瞪口呆中。一道靈光在羅伊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想起了之前進入深淵遺跡的時候，在大門外的石柱上看見的那九隻形態各異的骨龍。而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三隻骨龍，正是雕塑裡的三隻！

　　羅伊張大了嘴！

　　在這個念頭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就知道自己不會猜錯。

　　畢竟。這裡原本就是諾伊奧坦斯的魔法塔。畢竟，在關於他的傳說中，九隻骨龍原本就是他的標誌。況且，羅伊怎麼也想不出，除了這位古往今來最偉大的亡靈法師之外，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本事？

　　還沒等羅伊回過神來，就只見三隻骨龍如同找條見著了骨頭的惡犬一般，向著班克薩爾撲了過去。

　　「他媽的！」只見一隻肥胖的骨龍最為激動，它叫囂著，口沫橫飛。「下賤的臭泥巴！你簡直活膩了！」

　　話還沒說完，它已經跳起來，如同一塊肥胖的流星劃過虛空，一腳踩向班克薩爾。它的重量加上凌空下擊的速度，何其可怕。如果非要用比喻來形容的話，那跟一座大山當頭砸下來也沒有什麼區別。

　　這時候的班克薩爾，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弄懵了。

　　在硬挨了那一狠狠的巴掌之後，它受創極重，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如同要散架了一般。而眼見這骨龍一腳向自己踩過來，更是魂飛魄散。當下拼命往旁邊一滾。同時釋放出一道黑色的力場護住身前。

　　但這一切並沒有任何的作用。

　　那骨龍雖然肥胖，但身形卻異常靈活。一腳鎖定了班克薩爾之後，就如影隨形。似乎班克薩爾躲到天涯海角都不起任何作用。

　　「我龍八要踩你，你還能躲得了？！」

　　轉眼間。它就已經狠狠踩在了班克薩爾的肚子上。

　　班克薩爾釋放的力場，名叫惡魔黑洞，是十級以上的高階惡魔最主要的防禦技能之一。當惡魔覺醒這個技能之後，防禦力會提升幾個檔次。這也是它們和低級惡魔之間，最主要的實力屏障之一。

　　不過，此刻這個惡魔黑洞卻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肥胖骨龍的一腳直接洞穿了力場。就如同踩爛一個蛋殼那麼輕鬆。

　　只聽班克薩爾一聲淒厲的慘叫，首尾兩頭都被踩得直接翹了起來。看起來，就像一根被從中砍斷的木柴。

　　可還沒等那隻名叫龍八的胖骨龍從它的身上下來，羅伊就看見另一隻渾身赤紅的骨龍一口叼住了班克薩爾的尾巴，狠狠一扯，將它生生從龍八的腳下直接扯了出來。

　　然後，這骨龍一甩頭，將班克薩爾丟上了半空，喉嚨一縮一伸，一口火紅的龍焰噴出，盡數燒在班克薩爾的身上，一直持續到它落地，真是一點也沒有浪費。

　　巨大的慘叫聲，在角鬥場裡迴盪著。

　　骨龍的龍焰恐怕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法系攻擊了。巨龍的龍焰灼燒威力加上亡靈的腐蝕屬性，哪怕只沾上一點，都足以讓一頭五級魔獸瞬間化為枯骨。而噴射在班克薩爾身上的龍焰，簡直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

　　只見班克薩爾的身體，迅速變得一片焦黑。從頭到尾，沒有一寸皮膚是完好的。皮膚下，一道道紅色的裂縫縱橫交錯，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凝固了表皮，內裡卻還在猛烈燃燒的熔岩，似乎下一秒就會崩潰。

　　太殘暴了！

　　羅伊只看得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這時候，第三隻骨龍出手了。這是一隻矯健的黑色骨龍。它如同一個隱秘的刺客一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班克薩爾的身旁，在接近的一瞬間，它長長的尾巴猛地一甩，宛若騎槍一般直奔班克薩爾的腦袋。

　　那是一根粗壯，流動著金屬光芒的尾巴。尾巴末端的凸起，就像海王的三叉戟，尖銳而鋒利。

　　一旦被這尾巴洞穿，十個班克薩爾也死透了。

　　羅伊一見，下意識的叫道。

　　「等等！」

　　話出了口羅伊才意識到不對。

　　自己面前的這些骨龍，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啊。哪怕是班克薩爾全盛的時候，遇上這三隻骨龍中的任何一隻都是慘敗的下場，更別提那個一巴掌拍飛它的重甲戰士，地位和實力明顯還在它們之上。

