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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亂晴空 -【神魔亂世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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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0:47
第六章 ~一招之決~
踏著熟悉的山道往上走,心情卻和以往大不相同。

眼前的景象慢慢映入眼簾,原本該是附近人民信仰中心兼且名滿落羽大陸的雄偉神殿已不復存在,只剩一片荒蕪。

地面上斷壁頹垣,凌亂散落一地,但如果對先前存在的神殿有所印象,就會發現這些殘骸實在太少,而且基座有些地方還光滑無比,像是被仔細研磨過一般,令人倍感怪異。

亞修心中暗嘆,毀掉神殿,並使其消失的罪魁禍首正是身旁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雖然雨改變人們的記憶,讓天啟神殿的人以為這是多琳所為,但仍不免有些內疚。

不過當事人可不這麼想,因為天啟神殿傷害小風是鐵般的事實,不管是有意無意,做錯事就必須付出代價!更何況,神殿的戰士也只是受傷而已,兩人可還嫌懲罰不夠重。

「咦,怎麼覺得……怪怪的?」

愛提娜看著四周的神殿戰士,發現有些不對勁,這些人大半是原本在外執行任務而被召回的戰士,是真正的天啟精銳,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安琪莉娜落後妮雅等人少許,靠在愛提娜的身邊低聲說道:「妳說的奇怪應該是指那些被妳打傷的人怎麼好像都沒事吧!」

「啊!沒錯,就是這個。他們最少也要休息幾個月……原來如此,是不死之珠的效果。」

「還有呢?」

「還有?」

「是啊!其實當妮雅她們出現的時候,就可以猜到這點了。因為她們的傷勢雖輕,但也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和人動手,這當然是不死之珠的幫忙。接下來,大概可以猜到他們找我們想做什麼。」

愛提娜嘆了口氣才回答:「我是有猜到,不過重點應該在於妳的目的吧?只是妳為什麼知道他一定會出現呢?」

「不是猜測,而是直覺,右鈴她們臉上的表情讓我覺得他已經來了。而且,天啟神殿在遭到這麼嚴重的挫敗後,應該會找有實力的人來相助,所以雖說是直覺,但也有一點點推論的味道在。」

「妳果然是想那樣子做。」

「沒錯,不然妳以為我為什麼放過右鈴那三個小點心?那當然是為了後面豐盛的大餐啊!」

「我的天啊!」愛提娜突然止步,視線投向前方,露出駭然的表情說道:「莉娜,妳的這頓大餐,可是比妳所想的還要豐盛一倍。」

「嗯?」

循著愛提娜的目光望去,兩名老者的身影映入眼簾。

當中一位較為矮小,身軀略顯佝僂,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正被右鈴三人纏住不放。那人,安琪莉娜並不陌生,因為他正是名列落羽八聖之一的武聖羅安!

而另一位足足比羅安高了半個身子,體態威武無儔,臉相威稜有神,膚色呈現古銅,露出在外的雙臂粗如小樹,一把沉重的鐵劍橫擱在肩上,銳利的眼神掃向亞修等人。

「他是誰?」安琪莉娜只覺得開心,她一眼就判斷出這人的實力不下羅安,這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豐盛大餐。

「他就是和武聖為至交好友的『劍聖──約克』,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見到妮雅向約克執禮問好的樣子,愛提娜恍然大悟:「我懂了,他和妮雅是親人,沒想到天啟神殿的背後有武聖和劍聖這兩大支柱。」

「管他是誰,總而言之絕不能放過,啊……等等。」安琪莉娜想到了什麼,偷偷看了亞修一眼,然後垂頭喪氣的說道:「可是如果要以教學為重的話,那就不能痛快的打一場了,該怎麼辦呢?」

安琪莉娜陷入煩惱時,羅安搶先一步上前寒喧問好,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一遍,最後停留在亞修臉上,訝然說道:「才一段時間沒見,你變了不少啊!」

亞修毫不退卻的迎上羅安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有禮的說道:「哪裡,您老人家也是風采依舊啊!」

劍聖約克在此時大步向前,聲若洪鐘的說道:「找你們來,是有兩件事。一是謝謝你們對天啟神殿的幫忙,二是希望諸位能加入我們,成為並肩作戰的同伴。」

安琪莉娜一雙秀眸在聽到這些話時閃過了一絲細不可覺的冷然怒意,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

「這是……」亞修無法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哈哈。」羅安尷尬的笑了兩聲後說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友,最討厭廢話連篇,所以說起話來一向簡潔且單刀直入,常常會讓人摸不著頭緒甚至是得罪他人,抱歉抱歉。」

「有什麼關係。」愛提娜笑盈盈的踱步而出,說道:「能被劍聖約克得罪的人也是很光榮的一件事情。」

「他是劍聖?」亞修感到難以置信,不由得多打量了約克幾眼,心中實在是很難把他那魁梧壯碩的身材和劍聖這帶有超塵脫俗意味的兩字連在一起。

「小子,你不信嗎?」

約克虎目精芒暴閃,大步向前的同時肩一動,鐵劍往上彈至高點,然後向下猛然一揮!

亞修只覺得一股強風迎面而來,令他幾乎難以呼吸。待強風斂去,只看到一把沉重厚實的鐵劍停留在自己額頭上,一隻玉手往上牢牢的扣住劍身,使其動彈不得。

「說話就說話,有必有動手嗎?」

黛絲笛兒在瞬間就看出約克並無惡意,只是單純的想要嚇唬亞修,不過她可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再者,她也發覺到這叫劍聖的人實力搞不好比羅安還強上一些,不禁手癢了起來,能有打上一場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小娃兒實力不弱,難怪能除掉多琳那女魔,不過妳接得下我這一招嗎?」

在亞修因女魔兩字而臉色微變的同時,約克加重了劍上的力道,黛絲笛兒的身形被逐漸下壓,但突然間力道驟然消逝,改向左掃,猝不及防下,她被扯得腳步虛浮。待要重新踏穩腳步之際,鐵劍以更猛烈的態勢向右橫移,將黛絲笛兒整個人帶離地面。

黛絲笛兒立刻明白到,約克不僅力大無窮,反應更是一等一的快,光看他在瞬間將力道的方向變換就可知這人的實力之高,如果只是單純的採取守勢將會陷入一路挨打的局面。

心念電轉間,黛絲笛兒除了手仍緊扣住鐵劍不放之外,放軟了身子的力道,就像是狂風中隨風飄搖的柳葉一般,被約克帶離了地面。

同時,她的雙腳順勢斜上踢出,直取約克的腦門。

「喝!」

羅安終於出手,一個矮身鑽入鐵劍下方,一拳往上擊出,正中劍身,竟發出不可思議的金鐵交鳴聲和強烈的震動,不但讓鐵劍的去勢驟止,也讓黛絲笛兒的手不由得鬆開,同時騰身而起,擋住了黛絲笛兒踢出的凌厲一腳,終於將兩人迫開。

「我說約克啊!你也夠了吧!年紀都一大把了還這樣?來者是客,動劍就是不對,更何況你忘記我們找她們來的用意了嗎?」羅安伸手分開還想再打的兩人。

「哈哈哈,厲害厲害,果真是後生可畏,不愧是擊敗我孫女和神器穿雲的人,我好久沒有這麼熱血沸騰了,喂,小女孩,事情談完後我們再來打一場,怎樣啊?」

「當然好,不過如果你只有這種程度,那最好還是不要,以免丟人現眼。居然叫我小女孩,哈。」黛絲笛兒啞然失笑,真要比年紀,眼前的劍聖可能連自己的零頭都沒有,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比的就是。

「妳不會以為剛剛那些就是我被稱為劍聖的真正實力吧?」

約克把鐵劍移向地面,也不見如何用力,鐵劍被硬生生刺入地面之中,傳來沉重的聲響,似乎連大地也震動了一下。只看到他手一扭,居然從鐵劍中拔出一把金光燦爛的長劍,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妮雅和右鈴甚至羅安等人在此同時色變,顯然對他此舉感到驚訝。

隨手揮了兩下,金劍破空而過的尖銳呼嘯聲刮得人耳發疼,揚起的金芒燦爛耀眼,且堅硬的地面被劃過的劍尖切出兩道平滑的痕跡,可見此劍之鋒利。

看著劍身反射出的炫目光芒,約克顯是有感而發,嘆道:「自一年前在白蝶之森後就從未用過這把『劍中劍』,沒想到現在居然有讓我不得不用的對手,而且還是一個小女孩,世事之奇,莫過於此。」

聽聞白蝶之森四個字,愛提娜芳心微顫,偷偷瞄了亞修一眼,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後才平靜下來,紫月的所有過去仍是她心中最深沉的痛。

「看來真的是很厲害啊!」黛絲笛兒一臉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打上一場。因為約克既然能把沉重的鐵劍揮舞得快如電閃,那這把輕上十倍不止的劍中劍呢?顯然會快到無法想像。

「你們居然能讓約克拿出這把劍中劍,可見他對你們的重視。好了,回到正題,找各位來主要是有幾件事要說。第一件就是首先要感謝你們殺了多琳那女魔,為神殿帶回安德魯的信物和天音神殿被盜走的不死之珠……」

「你可以不要這樣說多琳嗎?」亞修充滿怒氣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小兄弟,你是怎麼了?」羅安一臉不解。

「的確,多琳她是犯了錯,但她也以生命做為代價來償還了。更何況,真要說背後的黑手,那應該是古拉爾才對,多琳她是被人控制啊!」

約克冷哼一聲,不屑說道:「意志不夠堅強的人才會被控制,多琳不值得同情,更何況說不定她本來就是和古拉爾一夥,只是你們被騙了而已。」

亞修表情轉為嚴肅,仰頭凝視著約克的雙眼,語氣充滿悲憤之情說道:「人已死,話隨你怎麼說都可以。但是誰沒有軟弱的時候?誰沒有想哭泣的時候?誰沒有獨自一人而感到寂寞害怕的時候?你之所以能說這些,只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罷了。」接著,手指著他,臉色轉而冷厲:「告訴你一件事,你沒有資格對多琳下評語!」

約克只覺得眼前這少年的氣勢如高山巨巖般不可撼動,且還不住增加,一時間竟被壓得說不出話來。

眼見氣氛鬧僵,羅安連忙打圓場:「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弄成這樣呢?」隨即對著亞修說道:「小兄弟,你說的話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好好的一座神殿被弄到全毀,我們心中畢竟也不好受,你就多多包涵吧!」

「什麼叫不好受?我都可以忍受你們對小風造成的傷害了,你們就不能諒解多琳嗎?!」亞修怒極而咆哮,惹得不少戰士側目。

「小兄弟,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小風又是誰?」羅安滿是疑惑。

「什麼事都沒有。」黛絲笛兒連忙把情緒激動的亞修拉至一旁,以免露出馬腳。

安琪莉娜在這時趨前說道:「你們怎麼評價多琳我無法管,但多琳對我的主人有救命之恩,所以不能容忍你們污衊她。總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快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我們還得趕路。」

深深看了亞修一眼,羅安堆起笑臉說道:「我說到哪了?啊……對對對,非常感謝各位為我們和天音神殿尋回失物,哈柏正趕往天音神殿把不死之珠交還,至於其他的東西我們也會一併處理。」接著,臉色一正,肅容說道:「但此事也讓我們知道,這世界上仍然有許多天啟神殿無法對付的魔物存在,再加上穿雲喪失了力量,而其他兩把神器也被多琳那女……唔。」

羅安心中驀地泛起一股寒意,有如置身冰窖,因為他感到亞修那冷若冰霜的兩道目光正狠狠注視著自己,竟不自覺的改口道:「神器被古拉爾控制的多琳毀去,因此神殿現在等於毫無戰力可言,所以希望各位能加入本殿除魔衛道,為落羽大陸盡一份心力。」

話完,羅安也大感驚訝,剛剛自己竟然在亞修的注視下退縮。再度轉頭往他望去時,亞修已背對著自己,心中不免升起奇怪的感受。

羅安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亞修時,他還只是個稚氣、怯懦的少年,當時只被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稱呼其為主人而嚇了一跳。但今日再見,他蘊藏的內在氣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當兩人稱呼他為主人時,也不致那麼訝異。

安琪莉娜也是心有所感,一是大嘆雨的力量之強簡直匪夷所思,居然能將這麼多人的記憶改變到這種地步,讓被自己和黛絲笛兒毀掉,目前只剩碎片帶在身上的神器一事變成多琳所為。

二則是對亞修的成長感到喜悅,但這卻是以兩條人命作為代價,這付出是否太高了呢?

「你的提議很有意思,不過很可惜的是我毫無興趣。對我來講,服侍主人比起落羽大陸的一切要來得重要多了。」

羅安神秘一笑,說道:「那麼換句話說,只要妳的主人加入我們,妳們也會一同效力囉?」

安琪莉娜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

「辦不到,我絕不可能加入天啟神殿,也不會讓她們兩人加入。」亞修冷冷開口,但突然嘆了一口氣,改口說道:「我收回一半的話,她們的行動不能由我決定,而要由本人作主,但我絕不會加入就是。」

亞修的話讓羅安措手不及,事前是有猜到安琪莉娜等人或許會拒絕,但卻認為亞修一定會加入才對。

畢竟能成為落羽大陸五大神殿之一的天啟神殿一員可是件光榮不過的事,但沒想到亞修居然不接受,而且拒絕得如此徹底,著實令他想不透。

安琪莉娜對亞修這極為尊重自己的話露出淺笑,對著羅安大聲說道:「好吧!既然我的主人都這麼說了,那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你能和劍聖聯手擊敗我,那我會慎重考慮是否為天啟神殿效力。」

此話一出,除了早已猜到她會這麼做的愛提娜之外,其餘眾人全都臉色大變。尤其她的聲音故意說得極大,讓周遭的神官戰士起了一陣的騷動,就連較玩世不恭的羅安也都臉色一沉,安琪莉娜此言確實太狂妄。

「什麼!怎麼可以這樣?!我反對!」

要挑戰曾經擊敗過安琪莉娜的武聖羅安已是一件大事,更何況還要加上一個實力最少也是相同的劍聖呢?

亞修當然不可能同意,不過,他的話目前才到喉嚨還沒說出口,出言反對的另有其人。

黛絲笛兒滿臉怒氣大步走出,指著安琪莉娜大罵:「妳好可惡,為什麼搶了我的對手?而且還是一次兩個!該死,真要打的話也應該是我上場才對!」

「哎呀!那可不行,剛剛不是才說好遇到事情要輪流嗎?所以主人先來找我,然後右鈴找妳,而現在換我找他們兩個,這叫公平,知道了嗎?」

「我聽妳說些有的沒的,總而言之劍聖我是不會讓給妳的。本來想說一人一個就好,但既然妳要這麼玩,那我也兩個老頭全都要,一個都不留給妳!」

「妳怎麼還是不懂啊……」安琪莉娜拚命的想說服黛絲笛兒,但是,她如果能被說服,就不是黛絲笛兒了。

只是,她們這種旁若無人,把武聖和劍聖視為囊中物的態度,已經讓不少神官戰士無法忍耐,群起鼓譟,就連妮雅和右鈴等人也是臉有怒容,因為武聖劍聖兩人在天啟神殿的地位可是崇高無比,容不得他人踐踏。

約克舉劍向前,怒極喝道:「真是好大的口氣,好言相勸居然換來如此無禮對待,看來不給妳們兩個一點教訓,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妳們就一起上吧!」

「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但如果太過狂妄而讓自信變成自傲,那就不好了。再者,適度的禮節也是必須的。」羅安也是心中有氣,冷冷說著。

還在說服黛絲笛兒的安琪莉娜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在黛絲笛兒的耳邊低聲說道:「妳這個笨蛋給我聽好了,我可是為了主人的教學才這麼做的,所以我保證戰鬥會在一瞬間結束,明白嗎?」

黛絲笛兒一愣,眼裡滿是疑惑,問道:「妳說的是真的嗎?」

安琪莉娜收起笑容,正容說道:「我什麼時候拿主人的事開過玩笑了?」

一聽到這句話,黛絲笛兒再無疑問,點頭說道:「好,我相信妳。」說完隨即順從的退下,沒有忿忿不平的神色。

不過,這可讓某人完全無法接受並理解。

「笛、笛兒、妳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是發燒了?對了,早上沒吃錯什麼東西吧?」亞修看著退至身旁的黛絲笛兒,露出駭然的表情,關心的詳細詢問。

「幹嘛問我這個問題啊?咦,主人,你的臉色很難看喔!」

「因、因為妳怎麼可能會乖乖退下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快點告訴我吧!」亞修臉色蒼白,聲音還有些發抖,可見此事給他的衝擊有多大。

「呃,這個嘛……」

黛絲笛兒總算明白亞修會那麼異常的原因了,不過這反應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而身旁的愛提娜則是竭盡全力才忍住將要潰堤的笑容。

聽到身後的胡鬧,安琪莉娜心中暗罵,這些人快把自己好不容易苦心營造的氣氛給破壞殆盡,但她仍表情不變,伸出一根玉指說道:「一招,只要一招就能分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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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1:13
第七章 ~香豔一瞥~
此話一出,就連愛提娜也臉色大變,心想自己就算以紫月的姿態出現,除非用偷襲的方式,否則也不可能在一招之內擊敗兩人,安琪莉娜到底在想些什麼?

反而是黛絲笛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妳還真是滿肚子壞水啊!黛絲笛兒如此想著,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工作還是安琪莉娜比較適合。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妳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絕招敢口出狂言!」

約克話音才落,金劍已化做一道長虹如電閃般直取安琪莉娜的門面,帶起的旋風就連地面的樹葉也被往外刮開,可見速度之快。

只是安琪莉娜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沒有閃避和反擊,劍身不可思議的在安琪莉娜秀美的額上停了下來,只要再前進毫釐,就會造成可怕的傷害。

「為何不接招?」約克沉聲問道。

「我說過了,你們兩個必須一起上,否則我不會出手。」安琪莉娜泰然自若的說著,還順手理了一下被劍壓吹亂的長髮,完全感受不到面對強敵的壓力。

「真是不簡單。」約克收劍退回羅安身邊,怒火全消,讚道:「在我的劍下還能保持冷靜不見驚慌,也許妳真有同時挑戰我們兩個的資格。我說羅老,你打算怎麼辦?」

「既然人家都這麼堅持了,我們這兩把老骨頭也只好下場陪人家玩一場了。」

羅安怒氣未消,腳步往前一踏,也不見如何用力,落腳的地面居然出現龜裂。他左手隱在背後,右手前引,身軀向前微傾,先前那蒼老與玩世不恭的感覺頓時消失,整個人如同潛伏在暗處等待撲向目標的獵豹一樣,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勢。這才是被稱為武聖之老人的真面目!

「哈哈,羅老你居然這麼認真,那我不賣力一點也不行了。」

約克狂笑兩聲,持著金劍的手開始有節奏的擺動,這個動作似乎有點古怪,能緊緊吸住他人的視線,亞修就不自覺的盯著看,慢慢的還感到金色的劍身逐漸擴大,終於,眼前世界變得俱是一片金芒,其他東西再也看不見。

「啪」的一聲,亞修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後猛然驚醒過來,別過頭,只看到愛提娜示意他不要出聲。

亞修在瞬間明白到自己剛剛被約克的金劍給迷惑住了,心中頓時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他從未想到,武技居然可以出神入化到這種地步,當真是武海無涯。

他並不為安琪莉娜擔心,因為武聖和劍聖的身分終究不低,就算再怎樣生氣也不可能對她下毒手,如果不考慮一招定勝負的問題,這會是一場絕對安全的比試。

安琪莉娜的拳頭緊緊握住,對決妮雅和神器穿雲的不是她,在雨壓倒性的力量之下她毫無機會,古拉爾更是在她出手之前就被解決,自從在藍貝塔城被武聖羅安擊敗後,她就沒有機會在狀況最好的情形下與真正的高手對決。

而現在,武聖羅安就在眼前,還附贈一個劍聖約克,她心中實在是很想和這兩個高手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但是……

安琪莉娜心中暗嘆的同時,手也放鬆開來,她已經決定犧牲自己的樂趣。

「為了公平起見,所以我就用一手,並且閉上眼睛和你們戰鬥,出手吧!」說完,安琪莉娜閉上雙眼,一手如同羅安般隱在身後。

狂妄的話語和動作猶如凌厲的一招攻向兩人,並產生了不同的效果。

羅安原本未消的怒氣在瞬間驟升數倍,氣勢更加凌厲,右手微曲成爪狀,閃電般的搶先出手。

約克則是心中暗懍,自己這把劍中劍削鐵如泥自不在話下,但劍身的金色光澤亦有迷惑人心的效果,安琪莉娜之所以閉上雙目,顯然是看破此點,但就算如此,膽敢閉上雙眼應敵,在自己的記憶中還沒有人如此做過。

心神微分的同時,約克已較羅安慢了幾分出手,氣勢也略微減弱。但在長劍高速揮舞之下,他整個人如同被一顆金色的太陽給包住,讓敵人有不知該如何進攻,亦不知金劍會從何處出擊的錯覺。

「撼神!」

安琪莉娜腳下施展風之疾走高速靠近兩人的同時,香唇微張,兩人從未遭遇過的音之魔法出手,武聖和劍聖同感心神散亂,攻勢也隨之一窒,產生了致命的破綻。

安琪莉娜身形在此時加速至極點,有先後之別的超越羅安時迴旋一圈,玉手竟隨勢攻進約克劍網處的破綻,然後穿過兩人而停。

約克劍中劍的金芒在瞬間消散,露出震驚的神色。而止步的羅安像是蒼老了十數年般,毫無神采可言。突然他猛然一爪抓在身旁的樹身,硬是在上頭留下了五個孔洞。

安琪莉娜在此時轉身,臉上依舊掛著淺笑,不過她的腰側衣衫有被撕破的碎條,而另一邊則有被劍劃過的痕跡,還露出一大片雪白動人的肌膚。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亞修完全看不清三人交錯而過的瞬間所發生的事,不過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也知道,是安琪莉娜贏得勝利。

約克默默將金劍插回原本的鐵劍之上,手一扭牢牢固定住後放回肩頭上,走至安琪莉娜面前,搖頭嘆道:「我輸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的輸了,希望有一天能和妳再交手。」

羅安和約克並肩而站,俯視天空說道:「真是難以置信,只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妳居然進步到這種境界,這怎麼可能呢?」

「那是因為我不能有極限。」安琪莉娜留下這句令兩人不解的話後回到亞修身邊,挽起他的臂彎說道:「主人,我們走吧!待會再告訴您全部。」

亞修的手肘不經意的碰觸到安琪莉娜的腰間裸露在外的肌膚,臉上一紅,心怦怦的跳著,在妮雅和右鈴等人以及神官戰士們無比震驚的目光注視下離開。


山道石階上,愛提娜湊到亞修身邊說道:「莉娜她,可是為了你犧牲不少呢!」

「咦,怎麼說?」

「因為她放棄了與兩大高手正面對決的機會,而做了一場心戰之術的最佳示範。」愛提娜終究不簡單,事前雖無法掌握到全盤真相,但事後很快就想到答案。

安琪莉娜回頭笑道:「妳還真的很像一位老師呢!」

「我本來就是老師啊!」愛提娜自豪的說著,不過隨即喪氣說道:「只是現在有人比我更適合老師這兩個字啊!」

「別擔心,妳還是有用處的。」走在她身旁的黛絲笛兒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怪裡怪氣的說著。

「是嗎,有什麼用?」

「嘻嘻,就是當一個反面教材啊!」

「妳好可惡!」愛提娜氣得臉孔微紅,作勢要追打黛絲笛兒,惹得安琪莉娜掩嘴偷笑。

「為什麼妳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啊?」亞修總覺得身旁這幾位女性夥伴的談話有時非常深奧。

「主人,這麼說好了,這場戰鬥基本上是一場示範教學,在這之中,您看到了些什麼呢?」

「這個嘛……」被安琪莉娜這麼一提醒,亞修不由得沉思起來,而眾人也不打擾,任憑他慢慢找尋答案。

山道末端,在可看見停著的馬車時,亞修露出興奮的表情說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妳在激怒他們,用盡種種方法讓他們生氣,對吧?」

「沒錯,戰鬥時冷靜是基本,怒火或許可以出拳更有力,但破綻也隨之變多,因此在戰局中保持一顆清澈的心是非常重要的。他們兩個雖在一開始中計,但終究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一擺出架勢時就冷靜不少,所以我才會有第二次的挑釁。那麼,還有呢?」

「其實我是知道幾個不尋常的地方,但就是不懂,例如妳為什麼那麼堅持要他們兩個聯手,這豈不是大大不利?」

「嗯,瞭解自己的不足之處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主人您承認自己不知,那就還有進步的空間,就讓我……」

「夠了,該換人了。」黛絲笛兒一把將安琪莉娜撞開,扮了個鬼臉說道:「我是看妳有功,所以才讓妳佔著主人的,現在該我了。」

她對著亞修笑咪咪的說道:「安琪莉娜這傢伙真的是滿肚子壞水,她明知道那兩個老頭想要她加入天啟神殿,再怎樣也不可能下重手,所以一口氣挑戰兩人,看起來很危險,但其實安全得很。而且她也從兩人的身分判斷出他們雖然是老朋友,但並不習慣聯手,其實兩人一起上,看似威力倍增,但因默契不足,加上我們若能創造機會的話,對方聯手反而會彼此拖累,變成比一個人還要來得好對付。」

「妳居然敢說我滿肚子壞水?我看妳是一點墨水都沒有!」安琪莉娜拚命的擠開黛絲笛兒,一邊努力說道:「主人,其實人多並不代表力量就強,還要看他們如何協調運用,在這點之上他們是失敗的,完全比不上右鈴三人。另外我閉上眼睛主要是應付約克的金劍,您應該有發現到那把劍的劍身有迷惑雙眼的作用吧?」

「嗯,我知道,那只用一手呢?這豈不是對妳很不利嗎?」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愛提娜把亞修拉往山壁的一旁,遠離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戰圈說道:「其實這麼做主要是在更加的激怒羅安,讓他早一點出手。因為羅安曾經在藍貝塔城時和她們兩人交手,而且獲得勝利,此刻被如此看輕自然會更加生氣。」

「但就算是這樣,一次對兩個人還是很不利啊!」

「唉!不是說別被兩個人聯手的表象給嚇著了嗎?沒有默契加上攻擊速度不一樣,還有一個不算在一招之內的音之魔法,結果就是莉娜先是遇上羅安後再面對約克,這中間有些微的時間差,但已經夠了,莉娜等於是一次和一個人交手,如此一來,單手和兩手就沒有差別了。」

「原來是這樣啊!」一番解釋終於讓亞修明白其中的奧妙,這場戰鬥的可看之處並不在於動手之時,而是事前的準備,他又問道:「那莉娜到底是如何贏的?」

「你可能看不見,但莉娜其實在交會的瞬間用單手拍了羅安的左胸和約克的右腰一下,而她自己雖然衣服被劃破,但並沒有被擊中身體,所以算是莉娜技高一籌,讓兩人不得不服輸。」

「我的天,這也太厲害了吧?」雖清楚事情的先後原委,但亞修還是難以置信,沒想到安琪莉娜的心思和實力居然細密高強到這種地步。

「等等。」亞修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問道:「笛兒,妳會退下,該不會是這個原因吧?」

「對啊!」黛絲笛兒兩手一攤,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因為我不像她一樣滿肚子壞水,所以這種奸詐的事只有她能做。」

「妳還不給我住口!」

「哈哈哈。」

看著兩人打鬧的模樣,亞修不禁大笑起來。不過他的心中很清楚,安琪莉娜看似輕描淡寫就掌握全局的能力,可不是三天兩頭能學得起來。對於她的才華,亞修只能佩服,卻也同時暗暗提醒自己,她背後的努力亦不可忘記。

再者,就算武聖和劍聖兩人的實力被安琪莉娜的心戰之策削弱,仍是可怕的敵人,要在閉上雙眼並只用單手的情形下迎向凌厲的攻勢並成功擊中兩人,安琪莉娜的實力非同小可。

沒有實力作後盾,一切免談。

「哎呀!我差點忘記了,莉娜,妳為什麼在生氣呢?」

「咦?」安琪莉娜擺脫黛絲笛兒的糾纏,但衣服撕裂的地方卻更大了。

亞修臉上一紅,連忙轉頭。

「亞修,我不是說過了,莉娜生氣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嗎?」愛提娜對這問題感到不解。

「主人,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出奇的,安琪莉娜並沒有否認。

「不知道,但就是有這種感覺,妳對他們不是那麼客氣。」

「喔,原來如此。」安琪莉娜玉容出現傲然的表情說道:「很簡單,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對我呼來喚去的,要見我,應該是他們到我面前來才對,怎麼會是要我去見他們?更何況他們是要向我們道謝並請求幫助,天啊!這也實在是太過無禮了。」

亞修的表情在剎那僵住,動都沒動一下。

安琪莉娜忽略亞修的表情,再度侃侃而談:「裝滿水的水桶是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的,他們其實有這樣的問題,或許是別人的讚美和尊稱實在太多,讓他們的心性失去了謙卑的一面,進而影響到自身的進步空間,所以主人您日後在學習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就算是小有成就也不可自滿,那是大忌。」

「咳咳!」黛絲笛兒乾咳了兩聲,悄悄的踢了安琪莉娜一下。

「妳……啊!」安琪莉娜說得正高興的時候被打斷,臉有薄怒,剛想發作時卻驚覺自己的口吻實在太強勢,對著亞修歉然說道:「抱歉,我剛剛說得太過分了。」

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馬車旁。

「沒關係,我真的學到很多東西,妳們先上車吧!」亞修臉色有些不正常。

「那要不要換我來駕車呢?」

「不用了,妳們就到裡面休息吧!駕車可是一個大樂趣啊!」

亞修邊說邊搔弄著馬頸,被馬兒的舌頭舔了幾下臉頰後,在哈哈大笑中抹去臉上的口水並解開綁在樹幹上的繩子。

坐上車座時,亞修長長吐了一口氣,輕拉韁繩,馬兒隨即邁開四蹄緩緩前進,亞修陷入了沉思,他的異常反應其來有自。

不單安琪莉娜,就連黛絲笛兒也是一樣,有時她們會在言談舉止、眉宇表情之間,不經意流露出一股天生懾人的王者威嚴,不但令人難以直視,甚至還有種想要低頭好避開這股威勢的感覺。

亞修總覺得她們兩人在翼人族中的身分可能非同小可,因為這種奇特的感覺從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過,雖然兩人在他面前表現得儘是柔順溫婉或是調皮天真的一面,但亞修的內心已不自覺的保持一些距離。

馬車的車輪在乾燥的黃土上發出「喀拉」、「喀拉」聲,揚起的塵土被亞修吸到鼻子裡,讓他打了個噴嚏。

「我的天,速度再快一點好了。」再扯韁繩,馬車的速度開始加快,將塵土遠遠拋在身後:「不過如果要趕到下個住宿村子的話,這樣還是不夠,就先跟她們說一下吧!」

亞修站起頭轉向身後,打開連接後車廂的窗子,想向裡頭的人告知小心馬車加速帶來的顛簸時,車內的景象讓他在瞬間動彈不得。

他所看到的,是安琪莉娜正偏著頭,如瀑布般流瀉而下的長髮被手挽起帶往一旁,左手剛將衣裳褪至腰間,那渾圓的肩頭、曲線優美的玉頸和如珍珠般白皙的粉背完全顯露出來的更衣景象。

大受震撼之下,亞修慌忙將小窗「砰」的一聲猛然關上,並本能後退。只是他卻忘記自己正在馬車上,腳下一空,跌到了疾駛中的車下,眼看車輪就要從雙腿碾過時,馬車在瞬間不可思議的停了下來,但也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的愛提娜和黛絲笛兒才從車上跳了下來,不過她們只看到一身髒兮兮、狼狽不堪,但臉卻紅得像個蘋果似的亞修正掙扎著站起。

「你還好吧?」愛提娜連忙將他扶起。

「我沒事。」亞修低頭拍去身上的塵土。

「真是的。」黛絲笛兒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道:「也不過就是看……哇啊!好痛!」

叫痛的原因是愛提娜狠狠在她腳上踩了一記並使了個眼色,然後轉頭對著亞修說道:「駕車要小心啊!不然一打瞌睡可是會像剛剛這樣滾下車的,知道嗎?」

「我、我知道。」

「主人,您還好吧?」安琪莉娜也下了車,身上換了一襲素白為底,少有配飾的衣服,展現出她與生俱來的高雅靈秀之氣。

可惜的是亞修根本沒看見,因為他的頭垂得更低了,就連耳根也紅了起來,以「逃」的模樣上了車後才說道:「等會要趕路,所以車子可能會晃得很厲害,妳們要注意一下。快點上車吧!不然到不了下一個村子。」

三女妳瞧我、我望妳,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先後上車。亞修則是暗叫好險,心想剛剛的事沒有被發現,不然就尷尬了。

只是他也太天真了,後頭那三個人的警覺豈容小覷?早在亞修打開小窗時她們就發現了,但亞修受窘的模樣讓她們隱忍不說,愛提娜甚至還以暴力制止了黛絲笛兒。

車廂裡又是另一番光景,愛提娜忙著向黛絲笛兒賠不是,但她仍嘟著嘴表達她心中有多生氣。

被看到又不會少塊肉,幹嘛那麼正經?而且我還被踩了一腳!黛絲笛兒越想就越不甘願。

當事人安琪莉娜雖然不像黛絲笛兒想得那樣蠻不在乎,但不覺得這是很嚴重的事,因為畢竟是個意外,不過亞修如此強烈的反應卻讓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如同亞修不曉得她們的厲害,她們也不是那麼瞭解亞修。一個處於對異性感到興趣年紀的少年,見到女性的身體,絕對不是一件可以隨隨便便就忘掉的事。


馬車逐漸消失在遠方,飛揚的塵土逐漸歸落大地之時,先前亞修跌下車的地方慢慢出現了一個赤足的人影,竟然是雨!

纖手托著金球,雨始終不見表情起伏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氣惱的模樣,黛眉微蹙,螓首輕搖說道:「實在是一個專給人找麻煩的冒失小子,讓人想不幫你都不行,真是夠了。」說完,身軀再度消失,不留半點蹤跡。

亞修、愛提娜、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忽略了一件事,一輛疾駛的馬車是如何能在瞬間停止?但她們就算注意到,也莫可奈何。

人雖消失,但謎團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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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1:58
第八章 ~新任族長~
「火焰啊!請依附在我的手上,顯露出屬於你的燦爛光芒吧!」

一棵參天老樹下,亞修正吟唱咒文練習火焰魔法,神情無比專注。漸漸的,他的手上出現了幾個跳躍不定的火紅小點,發出朦朧光暈,但隨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再度隱入黑暗。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氣餒,深吸了一口氣後再次集中精神繼續練習,這個地方並不讓人陌生,因為他就是在這附近遇見艾蜜麗。

此時天色尚未破曉,大地仍被一片夜幕籠罩,而在馬車旁,愛提娜、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正注視著亞修的背影。

「愛提娜,人類學習魔法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安琪莉娜開口詢問。

深瞥亞修一眼,愛提娜嘆道:「學生入學時會先進行兩個月左右的冥想訓練好感受元素力量,再來花兩個月的時間練習讓火元素凝聚,因為火雖然不容易控制,但卻是最容易被施展出來的魔法,這其實是為了培養學生的自信而設計的,而通常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施展出火焰矢這個最基礎的魔法。當然,此時毫無威力可言,飛個兩步就不見了,但卻能不斷維持學生學習的興趣。」

「那主人他……」

「很遺憾,從來沒有人在學習魔法快八個月後卻連元素之力都無法聚集。事實上,一般人在學習三個月的魔法之後,就會依照自己的表現來決定去留,因為……唉!魔法並不是光靠苦練就能有所成就的東西,天生的資質有著很大的影響。」

「但這太不公平了,他比任何人都還要努力,為什麼一點回報都沒有?」

黛絲笛兒注視著亞修的背影,只覺得心中難受。亞修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裡,在月湖旁的小屋、前往薩朗奇穆城的路途上以及回程的這些天來,亞修都是最早起來練習魔法的人。

安琪莉娜默然不語,片刻後開口問道:「那麼,妳有問過他,為什麼在毫無成就後依然不肯放棄魔法嗎?」

愛提娜遲疑了一下後才答道:「沒有。」

「為什麼?」

「因為我怕問了他為什麼之後,他也會問我為什麼來當老師,我不能告訴他,也不願說謊。」

安琪莉娜微微一愣,恍然大悟後拍著愛提娜的肩膀說道:「那麼,就讓我去問吧!我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能讓主人有如此堅決的意志力。」

「我也要去。」黛絲笛兒毫不遲疑的超越她,愛提娜想了一下也一同跟上。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亞修暫停練習,回頭一望,看清了是安琪莉娜三人後臉一紅,頭垂下來吞吞吐吐說道:「妳、妳們這麼早起啊!怎麼不多睡一下呢?還很早嘛!」

「主人您也很早啊!」他的模樣讓安琪莉娜覺得有趣,亞修這一路上完全沒看過自己半眼,真是不曉得這情形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哈哈。」亞修乾笑了兩聲照樣低頭說道:「因為不早起一點練習不行啊!而且也習慣了。」

「我說主人啊!」黛絲笛兒蹲了下來,托著腮仰望著亞修,讓他嚇了一跳。

「妳、妳幹嘛這樣說話?」

「沒辦法,因為你一直不肯抬頭啊!」

「這、這個……其實……」

「算了,不說這個了,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麼不肯放棄魔法呢?你應該知道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能,幹嘛還要白費力氣呢?」

安琪莉娜臉色大變,沒想到她的問題如此直接,大聲喝道:「黛絲笛兒,還不給我住口!妳……唔。」

亞修抬起頭面對著安琪莉娜,伸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然後也蹲了下來,一雙眼睛平視著黛絲笛兒說道:「笛兒,沒有任何努力是會白費的,或許我正在做的這件事沒有任何回報,但成果總有一天會出現在其他事物上面,明白嗎?這樣想,就沒有白費力氣這四個字了。」

「嗯。」黛絲笛兒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站起來說道:「這很像是主人你會說的話呢!但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老天爺對你太不公平了嗎?」

「不公平啊……嗯,確實是不公平。」亞修站了起來,伸出手指數數:「我有一個好母親,也有學習魔法的機會和健康的身體,更有妳們這些其他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好朋友,還見過紅衣勇者、武聖、劍聖……還有一個妹妹,唉!我實在有太多太多幸福的事情了,老天爺對我的確太好也太不公平了。」

三個人呆呆的看著亞修,良久,黛絲笛兒閉上眼呢喃自語:「你果然不簡單。」

「那麼主人,您為何會想學習魔法呢?而又有什麼不能放棄的理由嗎?」安琪莉娜終於開口。

「這個嘛……」

亞修思考的同時,安琪莉娜眼角餘光瞄向一臉期待答案的黛絲笛兒,心中暗嘆她真是不簡單,隨隨便便就化解了亞修這些時日見到自己就尷尬臉紅的局面。

「其實學習魔法並非是我所願意的,之所以到多倫魔法學院,也是被我母親給強逼而來,其實妳們如果要說我是被趕出來的,我也不反對。」

「不會吧?」三人異口同聲發出驚呼,沒想到亞修居然是……被遺棄的小孩?

一看表情,亞修就知道她們想歪了,連忙揮手說道:「拜託,不是妳們想的那樣,當時我雖然覺得她有點……呃,不,是非常非常不近人情,但現在我卻可以感受到她的一片苦心。只是……唉!她做起事來總是不顧人家的感受啊!」

「那我為什麼幾乎沒聽過你提起她呢?」愛提娜不禁問道。

「因為她要我在藍貝塔城待上三年學習魔法,而且不准我回家,我怕一提起,就會太想她而受不了,所以除非必要,在這三年內我會儘量把她忘掉,唉!」亞修談起這些事時,情緒明顯低落許多。

不過旁人卻是大感訝異,想都沒想到會有這種把孩子丟在外頭三年不管的母親,她不是不愛亞修就是怪人一個。

「原來如此,你不肯放棄魔法的原因,在於這是你母親的要求?」

「當然,答應的事怎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不管多困難我一定要做到。」亞修語氣堅定,但突然雙肩下垂,無力說道:「不過長大了也是知道要變通,既然魔法沒有進步也不能放棄,那總可以多學一些東西吧?莉娜,回去後妳真的要教我學武喔!」

安琪莉娜臉上露出自信的表情,以肯定的口吻說道:「那是當然的,回程不方便,但回家後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和您一起成長,我以安琪莉娜之名發誓。」

亞修臉上浮現放心的表情,愛提娜則是大嘆這方面沒有自己著力的餘地,只能看她表現。

黛絲笛兒面無表情,心想安琪莉娜不管在何時何地,總是能給人一種可靠、值得信賴的安心感,而那正是自己所缺少的,但這念頭只是瞬閃而過,她的注意力又移轉到其他地方。

扯了扯亞修的衣袖,黛絲笛兒問道:「主人,你可以帶我去見你母親嗎?我很想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嘴上雖這麼說,但心中其實已經決定,如果亞修的母親真是荒唐到極點的話,那鐵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不能,我不是說過了三年內我都不能回家嗎?」亞修回答的很乾脆。

黛絲笛兒差點昏倒,這也太聽話了吧?和自己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搞不好跟安琪莉娜很像也說不定,想了想接著又問:「那你總可以告訴我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她啊!嗯……該怎麼說呢?第一次見到她的人大概會說些『天啊!這不是真的吧?』『這怎麼可能呢?』『你在跟我開玩笑吧?』諸如此類的話,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不是這樣的。」

愛提娜等三人藉著天際微微露出的曙光,都可以看到彼此眼中的好奇與不解。亞修的母親怎麼被說得好像不是人一樣啊?而有這種想法的,顯然不止她們而已。

「真有這樣的人嗎?」

聲音來自頭頂,在場所有人全都心中一震,沒料到有人能潛行至此而不被發現。想也不想,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攻擊魔法分別往上、往旁出手,愛提娜則是護在亞修身前。

「等、等一下啦,是我……哇啊啊!」樹上的人作夢也想不到三女會如此絕情,問都不問一聲就出手,一時間慌了手腳來不及應變。

叫聲終被認出,但還是晚了一步,轟隆巨響中,大樹被擊中應聲往旁而倒,嚇得馬兒受驚亂嘶,來人藏身的樹幹也被切斷,和她一同重重摔落地面,所幸前夜一場雨讓這裡的土質還保持鬆軟,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卻也狼狽不堪。

「艾蜜麗,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躲在樹上呢?」

聲音的主人居然是在夕沉之洋就分離的艾蜜麗,此時她的箭袋掉到一旁,身上的長弓被壓在背下,手上還緊緊抱著那一截樹幹,這模樣實在是很想讓安琪莉娜放聲大笑。

「妳這死小鬼,到底在幹嘛啊?」黛絲笛兒邊笑邊搬開了艾蜜麗手上還抱著的樹幹,把她給拉起來。

「我、我怎麼知道妳們幾個出手那麼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開打。」

「胡說八道,是妳不好才對吧?哪有人突然出聲嚇人的。」

「我不知道啊!我本來在樹上休息,結果一醒來就看到亞修在練習魔法,想說不好出聲打擾,但沒想到妳們越談越有興致,我實在找不到插嘴的機會,直到剛剛才忍不住出聲,怎麼能怪我呢?」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妳已經進步到能接近我們而不被發現,原來是早就躲起來了啊!」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艾蜜麗有些不滿。

「那個,艾蜜麗,聽口氣妳是專程來等我們的吧?有什麼事……嗚……噗,哈哈哈!」隨著天色越來越明亮,亞修也能看清艾蜜麗滿頭泥土的糗樣,不由得放聲大笑。

這一笑,直把艾蜜麗氣得七竅生煙,握緊拳頭罵道:「可惡,虧我好心想帶你們到我那裡去作客,你不但不領情,居然還敢笑我?真是太可惡啦!」

「哈哈哈,沒辦法,因為妳……等等。」亞修收起笑容,有些不信的問道:「妳剛剛的意思難道是……要帶我們到妖精住的地方去?」

「沒錯,你想不想去?」

「想!當然想。開玩笑,是妖精住的地方耶!天啊,妳真的要帶我們去?」

「當然。」

亞修興奮得手舞足蹈,但愛提娜卻是一臉疑惑,問道:「艾蜜麗,妳回去沒有受罰嗎?」

「本來是要的,不過因為某些原因,讓我不但沒有被處罰,反而還算是立了大功,而且……哼哼,還可以讓你們變成被邀請的客人喔!」

「到底是什麼原因?」

「嘻嘻,這是秘密,總之跟我來吧!我會讓你們看一樣東西當作是個驚喜。老實說,這份功勞與其說是我,還不如歸給你們比較適合。」

「……是這樣嗎?」

「老師,為什麼妳好像不是很想去的樣子呢?天啊!可以親眼見到妖精們居住的地方耶。」

「這……也好,我們就去看看吧!」

相較於亞修一頭熱,愛提娜就保留許多。照理來說,妖精一族發生過多琳和人類男子私奔,且也有盜賊潛入偷取東西等事件,應該對人類懷有敵意才是,怎麼突然之間就說要邀請自己一行人呢?