　　可自己居然開口讓它們等等……

　　羅伊這邊還在發楞，卻沒想到，就在黑色骨龍的尾巴幾乎已經刺破班克薩爾皮膚的時候，卻忽然停了下來！

　　然後，羅伊看見黑色骨龍扭頭過來看了自己一眼，順從地收回尾巴退到了一邊。

　　羅伊一下就懵了。

　　在黑色骨龍投過來的目光中，他看見的是一種如同下屬收到命令之後向施令者投以的那種確認的眼神。

　　羅伊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可偏偏，他很清楚的知道這不是夢。

　　他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能夠感覺到傷口的疼痛。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三隻骨龍面對自己的時候，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親和的善意。

　　難道……想到在諾伊奧坦斯魔法塔裡的經歷，羅伊猛然把目光投向那位重甲戰士。

　　重甲騎士掀開了頭罩，露出了一張有著魔猿一般的臉，河馬一般的大嘴和劍齒虎一般的獠牙的面孔。

　　比蒙！




第六卷

第三十四章　  巴斯塔德

　　羅伊嚇了一跳。

　　要知道，在艾瓦隆大陸，比蒙是一個比巨龍更可怕的傳奇存在。

　　它們體形巨大，力大無窮，一隻幼年期的比蒙就能夠和一頭成年巨龍角力。而一隻成年比蒙，同時面對三隻巨龍的攻擊也絲毫不落於下風。

　　除了強橫的身體之外，比蒙還有一個天生的能力，就是能夠召喚雷電。

　　這種天賦讓它在戰鬥中占盡了便宜。它的對手不得不在數不清的飛落電蛇中與它搏鬥，苦不堪言。

　　而這個能力也使得比蒙成為了天生的戰場殺神。在大規模的戰鬥中，一隻比蒙的作用甚至比十隻巨龍還大。那延綿數十公里，烏雲密布金蛇蜿蜒的雷電場，是任何一支軍隊統帥的噩夢。

　　不過，比蒙實在太稀有了。

　　根據歷史記載，這種生物並非艾瓦隆大陸的原生生物。而是遠古神祗從其他位面帶回來的戰寵。數萬年來，有明確記載的比蒙不過十隻。而早在數千年前最後一隻比蒙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之後，它們就成為了傳說。

　　此後再沒有人再見過它們。大家對比蒙的印象，都來自於圖書館的魔獸史冊以及建築的雕塑和壁畫。

　　讓羅伊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見到了一隻活生生的比蒙。

　　不過，更震驚的還在後面。

　　掀開面罩之後，比蒙在羅伊極度愕然的注視下，單腿跪了下來，「我的主人，您已經通過了救贖之路的考驗。因此……」

　　隨著比蒙的話，三隻骨龍也匍匐在地。

　　「……依照諾伊奧坦斯陛下的遺命，我們將成為您最忠實的僕人。以我們的靈魂立誓追隨並侍奉於您，直至永恒。」

　　聲音，在封閉的囚禁區裡迴盪著。

　　這一刻，不光羅伊傻眼了，就連被揍得半死的班克薩爾也張大了嘴，滿臉的不敢相信。

　　魔神在上。這個人類小子居然……

　　一時間，班克薩爾腦子裡簡直電閃雷鳴，一雙眼睛彷彿有十萬把大錘來回轟擊，直是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當初選擇這個遺跡做為陷阱的時候，班克薩爾清晰的記得自己的腦海中曾經閃過一個念頭——萬一有人真的闖進了魔法塔，得到了遺跡主人的傳承怎麼辦？

　　可隨後，這個念頭就被它拋到了九霄雲外。

　　它不知道遺跡的運行方式，也不知道遺跡主人為選中的傳承者留下了怎樣的考驗。但它知道，這個遺跡存在已經六千多年了。可時至今日，她依然靜靜地躺在這裡。

　　如果自己隨意誘騙來的獵物當中，就有人能夠通過考驗獲得傳承的話，那簡直跟在沙漠裡隨便一鋤頭就挖到了金子一般離奇。

　　可讓班克薩爾做夢也沒想到的是，這竟然真的成了現實！

　　從比蒙的話中可以推測出，顯然是這個黑髮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了魔法塔，而且還通過了某個所謂『救贖之路』的考驗。而這三隻骨龍。還有這該死的比蒙，此刻正因此向他宣誓效忠！

　　什麼叫萬念俱灰。對班克薩爾來說，這一刻就是。

　　最不可能，最荒謬的擔心，卻成為了事實，這讓它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某個神明而受到了如此惡毒的懲罰。

　　在班克薩爾的注視下。羅伊很費力才扭動了一下脖子：「你們是……」

　　「我是諾伊奧坦斯陛下的僕人，靈魂追隨者，」比蒙恭敬地道，「我的名字叫星王。」

　　「我是叫龍八。」肥胖骨龍飛快地接口道。話音未落，旁邊那隻紅色的骨龍就叫道：「我叫龍七。」

　　「龍九。」黑色骨龍簡單明了。

　　羅伊伸手撓撓自己的面頰。眼神直直的，如同慢動作般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現在，因為我通過了傳承考驗，所以你們將追隨我？」