而且艾蜜麗更是吞吞吐吐的沒有把話說清楚,疑點實在太多,但此時的亞修是絕對聽不進去。

「放心吧!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艾蜜麗是值得信任的。」只有安琪莉娜能看出愛提娜心中的憂慮。

「但如果有萬一呢?」

「不會有萬一。」

「我說的是如果。」

「那如果真有如果,妳要怎麼做?」

「我會……妳知道的。」愛提娜眼中流露出森寒的光芒,隱有殺氣流動。

「那到時我會和妳站在同一邊,就這樣,不過放下心好好享受吧!」安琪莉娜並不怪愛提娜有如此反應,因為她的過去讓她無法輕易相信別人。

艾蜜麗根本不曉得愛提娜心中的戒懼,和興致勃勃的亞修把馬車給藏好後說道:「那我們趕快走吧!」隨即掏出一粒綠色的石頭,放在掌心高舉朝上。

「啊!這是……」亞修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因為艾蜜麗以前就曾用過,只是當時的顏色是藍色的。

「沒錯,這是風之精靈石,出來吧!風精靈。」

精靈石轉瞬間化做綠色的煙霧,並變成如拳頭般的小人,還一溜煙的鑽進艾蜜麗的衣服裡,而她的身軀也慢慢的浮了起來。

「我們快走吧!用飛行魔法比較快。」

「那好,我……」

安琪莉娜才剛朝亞修踏出一步,黛絲笛兒就連跑兩步超前而出,一把將他抱住並帶往天際,還不忘回首露出燦爛的笑容,完全是一副想把人氣死的樣子。

不過亞修倒是沒發現自己變成了他人比較的道具,事實上他心中比較希望能讓艾蜜麗的風精靈帶著,感覺一定會很特別。但最好的,還是藉著自己的力量在天空飛行。

「來來來,看是妳們的魔法比較快,還是我的風精靈快,預備……開始。」

五人四組一上天空,艾蜜麗立即加速,其他人不得已也只好跟上,一同飛入森林的深處。

亞修起初還顯得興致勃勃,但不一會兒就聯想起當初前往救援小風也是同樣的情景,心情為之一黯。可是帶著他的黛絲笛兒可沒有發覺,因為她正拼了老命想超越其他人。

飛行速度的快慢比較已經出來,安琪莉娜和艾蜜麗幾乎是齊頭並進不分先後,黛絲笛兒由於多帶了一個人,落後一小段的距離,而且還逐漸增加。最慘的是愛提娜被遠遠拋在後面,所幸今天天氣晴朗,視野極佳,還不致於跟丟。

亞修也不曉得飛了多久,只感到飛行的速度變慢,然後停了下來,待後方的愛提娜跟上。

艾蜜麗朝下指了指,笑咪咪的望了亞修一眼後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用走的,因為自從上次有魔獸入侵後,族裡就布下了惑人耳目的精靈魔法,讓人掌握不到村莊真實的位置,害得我上次回來,差點找不到家呢!放心吧!不遠,很快就到了。」


該死的,妖精說得很快到底是多快,不遠又是多遠啊?!亞修實在是很想開口罵人,因為從艾蜜麗說很快到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刻,而更慘的是從一早到現在都沒有吃半點食物,肚子餓得發慌,但又不好啟齒。

這還不打緊,最教人難過的是艾蜜麗的帶路方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明明眼前的地勢較為寬闊、平坦,但她偏偏往一旁的矮樹叢裡鑽,然後繞了一大圈後再從那平坦的道路開始走。

或是前面有一塊小山丘,但她就是不繞過去,反而從小山丘上爬過去。

更誇張的是在一條水勢又快又急的小河上,明明有一棵朽木倒下橫跨兩岸成為一條便橋,不過她偏偏涉水而過,弄得亞修差點被沖走。

不過亞修並不笨,很快就想到艾蜜麗不是在整人,自己可能身處在一個妖精以地勢、障眼法和精靈魔法交互布下的天然迷宮裡,只有循著正確的道路才能進到妖精居住的地方。

但是,他錯了。

終於,艾蜜麗在一棵樹前停下了腳步,滿意的說道:「嗯,各位確實都很厲害,這樣走都沒事。」隨即對著亞修說道:「不過你是最讓我吃驚的,居然能夠全程跟上。」

「哪裡,還好啦!」亞修抖著不聽使喚的兩腳,勉強回答。

「那麼,如果我說還要再走一天呢?」艾蜜麗眼裡閃耀著惡作劇的光芒。

「不會吧?」亞修發出慘叫,讓其他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艾蜜麗。」安琪莉娜突然貼近艾蜜麗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由於主人說要學武,因此這段路剛好可以讓他鍛鍊體力和意志力,所以我不跟妳計較。不過不能再有下次了,明白嗎?」

「哈哈,明白了。」艾蜜麗乾笑了兩聲,表情尷尬。

原來安琪莉娜已看出先前的路大半是不必要的,顯然是艾蜜麗在報之前亞修的取笑之仇。

妖精或許不全然是,但艾蜜麗鐵定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打我一下,我就十倍奉還的調皮妖精。

「怎麼了,真的還沒到嗎?」亞修覺得自己真快受不了。

「放心吧!剛剛是開玩笑的,其實我們已經到了,跟我來。」艾蜜麗說完,很快的朝著眼前的樹走去,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她並沒有撞在樹上,反而穿樹而過,整個人消失不見。

「我的天啊!」亞修感到身上的疲勞全都飛走了,目瞪口呆的看著艾蜜麗消失的地方。

「嗯,果然有意思,這是幻影吧!」安琪莉娜頗有興致的對樹打量一番,向前一步後身軀同樣消失在眼前,接著愛提娜也跟了上去。

「那我們也走吧!」黛絲笛兒拉著亞修的手就走。

亞修只看見樹幹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但撞上的同時,卻如同空氣般的穿越,而眼前的景象也隨之一變。

「天啊!」

一步之差,有若天差地別,映入眼簾的仍是一片森林,但卻和剛剛跋涉而過的感覺完全不同,沒有半點雜亂、幽暗的感覺,而是給人一種明亮且清新舒暢的感受。

近處,一條小河自眼前流過,波光粼粼之中可清楚看見幾隻小魚兒游來游去,溪旁綴滿了色彩鮮豔的花朵,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

兩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們有著耀眼的金色頭髮和如楓葉般的尖耳,修長優雅的體態以及俊美之中還散發出高貴氣質的臉孔。亞修知道,他們是妖精一族中的男性。

兩人先向亞修等人投以好奇的一瞥後,對著艾蜜麗點頭行禮說道:「族長,辛苦您了。」

「嗯,還好。對了,麻煩幫我為這些客人準備一些食物,知道嗎?」

「是的。」兩人領命,退了下去。

不過這對話可是把沉浸在滿足世界中的亞修給拉了出來,愕然問道:「他們剛剛是不是叫妳族長?」

「沒錯,我就是妖精一族的新任族長之一,還請多多指教。」

艾蜜麗滿臉笑容,讓人完全搞不清楚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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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2:43
第九章 ~神聖之樹~
「為、為什麼呢?」亞修大感不解,艾蜜麗怎麼會搖身一變成為族長呢?怎麼看都不像啊!

「你是覺得我不夠資格嗎?」

「沒錯!」一見到艾蜜麗殺人的眼神,亞修的腦袋雖很想在這件事上堅持,但千錘百鍊的嘴巴卻是不聽主人的話,自己改口:「不、不是的,只是……唉!算了,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話說來就長了,我們等等再談。」

跟著艾蜜麗,亞修一行人越來越深入妖精們居住的地方。沿途所見到的其他妖精紛紛對這群外來者投以好奇的眼神,並對艾蜜麗點頭行禮,她是族長一事顯然不假。

不過亞修還有一件事很在意,就是完全沒看到房子之類的種種建築,且身旁的樹木異常的粗大,但卻很矮,完全不合比例。

「我們到了。」

艾蜜麗站在一棵至少需要二、三十人合抱那麼大的樹前,對著樹幹一推,沒想到樹幹就像是門一樣的往內打開,露出了裡頭寬敞的空間。

「天啊!妳、妳住在……樹裡面?」亞修張大了嘴。

「不是妳,是你們,我們幾乎全都住在這種『樹屋』裡,別說了,快點進來吧!」

亞修傻傻的跟著走進樹屋裡,鼻中立時聞到樹木特有的芬芳香味,而艾蜜麗也打開了周遭的「樹窗」,屋裡頓時變得明亮起來,這和人類一般的住家實在很相像,差別只在於這是在一棵樹的裡面。

「如何,對我們住的地方還滿意吧?」

艾蜜麗掀開桌上的一個燈罩,裡頭一顆螢光色的石頭頓時大放光明,就好像夜明珠一樣,而且光源穩定,不像油燈般明暗不定,愛提娜也不禁看得出神。

亞修呆呆的不說話,黛絲笛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吐舌說道:「天啊!他完全失神了耶!」

「不,我沒有,只是、只是這太難以置信了,這是什麼燈啊?」

「『螢光燈』,還有什麼要問的?」

亞修環視四周,屋裡的擺設除了地面鋪著一層厚厚的毛毯,其他像是椅子、桌子等,明顯都是樹的一部分,可見當初在挖空樹心時,就特意的做出這樣的設計。

「這樹不會枯萎嗎?」

「不會,只要它的根沒有斷,就不會有事。而且一旦被挖空後就會暫停生長,所以不會有邊住房子卻越來越大的情形,雖然那樣也不錯啦!」

「天啊!」

「其實樹屋還有很多好處,像是夏天的時候裡面會很涼爽,但冬天反而會感到溫暖,而且蚊蟲不生。想不想要一棵啊?」

「好啊!」

「但很可惜,這種樹只能在這邊生長,讓你帶回去也沒有用。而且種一棵到能住最少要兩百年的時間喔,嘻嘻。」

「唉!」亞修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不過這時他突然看到一團白色圓滾滾的東西從腳邊經過,隨即一躍跳上了艾蜜麗的頭頂。

「咦,那是什麼東西?」

艾蜜麗露出神秘的微笑說道:「這是『白龍』,也是讓我當上族長,並且要讓你們看的小東西。」

「龍!」

亞修和愛提娜幾乎同時衝到艾蜜麗面前,看著那被稱為力量最強,也擁有最多傳說的生物。相形之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就顯得興趣缺缺,因為那種東西在神魔兩界都有,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趴在艾蜜麗頭頂上的東西小小一個,約莫掌心大小,眼睛緊緊閉上,背上一對短短的雙翼,長著柔軟的白色長毛,如果不動,跟一團毛球差不了多少,從外型看,實在是無法聯想到牠就是傳說中的龍。

「這真的是龍嗎?怎麼看起來好像是兔子。」愛提娜不由得感到懷疑。

「牠真的是龍啦,嗯……我們的老族長是這麼說得沒錯,有錯不關我的事。」艾蜜麗顯然也不是那麼有把握。

「可是一點都不像啊!」亞修也不相信。

「主人,牠的確是龍沒錯。」安琪莉娜以手指撥弄著小龍的頭笑著說道:「正確的說,牠叫做『雲龍』,是以白雲為食再加上身體的顏色才有此名,個性雖溫和,但既懶惰又愛睡覺,不過牠飛行的速度可是快得嚇人。對了,艾蜜麗,牠現在都吃些什麼?」

艾蜜麗呆呆的看著安琪莉娜,許久後才回過神說道:「不曉得為什麼牠只喝水而已,其他東西一概不碰。我本來也很擔心,不過看起來好像沒事的樣子,所以就不管了。」

「嗯,妳還真是不負責任啊!不過算了,其實因為牠還太小所以不能飛上天,以後在有霧氣的早晨要記得放牠出去,霧氣對牠來講也是一種食物,等大一點,牠就會自行飛上天覓食了。啊!對了,還有一點要注意的是這小傢伙生性極為膽小,妳可不要太粗魯而嚇著牠了,知道嗎?」

艾蜜麗臉一紅,低頭回道:「我知道了嘛!可是妳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安琪莉娜故作神秘的說道:「這是秘密喔!」

「是這樣啊……」

如同亞修被她吃得死死的一樣,她在安琪莉娜面前也變不出什麼花樣,更深一層來講,這也算是安琪莉娜對艾蜜麗一路捉弄亞修所做的小小懲罰。

「幹嘛裝神秘啊!真是的。」黛絲笛兒嘀嘀咕咕的大感不快,因為她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如果討論的是魔界的龍就好了,我可養了好幾隻啊!黛絲笛兒如此想著。

「對了,艾蜜麗,牠是不是從那顆蛋中孵化出來的?」亞修靈光一現,終於想起這麼一件事。

「答對了!在回程的時候,這小傢伙居然破殼而出,讓我嚇了一大跳。我一開始還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在費盡千辛萬苦回到村裡後,老族長從以前留下的圖樣中對照,認出這是我們的守護神獸──白龍……好,更正成雲龍吧!所以不但沒有懲罰我,反而認為這是精靈王對我族的恩賜,所以將我升至族長的位置。而如果沒有你們,我也不可能找回牠,為了答謝,我才想邀請你們來這裡作客。」

「原來是這樣啊!」亞修恍然大悟,不過仍有些地方不解,問道:「可是這樣子就讓妳當族長,會不會太隨便啊?」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嗎?」

「啊!不、不是的,只是覺得怪怪的。」

亞修受窘的模樣讓艾蜜麗笑了起來,搖著手說道:「好了好了,我來解釋一下吧!雖然說是族長,但我是三個中最小的一個,只是名字好聽而已。真要說有什麼好處,大概就是精靈石可以拿來隨便用吧!哈哈。」

艾蜜麗笑了兩聲後又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麼我們這麼重視雲龍嗎?據說牠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是我們妖精非常重要的守護神,但卻在千年前死亡,只是沒料到居然有一顆牠的蛋存放在我們的寶物庫中,這次牠能再度現身,對我們而言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大事啊?」亞修搔著臉頰看著這小小一隻雲龍,實在是無法把牠和大事做出聯想。

「主人。」安琪莉娜再度開口:「其實我剛剛有說過,雲龍是以雲霧為食,因此連帶也會讓牠所處的環境變得水氣充足、大地滋潤,使萬物蓬勃生長,讓各種食物不致匱乏,這對以森林為生的妖精們來說不是極大的恩賜嗎?所以把雲龍視為守護神並不足為奇。」

亞修等人連同艾蜜麗都聽得目瞪口呆,安琪莉娜的見解也太犀利了一點吧?就好像這些事都是她親眼目睹一樣。

此時,敲門聲響起,有些出神的艾蜜麗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開門。只看到一男一女的妖精站在門口,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麗耀眼,但比起其他妖精身上獨有的神秘氣息,兩人眉宇之間反而多了穩重老成的感覺。

「兩位族長,你們來了啊!真是抱歉,讓你們等了那麼久。」艾蜜麗連忙施禮致歉。

男妖精微微一笑,說道:「沒關係,妳不需要這麼客氣,更何況我剛剛也聽到了埋藏在我心中許久的一個疑惑的解答。」

「我來介紹一下我們的族長。」艾蜜麗比著男妖精說道:「這位是西萊安,而這位是柯麗,是我們族裡地位最高的人。啊!對了,你們可能看不出來,但他們兩位都是年齡高達八百歲的老頭……呃,不,是妖精啦!」

「八、八、八……八百歲!」亞修結結巴巴的好不容易說出這三個字,因為他們兩人怎麼看也不到三十歲。

不過他隨即發現,有這麼誇張反應的好像只有自己一個,安琪莉娜、黛絲笛兒也就算了,因為她們畢竟是翼人族,但為什麼連愛提娜都不感驚訝呢?

思及此,心中不免有所疑問,但隨即恍然大悟,不禁讚嘆愛提娜遇事時態度上的成熟、穩重,同時暗嘆自己實在還差得遠。

當然,他不會曉得愛提娜早就知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身分,所以對八百歲不感訝異。

「八百歲算什麼嘛!真是無聊,這種東西有什麼好驚訝的。」依舊無話可說的黛絲笛兒繼續嘀嘀咕咕,眼前兩人在她面前,連小孩子都算不上哩!

「別那麼驚訝,我們妖精本來就不會老。」艾蜜麗在亞修耳邊悄悄說道:「別看他們現在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生起氣來可是會吃人的喔!」

「但妳還是不怕,不是嗎?」女族長柯麗也依樣畫葫蘆的貼在艾蜜麗的耳邊輕聲說話,把她嚇了一大跳,連連倒退。

「不要嚇我嘛!」

「唉!都當族長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呢?」柯麗雖如此說,臉上卻有著發自內心的憐愛表情。

亞修不由得看呆了,讓他不覺想起自己的母親臉上也時常有同樣的表情,一股濃烈的思緒油然而生。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鬧,別讓客人看笑話了。」西萊安露出無奈的表情,讓人覺得他們妖精之間的高低之分並沒有那麼明顯。

此時敲門聲再度響起,好幾個男女妖精魚貫而入,手上拿著裝滿食物的托盤進來,放在桌上後轉身離去。

「來,各位請用,這些都是我們常吃的食物,不曉得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亞修看著托盤上的各式山菜野味,鼻子聞到陣陣的香味,肚子餓的實在受不了,但因為主人還沒有開動,他也實在不好意思先動手。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受不了了,就別忍啦,我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啦!」艾蜜麗撕下一隻不曉得什麼動物的腿肉和薯餅塞到亞修手裡。

亞修感動的差點掉下眼淚,二話不說就不顧一切的大吃了起來,還直呼好吃。

「首先,要感謝各位對艾蜜麗的幫助,事情的經過我都聽說了。」西萊安施禮敬謝,對著安琪莉娜問道:「對了,我想請教一下這位……應該是安琪莉娜小姐吧!為什麼妳會知道白龍被尊為我族守護神的理由,還這麼瞭解牠呢?」

安琪莉娜頭也不抬的答道:「我有說錯嗎?」

「應該沒有,因為我還記得上一代的先祖們在提到白龍這守護神時,曾說過有此龍在則物產豐饒,衣食不虞匱乏等話。當時我一直不明白,直到剛剛聽見妳的解說後才恍然大悟。」

「原本不想回答,但看在艾蜜麗臉上就回答一次吧!理由很簡單,因為我知道這隻小龍的能力,從而思索出牠對你們這些居住在森林中妖精的用處,僅此而已。」

「這……是的。」

西萊安大感失望,其實他很想問安琪莉娜為何能夠知道雲龍的能力,但她的態度顯然不願回答,也只好打住。

安琪莉娜卻是有苦自己知,如果對這些神獸的事表現得太過清楚的話,難保不會讓亞修起疑心,那翼人族這塊招牌能擋到什麼時候就不曉得了。但是,當亞修有疑問時,自己就是會忍不住開口解釋,這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來,先嘗嘗這個吧!」柯麗拿起了托盤上一個葫蘆形,色澤呈淡黃的果實,用刀在頂部劃開一個小洞,將空心的蘆葦管插進去後遞給亞修。

「啊!謝謝。」亞修連忙空出一手接過,吸了一口只覺得一股清涼香甜的液體流入喉中,不由得讚道:「好喝,真是太好喝了,這是什麼東西啊?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東西。」

「這叫『葫蘆果』,生長在地底,剛挖出來的時候裡面是果肉,但是把它埋到土裡半年後,就會化成香甜的汁液,你們人類社會應該沒有這種東西才對。」

柯麗依序把葫蘆果遞給每一個人,當交到愛提娜手上的時候,頓了一下後說道:「我能不能請問一下,為什麼妳一直對我們保持戒心呢?」

愛提娜渾身劇震,沒想到居然被人給看了出來,亞修同時也投以好奇與不解的眼神。

愛提娜銀牙一咬,說道:「很簡單,因為我不信任你們。多琳和人類男子離開,而後又有盜賊侵入這裡,我不得不懷疑妳對我們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

「原來如此。」柯麗點點頭,給了愛提娜一個笑容後說道:「事實上這是過去的事,且並非你們所為,我為何要為難你們?其實說真的,我們妖精心裡很難有恨的存在,因為沒有人能承受得了把恨放在心裡長達數百年甚至千年之久的,這樣說,不曉得妳信或不信?」

愛提娜還沒來得及開口,亞修就先開口:「我相信。」

「為什麼呢?」眼前的少年眼中毫無半點疑問,讓柯麗略感興趣。

「因為,」亞修自信滿滿的說道:「在這塊有這麼多好吃食物願意生長的土地上,是不會有壞人的。」

屋裡沉默片刻,愛提娜忽然笑了出來,疑慮盡消──既然亞修這麼說,就聽他的吧!更何況到現在,亞修那天真的言語可還沒有錯過。

但安琪莉娜可沒這麼輕鬆,只覺得頭痛,她實在是不曉得妖精們會如何看待自己的主人。但出乎意料的,除了艾蜜麗一臉茫然外,另兩位族長臉上反而有些讚許的表情。

柯麗站了起來,笑意盎然的說道:「難得遇到這麼有趣的人,就讓我把珍藏超過兩百年的美酒拿出來分享吧!」

「兩百年?」黛絲笛兒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去去就來。」柯麗起身離開,不一會兒就抱了十幾粒外皮呈現深褐色的葫蘆果回來,說道:「這就是葫蘆果另一個神秘的地方了,埋在土裡超過一年果汁就會變成酒,時間越久味道越是香醇濃郁,不過因為滋味實在太棒了,所以通常很快就會被喝掉,因此這兩百年的葫蘆酒已經是目前儲藏時間最長的酒了。來,先聞聞味道吧!」

柯麗小心翼翼的將頂端劃開一個小洞,濃郁醉人的香氣立刻瀰漫整間屋子,連不喜喝酒的亞修也「咕嘟」的吞了口口水。

亞修接過葫蘆果,正想把蘆葦管插進去時,柯麗連忙制止:「不可以,雖然只是小細節,但那麼做會影響到酒的味道,請直接喝吧!」

亞修點點頭就以唇就起果口,喝了一小口後發出驚呼:「哇,天啊!」

亞修先是感到一股冰涼的液體進入喉中,轉瞬就進到肚子裡,但冰涼的感覺立刻化為灼熱感,朝著四肢百骸湧去,只是這熱度又不會太猛烈,而是溫和的暖流,渾身上下感到說不出的舒暢愉快。

亞修舒服得閉上眼慢慢享受,心想酒如果都這麼好喝的話,那自己非得天天喝上一瓶不可。

藉著葫蘆酒的助興,再加上柯麗以及西萊安並沒有貴為一族族長的架子,席間的氣氛逐漸熱絡起來,顯得融洽愉快。

這場酒宴,在賓主盡歡下結束。


「唔,天亮了啊!」亞修張開惺忪睡眼,精神有些委靡不振。不管多好喝,酒畢竟是酒,對以往從未喝過的他,造成了一定影響。

張嘴打了兩個哈欠,亞修知道自己還可以繼續睡,但早起成習慣的他卻揉著眼睛,走出了這間艾蜜麗特別準備的「樹客房」。外頭太陽只露出小小的身影,清新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心中對於這個地方的好奇讓他隨意漫步。

早起的妖精不少,紛紛對他這個外來客投以好奇的眼神,亞修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能微笑以對。

四周寬廣但不高大的樹屋隨處可見,如果在昨日,他會以為這只是非常奇怪的樹而已,但今天他卻為了大自然的巧奪天工和蘊含的無數奧妙感到敬佩,這個世界上實在是有太多太多前所未聞,令人想像不到的事物存在。

抬頭仰望蒼茫天際,亞修心中希望未來總有一天能擁有自己的羽翼,憑一己之力去探索這蘊含無數驚喜的世界。

思索間他已走到村落邊緣,眼前的景色為之一變,一大片遼闊的空地長有色澤純白的不知名樹木,樹木有高有低,彼此相隔甚遠,同時還有持弓配劍的妖精守衛,見到亞修接近後立刻做出警戒的動作。

亞修知道自己不該來這裡,立刻停步想要離開,才一轉身,頭上趴著小雲龍的艾蜜麗赫然出現在眼前,讓他狠狠嚇了一大跳,也讓艾蜜麗一臉不高興。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有那麼可怕嗎?」

「差不多……啊!不是,是突然被嚇到才會這樣,妳千萬不要想太多。」

艾蜜麗裝出寬懷大量的模樣說道:「沒關係,我就原諒你。對了,你想不想知道那些樹是什麼嗎?」

「想……哎呀!」「想」字一出口,亞修心想糟糕了,自己不會又被這個老把戲給耍了吧?

不過艾蜜麗顯然不曉得自己在亞修心中的評價為何,出人意料的臉色一正,肅容說道:「這些『神聖之樹』,就是我們的父母,也是讓妖精永遠存續於世上的至寶。」

「什麼?」亞修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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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獨角獸王~
「何必這麼驚訝?」艾蜜麗首次發現,亞修這人的表情還真豐富,看著他臉色變過來又變過去的,也是一個樂趣。

「不,不是的,只是這也太難以想像了。」

「唉!要是你什麼事都知道,不就變成神了?你知道我們有關世界樹的傳說嗎?」

「不知道。」

「咦,怎麼會……啊!對了,當時你昏倒了所以不知道。」

亞修露出苦笑,說道:「不曉得為什麼,遇到莉娜和笛兒她們兩個後,我不是常常自己昏倒不然就是被人打暈,都快變得很有抵抗力了。」

說到這裡,亞修心中卻也突然想起一件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藍貝塔城時,造成多倫魔法學院幾近全毀,後來到了天啟神殿,也讓神殿和三把神器消失在世上。她們好像每到一處,那個地方就會有災情傳出。

這些都是巧合吧!亞修心裡如此想著。

「你啊!有這麼偉大的人跟在身邊還說這種話,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算了,我就告訴你吧……」艾蜜麗把有關世界樹和生命永不終結一事再說一遍。

亞修聽到一半時就曉得了,因為他曾在書上看過類似的文章,但畢竟無法證實,而且也不曉得這和神聖之樹有什麼關係,不由得發問。

艾蜜麗解釋道:「樹木對我們而言是重要且最神聖的存在,世界樹代表的是我們死後的世界,神聖之樹代表的是我們的現世。我們死後人間的神聖之樹會隨之枯萎,將肉體葬在樹下時,靈魂會回歸世界樹並成為果實,當果實成熟而落下一望無際的海洋時,我們便轉死為生,靈魂回到神聖之樹並開始孕育肉體,當完全成熟時,便會自樹中脫出,開始新的生命。所以你們人類認為妖精生命永不終結只是傳說,但我們卻知道這是真的。」

「咦,那樣子的話,妳為什麼會稱呼多琳為姊姊呢?妳們不是沒有血親的關係嗎?」

「其實說沒有也對,但要說有也行,這是依神聖之樹彼此間的群落關係來界定,不過這就不是言語可以形容得了。」

「原來是這樣啊……等等,那你們不會有自己的後代嗎?」

「沒錯,我們妖精之間雖可以有夫妻的親密關係,但無法像你們一樣能生育子女,所以我最近也比較不那麼討厭安德魯了。」艾蜜麗眼裡閃過一絲黯然,提及這些總會讓她想起多琳。

「我懂妳的意思,多琳會看著安德魯在她眼前老邁、死去,而安德魯也知道他不會擁有自己的孩子,這是一個有殘缺的愛情,但也證明他是真的深愛著多琳。」亞修突然發覺氣氛顯得有些凝重,趕忙說道:「但是不用擔心,多琳她總有一天會以新的面目出現。」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說得沒錯,她可是使用了靈魂的力量救你,受損的靈魂是沒辦法回到世界樹的懷抱中。所以,我才同意讓她和安德魯葬在一起,否則我一定會把她的遺體帶回來。」

「咦……啊!原來如此。」亞修終於明白多琳那時為何會求自己把她和安德魯葬在一起了,因為很有可能會遭到艾蜜麗的反對,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接著又說道:「不過,我相信三年後她一定會以新的面貌出現,因為我感覺到雨會這麼做。」

「雨……是那個女神嗎?天啊!這種話叫我怎麼相信。」

「要相信喔,因為我覺得雨是那種會賜與人幸福的女神,畢竟慈雨是會為大地帶來無數生機的啊!」

艾蜜麗出神的看了亞修一會,搖頭無奈的說道:「唉!你有時真的讓人莫可奈何,好吧!我就相信你。」

「妳這是稱讚還是挖苦啊?」

「嘻,算是都有啦!念在你讓我心情變好的份上,我就帶你去看看你這一生中從未見過的東西,跟我走吧!」

艾蜜麗不容拒絕的一馬當先帶頭就走,亞修則是在後面苦苦追趕,他當然很想見識艾蜜麗說的東西,但更想說的是──拜託,先讓我吃個早飯吧!

兩人離開後不久,重重妖精守衛保護的林內,一棵已經完全枯萎的神聖之樹前,一縷淡淡的身影在沒有人發現到的情形下現身,赤足金球,這自然是雨,唇邊還掛著笑意。

「你倒是看我看得蠻透徹的,這應該是遺傳自你母親的本領。不過,你究竟到何時才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呢?難道光是一對羽翼就足夠了?唉……」

一點小小的金芒飛出落在神聖之樹的樹根上,發出淡淡的光暈。

當光芒斂去時,枯萎的樹根上居然長出一株色澤純白的嫩芽,而在身旁也憑空出現另一株神聖之樹的嫩芽,彼此枝葉相觸,像是纏綿悱惻的戀人緊緊相擁一般。

雨的身軀有如輕煙般再度消失,不論她的目的為何,但在此時此刻,她卻為一對彼此相愛但卻有所殘缺的愛侶留下幸福的芽苗。

雨確實會為大地帶來生機,但同時也能淹沒一切啊!


「聽著,不要發出聲音,知道嗎?」

蹲在村莊外圍處一堆半個人高的雜草叢中,艾蜜麗低聲說道。她頭上的小雲龍正呼呼大睡,亞修實在很想知道牠為什麼就是不會掉下來。

透過草叢縫隙,他可以看見前方一片翠綠的草地,草地之上還有一個小池塘。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旁邊佈滿了蹄印,顯然有動物在這邊喝水。

突然,寂靜的空氣中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艾蜜麗猛然回頭,杏眼圓睜,怒道:「不是叫你不要出聲嗎?」

「天啊!」亞修露出苦笑說道:「我可以管得住我的嘴,但管不住我的肚子啊!」

「你這個人真是沒用,這種事情用意志力控制就可以了……嗚。」肚子餓的「咕嚕」聲再次響起,但這次卻換成艾蜜麗。

亞修把視線投向她的肚子,笑道:「妳剛剛是不是也……哇啊!」話聲戛然而止,因為他的脖子被兩隻手緊緊掐住。

艾蜜麗紅著臉狠狠說道:「不准說,說了就把你給宰了然後埋在這裡,包準沒人找得到,知道嗎?」

亞修絕對相信她會這麼做,頭點了兩下,艾蜜麗才把手放開,兩人繼續隱身在那裡。這中間除了蟲鳴鳥啼外,就只有兩人肚子發出的「咕嚕」聲此起彼落,不過他們都很自然而然的忽略掉。

就在亞修覺得肚子真的餓到快受不了的時候,艾蜜麗扯了扯他的衣袖說道:「看,來了。」

「咦,那是馬而已嘛……不對,那是……天啊!」

六匹有著純白色毛髮的美麗駿馬從另一邊的林木深處走了出來,步伐優雅,姿態自然且聖潔高貴。但定睛一看,卻發現在牠們的額頭上長著銀色的犄角,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獨角獸!」亞修無法自制的猛然起身,並大叫了起來,他沒想到居然能親眼目睹這比妖精還要神秘的傳說神獸。

「拜託,你怎麼這麼大聲啊!」

艾蜜麗心叫不好,獨角獸是一種極為羞怯的生物,一旦發覺有人接近就會立刻逃離,但如果受驚的話,卻反而會轉頭攻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如艾蜜麗所預料的,六匹獨角獸高聲長嘶,頭不住左右擺動,顯然因亞修的無禮打擾而發怒。

正當艾蜜麗想把亞修拉回時,他卻伸出手迎著獸群柔聲說道:「很抱歉,剛剛打擾到你們了,我在這裡向你們說對不起,你們可以……靠近一點讓我看看嗎?」

「天啊!怎麼可能嘛!你也稍微搞清楚狀況一下好不好,連我都不能接近了……咦,真的假的?」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原先還發怒的獨角獸們竟安靜了下來,且柔順的走到亞修面前,垂下頭磨蹭著亞修的臉龐,他也伸手輕撫牠們的細毛,一臉興奮。

「我不是在作夢吧!獨角獸居然會主動接觸人!」艾蜜麗拚命的揉著自己的眼睛,好確定眼前的事是不是真的。

「拜託,馴服幾隻笨馬有什麼好了不起的,我和安琪莉娜在他面前也是一樣得乖乖聽話好不好。」

聲音自後頭傳來,艾蜜麗愕然轉頭,不知何時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已經在身後。

「早安啊!艾蜜麗。」

「妳也早啊!莉娜姊姊。」

「我說妳啊!」黛絲笛兒狠狠捏著艾蜜麗的臉頰說道:「一大早就把亞修給帶到這種地方想幹什麼,該不會是想做些奇怪的事吧?」

「嗚,好痛,快放手啦,我對這種小孩子才沒有興趣哩!」

「是喔,那麼宰了他偷偷埋起來這件事呢?」

艾蜜麗臉一紅,小聲說道:「妳都聽到了啊!」

「廢話,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他被埋在哪啊!」

「拜託,人家只是開玩笑嘛!」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還好愛提娜昨天喝太多現在還在酒醉當中,不然被她聽到的話……哼哼,妳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安琪莉娜嘆了一口氣,分開兩人說道:「好了,別再鬧了,不過話說回來,主人的心地果然純潔無瑕,因為獨角獸可是不會輕易接近人的。」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抓一隻回來給妳們看看。」

「不要啊!」艾蜜麗大驚失色,要是被她這麼一鬧,以後獨角獸都不來了怎麼辦?

「別擔心,就讓她去出出糗吧!她抓得到才有鬼。」

如同安琪莉娜所言,黛絲笛兒才靠近一步,獨角獸們就後退兩步。她不信邪的再試一次,卻反而讓獨角獸們嚇得全部躲到亞修背後去。

此情此景使得艾蜜麗捧腹大笑,完全停不下來,也讓黛絲笛兒臉色難看到極點,不發一語,雙手上舉。

「妳在做什麼啊!笛兒?」

「主人,你快讓開,這群不知好歹的畜生就是要給牠們一個教訓!」黛絲笛兒顯然氣壞了,手上出現強烈的藍色光芒。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不能別人不喜歡妳就暴力相向啊!真是快笑死我了,妳那模樣誰敢靠近啊?要像我這個樣子……咦?」

安琪莉娜緩緩靠近亞修背後的獨角獸,但不知怎麼搞的,她才一接近,獨角獸也退縮了一下。

安琪莉娜微微一愣,然後,臉上湧出更柔和的笑容,只是這次腳才剛提起都還沒落下,獨角獸們立刻躲到亞修身旁。

安琪莉娜的表情在一瞬間凍結,提起的腳不知該收回還是放下。

「哈哈哈,真是太爆笑了,我快受不了啦,哈哈哈!」黛絲笛兒捶胸頓足、仰天狂笑,極盡誇張表演之能事。

「你們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小小的神界騎獸居然敢這樣對我,試試我的冬蟬四式第三式吧!」安琪莉娜也一樣氣壞了,雙手舉在胸前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安琪莉娜知道這些感覺特別敏銳的獨角獸不敢靠近黛絲笛兒是她乃魔界之人,有著出自本能的恐懼,但卻不明白為什麼也離自己離得遠遠的,照理來講應該不會這樣才對。

她的想法並沒有錯,但卻忘記了一件事,她的容貌和黛絲笛兒除了氣質上的差別外,可用完全一模一樣來形容,剛剛才被黛絲笛兒狠狠嚇到的獨角獸們怎麼敢接近她?

「莉娜,不要鬧了好嗎?」亞修張開手,像是母雞一樣的保護著身後這些小雞,不被安琪莉娜這凶猛的老鷹給傷害。

他實在是不懂這有什麼好氣的,不過也對安琪莉娜剛剛提的神界有些介意,那不是眾神居住的地方嗎?

仔細一想,也許安琪莉娜這能在空中自由飛行的翼人族,真有見過那些有著無上力量的尊貴諸神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一顆心不由得熱了起來,不禁猜測自己是否也有機會見上一面。

只是,如果他知道眼前這一位正怒氣沖沖,張牙舞爪要教訓獨角獸們的安琪莉娜其身分就是擁有最尊貴的王族血統,為神界地位最高的「女神」的話,大概心中構築的美麗幻想和憧憬會在瞬間毀滅吧!

所以,他至今的「誤認」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一種幸福。

「可是,我……哎呀!不會吧!居然出來了。」安琪莉娜出現驚訝的神色,手上光芒斂去,不單是她,艾蜜麗和黛絲笛兒也是一樣。

亞修不解的轉頭,眼睛立刻張得老大。一隻獨角獸像是散步般的自林中緩緩步出,只是四蹄卻是踏在空氣中,牠毛皮的顏色和其他獨角獸並無不同,但就是給人一種更加高貴的感覺。

但最特別的地方是牠頭上的犄角並非銀白色,而是燦爛的金色,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其餘的獨角獸一見到牠,立刻前腳屈膝貼著地面,頭也垂下,模樣好像是人類在下跪行禮一樣。

「天啊!那是獨角獸之王耶,不會吧?我只有聽過但從沒見過。」艾蜜麗不由自主的靠近,想看清楚一點。

「奇怪,神界並沒有這種模樣的獸騎,該是在人界產生異變的吧!」安琪莉娜有些疑惑的低聲自語。

金角獨角獸來到亞修面前時緩緩落至地面,發出愉悅的低嘶,擺著頭指著自己的背。如果仔細察看的話可以發現牠的四蹄並未完全踏在地面,而是有一小段距離的微微漂浮著,蹄下的小草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往下壓。

「你是要我騎上去嗎?」

獨角獸點了點頭,亞修心中一陣狂喜,居然能騎在神獸的背上,想也不想一翻就爬了上去。他還沒坐穩,獨角獸四蹄齊動,竟踩著空氣飛向藍天,朝著南方高速遨翔而去。

事情實在發生的太突然,黛絲笛兒等三人都愣住了,過了片刻後才做出各自應有的反應。

「天啊!主人被那匹笨馬給拐走了。」

「主人好像滿高興的嘛!」

「為什麼那個不起眼的傢伙能被獨角獸給載上天?真是可惡啊!」

「喂!」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很有默契的同時回頭罵道:「不准說我的主人不起眼!」

「對、對不起嘛!」艾蜜麗被兩人的氣勢給嚇到了。

不過兩人的氣勢來得快去的也急,剎那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還同時自言自語說道:「不過這也不能怪妳,畢竟主人他也實在是……唉!」之後又很有默契的嘆了口氣,還同時搖了搖頭。

艾蜜麗「嗯」了兩聲後說道:「不愧是雙胞胎姊妹啊,竟然連動作都一模一樣。」

兩人同時色變,指著對方大聲說道:「誰跟她是姊妹!」說完,還狠狠互相對瞪了一眼,誰也互不相讓。

「那個……兩位姊姊啊!我雖然很不想打擾,不過妳們要不要先去把亞修給追回來啊?」

黛絲笛兒如夢初醒,對著安琪莉娜破口大罵:「可惡,都是妳啦,害得我把主人給忘了。」

「我不罵妳就不錯了,居然還敢怪我?」

艾蜜麗再度拿出精靈石召喚出風精靈,在牠的幫助下緩緩飛上天空,心中同時升起對亞修的同情──在某方面來說,他實在也是蠻可憐的。

「兩位姊姊啊!我就先走了,妳們要跟上啊!方向是這邊的話……喔,原來是『龍骸之谷』的方向啊……不會吧!」艾蜜麗露出震驚的表情,對著真的把亞修拋在一旁的兩人說道:「妳們別吵了,快點跟上來,亞修去的那個方向有魔物出沒啊!」