　　「是的，主人！」

　　「可是我只是登上了第七層，並沒有……」羅伊有些混亂。

　　進入魔法塔之後，自己一直闖到了第七層。後來因為發現死亡花園裡的傭兵們身處險境而斷然放棄了繼續闖關的念頭，轉而通過控制法陣來到了這裡。這也就是說，自己並沒有完成所有的考驗。

　　可這星王卻說……

　　不過，羅伊的話還沒說完，卻見四個不同顏色的光團，自星王和三隻骨龍的眉心處透了出來，然後如同四個小精靈一般匯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張被三十六個六芒星魔法陣鎖住的契約，緩緩飄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的主人，簽訂了契約，您就能解開所有的疑惑。」星王恭敬地道。

　　靈魂契約！

　　一看見這個，羅伊的疑問直接吞進了肚子裡。識海中，斧靈和盾靈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兩眼發直。

　　「我的天……」

　　三隻骨龍，一隻比蒙！每一個都是魔獸金字塔頂尖的恐怖存在。可如今，它們卻將成為羅伊的僕人。

　　「小子，還楞著幹什麼？難道你要等我踢你的屁股嗎？」

　　斧靈見羅伊還在楞神，忍不住叫了起來。

　　羅伊下意識的伸出了手。

　　手指毫無阻礙地穿過盤旋的六芒星魔法陣，摁在了契約上。

　　轟！一道無聲的巨響在識海中炸開，契約化作一道白光投入了羅伊的眉心，一直潛入識海深處。旋即，一大三小四顆魂星出現在羅伊的識海中，和靈魂緊緊的鏈接在一起。

　　這便代表靈魂契約的形成了。通過這四顆魂星，羅伊只需要一個念頭，就可以決定星王和三隻骨龍的生死。

　　不過，這還不是結束。

　　幾乎是在靈魂契約形成的同時，羅伊發現，受四顆魂星的牽引，自己胸口的龍皮忽然一動。就如同有什麼東西被解鎖了一般。

　　而後，一聲龍吟響起，頃刻之間，只見無數光點衝出龍皮，飛上半空，聚集成一隻七彩的巨龍。

　　這是……

　　羅伊又驚又喜。

　　雖然這七彩巨龍的形體還未凝實，但他已經能通過這熟悉的氣息認出，這正是隱藏在藏寶圖裡的那個神秘的意識。

　　轉眼間，七色巨龍就已經成型了。

　　它長吟一聲，從高高的天花板落了下來。

　　相較於體型縮小到三米高的星王和渾身只剩下了骨頭的骨龍來說，這隻七色巨龍的出場實在太霸氣了。它那雄健而巨大的身體，光滑美麗的毛皮，還有那翺翔天際的雄姿，無一不讓人嘆服迷醉。

　　就氣勢來說，羅伊以前在波拉貝爾山區時見到的那隻震懾百獸的銀龍，和它比起來簡直就像貴族面前的鄉巴佬。

　　七彩巨龍落在了羅伊的面前。它低著頭看著羅伊，巨大的身體宛若山峰，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神聖和高傲的氣息。

　　「您好！」羅伊問候道。

　　對於這個神秘的意識，羅伊一直心存感激。自從進入深淵以來，正是它引領著自己一步步接近遺跡。也正是它，在自己遭遇走廊的機關以及第一層的骷髏雕塑襲擊時，及時示警，讓自己躲過了一劫。

　　此刻見它出現，當即開口問候。不過，話才一出口，就只見七色巨龍的臉上無比自然地浮現了一副訕媚的神情，然後它飛快地匍匐下來，以一種極其嫻熟的狗腿姿勢趴在羅伊的腳下，用腦袋蹭著他的腳，尾巴還歡快地搖擺著。

　　「終於和您見面了，我偉大，英明，睿智而又無比英俊的主人。我是諾伊奧坦斯陛下的管家，遺命的掌管者和執行者。不過從現在起，我將是您最忠實最卑微的僕人，您永遠的追隨者和守護者——巴斯塔德！」

　　羅伊傻眼了。

　　巨龍的傳說，他從小到大不知道聽過多少。在他的印象中，每一隻巨龍都是無比強大無比暴戾也無比高傲的存在。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就在自己準備表達自己的感激和敬意的時候，這隻七色巨龍，竟然……

　　這特麼的真的是一隻高貴驕傲的巨龍，而不是一隻地精？

　　而對於巴斯塔德這個名字，羅伊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將這個名字咀嚼了幾遍，忽然，他瞪大了眼睛，叫道：「巴斯塔德！你是惡龍巴斯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