「什麼?!」黛絲笛兒臉色立刻大變,也不細問,翔天之翼全速施展,以空前的高速朝著已變成小點的一人一獸的方向飛去。

「艾蜜麗,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妖精居住地的附近怎麼會有魔物出沒?」安琪莉娜臉色轉而凝重。

「的確,守護這個森林是我們的使命,當然不容許有魔物存在,但那個地方卻是例外,因為裡頭的魔物完全不符常規通通聚在一起,一旦開戰可能會有很大的傷亡,所以兩方是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不過沒想到獨角獸居然把亞修帶往那裡,真是奇怪,獨角獸怎麼可能會接近那種地方呢?」

「別說了,這次是我的錯,我要先走了。」

安琪莉娜並非真的把亞修給忘掉,而是心想在這妖精居住的森林中不致有危險,且他顯然也對於能騎上獨角獸而欣喜若狂,所以想讓他享受一下,但卻沒料到還有龍骸之谷這危險的地方。

心急如焚的她沒有細思其中的疑點,就把翔天之翼的速度加到極致,但無論多快,都挽回不了將要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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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4:44
第十一章 ~時縫之地~
「好棒啊!」

亞修騎在獨角獸的背上,高興的眺目四望。雲層就在頭頂,近得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般,底下的景物一覽無遺,俱是一片美麗的翠綠色。

但他隨即發現前方有一個和周遭景物完全不搭的地方,那是個寸草不生,光禿一片的峽谷,而在峽谷前的空地上好像還有一大塊白色的東西,但因相隔甚遠看不清楚。

亞修心中一動,這峽谷好像與夕沉之洋中的巖山相似,在碧綠的樹海中顯得格格不入,心中不由感到憂傷,但也有想一探究竟的念頭。

「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亞修試著開口。

獨角獸在這時減緩了速度,朝著峽谷落下。

「沒想到你真能聽懂,真是太好了。」

亞修興奮的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峽谷,完全不曉得自己正朝著妖精禁地──「龍骸之谷」前進,更不知道後面有人苦苦追趕。

黛絲笛兒的翔天之翼雖然全速施展,但仍不斷落後,只因獨角獸之王的飛行速度實在太快,現在看到他們速度減緩不由得心中大喜,打算用音之魔法看能不能將聲音傳到亞修耳中。

才剛打算開口,下方茂密的林蔭中,兩道黑影向上斜斜直衝而起,來勢如電。她在瞬間看出來這是渾身像枝箭矢般的枯瘦怪鳥,同時暗叫糟糕,如果閃避勢必會讓速度大減,但如果不躲,一旦被撞到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黛絲笛兒猶豫不決的瞬間,突然露出笑容,毫不退卻的迎向兩隻怪鳥。

在將要撞上的瞬間,兩個藍色光點以可怕的速度分至左右超越並精準的直取怪鳥的胸口。而在命中的剎那,光點突然變大化成冰錐的形狀,不但輕易貫入身軀之中,強大的衝擊力還把怪鳥撞開,讓出一條路給黛絲笛兒通過。

謝啦!黛絲笛兒心裡悄悄說道。

她身後遠處,安琪莉娜大口喘氣,她剛剛傾全力為黛絲笛兒開路,損耗大量魔力。

此時,帶著亞修的獨角獸已經落入峽谷之中,剛好是黛絲笛兒視線所不及之處。

這瞬間,她和安琪莉娜心中同時一震,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感,就好像亞修憑空消失一樣,但這感覺只是一閃而逝,隨即恢復正常,兩人都把這視之為錯覺。

但,那並不是錯覺,而是在亞修身上發生了令兩人想都想不到的奇遇變化。


「嗚,好痛啊!」

亞修睜開眼,渾身痛楚讓他不由得發出呻吟,無神的雙眼直望著大半被枝葉遮蔽的天際,但其中卻有一點熱切興奮的精芒閃動。

剛剛他騎在獨角獸的背上降至小谷時,那白色的東西越來越清楚,赫然是一個巨大的骸骨。從一節一節的骨形來看,它仍維持著死前盤據在地的模樣,並沒有散落一地,感覺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閃過腦海,亞修不禁猜測這巨大骸骨該不會就是雲龍吧?念頭才剛起,整個骸骨突然抽動了一下,亞修立時張大了嘴作聲不得,以為自己在作夢。

但他終於發覺一切都是真的,骸骨整個動了起來,先是一點一點,然後越來越明顯,骨節咯咯作響的聲音令人打起心底升起寒意。最後,沒有半點血肉的骸骨竟然站了起來!它往兩旁伸展的骨翼和後端的骨尾,讓亞修越發相信眼前這的確就是雲龍的骸骨。

驚恐過後,亞修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因為聽說龍骨有著神奇的力量,如果拿來做魔法杖可以讓魔法的威力增加數倍。想到這裡,他不禁開始思量著是否能偷偷取下一根。

但他沒有機會了,骨龍的頭顱開始轉向,那空洞的雙眼望向亞修,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骨尾竟當胸掃至。亞修只覺得胸口如被重錘所擊,整個人被打離獨角獸的背上,同時昏厥了過去。

還在天空之時,他的背後突然出現一扇金色的門扉,打開的瞬間就將亞修整個吸入,而這也是安琪莉娜她們感到失去亞修的瞬間。

「真是太刺激了啊!」

亞修居然笑了出來,剛剛算是他生平首次獨自一人面對魔物的攻擊,大難不死後的他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感。

「對了,骨龍和獨角獸呢?骨龍該不會被莉娜她們給解決了吧?唉!不曉得妖精們要不要它的骨頭,如果能給我一根就好了。嗚,好痛。」

亞修感到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用手觸摸那地方卻更加嚴重,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肋骨可能受傷。這時,他又聽到吵雜的轟隆轟隆聲不斷傳來,不由得朝聲響處走過去。

走出林外,眼前的景象讓他完全失去分寸。

和密林相接的是一個寬闊的小谷,谷端有一線瀑布自天而降,拍擊著水面發出轟隆巨響,濺起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七色彩芒,猶如寶石,揚起的水霧則有如雲煙般裊裊不散。

自瀑布落下的水聚集成了一個平坦的小湖,幾隻小鹿正在湖邊飲水。

湖的末端處,湖水分支成數條小溪往谷外蜿蜒流去,溪岸旁長滿奇花異卉,無數的彩蝶和蜜蜂正翩翩飛舞於其中,說不出的愜意自得,完全是一幅世外仙境的美麗景色。

但亞修卻覺得冷汗自頭上不斷冒出,因為他非常清楚這裡並不是先前妖精的森林,不由得感到恐慌,扯開嗓門大喊:「莉娜、笛兒,妳們在嗎?」

焦急的喊聲在谷中起了陣陣回音,雖轉瞬間就被瀑布的聲音給壓下去,但也足夠讓湖旁的小鹿受驚而逃。

亞修越來越恐慌,忍著胸口的疼痛奮力攀巖爬上谷頂,但眺望遠處的結果卻是讓他如置冰窖,通體發冷。

四周的景色是一大片綠油油的寬廣平原,不少溪流橫貫其中,還有著疏疏落落的林木。更遠處,群山起伏,綿延無盡,有些較高的峰頂還披上一層皚皚白雪。

雪!亞修只覺得天旋地轉,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只有在落羽大陸的北方才能見到雪,自己現在莫非是在那地方?但,怎麼可能呢?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怎麼會在這裡呢?該不會是獨角獸帶我來的吧?那獨角獸呢?」

亞修慌亂四顧,但並沒有看見獨角獸的蹤跡。

「我該怎麼辦呢?老師她們不曉得有多擔心……咦?」

亞修猛的跳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在遠處有一間小屋,而旁邊還有一棵色彩繽紛的大樹,但重點是在那流經屋前的溪流旁,有一個隱約模糊的人影。

「喂,妳聽得到我嗎?」

亞修叫了幾次終於明白距離實在太遠,那人聽不到這裡的聲音。

亞修急急忙忙的往下爬,還因為太過著急而狠狠摔了一跤,結果傷口又更加疼痛。對於快被不安、害怕、驚恐等情緒吞沒的他,那人影無疑是一截救命的浮木。

劇烈的跑步加上疼痛讓亞修的體力大量消耗,但總算沿著溪流趕到人影的位置。而當對方的模樣越來越清楚的時候,亞修的表情也逐漸改變,腳下逐漸放輕,眼睛慢慢的亮了起來,露出一種不同以往的神采。

終於,他在離人影約莫十多步的距離時倏然站定,不敢往前半步,就連呼吸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緩慢,他本能的不願打擾那人的寧靜。

蜿蜒而過的小溪旁矗立著一塊可供數人並肩而坐的平坦巖石,巖上坐著亞修先前見到的人,但卻沒料到她居然是個女孩子。

女孩的頭髮烏黑閃亮垂至肩膀,介於長短髮之間,從亞修這一面可以看到右邊的頭髮上別著一個閃閃發亮的金色髮飾。她穿著一襲綠色的長裙,裙擺掀至大腿,露出大片如凝脂般的雪白肌膚,一雙赤足伸入水中劃著弧線,還不時的拍打著,激濺起陣陣水花。

女孩的雙手支在巖石上,身子微微後仰,俏臉向上仰起並閉著眼睛,似乎正享受著陽光的溫暖。她完全沉浸其中,彷彿可以保持這樣的姿勢一直到時間的盡頭,讓亞修不敢出聲打擾,但胸口的疼痛卻讓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女孩身軀猛的抖動了一下,顯然是沒料到身旁居然會有人,張開雙眼,轉過嬌軀,望向打擾自己清靜的不速之客,似水雙瞳裡滿是驚訝。

亞修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起來,眼前女孩的容貌並不特別突出,和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完全不能比,甚至也及不上愛提娜,只能以清秀端莊來形容,但偏偏就是給自己一種異樣的感覺。

瓜子臉上那對雙眸就有如夜空中的星辰般明亮,一眨一眨的好像會說話,小巧的紅唇因為大感驚訝而略微張開,露出雪白的編貝皓齒。

坐在巖石上的她更顯得嬌小玲瓏,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亞修覺得心底深處有某根弦被觸動,奏起了前所未有的奇異音符。

他這時也發現到,眼前女孩的左髮上也別著和右邊相同式樣的髮飾,左手還帶著一條細小的金色手鐲。

「雖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但真的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人』,真是太難以置信了。」

女孩小嘴微張,略帶稚嫩但猶如天籟般的聲音流洩而出,引人心醉。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小,速度比常人還要來得慢上一點,讓人有種時間在她身旁似乎是緩緩流逝的錯覺。

「妳……妳叫什麼名字?」亞修不由自主的靠近。

女孩露出錯愕的神情,隨即雙手掩嘴嬌笑,露出可愛的酒窩,白了亞修一眼,神情天真爛漫的說道:「你這人好奇怪,你應該先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才對吧?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奇怪嗎?怎麼會是先問我的名字呢?」

「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卻是妳的名字。」亞修熱切的說著,他已經把心中的不安和害怕完全拋諸腦後,甚至連胸口的疼痛都忘記了。

女孩垂下頭,有些羞澀的說道:「沒想到,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個和老實外表完全不同的花花公子,真是討厭。」

「我、我才不是,我只是想先知道妳的名字而已。好吧!那我先問這裡是什麼地方總可以了吧?」亞修大呼冤枉,別人給自己的評語雖然很多,但從沒有過花花公子這四個字。再說,自己一點都不像啊!

「算了,就先告訴你我的名字吧!我叫做『露比』。」

「露比、露比……」亞修反覆念了幾遍,臉上湧出喜悅的表情,脫口而出說道:「這個名字好好聽啊!就跟妳一樣。」

「哎呀!」露比的臉微微發紅,頭別往一旁說道:「又來了,真是一個不老實的人呢!」

「不,我真的不是……對了,這裡到底是哪裡啊?有積雪的話應該是在大陸的北邊吧?是哪一個國家呢?還有,妳有看到一隻獨角獸嗎?」因為知道女孩名字而心滿意足的亞修思緒總算回到眼前。

露比臉上出現了「你總算問我這個問題」的神情,依舊以比常人要小聲、慢上一些的語調說道:「這裡是不在藍天之下,不在綠地之上,夾雜在三個時間縫隙之中獨立存在的天地,也是無路可回的絕處之所,我把它稱為『時縫之地』。」

亞修一臉茫然,不解問道:「妳說得我完全聽不懂,什麼時縫之地的,大陸上有這個國家或地名嗎?」

露比似乎因為亞修沒有意料之中的反應而有些氣惱,嘟著嘴說道:「人家都這樣說了你還不明白,嗯,我想想該怎麼講……對了,這裡其實是另一個時空,和你以前所處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但這個時空在極少的機會之下會和你所處的世界產生接觸而出現連接的通道,你一定是在無意中掉入剛好出現的通道而來到這裡,明白嗎?」

亞修這次總算聽明白,只覺得腦袋裡轟隆一聲,在瞬間整個呆掉,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恢復正常思考。

露比臉上出現驚訝神色,似乎為眼前這人還能保持冷靜而不大喊大叫感到不解。

「那麼,」亞修緩緩開口問道:「要怎麼離開這裡呢?」

「啊!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不知怎麼搞的,我就是覺得妳的話可以相信。再說,妳也沒有騙我的理由。」

「確實是沒有,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永遠離不開這個地方,這是無路可回的絕地啊!」

這句話擊潰了亞修勉強保持的意志力,胸前的痛楚一口氣湧了上來,只覺得天旋地轉立足不穩,向前一栽就倒了下去。

倒地的同時,剛好看見露比從水裡伸起的一雙小巧玉足,在她右腳腳踝上圈著一條精緻的金色腳鍊。或許是無法離開的衝擊太大,他一時承受不了而胡思亂想了起來。

她還真是喜歡金色的飾品啊!亞修開始迷糊的腦袋出現了這個念頭,接著懷著一點期待的心情,心想自己醒來後是否會身處在露比的香居之中呢?

就這樣,他懷著奇怪的願望,面帶微笑失去了意識。


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亞修的後腦和脖子上,畫出濕冷的軌跡,從皮膚上滑了下來。這個刺激讓他的身體抖動了一下,慢慢張開雙眼。

在看清所處的環境後,亞修出現失望的神色,因為他發現自己還是在倒下的溪旁。

「我昏了多久啊?」

露比雙手掬著水,有些訝異的說道:「你這人好奇怪,才剛倒下就馬上起來,你是怎麼了?」

亞修嘴角抽動了兩下,露出尷尬的表情自語說道:「看來,我真的是對昏迷越來越有抵抗力了。嗚,好痛。」

或許他對於昏迷有不少的抵抗力,但痛楚卻是沒有,胸口的傷勢讓他痛得臉色發青,縮緊了身子,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受傷了嗎?」

亞修說不出話來,只能勉強點點頭。

「那跟我來吧!我應該有東西可以幫你治療。」

「謝謝……咦?」

亞修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卻發現露比一動也不動,手探入懷裡取出一個色澤乳白、形如彎月,大小約莫掌心般的東西。

正懷疑她要做什麼的時候,那東西居然響起了一聲響徹雲霄的清鳴聲,當場讓亞修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

「『月牙笛』,幫了我不少忙的東西,沒了它,我會很傷腦筋的。」

正當亞修暗自揣測這看來不像笛的月牙笛是如何發出聲音的時候,一頭毛皮介於紅褐到黑色之間,前後腿有著白色條紋,頭上長著一對小角的鹿從遠處慢慢走到露比面前,且似乎很害怕亞修,特意從他身旁繞過。

亞修認出,這不正是剛剛在湖邊被自己嚇跑的鹿嗎?

「白兒,又要麻煩你了。」

露比輕撫著牠的毛皮,從巖石上站起來坐上鹿兒的背,然後一人一鹿朝著只在一旁的小屋行去。

「妳、妳的腳有問題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呢?」

「不,只是……」

亞修目測了一下小屋與溪邊的距離,不過四、五十步,露比為什麼不用走的呢?難道那不是她住的地方,又或者是要到其他地方去?

「妳要帶我去哪裡呢?」

露比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小屋說道:「當然是回家了。」

「什麼?」亞修一臉愕然,問道:「這麼近,為什麼不用走的呢?」

「你這人好奇怪,為什麼近就一定要用走的呢?」

「呃……」這個回答讓亞修無言以對,仔細想想這話也沒錯,但感覺就是很奇怪。

小屋旁有著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奇怪的是樹上結滿了各種大小、顏色皆不同的果實,有的小如指頭,有的大至兩手才能拿得住,亞修從未看過這樣的樹。

「接著。」露比拿起了樹旁的一枝竹竿,把一顆果實給打下來。

亞修連忙伸手接住:「這是……」

「『千果樹』的果實,能填飽肚子,還可以止渴,好像治傷治病也可以吧!有了它,食物就不是讓人感到麻煩的事情了。」

亞修咬了一口,感到一股汁液流入腹中,但並沒有任何味道,就像是水一樣,不過肚子竟不可思議的產生飽足感,且胸口的疼痛也和緩許多。

他在此刻終於確認自己身處的地方,已經不是那個有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和愛提娜所在的世界。

而眼前的露比更是謎團重重,她是誰?為何會在此地?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到不解。

但不論如何,他已身在此地,毫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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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5:08
第八集 第一章 ~再次見面~
「叩叩叩!」井然有序的砍伐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傳開來,不久後發出了樹木倒地的聲響。這聲音其實不大,但之後「終於砍完了」那如釋重擔的狂喝卻使得一大群飛鳥受驚,振翅自林間飛起,發出吵雜的鳴叫。

「沒有工具真是不方便啊!」

亞修舉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拍拍身上的木屑,開始用手上的石斧或削或斬的清理倒下樹木的餘枝。

他的石斧是把巖石順著紋路砸成有鋒利邊緣的碎片後,固定在短棒上做成的,雖不順手,但勉強能用。

他的身旁已經有十來根整理好的樹幹,每根約一個半人高、拳頭般粗壯。他丟下石斧,用樹皮揉成的細繩將它們緊緊紮在一起。

遠處,一些溫馴的動物從草叢裡探出頭看著這個奇怪陌生人的舉動,而在一些較粗大的樹木枝椏上甚至還有小松鼠探出頭來,慌慌張張的模樣顯然是在害怕下一個倒楣的會是自己的家。

亞修不理這些,手腳齊動的做著眼前的工作,漸漸的,綁好的樹幹赫然變成一扇簡陋的木門。

「不錯,看起來還可以。」

亞修露出滿意的表情,哼著莫名的曲調拖著門往回走。


在露比小屋的後方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土質黃褐又帶有黏性,而向陽處被挖了一個整齊的四方形大洞。

亞修把門擺在這個自己挖出的洞口處,敲敲弄弄了好半天,然後高興的大叫:「終於完成啦!」

手一推,門就往旁打開,再一拉,門很輕鬆的就關了起來,像是滑門一般,還發出「喀啦喀啦」聲。

原來他在門的下方挖了深槽,裡頭擺了圓形的小石頭,讓開門關門都不用太費力。

「我真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了。」

宛如天籟的聲音從後響起,亞修一回頭,開口的自然是露比。

她坐在被稱做白兒的小鹿身上,右手撫弄著牠的頭,白嫩的赤足一盪一盪的,臉上有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無論她用何種表情出現在何地何時,亞修都覺得她迷人極了。

她的頭髮和手腳上的金色飾品在陰影下雖然沒有發出絢爛的光芒,但如果仔細察看,其色澤似乎像水流一樣的流動著,有如活物,令人嘖嘖稱奇。這不少人認為俗氣的顏色,在她身上反而給人一種充滿靈性的美感。

「你的家還蠻特別的嘛!居然是在山裡面。」

「我記得以前看過的書有寫,有些地方的人就是住在這種地方,他們稱之為『窯屋』,據說冬暖夏涼,我想這土質的黏度似乎很接近,所以就試了一下,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原來如此,那完成了嗎?」

「還沒,裡面要塗上防水的灰泥才算完工,不然下雨可是會淹水的。」

「嘻嘻。」露比掩嘴而笑,白了亞修一眼後搖頭說道:「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不住我那裡就好?屋子可大得很呢!兩個人住也不嫌擠啊!」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亞修也稍微瞭解她的個性,完全清楚她這話的主要意思不在這裡,而是後頭還沒說出的部分,但心臟還是不爭氣的猛烈跳動著,她的天真爛漫有時總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歪。

受傷的前三天亞修就是住在露比的香居中,裡面除了一床薄被之外,只能以家徒四壁來形容。這三天夜裡他真的是輾轉難眠,深怕一個不小心做出什麼錯事就糟糕了。

他並非沒有和女性同處一室的經驗,但這次的感覺就是格外不同,因為露比讓他動了心中的情愫。

論外貌,露比只能以清秀端莊來形容,不能算是一位傾城傾國的絕色佳麗,但她那打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嬌憐羞弱之姿,卻足以讓任何男人從心中升起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一直以來,亞修身旁的女性個個身手不凡,大有來頭,根本不需要別人保護,而且彼此在身分上並非相等,不是長輩就是莫名其妙被人硬套上主僕關係,就算他再怎麼以朋友的眼光看待,但不相等的稱呼久而久之也難免會產生隔閡。

不過真正糟糕的是她們跟亞修的關係雖然錯綜複雜,但並無男女之間的情意,真要有,也是淡得細不可察。

亞修不是木頭人,也有自身的情感和慾望,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對象,直到露比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處在如此特別的環境之下,這種蒼茫天地只有妳我兩人的孤寂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靠近對方,結果是他不動心才叫奇怪。

不過縱使處在感情的衝動下亞修也注意到,露比的小屋做得相當精巧、結實,甚至還有細緻的花雕,亞修估計至少要數名巧匠花費數月的時間才能完成,絕對不是露比一人所能辦到。更何況,她也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那屋子從何而來?

但詢問所得的回答卻是露比的微笑不語,這讓他心中充滿了疑問,剛一到這時縫之地時,由於不能離開的衝擊太大,讓他無暇多想,但一靜下心來的同時,卻發現極多讓人不解的地方。

亞修不得不猜想,自己是不是掉進某個精心設計的圈套,但想想又不對,自己有這個價值嗎?再者,如果這真是一個騙局,有誰會故意暴露出如此之多且明顯的疑點?但有沒有可能這反而是一個攻心之計,為的就是讓自己這麼認為好排除圈套的可能?

亞修明白事情繼續這樣想下去絕對沒完沒了,也得不到解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以不變去應萬變。

而後,藉著千果的幫助讓傷勢在短時間內好了大半之時,他就有了打造一個棲身之處的念頭。原本是想蓋個遮風避雨的小木屋就好,但在缺乏適當的工具且發現這座小山的土質特異時,便興起了建造只在書本上看過的窯屋的念頭,而現在也完成了大半。

「何必還要那麼辛苦另外造一間房子,多麻煩哪!算了,我先走了。」

目不轉睛的看著露比嬌小的背影,亞修心中為自己方才沒有想太多而鼓掌叫好。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評判露比,他會說是「極度討厭麻煩事的人」,當然,這是美化過的句子,一開始亞修心中所想的可是「超級懶惰蟲」五個字,不過他是絕不會承認。

露比討厭麻煩事的本領已經到了出神入化、令人嘆為觀止的境界,而且給人一種為了不做麻煩事而讓事情更麻煩的感覺。例如當她在溪旁享受完流水、微風和陽光並召來白兒當坐騎時,白兒可是直接把露比送到小屋裡的睡榻旁,讓她連一步路都不用走。

亞修量過從溪旁的巖石上到小屋的距離剛好是自己的四十七步,由於露比較矮,所以可能要多幾步,但縱使如此,也是一段極短的距離而已,但她為什麼就是不肯親自用走的?

亞修自知無法探究她的想法,繼續把心力集中在眼前的窯屋上。沒有照明的陰暗窯屋裡也有桌子、椅子和床鋪等家具,這些可不是木製的,而是他當初在挖空裡面時特別挖出的形狀,靈感來自妖精居住的樹屋,而同時對愛提娜等三位好友的思念油然而生,但卻又無法可想。

亞修有些恍惚的坐上了泥椅,卻發出了慘叫。

他的屁股整個陷進泥椅去,好不容易才掙脫,他終於明白這黏土拿來蓋屋子沒問題,但拿來坐或躺可是萬萬不行,因為不夠堅硬,而且又有泥土不見日曬的冰涼感。

這裡真要弄到能住人,可是還得花上不少時間啊!亞修如此想著,同時開始動手。


「這次真的是大功告成了。」

亞修站在窯屋外審視著自己的居所,表情滿足,這種自己動手完成一件成品的感覺實在是很棒,而且從今晚起就可以住在這裡,不用提心吊膽會出什麼亂子。

咬了手上的紅色千果一口,入口的果肉毫無任何味道,就像水一樣,這是另一個讓亞修不解的地方。千果樹的果色真有成千色,粒粒不相同,他已經試了當中數十種,都是淡而無味,他真不明白既然如此,那外皮顏色為什麼會如此鮮豔奪目。

吃掉剩餘的果肉,肚子立刻產生飽足感,胸口上的傷也已經痊癒,亞修陷入沉思,有件事他一定要弄個清楚。


「露比,有件事我想問妳。」

在溪旁的巖石上,露比靜靜的坐在那裡,正在享受著陽光和流水,更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什麼事?」她沒有回頭,回答的聲音小到讓人要集中精神才能聽清楚。

在此刻,亞修覺得這附近的時間流轉速度整個慢了下來,露比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這裡,真的沒有別人的存在嗎?」

「真的。」

「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嗎?」

「沒有。」

「那木屋是妳蓋的嗎?」

露比突然笑了出來,白了亞修一眼後說道:「你覺得我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

「完全不像。」

「那就是了。」

「那……是在妳來到這裡之前就有的嗎?」

露比沒有回答,再次閉上雙眼。

亞修毫無辦法,因為他絕不可能動粗,思索片刻,他下定決心說道:「我想要離開這裡,去周遭看看有沒有出路或是其他人的存在。」

「你不相信我的話?」

亞修一陣遲疑,過了許久才回道:「相信,因為至今以來我的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遇上的人他的話及為人是否可信,這次也是一樣,我知道可以相信妳,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懷疑這時縫之地有許多地方妳不見得去過或知道,因此妳的話雖然可信,但並不一定是對的。」

露比沒有特別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麼,就用你的眼睛去看個清楚吧!」

「這樣啊……那我走了。」

亞修轉頭就走,露比也沒再說些什麼,這讓他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因為一旦找到出口,很有可能就不回來了,怎麼她一臉無動於衷呢?

「亞修,等等。」

「有什麼事嗎?」聽到露比的叫聲,亞修猛然回頭,面有喜色。

「你可以多帶一些千果在身上,它能長期保存,這樣肚子餓的時候就不必找食物了,省得麻煩。」

露比說完再度閉上眼,從頭到尾毫無任何挽留或不捨的表情舉動,但在背對著亞修的臉上,卻出現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亞修整個人呆在那裡,他也不曉得自己有什麼好期待的,不過就是難以自制的升起那種感覺,過了許久長嘆一口氣,把千果塞滿了衣服朝著南方就走。

他仍然是以自己身處在落羽大陸為判斷──既然見得到雪,那位置應該是在偏北方,自然該往南方前進。

然後,一段讓他難忘的旅程出現了。


這段路和以往不同,亞修的身旁無人陪伴,但相對的,也沒有任何人打擾到他,在蒼茫天地之中,他的心靈得到了絕對的寧靜,不受任何影響的細細思索所有至今發生在身邊的所有事。

所有的一切由他作主,再無其他人的意見左右。

趕路幾天後,他很自然而然的忘掉煩心的事,將周遭陌生又美麗的景致盡收眼底,同時他也發覺自己的體力不可思議的逐漸增加,步伐越來越輕盈,幾乎沒有趕路的疲勞感,興之所至,拋開了白天趕路、晚上休息的固定習慣,改採累了就倒頭休息,一起來就再度前進的隨興方式。

但這種美妙的感覺並沒有持久,很快的,他就發現這種令人驚喜的變化停止,輕盈的腳步雖沒有變回原本的沉重,但也毫無長進,增強的體力維持在同樣的地方。

亞修並不曉得,他體內的魔之血對體質所產生的影響到此為止,再也不能有絲毫的幫助。

身上的千果吃完時,他便隨手摘取野果或是野菜止飢,他赫然發現,食物在這時縫之地並不是太難取得,而且一路上也沒遇到凶猛的野獸或者是魔物。

此地的氣候溫度適中,白天不會太熱、夜晚也不會太冷,地形以平地為主,雖偶有丘陵山地起伏,但並不陡峭,可以說極適合人居住,亞修不由得升起此地真是個世外仙境的念頭。

不過越是如此就越證明露比的話不假,這裡確實是不同於落羽大陸的另一個世界,否則這種地方不可能沒有人居住。

最後,他沿著一條寬闊河流的上游而去,因為,如果有人居住,必定要傍水而居。

而當河面越來越小,最後變成無數座峰頂頂著堅冰白雪的高山底下那冰雪融化而成的千萬道涓滴細流時,他徹底的放棄尋找出路,並相信自己確實身處在除露比之外再無他人的時縫之地中,然後轉身回頭。

因為這種地理位置完全不符合常規,他從未聽過,更沒看過有哪個地方是外圍被雪山所包圍,但中間卻是四季如春的翠綠原野景象,太不可思議了,就像是被牢籠包圍住一樣。

如果說他出發時是心中還抱持著一點希望,那回程就只有失望相伴,所幸他已經習慣接受這種無法改變的既成事實,但不免仍有些難過。

不過一想到可再見露比一面,就把這一點難過都給拋到腦後去,所剩下的,就是越接近越蓬勃的熱切期待。


附近的景色逐漸熟悉,一條模糊的人影出現在遠方,亞修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湧上,加快腳步,但卻在靠近那人的時候放慢。

和初次相見的情景一樣,露比安穩的坐在溪畔巖石上,赤足浸入水中輕輕撥動,長裙黑髮在微風的吹拂中輕輕舞動,此情此景無疑是世上最美的一幅畫,任何的打擾都是大不敬的褻瀆。

亞修深吸一口氣,為自己能遇到露比而感謝上天,以最輕柔的聲音開口:「我回來了。」

露比的雙肩動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頭,上下打量了亞修一眼,目露訝色說道:「你變了不少。」

「有嗎?」

亞修看不到自己的臉,但其實他的膚色整個變黑,體格也強壯許多,雙目炯炯有神,給人一種鋼鐵般的男子漢的感覺。但是,他的唇邊又總是掛著柔和的笑意,讓他剛中有柔,柔中見剛,散發出屬於自己的獨特魅力,格外吸引人。

這段獨自一人的路程,確實讓他成長不少,正確的說,是讓他找回原先被人在無意間以善意壓抑的自我。

「你離開了好久,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

「有那麼久嗎?」

「有,剛好一百二十七天。」

亞修心潮一陣起伏,他並非為離開這麼久感到驚訝,而是為露比清楚記得自己離去的時日而感動,看來自己在她心中不是全然毫無份量的。

這時亞修做了一件自認十分大膽的事,他走上巖石,在露比的身旁盤腿而坐,往下可看見一雙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中顯得有些朦朧的玉足,往旁則是烏溜柔順的秀髮,襯托出她粉頸和側臉肌膚的白皙無瑕,鼻中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高雅清香。

這麼近的距離,亞修只覺得露比個子好嬌小,小到讓人想緊緊擁住,但卻又怕弄疼她,如同最珍貴的瓷器般。

亞修突然驚覺到,雖不曉得自己在露比的心中地位為何,但她已在自己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影子,再也抹之不去。

「我回來了。」亞修再度開口,先前第一句代表的是人回來,但這句卻表示他的心回來了。

露比雙目散發出溫柔神色,點頭回答:「你真的回來了。」

兩人相視片刻,然後亞修放聲大笑,但露比依舊微微淺笑,維持著一貫的優雅、從容,要讓她失態,怕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你不想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嗎?也許有你要的出口或是其他人也說不定。」

「不了。」亞修搖著頭說道:「如果這是上天為我選定的道路,那就遵循著它前進吧!」

「是這樣啊!果然是一個不麻煩的選擇,真聰明。那麼重新介紹一次,再次見面你好,我叫做露比,請多多指教。」

露比伸出小手,亞修看了一下只覺得心跳加速,也同樣伸出手輕輕握住那如絲綢般的柔荑,心中一蕩,他只覺得露比的手好嬌小、好柔軟。

吞了口口水後,他才勉強開口:「我叫做亞修,也請多多指教。」

亞修覺得自己和露比的距離一下拉近許多,高興得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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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5:58
第二章 ~無語冥想~
「火焰啊!請依附在我的手上,顯露出屬於你的燦爛光芒吧……天啊!這不是真的吧!」

黎明時分,亞修結束在時縫之地長達一百二十七天的探索之旅後的隔天,站在溪畔巖石上練習魔法時,發出了驚呼。

他不自覺的揉了揉眼睛,還用力甩了自己兩巴掌,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痛,原來不是在作夢啊!但……怎麼可能呢?」亞修摀著兩邊都出現了五指印的臉頰叫疼,語氣仍是不信。

「不管了,再試一次吧!火焰啊!請依附在我的手上,顯露出屬於你的燦爛光芒吧!」他的手上立刻冒出一團猛烈的火焰,發出璀璨的紅色亮光。

亞修的嘴巴張得老大,分心的結果是讓火焰消失,但這並不能怪他,因為在記憶中,他從來沒有把火元素凝聚得這麼成功的例子。

「不可能!」亞修再度大叫,對失敗已非常習慣的他,一時之間完全無法接受成功的到來。

「夠了,外面到底在吵什麼!」露比甜美的怒斥聲傳來,讓亞修一愣。

終於,他明白自己不小心把露比給吵醒了,連忙跑至露比屋外,習慣性的賠罪認錯:「真是抱歉,剛剛太興奮了,所以……」

「有話進來再說,我討厭隔著門說話。」很快的,她的聲音又恢復原本的細微,顯然她不喜歡的原因是如此一來要浪費許多力氣。

亞修推門而入,小屋裡沒有任何家具,因此顯得相當寬敞,但也讓人覺得太過單調。

入門右手邊就是露比休息的地方,此刻她已經醒來,擁被而坐,幾根凌亂的髮絲遮在額頭,一雙大眼裡滿是睡意,沉重的眼皮顯然極為勉強才能睜開一半,但仍不時恍惚的點著頭,模樣昏昏欲睡,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慵懶的美感,而讓亞修大感不妙的是她的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怒意。

「真、真是抱歉,打擾到妳的休息了。」亞修再次賠不是。

「算了,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這麼興奮,說來聽聽。」

亞修不由得靠近少許,因為露比此刻說話的節奏和聲音比平常要更加的慢和小,不這樣真的很難聽清楚。

「其實是這樣的……」亞修把今天練習魔法的事說了一遍,還不由自主的深吸幾口氣,嗅著四周淡淡的香氣。

露比眉頭微皺,納悶問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當然有!」亞修把從以前到現在學習魔法毫無成就的事說了出來,末了還不忘補上一句:「我想,這也許是時縫之地這個特別的地方所造成的結果。」

誰知露比卻是斷然否定:「不可能,這個地方雖和我們原先居住的地方處在不同時間之中,但運行的法則是一樣的,所以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會是千果的關係嗎?」

露比依舊搖頭說道:「應該也是不可能,千果雖然可以止渴、止飢,但對你的魔法應該不會有幫助才對,除非『牠』騙我。」

亞修心中劇震,剛剛露比提到的「牠」,該不會就是兩人之外的第三者吧?他想問清楚一點,但又曉得露比不會告訴自己。

「嗯,好久沒有遇到值得思考的問題了,有意思。」

露比臉上的睡意一掃而空,從懷中拿出月牙笛奏出音符,召來白兒坐上牠的背後就往溪畔走去,亞修連忙跟在身後,臉上滿是不解。

露比坐上巖石,將赤足深入水中時,回頭問道:「我問你,在之前四個月的時間中,你有做過任何關於魔法的練習嗎?」

「這……沒有。」

「原來如此,黃昏的時候到我這裡來,我會告訴你,我的想法。」說完,露比閉上美目,陷入沉思當中。

亞修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行為,只好避往一旁,繼續練習魔法,感受那大有進步的喜悅。這之間他甚至還能成功的連續施展出「火焰矢」,讓他樂得大叫大跳。

可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所凝聚的火元素越來越小,到最後竟然和以往相同,只剩幾個很快消失的小光點而已,這個打擊重創了他的自信。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這樣,越練習應該要越進步才對啊!」

亞修跪在地上喃喃自語,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他雖已習慣毫無進步,但卻無法承受由成功的高峰轉瞬落到失敗之谷間的打擊。

看著慢慢落入雲霞的夕陽,亞修想起露比的邀約,帶著沉重的心情,拖著蹣跚的腳步來到她身邊。

聽到腳步聲,露比張開眼看了亞修一眼,訝然問道:「又怎麼了,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的魔法……我的魔法又失敗了,又變得跟以前一樣,可惡!」亞修喪氣的說著。

沒想到露比卻是面有喜色,說道:「太好了,這樣就更證實我的想法了。」

沒能聽懂露比的話中之意,亞修只覺得心中被針狠狠扎了一下,情緒失控的叫道:「我的失敗真的讓妳這麼高興嗎?」

露比被嚇得一臉驚慌,眼中慢慢泛出朦朧的淚光。

亞修也意識到自己不對,連忙低聲賠罪:「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搞成這樣,妳就罵我吧!要打也可以,直到妳氣消為止。」

露比破涕為笑,嘟著嘴說道:「你這人真壞,明明知道人家討厭這種打人、罵人的麻煩事,就故意用這種手段來讓我不能對你怎麼樣。」

「那、那妳要怎樣隨便妳,總可以了吧?」

「這以後再說,既然知道你心情不好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你的失敗原因應該不是在你努力或不努力。」

「這話怎麼說?」

露比不答,反而問道:「你知道我在這裡多久的時間了嗎?」

「這……不知道。」

「很久很久,久到你無法相信的地步,而在這段時間中,我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思考再思考,思考任何有解的、無解的、在眼前或不曾出現在眼前的所有事物。當然,人類的魔法和眾神群魔擁有的種種力量也在我的思考範圍之中,而後,我把這番體悟歸納在十六個字中,也就是『四天心法』。」

「四天心法?」

「沒錯。」露比此時像是換了一個人般,原本天真爛漫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俏臉和雙眼裡閃耀著智慧的光芒。

「天人兩分、天人相應、天人合一,還有天隨人變。我認為這短短的十六個字已經包含了天地之間的所有變化,除了單純的力量外,還可以引伸到一切事物上。」

亞修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起來,露比的話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隱約知道些什麼,但卻又朦朧不清,就好像隔著一層迷霧看東西般,那種感覺既痛苦又難受,他很希望露比能趕快把這十六個字的意思解釋清楚。

不過露比卻是話鋒一轉,說道:「但現在說那些還太早,先來談談你的情形……」

「等一下!」亞修截斷她的話說道:「妳不能先把四天心法給解釋一遍嗎?」

「我說過了,現在還太早,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我對天人兩分和天人相應的想法。」

「天啊!妳就不能先說嗎?」

露比眼神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亞修為何如此急著想知道四天心法,但不理會的繼續說道:「事情要按照順序一步一步來,先打好基礎再談其他,你認為你的魔法之所以至今毫無成就是什麼原因呢?」

看了露比一眼,亞修壓抑住渴望知道四天心法的念頭,回答:「我沒有這個天資或是不夠努力吧!」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早上的事情又如何解釋?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千果絕對不能對你在魔法之上的造詣有任何幫助。所以,應該是你遇到『身障』的問題。」

「身障?」

「沒錯,大凡一個人一輩子所能遇到的所有困難,都可歸到身障和『心障』之中。一個是肉體、天賦等有形之物或是與生俱來的障礙,這就是身障;而另一個就是心靈、思想、各自的盲點等等無形之物的問題,也就是心障。你目前的問題顯然是出在你自身之上。」

「我還是不明白,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該怎麼做呢?」

露比神秘一笑,說道:「其實答案早就已經出來了,你覺得今早和以往到底有哪些地方不相同?那就是你要做的事。」

亞修聽得滿頭霧水,閉上眼仔細思索,過了許久仍沒有答案。

露比在此時輕輕開口:「不要想太多,但也不要不想,這些就是心障,例如,沒有人規定認真就一定是件好事吧?」

亞修猛然張眼,不敢相信的問道:「妳不會是要告訴我,我今天的表現這麼好,是因為……因為我四個月都沒有練習魔法的緣故吧?」

露比默然不語的看著亞修變得痛苦的臉龐,沒有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亞修從不認為自己的努力練習會白費,就算不在魔法之上展現成果,也會在其他地方出現。

但現在,如果是因為他的努力而讓魔法停滯不前,那無疑是最大的諷刺!這要他如何接受?但很明顯的,扣除時縫之地和千果的影響,就只有這個答案。

「我說過了,這就是身障,也是你學習魔法比其他人要難上數百倍的地方,而且我不認為你這四個月毫無練習。」

亞修竟不爭氣的紅了眼眶,別過頭去避開露比的視線說道:「這話怎麼說?我確實記得我沒有做過魔法的相關練習啊!」

「不,你有的,獨自一人趕路之時,由於沒有任何人打擾,縱使你心中有許多煩惱,也很容易就將這些拋開,而讓自己的精神在不知不覺中專注在一點,這不是練習是什麼?」

「這不是魔法的練習,專注精神不過是冥想而已啊……不會吧?這是最基本的東西耶!」

「我說過了,基本是最重要的。」

亞修無言,過了許久才說道:「那妳的意思是,要我再出去逛它四個月嗎?」

露比笑了出來,搖頭說道:「當然不是,因為那種練習太輕鬆了,我有一個最嚴苛的方法,你想知道嗎?不,在這之前,應該是你信任我嗎?如果是,那就絕對聽我的話;如果不是,那就不要問。」

亞修無奈的苦笑,搖頭說道:「沒有什麼信不信任的問題,反正就死馬當活馬醫。而且,如果原因真如妳所說,那或許妳的辦法會有效;如果不是,那我也很習慣失敗了。好,我答應妳,一切照妳的要求做。」

「很好,那麼我要你從明天開始專心做冥想的練習。」

「這就叫嚴苛?」

「不只如此,我要你時時刻刻都保持在冥想的狀態之中,甚至睡著了也是一樣。」

亞修瞪大了眼,以前可沒有人這樣學習魔法的,不過還是點點頭:「好,說到做到,我答應妳。」

誰知露比仍是搖頭:「這樣還是不夠,我還要你連一句話都不能說,當然,你管不著的夢話就算了,不過最好還是能不說就不說。」

亞修整個人傻掉了,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不過話既然說出口,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說實在的,除了露比外,他也沒有其他可以說話的對象。

一咬牙,亞修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那麼要做多久呢?」

露比出現神秘的笑意,問道:「你覺得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

「最痛苦啊……嗯,應該是拼了命的努力但卻沒有絲毫成果的事,又或者是強人所難的事吧?」

亞修的臉色一黯,因為他想到了還有另外一件至痛的事,就是他人為自己而死,不過他一點也不想說出來。

「不對,是你永遠不曉得它什麼時候會結束的事──你明天開始的冥想練習,不管經過多久,都不准停止。」

回過神的亞修臉色大變,這要求實在是太不合乎常理了。此時,露比已召來白兒,坐上牠的背上。

亞修連忙問道:「妳的練習方式太奇怪了吧?」

「一點都不奇怪,該停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還有,你明天開始的冥想不要去特意集中精神,而是順其自然,腦袋想到什麼就讓它去想,不用多加理會。再見了,期待你再次開口的那一天。」

亞修茫然望著露比的背影,完全不曉得她在想些什麼,她是真的在幫自己,又或者只是在惡作劇而已呢?


「啊啊啊!」

亞修在墜入時縫之地的瀑布旁大跳大叫,把在旁邊喝水的動物都嚇跑,盡情發洩心中的情緒。

答應露比進行無語冥想已經過了三個月,這之間他沒說過半句話,並且盡力的把精神專注在一點,但此刻他已忍耐不住心中的煩躁而發出吼叫,不過嚴格來講這並沒有違反露比的要求,因為她是要亞修不能說話,而非不能出聲。

剛開始的前幾天,亞修就在露比身邊靜坐冥想,一開始還為能有佳人在旁陪伴而心滿意足。

但由於露比真能從早到晚不說一句話,過了幾天後亞修就受不了那種寂靜至極的感覺而躲到瀑布這裡來,希望能藉著水流的吵雜聲給自己一點刺激。

可是漸漸的,瀑布的聲音整個充塞在他耳內,讓他煩躁不堪而根本無法專注精神,甚至晚上入睡時聲音還在腦海中不斷轟隆迴響,無法入眠。在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堪的情形下,最後弄到這種猶如瘋子般的地步。

「啊啊啊!」

亞修用有些嘶啞的嗓子鼓盡餘力發出最後的叫聲,終於精疲力盡的倒在一旁的草地上,閉上眼,手抱住膝蓋,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腦海飄過黛絲笛兒她們等人和在落羽大陸時的記憶,同時升起對露比的埋怨,只因這種練習實在太過整人,不過令人訝異的是他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腦中不斷思索這些的同時,他並沒有發現到瀑布在耳中的聲音慢慢變小,最後居然整個聽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亞修感到自己的臉頰傳來濕漉漉的感覺,整個人驚醒過來,定睛一看,眼前不就是白兒嗎?

亞修立刻明白剛剛被牠的舌頭給舔了,與此同時,瀑布的聲響傳入耳裡,而天際已是滿天星斗。

才一張口想要說話,他立刻摀住嘴巴把話給通通吞進肚子裡。

不會吧!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我剛剛是睡著了嗎?不,不對,我剛剛不是睡著,而是在想事情……難道說……

亞修突然明白一件事,人的想法就如同脫韁的野馬,即使一時間能強硬管住,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專注在一點,那如果不管呢?等馬跑累了,自然就會停下來休息。

原本的冥想是將精神專注,但長時間後會整個渙散掉,但現在露比卻是反其道而行,先把所有的精神放開任其胡思亂想,等到無法再想時才讓它慢慢聚合為一。

亞修突然感到羞愧,自己一開始是認為露比對於冥想的不要集中精神是錯的,所以才沒有照她的話做,但現在事實證明,她才是對的。

好吧!既然這樣,就聽她的話吧!

亞修放開一切,也不管其他,就那樣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仰望夜空,任自己的思緒隨意翻騰,再不強加約束。

不過他雖然明白露比的用意,但根深蒂固的習慣豈是如此容易在一天之間就改過來?接下來的數月之中,他時而猛烈的大吼大叫,時而怒氣沖沖的大肆破壞,被這前所未有的魔法練習給折磨的悽慘無比,但漸漸的,他能靜下心來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放任思緒胡思亂想的結果是讓他記起了幾乎快要遺忘的記憶,從幼時開始一路成長至今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拿出來再度咀嚼一番。

而後慢慢的,占據腦海最多時間的是自己的母親,還有愛提娜、黛絲笛兒、安琪莉娜和小風等人,但最後,他的腦中只剩下露比的一顰一笑,她的每一個笑容和舉動都足以讓亞修想上好幾天,且漸漸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隨著時間流逝,亞修對露比的容貌也開始感到模糊,只剩下她背對著自己在溪畔濯足的美麗倩影,再來就是四天心法中的十六個字,這些句子在腦海中載浮載沉,就是不會消失。

他逐漸喪失對時間的概念,整個精神處在一種渾渾噩噩,有如半夢半醒的狀態中,餓了就吃,倦了倒頭就睡,也不分睡著的地方是野外的青翠草地上或是冷硬的巖石上。

可以說,他在生活上變成了一個以天地為居所的野人。

而同時,他的精神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維持在絕對的平靜當中,像是失去了喜、怒、哀、樂種種情感的起伏,但事實並非如此,而是他的精神如同一隻難馴的野馬般,被他完全馴服。

他可專注在眼前瀑布飛濺而下所形成的濃濁泡沫之上,看著它產生、漂流、隨著水流慢慢遠去終至消失,一看就是一天一夜。更可閉上眼靜坐冥想,直到飢腸轆轆時才醒來。

他心中以為時間只經過一、兩天,但其實已經過了五、六天之久,他對時間消逝速度的感受,已經大大遲緩,做不得準。

而露比要的真正東西,直到此刻才算是開始累積。

他的身體在心靈處於這種奇異的狀態下也受到影響,比以往還要快速吸收外界中的魔力並蓄積起來。

就像是乾涸的黃土開始接受百川的灌輸,慢慢變成湖泊一樣。而且不言不語再加上獨特的冥想方式,他心中的雜念降至最低,身體累積的魔力沒有絲毫外洩。

對一個魔法師來講這是極為難得的情形,魔法中有所謂「萬得其一」的話語,指的就是在修習魔法將外界的魔力引入體內時,大概只有萬分之一會積存在身體之內自然流轉,成為自身所掌握的魔力的一部分,其餘會自然流失。

魔力和體力、臂力甚至是腿力,其實都可算是一樣的東西,在不斷的苦練後會逐漸成長,但效果是遲緩而漸進的,不可能稍一練習就能立刻看到進步的成果。

而上天的不公平之處也就是在這裡,有的人天生就有較適宜學習魔法的體質,明明花同樣的時間學習,但他就是比別人還要厲害,因為別人的魔力是萬得其一,但他偏偏能夠萬得其二或是其三,其在魔法上的造詣自然會比平常人高些。但相對的,也有萬不得其一的人,這種人就算是加倍努力,也只能有一般的成就而已。所以,不管願不願意承認,天賦體質對修習魔法的人是項很重要的關鍵。

而亞修學習魔法之所以毫無成就,就是因為進入他體內的魔力完全不能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在舉手投足之間就通通消耗掉,怎可能會有進步?

他現在雖然在身體內累積大量的魔力,但也是同樣的情形,都是短暫停留的過客而已,只要他一使用魔法,雖然開頭可以成功的施展,但兩三次後就會被打回原形。

露比冷眼旁觀亞修的所有變化,唇角偶爾流露出難測的笑意,兩個人雖身處在同一地,不過眼中卻幾乎沒有彼此的存在。

日出月落,時間一天天的經過,在旁人的眼中無法理解亞修為何能苦撐到現在,但事實上,對此刻的他而言,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一樣,毫無任何感覺。

不過,變化是存在的,積蓄在體內的魔法能量越來越強大,而同時也可以更清楚的感到在魔力的周圍有一道道莫名的障礙阻隔著,讓它無法成流轉不停之勢,更不能融於身體之中。

終於有一天,這股魔法之力已經累積到有如浩瀚汪洋時,一舉除去體內的障礙,以威猛無儔之勢向四肢百骸湧去。只是阻擋的障礙並未消失,而是受到擠迫隱伏至更深處,完全融入靈魂之中。

「啊!」

那些障礙被淹沒在魔法力量之下時,痛楚就像是削骨切肉般的劇烈,讓一直處在夢境與現實之中的亞修驚醒過來。

他的五臟六腑似乎同時被無數把利刃戳刺、攪動,痛得他在地上不住翻滾,還嘔出大口大口深黑色的噁心液體,散發出濃烈惡臭。

不僅如此,就連眼、耳、鼻等五官甚至皮膚也同樣有血溢出,他渾身成了一個血人,模樣怵目驚心,後來一個翻滾跌入溪中,清涼的流水並未能使他振起精神,反而意識逐漸模糊,最後看到一個朦朧的影子逐漸靠近自己。

這是死神嗎?我要死了嗎?亞修如此想著的同時,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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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6:19
第三章 ~四天心法~
「亞修,醒醒啊!」

輕柔的呼喚聲在耳畔響起,亞修的眉毛動了動,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副端莊秀麗,有著天真爛漫神情的容貌。好一會,亞修才記起這是露比的臉。

剛想張嘴回話,但卻又緊緊閉上,他還記得自己的約定。

露比臉上出現頑皮的笑容,說道:「我曾說過,開口的時間由你自己決定吧?」

亞修點點頭,突然表情一僵,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了奇怪的變化。在體內,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不住流轉全身,且皮膚對空氣的感覺也有些奇怪,就像是浸在多種不知名的液體中一樣,有熱熱及冰涼甚至是其他不同的感覺。

「我、我是怎麼了……啊!」亞修不禁說出話來,當警覺時立刻緊緊的摀住嘴巴。

「沒關係,看來你應該是已經突破身障的枷鎖,而開始感覺到存在於自然界中的種種元素存在。」

「突破身障?」

「是啊!你以前練習魔法之所以毫無成就,是因為蓄積在你體內的魔法之力受到身障的影響而無法和身體融為一體,一旦使用後就將其消耗掉,所以你的練習會越認真越退步。但現在你的身障去除後,你所得到的魔法之力將會永遠成為你的一部分,再不消失,以後你在魔法之上的成就將會因努力的多寡而有相對的回報。」

亞修靜靜的聽著,然後一躍而起,他在這時才看清自己是身處在溪畔的巖石邊,伸出手,甚至還沒吟唱咒文,腦中才剛描繪出火焰矢的形狀,身體內那股流轉不停的力量便湧到手指上,而原本肌膚所能感到那熱熱的空氣也聚集在指尖上,立刻變成一枚散發著紅色光芒的火焰矢。

心念一轉,火焰矢朝前射出,再一動,它往下墜入溪中,冒出白色蒸汽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喔,天啊!」亞修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從未想到自己也有能自由操縱魔法的一天。

「還不錯嘛!」露比點著頭,顯然也感到滿意。

「謝謝,謝謝妳!」亞修不自覺得把露比的手緊緊握住,激動異常。

「不用謝我,如果不是你的努力,也沒有辦法做到這樣,我真的很驚訝你能八年不開口說話。」露比的語氣也有著濃濃的喜悅,但卻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眼中嫌惡之情一閃即逝。

「我答應過的事或許有許多做不到,但可從沒有一件放棄過,只是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問題在哪裡?」

露比別轉嬌軀,眼神飄向遠方,緩緩說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只能說,我在這裡所待的時間久到你無法想像,在這種情況下所累積的智慧與眼力剛好可以察覺出你的問題,不過其實仍帶著幾分猜測的成分在。」

這個回答避重就輕,但激動的亞修想不了這麼多,只是一昧的道謝,最後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對了,還要謝謝妳把我從溪中救出來,不然我說不定早就淹死了。」

「嘻。」露比一聲嬌笑,回頭白了亞修一眼說道:「可不是我救你的,是白兒哪!」

「白、白兒?」亞修感到有什麼東西在碰自己的腰,低頭一看,正是露比的坐騎白兒。他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再次問道:「妳確定是牠嗎?」

「當然,是牠把你從溪裡叼起來的,你要謝謝人家啊!」

亞修看了看白兒無法判別表情的臉,突然之間有種想狠狠踹牠一腳的慾望,但露比在旁,也只好強忍住,和顏悅色的對這隻顯然有著靈性的鹿兒道謝。

道完謝,亞修起身問道:「對了,妳剛剛說八年,真的有那麼久嗎?怎麼我覺得才一下子而已?」

「居然不相信?你看,那裡有一堆石頭是不是?」

亞修呆望著露比那光潔白嫩的青蔥玉手片刻,才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在不遠處的溪旁果然有一堆小石頭。

「對啊!怎麼了?」

「每過一天,就有放一粒石頭在那裡,數一數,就知道有沒有八年囉!」

一股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亞修欣然問道:「是妳為我放的嗎?」

「當然不是,這些都是白兒負責的,牠很聰明對吧?」

亞修再次忍住想踹白兒的慾望,再次道完謝後才走過去開始數著那一堆石頭。

過了許久,他走回來時臉上仍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喃喃自語:「確實沒錯,有快三千顆,可是,白兒牠會不會把石頭給多叼了?」

「才不會,除此之外,牠可是很會算數的,記性也不差,我想知道的數字都是牠幫我記的喔!」

「真是沒想到,時間居然過了八年……」亞修還在為經過如此之久的時間感到訝異時,聽到這段話眉頭一皺,問道:「等等,那我當時離開的天數是妳幫我記得嗎?」

「當然不是,是白兒記的。」

白兒真的是很有靈性,聞言還刻意抬高了頭,像是在說這些都是我的功勞一樣。

「真的假的?」亞修還是不信。

「真討厭,居然這樣懷疑牠。白兒,還記得亞修他第一次離開這裡時,總共多少天嗎?」

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白兒舉起前蹄,在地上劃出了一二七這三個數字,亞修嘴巴頓時張得老大而再也合不攏。

「怎麼樣,厲害吧?」

「真、真的是很厲害,不,應該說是太難以想像了才對。」

此時亞修突然升起一股想要把這隻連續三次破壞自己心中美麗幻想的白兒給宰了的想法。不過念頭才起,白兒就像是發覺到了般的慌亂逃走。

「咦,白兒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也許牠是肚子餓了,哈哈。」亞修連忙幫牠解釋,否則要是讓露比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嗎?可是牠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過……」

「啊!對了。」眼看露比還想追究,亞修趕緊打斷她的思緒問道:「時間既然已經過了八年,那妳的樣子為什麼都沒變?」

「不只是我,你也是一樣。因為我們來自一個時間的流轉和這裡完全不同的地方,所以沒有變老這種事。其實這話也不是絕對正確,算了,總之待久一點,你自然會發現當中的奧妙。」

亞修注視著她的側臉良久,開口問道:「妳難道一點都不想念從前的生活嗎?」

「完全不想。」露比回答的斬釘截鐵。

亞修默然不語轉身就走,突破身障能施展魔法的喜悅被壓抑了八年,此刻不斷竄起的濃濃思愁所取代,如果不能回家,那魔法再強又有何意義?

腳步突然停止,亞修想起露比曾說過此地在極少的機會會和自己所處的世界發生接觸而出現一個來往的通道,那當通道產生的時候,自己是否也能藉此回家?

亞修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無法確認此事是否可行,但至少可先培養自己的實力,好讓機會出現時有辦法離開此地。

一個可遵循的目標激起了他的無邊鬥志,使他全心全力投入魔法的練習當中,露比的眼中再次出現掌握一切的神情。


三個月後,亞修迎著風站在溪畔的巖石上,雙手寫意的背在身後,一對眼睛燦爛如星,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和氣笑容,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全身上下流露出強大的自信。

他的自信來自這些時日在魔法上的成就,那是足以令人嘆為觀止的進步,他不但將學院所教導的基礎魔法全然學曉,就連中級和高級的魔法也快速的熟悉當中。

他不由得升起一個想法──魔法真的不難。

坐在巖上的露比抬頭打量了他幾眼,點頭說道:「看來你的基礎已經有些打穩,接下來是該讓你聽聽四天心法中的天人兩分和更上一層的天人相應了。」

「露比。」

亞修緩緩開口,他說話的速度和聲音顯然也受到露比的影響,比以往小上慢上一些,但還是能讓旁人聽得真切清楚,且語調帶有奇特的魅力,使人不由自主的專心聆聽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

「在那之前,妳可以先聽聽我的想法嗎?」

「喔,看來你在這段時間之中也有了不少心得,很好,那我就聽聽看吧!」露比表情天真無邪,不過眼眸深處卻有一絲嘲諷的神情。

「妳是天才。」

「咦?」露比愣住了,難道這就是亞修得到的結論?

「妳是我所見過最聰明的人,比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厲害無數倍,居然能想出四天心法,而且把貫穿天地的精妙奧意濃縮在十六個字當中。天啊!妳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這下反而是露比臉上出現好奇的表情,主動開口:「這不會就是你要說的話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先向妳表達敬佩之意而已,待會如果我有說錯,麻煩妳幫我指正。」

「沒問題。」

亞修微微抬頭,閉上雙眼,神情專注的說道:「要說四天心法,就要先從『天』字說起。」

並不是那麼專心的露比,在聽到這句話時,表情為之一變,如果說四天心法是蘊藏無數寶藏的寶庫,那理解「天」字的真正意思就等若是進入的鑰匙,亞修居然抓住了重點。

「我認為這裡的天不是指單一力量,而是驅使世上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的代名詞,如地、水、火、風等元素,還有飛禽走獸、草樹花朵的生長興衰,甚至就連時間和空間的運行也都存在於天字裡頭,這裡,就暫且先把天字和魔法畫上等號吧!不過,這只是最狹義的解釋而已。」

「啊!」露比忍不住驚呼,因為他居然說對了。

亞修低頭俯視,惑然問道:「我說錯了嗎?」

「不,你解釋得很好,繼續吧!」

「嗯。」亞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當確認天字的意思時,四天心法就很好理解,由於實在是太博大精深,為了方便起見,就先解釋成人在修習魔法時與存在天地之中的魔法力量關係的四個階段吧!第一階段是天人兩分,此時天是天、人是人,人雖可以藉著修行的方式讓體內的魔法力量增強,但魔力一旦使用,終有耗盡之時,此時就要藉著休息或是飲食等種種方法讓它自然恢復,魔力和體力其實是一樣的東西。」

露比不自覺得點著頭,因為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如此運行,這是世界被創造出就安排好的規則。那能不能改變呢?答案是可以的,只要創造的人想要變動就行。

「再來就是讓我不得不佩服妳的地方了,天人相應!此時人是人、天也還是天,但兩者之間卻又能彼此聯繫,這麼一來,人所消耗的魔力會立刻由外界補足,如此人不就可擁有無窮無盡之力?天啊!妳是怎麼想到這些的?」亞修注視著露比,眼中滿是崇拜。

露比臉色微變,沉默片刻後故意說道:「這和天人兩分有什麼不同?在天人兩分時,只要適當的休息,人不也等於是擁有無窮無盡的魔力?」

「不對,完全不一樣,天人兩分時耗盡的力量要經過種種手段才能恢復,但天人相應時卻不必,一旦體內的魔力因施展而損耗,立刻就由外在的天力供給,根本不需要休息的時間。」

露比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之情開口問道:「為何你會有這種想法?」

「其實很簡單,我們體內的力量可藉由休息和食物來恢復。舉例來說,補充體力的食物從何而來?追本溯源,米粒可變回一顆顆的種子,而種子如果沒有土壤、陽光和水的照料,又如何能發芽?而陽光、水和土壤又是從何而來?一直追究下去,會有個驅使一切生命活動的本源力量,那就是『天』。既然如此,跳過這些繁瑣的程序直接從它那裡取得力量,不也是可以?我還記得在八年無語冥想當中,所吃的食物越來越少,想必也是有部分天力進到我身體取代飲食和飲水,不過我還不是很清楚該如何做。」

「……那天人合一呢?」

「每次一想到這裡,我就越佩服妳,如果能到達這個境界,那我就等若擁有與神魔相同的力量。」

「為什麼?」露比有些好奇亞修會如何解釋。

「打個比方來講,老虎可在地上奔跑但不能在天上飛,鳥兒可飛行在藍天之中卻無法在水中游泳,水裡的魚可以游泳但不能到地面來。每種物種在出生時,就帶著所謂的『本質』,也可說是天生的身障,像是一隻螞蟻再怎樣努力也不可能在氣力上贏得過一隻大象。而人也是一樣,生來的力量就是如此而已,雖然可以使用天力之中的魔法,但終究是由人這個肉身發出,有其不可避免的限度,如果天人合一,那麼,我人等若於天,舉手投足之間的力量就是天力,不過我卻是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做。」

露比臉上出現駭然的神色,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都是妳告訴我的啊!」

「胡說,我哪有告訴你這些?」

「可是天人合一的意思就是這樣啊!」

「你……那天隨人變呢?這話的意思是什麼?快點說!」

亞修有些詫異的看著此刻顯得有些焦躁的露比,完全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著急。

「你還在等什麼?快點說啊!」

「喔,好,其實這句話的意思,我一開始真的想不透……」

聽到這句話,露比凝重的表情慢慢放鬆,不過亞修卻是話鋒一轉。

「可是,我突然想起一位叫做雨的女神曾經說過她可以讓死者復活的一段話,結果讓我有了新的體悟,因此我對於天隨人變的看法是這樣的。我要人死人便死,我要人活人便活。我要雨落雨便落,我要雨停雨便停。天地萬物的興榮盛衰,地水火風的動靜起息,皆操在我的心念之間……不過,總覺得這和天人合一相差不多,我還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奧妙……咦,露比妳怎麼了?」

露比由坐改為站,退至巖石邊,臉色大變的上下打量著亞修,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是亞修啊!」

「不對,一個平凡的人類怎麼可能如此透徹的解析四天心法?」

「可是這都是妳告訴我的啊!」

「胡說,我只是告訴你那開頭的十六個字而已,並沒有提到這些。」

「不,只要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妳話中的真正意思,妳只是把它簡化而已,還是我有說錯?」

露比看著亞修,眼神中滿是不解,自他突破身障後,此刻所表現的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讓她有種掌握不住的感受,但相對的,也引起了她心中的好奇,升起了想要瞭解這人深淺的念頭。

「抱歉,我不曉得是怎麼了,或許是我花費許多時間才思索出來的東西被你一下子全都給說中了,才會有那種反應,真是對不起。」露比用天真嬌柔的神情小聲道歉。

「不不,不要說對不起,妳說的那種感覺我能體會,不過這真的不是我聰明,而是妳太厲害了,把所有的道理給濃縮成這區區十六個字,才能讓我這麼快就瞭解,一切都是妳的功勞。」

「嘻,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的把功勞給收下了。那麼,你還有其他的想法嗎?」

就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吧,亞修!露比的眼中有挑戰的神情。

露比之所以有這種慌亂的神情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由旁人告訴亞修四天心法的奧妙之處和他自己思考所得知,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假如由旁人告知,那麼要讓亞修理解到何種程度是操之在他人之手。但當他是自身思索而得的話,那進步的幅度卻不是由外人掌握,而在於他能理解幾分。

此刻的亞修並不知道,露比已經對他產生了意料之外的興趣,這代表他在露比的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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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0-21 19:37:23
第四章 ~溪中一吻~
亞修並不立刻回答。他那看著溪中水流的變化和粼粼波光,沒有半點沉不住氣的模樣,給人一種自在、從容的感受。八年的無語冥想,除了使他突破身障,就是讓他的精神狀態處於絕對的控制之下。

這有極大的優點,就是遇事時能冷靜以對,仔細思索最適宜的應對方法,可以說,他的心智由少年的輕浮轉為成年般的穩重、成熟。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亞修的個性有衝動、魯莽的一面,一旦事情的變化超出他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外,或許會有比以往更激烈的反應也說不定。

看著遠處那峰頂有著白雪籠罩的起伏山巒和近處的翠綠草原,亞修露出苦笑,搖頭說道:「妳的四天心法實在是太博大精深,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要一探究竟,可是妳以前也曾說過,如果不先將基礎打好,那最後終會一事無成,所以我打算先做好眼前的事。」

「喔,你真的完全都沒有在想嗎?你剛剛對於天人合一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但對於天人相應卻是不清楚,這兩者似乎不一樣吧?」

「呃……」亞修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尷尬無比,只覺得露比也太精明了,不過還真是被說中了,當下有些遲疑的說道:「其實說完全都沒想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有稍微思考一下,不過還不是很確定。」

「既然有,就趕快說吧!」

亞修想了一下,突然蹲下身,檢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圖,說道:「其實我覺得妳的四天心法還有另外一個讓人未曾料想得到的特點,就是突破了心障。」

「心障?」露比眼神飄過一絲疑雲,這下連她都不明白四天心法為何和這兩字扯上關係。

「是啊!因為在此之前,有誰想得到人可擁有無窮無盡的魔力,又或者是直接操弄天地之力呢?仔細想想,我們的雙目可將星辰日月、銀河蒼穹盡收眼底,但只要兩片小小的葉子擋在前面,就什麼都看不見。但反過來說,是不是也有可能只看得見兩片葉子的小小世界,而看不到這之外的廣大天地?這不是心障是什麼?所以,要經常的從不同角度思考才不會被蒙蔽。天啊!露比,妳說的這些話我會牢牢謹記在心的。」

「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些啊?」露比唇邊出現一絲苦澀的笑意。

「有啦!妳真是太謙虛了,妳的話不只為我開了一扇窗或是一葉門而已,而是把我帶到全新的世界當中。從今以後,我會牢牢記住『一念之轉,千變萬化』這八個字的。」

「一念之轉,千變萬化?」

「沒錯,為了不被心障所蒙蔽,所以我想出這八個字好用來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被固有的框框、思維給限制住。」

露比臉色再度沉了下去,亞修畫圖的手在此時停住,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後出現恍然大悟的神情點點頭,想動手時又往巖石上的露比看了一眼,剛好瞧見她不是那麼高興的表情,手遲疑一陣子後將圖擦去,重新再畫一次。

露比知道亞修又再次成功的讓自己吃驚,不由得有些懊惱,因為她認為這等若是自己在自己決定的戰場中輸掉一次。

低頭看著亞修所畫的圖,靈比愕然問道:「這是什麼?」

地上的圖有被抹過的痕跡,在黃土上出現的是一個正三角形,每個尖角各寫一個字,分別是身、意、能三字。

「這是我思索至今,目前所得的結論,圖之所以為正三角,是因為我認為這裡的每一項條件都是必要且不分輕重的存在。」

「喔,這倒有趣,說來聽聽。」

「意指的就是意念和思想,能所指的就是我的魔法或各種能力,而身當然就是我的肉體啦!我雖然很想用我自己來說明,不過這樣解釋不夠清楚,所以就用河中有小孩溺水,而我要去救他來舉例吧……」

露比聽的同時眼神微微一動,完全明白亞修的意思,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就某方面而言,亞修算是錯了。

「要想救人需要三個條件,第一當然就是要有想救他的念頭,第二就是我要會游泳,不然一下水就淹死了,不是嗎?第三個當然就是要有實施以上兩者的身體,否則怎麼救?只是……」

亞修遲疑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所以,當身、意、能這三者齊頭並進而擴展至無限時,就能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這樣說,對嗎?」

「錯!」露比臉上出現燦爛的笑容,高聲說道:「有形之物擴展至無限,你的比喻確實很巧妙,但遺憾的是方向完全錯誤,如果你真的這樣想,一輩子也到達不了天人相應的境界。」

亞修沒有絲毫頹喪之意,唇邊不經意的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滿心歡喜的偷瞄了心情轉好的露比一眼。

但是露比的視線卻剛好發現亞修的表情變化,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整個人如同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笑容盡褪。

「亞修,你是不是故意答錯?」

亞修頭縮了一下,作賊心虛般的別過臉,不敢迎向露比的灼灼目光,支支吾吾的回答:「怎麼可能,妳、妳想太多了啦!我沒有那麼厲害。」

這麼明顯,露比怎會不曉得?

一股怒意自露比心中升起,語氣不由得轉厲斥責道:「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說謊嗎?如果不說實話,我從此再也不理你。」

話一出,連她也覺得驚訝,因為自己居然動氣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亞修急急忙忙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妳的,只是剛剛圖畫到一半,卻突然有新的想法而已。」

「什麼想法?」

亞修頓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因為,我想到了天人合一還有天隨人變的新解釋。」

露比不發一語的看著亞修,良久後聲音有些乾澀的開口:「還是先說天人相應吧!」

「我……」

「不准隱瞞!」

「是!其實剛剛小孩溺水的例子,確實三個能力都很重要,但是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在那個『意』,也就是有沒有那個心,真想救人,那麼用竹竿或是其他工具在不會游泳的情形下也都能辦到,甚至可以大聲呼救請附近的人來幫忙,不是嗎?不過……」亞修表情一變,語氣黯淡的說道:「不過我還是認為,有很多事情雖然有心意但卻無法有實際行動的話,同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但是,如果沒有了心意,那所有事可都是連一件也做不了,不是嗎?」露比再次一驚──自己不會是在安慰他吧?

亞修壓下令人魂為之傷的回憶,微微點了點頭。

露比繼續問道:「那麼,說你的結論吧!你似乎很喜歡用幾個字做總結?」

「那是受到妳的影響,因為四天心法短短十六個字就能包含如此博大精深的道理,讓人嘆為觀止,害我心癢難耐也想要模仿一下。」

「嘻。」露比被逗得掩嘴輕笑,但卻猛然停住,心道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從剛才到現在,就出現了震驚、懊惱、生氣和愉快這種種以往未曾有過的情緒……她輕搖螓首,像是努力要把奇怪的自己給搖掉似的。

「來說說我對天人相應的看法吧!雖然我認為身和能都是同樣的重要,但從古至今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實力高強的魔法師,但從沒聽過有哪一個能讓魔力無窮無盡的。不過,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因為沒有一個人認為可以做到這樣的?因此……」

亞修蹲了下來,剛巧沒看見露比那前所未見的模樣,把地上寫有「意」的那一角劃得更長,就像是一個尖塔般,指著它說道:「身和能是必要的存在,因為那是基礎,但意才是真正的重點,當意往上擴展,並接觸到天力時,就能將它導入體內納為己用,就像是吃飯一樣,不過方式不同。所以『意是接天之梯』……等等。」

亞修右手橫在胸前握住拳頭,左手肘抵在拳上,手掌托住下巴和臉頰,瞇著眼思考片刻後說道:「要更正一下,應該說『意是接天之道』才對。」

「喔,接天之梯和接天之道有什麼不同?為何要改?」露比總算恢復她自認正常的樣子。

「那是因為考慮到天人合一才要改的。」

露比眉頭鎖得緊緊的,因為她沒料到這會和天人合一扯上關係,緊咬貝齒,實在不想問,但想一探究竟的慾望卻讓她吐出一句話:「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連?」

「因為梯是登高之物,但天力並非遙不可及,而是存在我們四周,所以只要往附近去探求就可以,一心想著登高,反而會失去真正的目標。」

「你還是沒說這和天人合一的關係。」

「其實妳剛剛已經說過了。」

「我有說?你胡扯,我才沒有說過這些。」露比不自覺的加大音量。

「有,妳剛剛不是說過人要擴展至無限是不可能的嗎?想想也對,畢竟人的軀殼有限,所以啦……」

亞修一腳把地面上的三角形擦掉,不留半點痕跡。

「只要將『我』的存在去掉,融入天力裡不就好了?兜了一大圈,其實天人合一不過就是這樣而已,去掉我的束縛,舉手投足間自然就是天力,也是從有到無。而更上一層樓的天隨人變應該就是讓天力可以因我意而改變,而能操弄萬物甚至生死的規則,也就是對天力的掌握從無我再到有我。哈,雖然還不曉得要如何做,但至少四天心法的大概意思我都明白了,這樣對不對呢?」

露比睜大眼出神的看著地上被抹去的痕跡,對亞修的叫喚充耳不聞,一直到亞修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驚醒過來。

「妳怎麼了,沒事吧?」

露比不發一語,轉身坐下,一雙玉足伸入溪水中不住撥動,但她身上卻看不見先前那寧靜從容的感覺,而是一股揮之不去的惱怒。

亞修再怎麼笨也知道出事了,但他偏偏又不明白問題在哪,怎麼說話說到一半露比就變成這樣了?就算是在怪剛剛自己說謊好了,那她也應該是生氣罵人才對吧?

依據過往所累積的經驗,他爬上巖石拼命的賠不是。

「對不起,我不該對妳說謊的,真是抱歉,原諒我好嗎?」

可惜,露比並非因為這樣才不高興,而是她氣自己又輸掉一次,雖然這賭局只有她一人知道,但怎樣就是不甘心。

發現常用的招式無效,亞修想了一下,決定轉移露比的注意力。

「對了,我最近有在練習一個叫做『翔天之翼』的魔法,不難施展,但控制的難度卻很高,雖然我是不曉得難在哪裡。這個魔法我學得很快喔,等熟悉後就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翔了,到時如果妳願意,我可以帶妳從天空看看這個美麗的地方。」

露比終於轉頭看著亞修,但卻面無表情,讓人不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亞修還以為自己的策略奏效,口沫橫飛繼續說道:「對了,妳不要認為在天空飛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其實安全得很……我先示範一次給妳看好嗎?」

露比還是沒有回話,不過亞修可是下定決心要在她心中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他開始放緩呼吸並專注精神,魔力開始集中在身體四周,腳也逐漸離開地面慢慢向前。

露比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要報復的念頭,深吸一口氣,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口大吼:「亞修!」

「哇啊!」

受到干擾,亞修猝不及防下心神劇震,對翔天之翼的魔力掌控立刻整個亂掉,由於他腳已離開地面,很容易亂飛亂撞導致受傷。

他三個月苦練的成果在此出現,當機立斷解除所有魔力,讓身軀自由落下,由於才剛離地,所以沒有受傷之虞。

正確的判斷,卻換來極為糟糕的後果。

施展翔天之翼時的他站在露比右方,在離地時身軀也微微前進些許,此刻一解除魔法往下落,腳只有部分腳跟還踩在巖石上,其餘全部懸空。亞修露出愕然的表情張開嘴想說什麼的時候,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往溪中當頭栽下。

令露比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由於他栽進水裡的時候是頭下腳上,結果居然整顆頭都埋進了溪中的柔軟泥沙堆裡,剩下兩隻腳在水面上晃啊晃的,就像溪裡插了一根人肉竹竿一樣。

露比不禁張大了嘴看著亞修的樣子,但突然臉色一沉,哼了一聲,以帶有濃濃敵意的口吻說道:「是故意的吧?能的話,就讓我笑一次啊!辦得到,我就算服了你!」

她在做好萬般準備,並知道情況有利於己時才設下賭局,的確有些不公平。不過這心態跟受了氣,不顧一切要討回的孩童實在沒有兩樣。

亞修的雙腳動了一下,掙扎著要離開,不過頭似乎插得蠻深的,竟無法脫困。隔了一下下,他的腳和整個身體開始劇烈的扭動著,像是遇到極大的痛苦一樣,露比的表情也不禁帶些疑惑。

終於,亞修把頭給「拔」了起來,整個人坐倒在溪中,而他之所以劇烈掙扎的原因就在臉上,一隻顏色鮮紅的螃蟹正用兩把大鉗緊緊鉗在他的鼻子上,身體還晃啊晃的不肯放開。

顯然,亞修打擾到牠的安寧了。

露比的表情在一瞬間凍結,顯得古怪無比,她已經做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但亞修鼻子被一隻螃蟹夾住的這事卻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理智告訴自己要忍,但身體和情感的反應卻不聽她的指揮。

「哈哈哈哈哈……」忍耐到已經無法再忍的露比終於放聲大笑,情緒完全失控,就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她現在什麼都忘了,只想要盡情的、放縱的、毫無顧忌的大笑!

她的身體也表達出同樣的想法,一雙手不住敲打著胸口、巖石,兩隻腿狂亂的亂踢、亂蹬,似乎唯有這樣,才能發洩她激昂的情緒。

不過亞修可就慘了,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的把鼻子上的螃蟹給弄了下來丟往一旁,就被露比的模樣給嚇到了。

瞇著眼雙手胡亂阻擋露比踢出的水花之時,右手竟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足,小腳雖浸在水裡而顯得冰冷,但柔軟滑嫩的觸感依然讓亞修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足上的皮膚是那麼細緻,好似再用點力就會讓它受傷似的,掌心彷彿能感到血脈的流動……

亞修一時失神竟湊上前去,在那滑如絲綢、柔如凝脂、色如白玉般的腳背上投下一吻。

唇足輕碰的瞬間,露比的笑聲和動作立刻僵住,亞修的唇也沒有離開,而是把全副心神投入,以感受這銷魂蝕骨的一刻。兩人之間唯一的動靜,只有水珠滴落溪中濺起的小小水花聲。

露比突然驚醒過來,猛然抽回雙腳,屈膝用手抱住,眼中有著驚慌的神情。

這動作也讓亞修清醒過來,在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的時候,站起來急急忙忙說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妳要相信我……哇!」

亞修靠近露比急忙解釋的同時,卻沒想到腳下卻踩著了溪中一顆滑溜溜的石頭,整個人以誇張的姿勢向後倒,但他善解人意的右手這次一揮,準確的抓住了露比的香肩,把她帶得和自己一起倒入河中。

「噗通」一聲,兩人不分先後倒在溪中,露比的臉整個埋在亞修的胸膛上,而他的手也放在她的腰上,但卻不敢抱緊,只能隔著衣物碰觸那快要令人把持不住的嬌軀。

露比沒有動,亞修則是不想動,他真心的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此刻。

但所謂的心願,就是大部分都和現實背道而馳的悲慘之事。露比撐起了身子離開亞修的胸膛到了河面之上注視著他,眼中滿是不解,更摻雜了許多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情感。

水珠沿著她柔順的髮梢往下低,就有如透明的水晶一樣閃閃發亮,她的衣物緊緊貼在那不算豐盈,卻散發出一股獨有的青澀魅力的嬌軀上,臉頰紅得像個令人想咬上一口的蘋果。

她的美麗姿態,讓亞修完全看呆了。

驀地,露比的視線往旁移了一些,出現奇怪的神色,亞修雖然發現,但根本不管,只是竭盡所能的把她此刻動人的模樣給刻在腦海中。

但是他馬上就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戳著自己的臉頰,本想不理,但那個東西又戳了兩、三下,讓亞修百般不願又大感光火的轉過頭想看看是什麼無禮的東西打擾自己幸福快樂的時光,但出現眼前的東西卻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水。

螃蟹!剛剛那隻螃蟹不死心的又出現了!

亞修本能的立刻縮頭,但來不及了,螃蟹那對大鉗又快又狠又準的再次夾住了他的臉和鼻子,剛好和第一次的部位相同。

「嗚啊……嗚啊……」

鼻子和口都吸了一大口水而被狠狠嗆到的亞修連忙爬起,難過得連叫都叫不出來,更不曉得是先恢復呼吸還是拿掉螃蟹比較好,狼狽的樣子又讓露比大聲笑了出來。

最後,露比滿是複雜情緒的雙眼深深望了亞修一眼後轉身上岸,竟不召來白兒,就靠著自己的雙腳跑回小屋中。

露比等於又在自設的賭局中輸一次,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當她輸掉自信、冷靜、從容和一切之後,還有什麼可輸?

亞修看著露比的背影,第一個念頭是露比的身體好柔好軟好輕盈,第二則是她的背影好美、笑聲好好聽,第三個就是她跑步的姿態也同樣是無懈可擊,而且這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她行走的樣子。

最後,他總算回到現實中,想起自己的鼻子上還掛著一隻螃蟹!

「可惡,快給我放手!不然我真的把你做成紅燒螃蟹喔……」

話雖如此說,但亞修還是小心翼翼的把螃蟹的大鉗給解開,因為如果真把牠給吃了,那露比會怎麼想?

「呵呵,你也算是滿行的嘛!居然能堅持那麼久。」亞修坐在巖石上,看著一旁不死心還在揮舞大鉗的螃蟹,不禁笑了出來:「好好好,我弄壞了你的家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可以嗎?」

亞修面向後,手往前一伸,專注精神,一股被操縱的風就向著千果樹而去,扯下了一粒如拳頭大小的千果往他飛過來,雖然果子搖搖晃晃的,但總算落在他的手心。

亞修將果子遞給了螃蟹說道:「我是不曉得這沒有味道的東西你喜不喜歡,不過就送給你當作賠罪用吧!」

眼看螃蟹仍不為所動,亞修的右手冒出了一團火焰,發出熒熒紅光,恐嚇道:「你如果不想變成燒烤螃蟹的話,知道該怎麼做吧?」

糖與鞭交互應用,亞修確實成長不少。

螃蟹看到火球,識相的把一根大鉗刺進千果中,打橫著回到水裡去,一副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感覺。

亞修不禁笑了出來,說道:「你還真是橫行霸道啊!好,現在可以開始傷心了。」

他垂下頭,心情霎時間跌至谷底,難過的自言自語:「天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嗚……」

亞修真的快哭出來了,原本是想好好表現一下,留給露比一個深刻的印象,結果卻變成了這般模樣,甚至還占了人家便宜,雖然如果從頭再來一次他也不會拒絕,但此刻真是擔心露比會怎麼想。

雖然他也知道,單就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方面來講,這次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成功,不過他要的當然不是這一種。

「唉……」亞修深嘆一口氣的同時,卻發現那隻紅螃蟹居然又從這塊巖石傾斜平坦的另一側爬了上來,大鉗裡還夾有一隻小蝦,向著亞修遞出。

「你是要給我的嗎?」

螃蟹像是聽懂了一樣,蟹鉗點了兩下。

「這……你的心意我是很感動,不過算了,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夾著小蝦的大鉗向後縮了一點點,另外一根則是向前,還微微的晃動著,模樣就像是要和人握手一樣。

亞修眉毛上挑,有些不信的說著:「天啊!你真的也是很有靈性耶,時縫之地的動物都是這樣嗎?對了,露比有白兒,那我就叫你『紅兒』,好嗎?」

被取了名的螃蟹似乎很高興,一對大鉗上下搖動著。

亞修很滿意的伸出了手輕觸鉗的尖端,就像是握手一樣,一人一蟹在此時建立了超越物種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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